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師兄跟我分享一件事。
師兄自從娶妻之後,就離開父母。因為家產問題,跟父母鬧了彆扭,在岳父母家附近買一棟房子,一年難得幾次回家看老父老母,假日喜歡去附近打打球,也不願回家探視老人家。
某日,師兄出去辦事時,在路上看到一位拾荒的老人,老人在路上穿梭,推著長年與他相伴的手推車,上面裝著新舊不一的紙箱,這些都是老人賴以維生的財富。
只知道老人已經很老了之外,看不出來他的年紀多大,因為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應該比他真實的年齡還多。除了早上的菜市場、隔壁街道的黃昏市場、大馬路旁的夜市也是他撿拾資源的地方。
天空下著雨,讓原來熱鬧的市場瞬間顯得冷清許多,老人穿著破舊的雨衣,依然在馬路間遊走。 看到老人依然冒雨撿拾廢紙箱及瓶瓶罐罐,心裡著實心酸。
師兄轉了一圈,把該辦的事都辦好了,回程看到老人在附近的超商門口,拿出了殘破的塑膠袋,點算著裡面的銅板,盼望著能夠買個東西以求得一餐溫飽。
這是老人多日才有一次的奢華。師兄再也忍不住,快步走到老人身後,按住他的手及塑膠袋口:「老伯,別算了,中午我請你吃飯。」老人細小的眼睛凝望著,眼光中卻流露深沉的智慧:「好孩子,好;好!」十分鐘後,一個被雨淋濕的年輕人跟一個拾荒老人兩個人在麵攤前坐下來。不理會皺眉頭的老闆,一老一少在麵攤裡大快朵頤。
「為什麼忽然想請我吃麵?」老人邊說,呵呵的笑了起來。說不出是因為他在雨中工作的背影,也說不出是因為他殘破的塑膠袋跟零錢。老人繼續說:「是因為你常看到我這身落魄而同情我吧?」師兄一時啞然。只能默默的吃麵。趕在老人吃完之前,將兩人的麵錢付了。
吃完麵後,老人起身露出滿足的笑容。似乎不只是因為麵。 他伸出充滿閱歷的手摸摸我的臉:「好孩子,你有太多的愛心跟傷感,別浪費在我身上,多花點時間陪陪父母才是。」說完,他帶起斗笠,披上雨衣,拉著手推車回到他工作的場所。
但是從那天晚上起,老人不再出現,而他推破爛的空地也被改成大樓建築預定地。師兄感到疑惑,但時間沖淡了他的好奇心。
直到半年後的下午,信箱多出了一封沒有寄信地址的信件。信一拆開:好孩子,還記得我嗎?
你請我吃麵是我最後一天的拾荒日子,這份工作我一作就是三十年,即使知道是最後一天,我又怎麼捨得停下來呢?問我為什麼停止拾荒嗎?因為我被安置到收容所。
我有二個兒子,我栽培他們讀到博、碩士,他們為了建築商的高價收購,要我提早將土地過戶給他們,他們一再保證不會把地賣掉。那塊地跟他們爸爸一樣,從小把他們養大,他們不捨。如今,地賣給建商,而我住在被安置到收容所,我跟地都被拋棄了。被唸書唸到博士跟大學的兒子拋棄了。
這麼多年來,除了養育兒子之外,我沒在自己身上花到一毛錢。我最常吃的是路邊街邊賣熟食的剩菜,跟水果攤剩下來的水果。那個破塑膠袋裡的錢都是拾荒時候撿到的,湊足了錢我才有正常的東西吃呢,我所賺到的一分一毫都花在教養兒子的身上。
現在,我在收容所聽到兒子說,土地還有賣了五億的價值,老而不死的你,除了會花我們兩兄弟的錢,你還有什麼用? 好孩子,在他們說出口前,我早就麻木了。只記得你請我吃麵時的溫暖,還有你握著我的手時傳來的溫度。期待有緣再見。」
師兄發現信紙的下角有乾枯的淚痕,而新的淚痕,卻從師兄的眼中不停的落下。師兄二話不說毫無遲疑開著車,直奔父母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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