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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0-15 14:03:26| 人氣1,70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野地之「道」 -- 觀霧小鯢調查記 (國家公園季刊2015.09.秋季號) 104-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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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回到家剛收到的。

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短文被翻譯成英文,不知道為什麼,並沒有特別開心。(我應該感到開心的...)
大概是篇幅字數有限,未
能暢所欲言;也大概是心中憂慮一個多月後就要交出初稿的那件大事,目前仍絲毫沒有完成的把握。


野地之道 英文版.jpg



野地之道 中文版.jpg



國家公園季刊 中文版封面.jpg




國家公園季刊 英文版封面.jpg


在擔任調查義工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時常也扮演著像是質性研究中「觀察的參與者」、或「參與的觀察者」角色。而在進行書寫的時候,這些被記錄下來的文字,就像是我的田野筆記。

在進行書寫的時候 
我是進入了野地 成為一個生態學研究團隊中的民族誌研究者 
不斷感受和記錄著在野地發生的許多事情 研究人員重要的討論和對話 自然對我的啟發 思緒的流動...... 
最後寫下了一篇介於自然書寫和自我民族誌之間的文字
原來,我是進入了野地,成為一個生態學研究團隊中的「生態人類學
研究者。不斷感受和記錄著在野地發生的許多事情,研究人員重要的討論和對話、自然對我的啟發、思緒的流動......。最後寫下了一篇介於自然書寫和自我民族誌之間的文字。
在寫下這些文字
的時刻,我覺得自然科學、社會科學、文學之間的界線,變得模糊了。

這就是我的寫作,必然產生於進入野地的真實經驗之後的原因,無法單憑坐在書桌前想像,或者夾雜自翻閱幾本桌上的圖鑑。
看著這篇文章的刊登,我對於自己的書寫,突然產生了一點新的理解。

無論如何,必須要感謝曾經帶著我進入野地學習的你們!我的野地老師。


原文撰寫於 101.6.27. 「道」—六月小鲵調查 101-6-27 
http://mypaper.pchome.com.tw/wymeng/post/1323061750

 

野地之「道」—觀霧小鯢調查記

 

我始終相信,好的解說必然根植於野地的真實經驗裡,我也幸運地跟隨著研究團隊去了幾次觀霧山椒魚原始棲地進行野外調查。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一個盛夏的黃昏,我們在靛藍色的夜幕垂降前馭車出發,摸著夜色上山。

 

上山路途遙遠。研究助理駕馭著龐大的得利卡,不時注意避開橫過路面的蛙與蛇,想必是做兩棲爬蟲類研究久了,養成的敏銳。謹慎穿過雲霧帶的細雨與霧白之後,窗外夜色驟然清朗了。

 

接近觀霧時,暗夜裡的突兀車燈,驚擾了一大兩小趁夜在路邊覓食的山豬母子。「是山豬!」前座的研究生忍不住驚呼。原來坐在後座,昏昏欲睡的我們,瞬間清醒了。五個人目送著有些驚慌、匆忙帶領兩隻可愛條紋小豬的母山豬,往路旁的草叢躲避、隱去。夜間上山,卻讓我們有了未可知的奇妙相遇。

 

晨鳥弔嗓子的啼鳴乘著朦朧的光亮,從昨夜未完全兜攏的帘幕縫隙洩露,夏至的中海拔清晨仍舊透心沁涼。將近兩週的乾旱之後,露水被陽光蒸騰時,森林裡飄散著一陣不知名的花朵或果實爛熟的陳腐氣味。我深信,自己並不真的須要記誦些什麼,只需用心去閱讀其間隱喻。

