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帝汶．哇嘟啦哩
Uatolari . Timor-Leste
為了參加下午的村際足球比賽
我將離開村子的日期延後一天
當然
來自足球沙漠的台灣的你
盤球過你比過書桌容易
連小學生都可以吃死你
所以只能參加啦啦隊兼隨隊攝影師
午前到了球隊的集會所
也就是領隊家
邀請我來的艾力克停下手上的剝綠豆
介紹大家認識
通常
只聞其音不知其意的外國人名
不出十秒就一定忘掉
昨天在業餘刺青師家裡遇到艾力克
業餘刺青師請我將他的名字譯成中文
寫在手臂上
然後就搬出電動刺青機
要把中文名刺進皮肉
我嚇了一跳
老實招認從小寫作業就不曾好過乙上
大學聯考的術科書法
更是拿了滿分十分的兩分而已
但是業餘刺青師認為只要是中文就很酷
根本不相信中文還有寫得漂亮和不漂亮之分
就像我分不出兩萬一瓶的波爾多和7-11兩百五一瓶的紅酒有什麼不同
反正我有阻止過他
是他堅決熱愛中華文化
硬要帶著中文名過一生
有業餘刺青師的身先士卒
幾乎全村的男孩都聞風而來
排隊獻臂讓我揮毫
我用原子筆把中文名寫在手臂上
故意寫得又大又歪斜
醜得一目了然
讓人不敢拿去刺青
這麼一來
有中文對照
就像有些網路遊戲的人物頭上都有名字相隨
他們的名字再怎麼奇怪
我都叫得出來
整個球隊除了教練和領隊
都有了中文名
帶進球場有神符護體之功效也說不定
午餐
白飯配綠豆泥
沒有油
也沒有肉
吃完飯
教練在黑板上戰術推演
隊員腦部缺氧又貧血
頻頻打哈欠、啃指甲
一雙新鞋暗地裡被傳遞、被羨慕著
適時地
如果在台灣會貼上“專車”的中型巴士來了
這種巴士座位有十八個
啦啦隊與球員一擁而上
車廂擠了三十幾個
車頂盛著二十幾個
前後門各掛五六個
巴士看起來就像過胖的貓
掙扎著站起來
不耐煩地呻吟
不甘願地起動
車上唱歌、歡呼、舞旗
比選舉宣傳車還要hight
一路唱到鄰村足球場
我們的球員下車就換上義大利藍的整套球衣
對方也換了一身橘
讓你立即醒悟這場比賽的正式性
也就是說要拼名聲、比排名
而不是可贏可輸的友誼賽
依正式比賽規格在安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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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在台灣為什麼推不起來？
怪的勒
即使台北舉辦過世界盃五人制室內足球賽
卻只像在南極點一支蠟燭
冷還是冷啊
台灣人個子又矮爆發力又鈍
為什麼那麼徒勞無功地愛打籃球
足球是十一人對十一人的比賽
球在動
場上所有球員、所有時間（12碼罰球除外）都在動
都主動地找球
整場繃得很緊張
這當然是相對於棒球比賽而言
棒球比賽有大半的時間是打擊手和投手之間的單挑
其他球員都只是被動參與
守備者等球找上自己
休息區的攻方球員不能幫忙揮棒
也不能幫忙跑
尤其只能乾焦急
比賽大部分的時間是沈悶的
也因此對攝影而言棒球比較好猜
不是拍投手就是打擊者
球飛到哪裡、傳到哪裡
從小看棒球的我們也猜得八九不離十
只要用消費型數位相機就拍得到接近體育版的照片
可是滿場不規則亂飛的足球
沒有專業的大鏡頭
沒有趴擦趴擦的連拍
拍到進球的機率不會比看到狗拿耗子多
以上是為我沒拍到進球找理由開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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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一開始就看出雙方實力相當
各有攻防
橘隊頭搥被藍隊守門員拍掉
藍隊漂亮的三角傳球從後場越過一道道的防線
一直傳到前場
射門的時候卻只擦到球皮
球像小西施軟軟地滾到守門員懷裡
雙方一直沒進球
但是完全沒有冷場
啦啦隊拼命地搖旗吶喊
出汗也不比場上球員少
下半場的時候
不斷舉起相機不斷拍空的我
就讓自己變成單純看球的觀眾
這時候藍隊一個看起來傳不準的球
被橘隊後衛頭頂了一下
卻偏去沒準備要接球的藍隊前鋒腳下
前鋒把球停了下來
呆了半秒鐘
橘隊三個球員像砂石車似地衝過來包抄
藍隊前鋒才驚覺到要盤球
但是三個包抄把他一直逼到底線
八隻腳攪著一顆球
眼看著就要出界
不然就是被截球
球不知被誰向球門橫傳出來
越過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敵方和我方的球員
藍隊後衛從最遠的地方跑過來
眼見著要接到球了
守門員也撲出來了
藍隊後衛竟然沒踢到球
球反彈一次撞到他的下巴
以一種誰也想不到的角度滾滾滾
滾進了球門
藍隊後衛咬到舌頭
蹲在地上哭
對喔
進球了耶
大家才想到要歡呼
要衝進場內抱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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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體恤我打字速度太慢、文思乾涸
全場就只進這球
只需描寫這球就可以交差了
藍隊贏了
在別人的主場贏了
太高興太喧鬧了
以致於一個不是藍隊支持者鼠行過來
扯掉一個藍隊女球迷手上的紙旗
撕碎
手向後向下做出擦屁股的動作
再把紙撒在半空
這隻老鼠當然立刻被藍隊球迷圍住
但是藍隊這一圈之外還有更大一圈是地主村民
老鼠死不承認侮辱隊旗
女球迷大聲而潑辣地指責
地主村民越圍越多
也不管誰隊誰錯
敢在我的地盤扣留我的人就是瞧不起我
藍隊教練趕緊出來
命令藍隊所有人閉嘴坐下
放老鼠出去
攏聚如烏雲的村民才不情不願地慢慢散去
幾個村民偏頭吐了一口痰
代替沒下成的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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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幾個隊員沒搭喧鬧的巴士
慢慢走路回家
讓進球的畫面在腦海不斷地重播
反芻勝利的滋味
一種同伴情誼也在夕暮中滋生
別再跟我提什麼失敗哲學
贏球才是真正好
好過哲學博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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