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吳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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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直掛在嘴上的吳哥窟（Angkor Wat）
其實是吳哥（Angkor）古蹟群當中的一個部份
“Angkor”在梵語中是“首都”的意思
裡面除了政府機關和廟宇神殿（大部分是二合一的）
不容老百姓建屋居住
也就是當時的華盛頓DC
這東西長24公里
南北約8公里的首都特區
建於「吳哥王朝」最強盛、最目中無人的時期
也就是9~15世紀之間的四百多年期間
當時所謂的國力
不是比國民生產毛額
也不是比社會福利
更不是比金錢外交
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剷掉森林建大廟
以當年的標準
至少不能輸給爪哇島上的婆羅浮屠（Borobudur)
四百多年當中
首都特區裡建的寺廟和紀念塔據說有六百多座
廟宇裡供奉印度教、佛教的神明
再加上國王和王族自動升格的外卡神明
產權既多且亂
凡心未斷的神明每天爭奪這些家產
忙得沒時間普渡眾生
清心寡慾的神明則搖頭嘆息飛回天庭
埋頭於沙堆
不問世事⋯
有人說吳哥王朝耗盡所有的外匯存底和國庫在廟宇工程上
搞得民不聊生才是亡國主因
真是胡說八道
在堂堂的王朝眼裡
老百姓只是木炭似的消耗品
死幾百幾千萬都不值得一提
重要的是要把神明奉伺得服服貼貼
養到要侵犯鄰國或鄰國侵犯的時候
把神明請出來
下幾場癩蛤蟆雨
或送梅毒、SARS給鄰國⋯
所以
吳哥王朝敗在神明瀆職
跟人類一點關係都沒有
再說吳哥窟
全世界只有華人莫名其妙地這麼叫
前面已經說過“Angkor”是“首都”的意思
而“Wat”是“廟宇”
Angkor Wat以發音比較接近“安哥襪”
字義應該是“皇城之殿”
無論如何和“吳哥窟”都扯不上關係
尤其是那個“窟”
讓我一直有雲崗石窟的聯想
結果
人家是建在平野的石廟
一個山洞也沒有
⋯
關起門來
我們自己“吳哥窟”個天長地久也沒關係啦
可是一旦和外國人對話
就接不上軌
那情況很像跟外國人談起某個電影的時候
劇情好像對得上
可是我們卻有完全不同想像的片名
從暹粒市區騎腳踏車往北大約半小時
故意不小心再加上沒人攔阻
我就過了收費站
沒多久眼前有一圈很氣派的護城河
護城河有兩百公尺寬
繞著護城河到西面就是小吳哥（Angkor Wat）的正面
那不斷出現在柬普寨國旗、香煙、啤酒、鈔票、T恤、馬殺雞DM⋯的著名形影
像插著一根根玉米棒的豪華烤肉架
襯著一支支高舉而盛開如煙火的棕櫚樹
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超大尺寸在眼前展開
我被真實與不真實冷熱衝擊
當場獃在參道中央
變成討人厭的路障
不知花了多久時間
才把以前看過的各種小吳哥的形影
和眼前真的小吳哥重疊在一起
我很高興
因為小吳哥無論在體積或樣式上
都和想像中相距不大
跟著人群走參道、過橋、渡護城河
走了五百公尺吧
就進入小吳哥主體建築
吳哥窟主體建築共分三圈
在第一圈的四面迴廊
每一面有兩幅浮雕壁畫
共八幅
我們從西大門進入第一迴廊
因為這種橫長展開的圖畫故事都是由左至右
所以應該以逆時針方向繞著迴廊看故事
出國家的錢用老百姓的力建小吳哥的國王蘇利亞華爾曼二世（SuryavarmanⅡ）
因為覺得自己實在太偉大了
死後一定會有輪迴豁免權
