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甘淵失竊一案,癸明背鍋是版上釘釘的事。可卻有兩名癸辰的部下被癸明策反,供出了甘淵的下落。
甘淵失竊的罪名落到了癸辰身上,癸辰罪該處死,但癸顥彷彿想給癸明一個表現自己,和癸辰和解的機會,將癸辰的處置交由癸明決定。
而癸明在癸顥與眾臣面前,赦免了癸辰。
成全了癸明自身形象的高大上,卻是癸辰一輩子的恥辱。
在寂海囚犯之子面前,他全然敗下陣來。
上天站在了癸明那邊,癸辰的氣運耗盡。
氣運耗盡又如何?那就不再倚靠氣運。
從那之後,癸辰就有了這樣的覺悟。
不久,癸顥被前任玄皇暗殺,西嶽入侵,北原亡國,癸辰成為朏明苑裡少數倖存者,他與其他殘軍加入北雁大王的黑雁軍,同為北原復國而效力。
他以為癸明已經死了,卻疏忽了,上天總是站在癸明那一邊。
癸明沒有死,卻在東澤幹了一番大事,領著東澤軍,打敗西嶽白帝,替打游擊的黑雁軍分擔壓力。
最終,癸明與北雁大王合流,黑雁軍中的癸氏殘軍被撥給了癸明麾下。
再一次,癸辰成了癸明的手下敗將。饒是他在黑雁軍時代屢建奇功,也勝不過和北雁大王有私交的癸明。
癸辰從此韜光養晦,他是個有實力的人,也了解癸明這個人滿口仁義,習慣將自己立於道德制高點,只要自己不被癸明抓到把柄,癸明不可能用骯髒的手段來為難他。
更何況當時處於亡國狀態,誰敢內鬥誰就是國家罪人,因此好長一段時間,癸辰在癸明麾下相安無事,甚至因為出色的能力,逼得人才耗盡的癸明不得不重用他。
復國後,癸明成為玄武城主,是聖將,而癸辰也成了只低他一階的上將,可以說是癸氏的第二把交椅。
儘管如此,他還是很低調,癸辰的看似不爭,也吸引了許多對癸明陣營不滿的人,對他心悅誠服。
即使在癸明治下,癸辰的勢力也在默默地壯大。
癸明在時,癸辰並沒有選擇和癸明決裂。他知道癸明的後盾,是北原最高統治者,舞影玄皇。
但如今,癸明不在了,他的接班人癸潺,那就另當別論了。
「根據前線傳回來的消息,甘淵的確不在癸潺身上。」
癸辰的部將癸安回稟道。
「會不會癸潺放在玄武城內,並未帶走,畢竟甘淵屬於象徵身分的禮器,上場對陣時一點幫助都沒有。」
癸潺使的是冰劍,癸安如此猜測。
「我的人已經找過了,甘淵不在玄武城。」
癸辰蹙著眉頭道。
「那麼,大概只有癸潺身邊親近的人,會知道甘淵的下落了。」
癸安意有所指。
癸辰頓了一下。
「那個癸深呢?」
「靜陵渡大敗後,人就失了蹤,聽南荒軍說,人是死了,被投到忘川裡,咱們的人目前仍在尋找中。」
「繼續尋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癸辰令道。
「癸深是癸潺身邊最親近的人,癸潺戰死,最可能知道甘淵下落的,就是癸深。」
「可上將大人,萬一……癸深真的死了呢?靜陵渡那場戰役是真的十分慘烈,千餘大軍片甲不留……」
「如果你是癸深,知道甘淵下落,最可能告訴誰呢?」
想到什麼似地,癸辰冷笑著回問癸安。
「那自然是最親近的人…..如今那人就在…..這可說是天助上將大人啊!」
癸安朝癸辰作了個武人揖。
癸深拖著沉重的傷勢,朝蟠河港趕去。
因為蟠河港內局勢未明,癸深很低調,換穿了一襲破爛的百姓衣裳,混入蟠河港。
蟠河港市街殘破,一地軍人和百姓的屍身,顯然經過一場慘烈的戰役。
城內的活人只有南荒軍,癸氏軍也覆了沒,百姓死的死,不死的,也逃得無影無蹤。
所以,自己在靜陵渡苦戰的同時,南荒軍同時進攻了蟠河港。
但不能把蟠河港讓給南荒軍。這是北原最大的港口。
癸深默默退出蟠河港,登上附近一座置高點的小丘,想找出突破點。
他發現城內的南荒軍已經不多了,一兩百人眾最多,可見癸氏軍雖敗,可也重挫了南荒軍隊。
不知道癸潺大人怎麼樣了,他一定要想辦法混進去,找到癸潺大人。
此刻只要再增援一支軍隊,一兩百人都好,鐵定能把這些南荒軍趕出去!
