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爬山的人愈來愈多,山徑也相對明顯,從前的蠻荒稜線都結上登山路條,踏成康莊大道。更久、更遠、更極限,登山除了享受山林外,也成了一種挑戰。既然是挑戰就得不斷突破,攻頂是必然,怎麼攻頂則是另一回事,於是輕量速攻成了一個選項。印象中最早的挑戰,是從22小時的一日聖稜開始的。後來嘗試各路線的人愈來愈多,重裝三天內的行程,大多都可以精簡成一日完成的單攻。於是體力好的山友或跑友們趨之若鶩,一日系列的路線雨後春筍般湧出。
去年應Vincent邀約,走了一趟一日奇萊北壁,天氣大好,我們0230大禹嶺起登,0600在屏風看日出,中午前上奇萊北,1600前出合歡山,中餐在大門牙煮泡麵,整體還算愜意。今年Vincent又提議走一日中級山-塜魔神,由於塜呂馬布池和魔葉名病山,一直在口袋名單裡,所以就答應了。
出發前一波三折,日程從1月拖到5月,最後還是只有兩個人成行,所以決定在羅東租兩台機車,解決A進B出的接駁問題。
半夜十二點半,兩個不老騎士從羅東出發,很少騎車的我,有一種出征的壯烈感,風呼嘯著耳機中殘響的歌曲,微涼的空氣刺激著殘留的睏意,一路狂飆到四季和南山間的則前橋頭。
黑暗中沿產業道路下溪床,面對此行的第一個大挑戰,穿越溪底的高麗菜園,抵達預計在傍晚下山的登山口。黑暗中菜園中道路阡陌,還好有GPS的定位,才能穿過濕滑泥濘的道路,摘採高麗菜的卡車以及三道鐡皮便橋,千辛萬苦匍匐到下山點停車。之後再共乘回頭,在菜園裡鬼打牆似地回到則前橋,這一折騰已經經過了快一個小時,四季道班房前停車出發已是凌晨3點半。
爬山往往最難找的就是登山口,果不其然又在高麗菜田迷途,望著登山口卻隔著一道壕溝過不去,於是又繞了一圈才找到正路。入了山才覺得自己是誤入歧途的羔羊,雜亂荒蕪又陡滑的土坡,讓人腎上腺素和髒話值雙雙飆高,還好有紅色塑膠繩引導,才能明確自己是走在正確的山徑上,V説記錄上完全沒寫這段路有多麻煩,然而再麻煩,我們也只能硬著頭皮往上爬。
天光漸亮,稜線也比較明朗,終於到達第一個山頭,塜呂馬布西北峰,雖然比較晚出發,但這顆山頭算如期到達,估一下行程,覺得吃了顆定心丸,把早餐冷掉的炸蛋蔥油餅嗑掉,感覺一天從現在才開始,了解到為什麼前面這麼可怕的山徑都沒被記錄,應該是一種選擇性遺忘吧!
之後的山徑變得優美,理所當然忘掉之前摸黑狂陡腰切找路的不堪記憶,隨著高度上升,雪山聖稜開展,巨木也一棵棵出現,有的粗壯,有的連生,有的橫看細瘦,轉個角度竟像一面牆版,嘖嘖稱嘆造物神蹟。
高度上升700m後,到達第一顆三等三角點,塜呂馬布山2225m。這山名難記,以前都叫他呂布種馬山,感覺多了種意淫的想像,山頭旁下切就是種馬流的一灘精華,在缺水的山上,是以往重裝過夜的重要水源,旱季縱然乾渴,但林中的一泓清潭,仍是生意盎然。一日行程趕路,點到就好,遠觀水質似乎還不錯,拍完照就撤離。
往魔葉名病的路上,林相愈發優美,松林綿延,令人流連,偶爾可以看到佳陽崩壁的壯美,稜線陡一段緩一段,走起來算是舒服,最特別的是山徑上的一根權杖,似乎擁有開啟這道祕境的魔力。
正中午,到達魔葉名病山,雲氣已遮蔽了遠山,只有抬頭還瞥見一角藍天,躺在三角點小瞇了一下等Vincent上來,算一算已經走了9個小時,海拔上升2100 ,但今天才過了一半,突然明白一日縱走是一個用時間換取空間的過程,能撐得更久就能走得更遠。Vincent登頂,也躺在三角點旁喘息,我説有一種病叫魔葉名病,症狀是嗜睡、疲憊和腿軟無力。
下午一點拍照後下山,立刻面對無止盡的陡峭下坡,往多加神山的路跡相對清楚,走起來飛快,但明明覺得走了很久下降很多,可是在地圖上的進度卻超級緩慢,完全有一種鬼打牆的錯覺。2個半小時的陡下,該有的展望都在雲牆之後,慶幸沒有落下午後雷陣雨。到達多加神三角點前還有一個小陡上,完全是座折騰人的山頭,直覺從多加神上魔葉名病的話,應該是完全的厭世。
過多加神後有不少岔路,往往一不小心就會衝過頭,還好Vincent很細心一直在後頭剎車和修正方向,才不致於走太多冤枉路。
Vincent説機車油可能撐不回羅東,附近的加油站都在6點結束營業,算一下時間,5點半出登山口或許有機會拼一下。接下來路徑仍是無盡陡下,1500m左右有一片竹林,一路左右逢源藉著竹子的彈性穿梭,覺得自己是輕功絕佳的俠士,在下登山口前終於透空看到一片綠色的畫布,沃野阡陌舖展在偌大的蘭陽溪谷地之中。登山口是一個大儲水池,平靜地倒映遠山,結束了這漫漫的14小時。
憑夜半摸黑的印象,在高麗菜園間穿梭,終於回到公路上趕往南山村加油,飛車到加油站時,正好聽見工作人員拉下鐵門打烊的聲音,只有相對無言的攤手,反正盡力了就好。天還沒黑,但氣溫似乎比半夜來時還冷,穿上雨衣外套保暖,平安回羅東還車後,行程才算成功圓滿。行經太平山路口前,路上散落七八塊拳頭般的落石,車輪硬生生壓過,還好有驚無險沒有打滑和爆胎。三星加滿油,回羅東還車,吃火鍋慶功畫下行程句點。
回到家清理,距出發上山的時間也不過24小時,但已經上下2000m,從台北到南湖大山的北稜邊再回來,恍若隔世。或許這就是一日單攻的魅力吧!在壓縮的時空場景中,跑馬燈式地創造一種夢境,我真的走過這一遭嗎?只有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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