和神同級
變成所謂的「神王」
所以
在第一迴廊中有一幅蘇利亞華爾曼二世出兵攻佔暹邏的壁畫
其他的壁畫則取材自印度教兩大史詩摩訶婆羅多（Mahabharata）
以及羅摩耶那(Ramayana)
把這些壁畫看了又看
主題其實只有一個⋯燒殺擄掠
天上、人間、地獄、神、人、魔、獸打得血花齊放
自認正義的一方
一定會把邪惡的一方串起來火烤、油炸
以驗證所謂的邪不勝正
在沒有“魔獸世界”也沒有“追殺比爾”的年代
到這裡培養殺戮之氣應該很有效
這些浮雕的神態、動作、構圖、佈局實在是好得讓人沒話說
再可是總長達六百公尺
也未免太多又太煩人了
我看不到四分之一已經出現厭食症了
就轉而注意其他遊客
大部分的人只能撐過剛開始的二十五公尺
接下來在嘴上敷衍幾句好漂亮、好了不起
眼睛不在任何一幅壁畫上定焦
匆匆忙忙地通過迴廊
另外有一種人
會用深受感動的熱情
忽遠忽近忽趴忽墊腳
拿著大相機猛按快門
似乎漏拍任何的浮雕
人類文明就有所流失
這些好攝之徒的燃料
大概會在五十公尺之內燒光
之後⋯就開始討厭小吳哥浮雕迴廊的沒完沒了
我禮貌性地環繞第一迴廊一圈
繼續向第二迴廊、第三迴廊⋯
完全不理沿路的雕飾和明牌神諭
直攻小吳哥的核心
也就是最大的那根玉米棒子
大部分的廟宇都是坐北朝南
小吳哥是為了供奉印度教的毗濕奴Vishnu
毗濕奴的代表方向是西方
所以小吳哥面對西邊而建
由於西方又代表死亡
建造者蘇利亞華爾曼二世又葬在廟裡
高棉人就把小吳哥稱為葬廟
聽起來有點嚇人
可是
因為面西而建
卻意外地佔到日出和日落的佈景
尤其是午後雷陣雨一下完
就剛好被夕陽照出彩虹
彩虹掛在黃金般閃耀的小吳哥上面
真的很能振興攝影工業
小吳哥供奉的主神毗濕奴Vishnu
是印度教三大天神之一
卻被國王換成自己的尊容
⋯這⋯真是流方萬世的絕招啊
可惜經過幾百年的轉變
高棉已經變成佛教國家了
在小吳哥裡
沒頭沒臉的菩薩香火不斷
頂著國王尊頭的毗濕奴Vishnu
地位卻和一張石椅差不多
小吳哥的中心
應該像金字塔的頂端
是所有能量凝聚的地方
像陽光經過放大鏡的聚焦
會讓你著火
我靜靜地坐在地板上
石頭的冰涼從屁股經脊椎串上腦門
⋯就覺得這裡比戶外涼爽很多
⋯很舒服
⋯沒了⋯
沒有慧根的人
繼續坐下去
只會得風溼
所以我拍拍屁股站起來
向菩薩表示很遺憾
如果你們有對我說了什麼
真的太小聲了
我什麼都沒聽到啊
可是
在這裡
依然有一種不凡的感覺一直跟著
有一組看不到的線吊著你
你就像傀儡戲
雙腳幾乎只是擦過地面
而沒有確實踩到地面
我離開中央佛塔
經過第三迴廊到了第二迴廊東邊的邊緣
這時才被陡峭階梯嚇了一跳
之前從西邊上來的時候也不過就覺得階梯好陡
沒想太多就爬了上來
現在從由三四層樓的高度往下看
七八十度的階梯看起來幾乎是垂直的
也就是說幾乎是消失在牆壁裡的
我突然很能體會不敢下樹的貓的心情
可是
這裡沒有雲梯車救你下來
只能以背為前
手腳並用
一階一階地接近地面
嗯⋯即使是當年的國王
也要用這種謙卑近於膜拜的姿勢離開神殿吧
而且還不能爬得太快
也不能一次跨兩階
不然很容易摔成爛西瓜
可惜
這個神殿沒有落到中國人手裡
因為只要有皇帝或是民選總統要參拜神殿
就會有一群窩心的太監
事先搭出一條平坦寬闊而且坡度近於零的大道直搗神殿
最好還是電扶梯
讓皇帝和民選總統尊貴的龍體不必流汗受累
我終於回到地面
腳踏實地
在上面因為空氣稀薄引起的輕微的頭暈也完全消失
＃這段石階2012年已經架上木板
防止石頭被大量遊客磨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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