話語之間 我一直在尋找一種敘述的語言 直到那天， 我看到了母親的背影 照片：Hundertwasser,w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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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衍生了一份心情，要重讀和整理自己這幾年來所寫的文章，從中遴選一些自己覺得寫得還可以的文章，跟朋友提起這個念頭，朋友劈頭就問是不是要出書了。我打趣地說，是啊，旋即說根本沒這回事，完全不讓自己耽溺在出版的想象之中。

這幾年來，雜亂地寫著許多文字，用以記錄一些當下的心情。當時的自己覺得非得這么寫不可，可現在重讀這些文字時，是否還有同樣的感覺？

于是，翻箱倒柜，找出剪報，可都找不全，想了很久，還是想不到一些剪報收到哪兒去了。其實，文章都好好地存在電腦內或已燒成光碟，可看著這些電腦文稿，總缺乏了一種踏實的感覺，仿佛只要一不小心，這些文章就被刪除掉，仿佛從來不曾寫出來那樣，消失無蹤。

重讀這些剪報，我那已印成鉛字的文章，仿佛可以看到自己坐在電腦前，敲打鍵盤的樣子。母親縫製的窗帘垂掛在窗前，阻擋著窗外的流火，我坐在書桌前，一面聆聽著自己喜歡的音樂，一面把自己的想法化成文字。寫得累了或無法尋獲文字時，就停下，在房間中走動，或碰碰書，或煮熱水泡咖啡。

這種愜意的寫作時間仿佛是偷來的。

我想象自己成了卡夫卡，那個白天上班，晚上在自己的房間伏案寫作，並寫出偉大作品的捷克作家。靈光乍現時，我可行筆至深夜，又或者起個大清早，在清新的空氣中，上班之前敲敲打打。

常常讀一些作家談論自己為何寫作，裡頭總敘述了他們非寫不可的理由，對于寫作，我是無可無不可的。如果可以的話，我寧愿把時間花在閱讀。偷懶。發呆。煮東西吃。去串朋友的門子。到公園散步。去逛街買東西。致電給母親閑話家常。看電影。

我開始寫文章，可說是機緣巧合，它漸漸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就像吃飯喝水呼吸那樣自然。

寫作成了我與自己相處的愜意時光，在寫的過程中，尋找適當的語言敘述自己。閱讀自己。審視自己。理解自己。把自己從層層覆蓋、細碎繁瑣的日常生活打撈起來，一層層地剝開，慢慢地厘清自己要的是什么。感受。對未來的期許。或純粹活著的體會。

在這個尋找精準的語言敘述所思所想所感的過程中，我像個在河邊淘洗錫米或黃金的工人，頂著頭上歹毒的陽光，在河流旁不斷地淘洗，直到尋獲被太陽照得耀眼的金屬。又或許像煉金術師一樣，摻了各種不同的元素后，等待奇跡發生。

我在文字的長河中，慢慢地撿出最恰當的文字，組成自己想要的句子，斟酌字眼，看看每個字是否都恰如其分地鑲嵌在句子裡。這份工作需要耐性，且需要重複練習。

這幾年來，通過閱讀和寫作，感覺體內騷動的情緒，慢慢平複下來；體內那頭獸靜默了，開始可以與世界和平相處，也能與自己和平共處，不再容易掉入自己的情緒陷阱之中。

這些文字記錄了我重新發現自己和世界的方式，這些文字提醒了我謙卑地學習生活的心情。三年前，我家老奶奶去世時，我用文字書寫了當時的悲慟。忽而三年，一千個日子就這樣過去了。如今重讀，仿佛還可以感到當時面對死亡和失去的刻骨心情。

流光如水，塵世的紛擾常常讓我迷途，書寫或許是我在迷霧之中尋找道路的方式。如今重讀，是一種回顧，也藉此思索自己的局限以及寫作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