第一個調查日,我們走了兩公里多混合著樹根、枝條、落葉與土石的步道,到達觀霧山椒魚原始棲地的一處樣區,在山坡上的人造林底下散開,各自展開調查工作。我順著溪流的一側爬上覆蓋著人造林的山坡,一面爬坡,越過枯倒木,一路翻石頭過去。石塊底下往往滿佈著孔隙與植物根系,翻開瞬間,鑽行的馬陸、鼠婦、步行蟲...,紛紛走避。有幾次翻出了灰褐色多毛澤蟹的洞穴;有時則翻出一隻白白胖胖的雞母蟲,我想這或許能夠解釋管理站附近為什麼常能撿到被燈光引來的各種鍬形蟲與金龜子。

 

許久之後,有的調查伙伴已經爬升到目視不見的山坡高處,或者身影在植叢之間隱隱現現,耳際只剩下水流汩汩的聲音、雨鞋踏過枯枝落葉、石塊扣弄的聲響,其餘的聲音,都顯得相對遙遠了。

山坡下方的研究助理突然高聲叫道:「翻到了!是一隻『小朋友』!」

晦暗林間埋首苦翻的沉悶與寂寞,彷彿頓時綻開一道光束。我們各自越過障礙物,往他站立之處集中。

 

『小朋友』是一隻非常迷你的觀霧山椒魚,牠躲藏在一塊令我們大感意外的小的石頭底下。翻到山椒魚的遮蔽石塊有大有小,目前尚無法歸納出一個通則。

 

另一位研究助理已經備妥測量工具,開始測量發現處的土壤溫度與酸鹼值。

小山椒魚被翻出來十餘分鐘了,始終安靜地趴在原躲避處,絲毫不受我們遮蔽了光線、拍照、採土、測量溫度...所驚擾。

 

我凝視著十分瘦小的小山椒魚問道:「牠是否為比較晚孵化,也較晚上岸的個體?或者是很少進食,所以生長特別遲緩?」

兩位研究助理表示,因為發現次數不夠多,尚無法定論。若今年能維持每個月都有發現的記錄,應該有機會利用統計公式,推估族群數量。

 

山坡上方驟然傳來一陣山羌的嘶吼,引我們停下手邊的動作。不久,消失許久的研究生突然出現在下方的步道。

她驚喜地說,方才往上坡翻石頭幾乎迷路,當她抬起頭時,以很近的距離與一隻低頭覓食的山羌照面,而且彼此都被嚇著了。

 

直到午前,並無其他的好運氣,我們便揹起背包,前往另一處樣區。

 

午後濃雲蔽日,天色轉暗。人造林間,漾著一層若有似無的霧氣。

我們沿著溪流兩岸翻石塊上行,一會兒,便翻出了一隻大的山椒魚,進行了所有捕獲處的環境測量與記錄。

 

此行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倒是在去程的車上,我回想起一個月前第一次參與山椒魚調查時的記憶,我搖著頭,對一位研究助理說:「好難想像,一種行動這樣緩慢、吃得這樣少、不太愛動、反應不甚靈敏的生物,為什麼能夠在這裡存活七八十萬年?數量稀少,卻還能保有穩定的族群,不至滅絕?」

那位酷酷的研究助理以十分堅定的眼神跟我說,她相信原因是「道」。

 

每一種生物都有屬於牠的「道」。山椒魚遵循著牠的「道」,得以小心謹慎地存活;牠的天敵也依循著牠的「道」巡獵與取食。然而,牠們都只取需要的部份。就只有人類會過度取用與消耗,匱乏資源以轉換成金錢價值,破壞了其他生物賴以維繫的「道」。

 

我覺得,「道」就是編織萬物生命的自然法則,是野地生生不息之「道」,也是所有生物的安身立命之道。

往後,每當遊客來訪觀霧山椒魚生態中心,問及館內為何未飼養山椒魚活體的時候,除了解釋圈養野生動物如何違背生態倫理之外,她的那番話,仍時時如雷貫耳,引我思索、咀嚼著「道」其中隱含的深刻意涵。 



孟琬瑜
雪霸國家公園解說志工、書寫者,靈感源自野地行腳。
相信研究自然與認識自己,終將合為一體。
 

台長: 玉山薄雪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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