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罩上一層50%的黑
我抵達多良車站
竟然有收費亭!
10元還不至於是攔路匪
但沒見過車站要收費的
還是讓我愣了一下
就算買票
也剩十分鐘就關門(火車站有在關門的嗎?)
就在圍牆外速寫好了
圍牆並沒有因為收費而故意做很高
這點很善良
畫著畫著 收費亭打烊 丟下一句話:「我下班了,門沒鎖,你還是可以進去。」
我正與圖上的烏雲奮戰
沒分神感謝她
坐實了吝嗇又沒禮貌的印象給她
畫完
海與天的暗度已達89.9%
就算免費進車站也是烏賊鬥花枝
什麼都看不到
速寫的時候幾輛車往山上跑
上去了就沒下來
說明了上面一定有村落
值得上去看一看
我騎上陡峭彎曲的小路
山坡上散落點點燈光
也有不接待沒預約遊客的牌子 可能是民宿(後來才知道是阿底旦文化故事館 /向陽薪傳木工坊 因為防疫才採預約制)
騎到半天高 看到教堂 也看到部落活動廣場
本來想在廣場搭帳篷
但是海景被貨櫃屋咖啡擋住了
就失去了眺望太平洋日出的獨特
只好另尋他處
。
下山半途看見雜貨店招牌
就往燈光特別明亮的那點去
我以為“雜貨店”是文青癌的矯飾
其實是假掰咖啡簡餐之類的
沒想真的就是雜貨店
貨架三四羅列店內
穩若磐石的木桌有笑盈盈的老闆像個石獅子坐鎮門口
我隨意地逛了一圈
不特別要買什麼而隨便拿了科學麵
眼睛卻看到店外隔著一片空地有個涼亭
「老闆,請問外面的涼亭是誰的?」
「是我的。」
「啊...如果我今天晚上借你的涼亭搭帳篷可以嗎....」
「可以啊,過年的時候也有人在那裡搭帳篷呢。」
「太好了,這樣我就可以放心地買啤酒,順便再給我一碗泡麵。」
雜貨店是村落唯一漢人戶
門口有三個大約四十上下的村民已經坐在沙發上
因為有人從外地回鄉
老朋友相約在雜貨店喝啤酒敘舊
我在另一邊揭開泡麵
比較熱情的三角臉問我要不要喝啤酒
我是想喝啤酒
但怎麼好意思喝別人的
就進店裡開冰箱拿了台啤
他們三人聊到嗨點就搬出小桌子和老闆借撲克牌
情緒高昂地玩起大老二
當然要賭錢啊
不賭錢玩牌還有什麼樂趣
三人持續輸贏之際
一對年輕的男女來開房間....
老闆幫他們點燈、開電視
原來雜貨店旁邊是卡拉ok包廂
。
打牌這邊的三角臉好像牌運不佳
怪風水不好
大頭的那個就和他換位置
他們的輸贏很有節制
最高只能加注50元
但是三角臉還是沒停止輸錢。
我覺得他喝得比較醉
影響了出手的判斷
他輸光了現金
大頭借錢給他繼續玩
。
年輕男女不到半小時就過足卡啦ok癮
高高興興地離開雜貨店燈光半徑
沒入如深海的黑暗裡
並沒有牽手和其他
可能是表兄妹之類的
。
三角臉欠大頭的錢越來越多
打電話叫女兒送錢過來
不久五官立體分明、眉目清朗的女孩拿了一千元給爸爸
順便買了冰棒
一言不語地回家了
三角臉開始怪東怪西
大頭有點不耐煩:「是誰說出來喝酒的?是不是你,大家都出來跟你喝了哦,又是你說要打牌,我們也陪你打,怎麼會說是我們聯合起來欺騙你....」
然後一個剛下工 褲腳還沾著泥巴 臉被曬成螃蟹紅的歐吉桑也要求插一腳
每個人的牌品在部落大家都知道
大頭不太想和歐吉喪打
但是不給人家玩 又太小氣
歐吉喪似乎也感受到自己就是不受歡迎的攪局者
但是又拉不下面子
只好豪氣地蓋牌不看
他老婆淡淡地說:「他要玩誰也攔不住。」 默默吸著仙草茶壓制怒氣
不看牌的歐吉桑每發一張牌就加注50
一局就有200上下
很快地貢獻1000元
跟著老婆回家洗澡吃飯去
。
換風水之後的三角臉牌運依然沒換
輸得臉色發紫
然後三人收拾桌子
沒繼續聊天
各自回家
老闆耐心地等到這時候
整理場地關上店門
今天就算晚安了
網路上關於這家雜貨的的文字:
我刷了牙、放了尿走進涼亭
氣溫正好
沒有蚊子
也不需要搭帳篷
鋪了睡墊
鑽進睡袋
帶著啤酒的微醺入睡
早上06:08 一班村民在雜貨店前集合
上了小貨車到果園上工了
雜貨店也開門了
夾到山豬的消息很少
三腳狗卻很多
這是原住民部落的共業
三腳狗清澈的眼睛
讓人想掉淚
07:15 娃娃也到雜貨店前接走小學生
量過額溫才能上車
今天每個孩子都上車了
我在雜貨店買了伯朗咖啡和熱包子(連這個也有賣)
在涼亭佐以晨曦
蜿蜒又陡峭的柏油路纏繞著村子
老闆說今天雲太厚 看不到日出
我卻覺容納我的這一個日夜
看到一間身兼酒吧、牌局室、卡拉ok、候車亭、集合場的雜貨店
讓我精神很豐盈
日出似乎沒那麼重要了
我又經過多良車站
站外似乎比站內畫起來熱鬧
於是又省下十塊錢
我總覺得多良車站哪裡怪怪的
翻了台東觀光局的舊照:
對啊
以前好像清爽得像水煮蛋
鐵路電氣化插了一排電桿
又加了招牌、指引、海報、價目
亂得像一坨墨魚炒蛋
難怪怎麼取景都是亂
號稱“台灣最美的車站”
如今也只剩下號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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