他想起他分撥出去護送百姓撤退的五百軍,原是往蟠河港撤退的,如今蟠河港陷落,他們不知到了哪裡。
如果有那支軍隊,就能拿回蟠河港。
根據地勢判斷,蟠河港附近最能藏匿大量人口的,就是這座植披茂密的小丘。南荒軍鐵定也知道,但他們已經沒有多餘人手搜山。
癸深在小丘內四處尋找,到黃昏時,終於在一處山溝處,找到他的部將癸濂,和一部分士兵。
癸濂帶著癸深去找其他人。這支五百眾的部隊只負責護送百姓,幾乎沒有傷亡,五百眾全在。
癸深無暇沉溺在靜陵渡戰敗,癸潺生死不明的悲傷中,他派癸濂及五名士兵回昧谷北辰殿,找舞影玄皇搬救兵,自己將五百眾重新糾合起來,在一個時辰之內直取蟠河港!
不能讓城內南荒軍有增援的機會。
癸深奪回了蟠河港!殲滅了城內剩餘的南荒軍,兩天後,舞影玄皇的共氏急行軍三千眾到達蟠河港,就算南荒增援也來不及了。
沒能拿下蟠河港,光是拿下外港靜陵渡,等於沒有腹地,一點價值也沒有。
共氏軍一千眾,前去收回了靜陵渡,南荒軍只得撤退。
北原守住第一大港,勝了這場戰役,但玄武城主癸潺卻在癸深到來前戰死了!
癸深找到了癸潺的屍身,悲痛不已,這個對他寄予厚望的上司,他的伯樂,就差這麼幾個時辰,竟天人永隔。
癸深將癸潺的屍身以雪熊皮重重包裹,讓癸濂護送祂回玄武城。
癸濂問他為什麼不回去,蟠河港這裡有共氏軍鎮守沒甚麼好擔心的。
癸深卻說,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說完就獨自離開蟠河港了。
當癸潺的屍身送回玄武城,迎靈的是癸辰。看見癸明的繼承者,癸潺死得透了,癸辰面無表情,心下卻激動得顫抖。
城不能一日無主,癸潺沒有預立繼承人,那麼接下來該由誰主持大局呢?
理論上是癸辰。他是上將,是癸氏第二把交椅。癸潺雖命癸冽暫代職務,但癸冽只是個少將,威望不足,由他出頭不可能服眾。
況且,他也沒有甘淵。
在大家都沒有甘淵的前提之下,癸氏諸臣紛紛建請癸辰監城,為代理城主,直到找到甘淵,選出新城主。
癸辰下令,以極其隆重的葬禮,將癸潺葬於冰柱之下。冰柱又稱共工之柱,在無界河和忘川交匯處,共氏、癸氏、壬氏三家領袖都葬在這裡。
這裡就有癸顥的墳塚。
接著,癸辰召見群臣,宣布新的人事命令。
癸潺原本的親信幾乎都被換掉,正堂隱隱傳出爭議的聲音。
「我國近來邊疆戰事頻仍,西嶽南荒東澤虎視眈眈,癸辰大人將那些鎮守十年,了解邊疆布局的將領換掉,這不是拿北原安危開玩笑?」
癸冽不得不站出來說話,反正他被歸類為癸潺的人,也已經是整肅對象了,不說白不說。
要是癸深也在還能搏上一搏,但如今他是孤掌難鳴。
癸冽以為癸辰怎麼著也要解釋一番。沒想到他連解釋都不解釋,讓癸安下去,將冰劍直接架在癸冽的脖子上!
「將在外君命不受,這樣就對北原安危有好處了?」
現在玄武城裡已經沒有可以壓制他的存在,癸辰朝癸安一揮手勢,就要抹上癸冽的脖子。
「住手!」
正堂外響起一陣低沉卻清楚的聲音。
癸冽認得出那陣聲音。朝堂外望去,那一身衣衫襤褸,背後還背著一個大包袱的,不是癸深卻又是誰?
沒想到癸深還能回來,癸辰臉色一變。
癸深放下背上包袱,在眾人面前,取出一柄黑黝黝的重劍,奉於雙手。
「見此甘淵,如見癸宗!」
對甘淵的崇拜,已經成了癸氏諸人的潛意識,看見甘淵,大夥紛紛倒轉方向,朝著癸深跪了下來!
果如癸辰所逆料,癸潺,真的把甘淵交給了癸深!
癸深想起出征靜陵渡前那個晚上。
他和癸潺議定戰略後,癸潺突然跟他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癸深,我感覺我們之間可能有奸細。」
癸潺語氣嚴肅。
「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最近有些事,狀況出得蹊蹺,而且,最後獨利了某些特定的人。」
「大人是說癸辰?」
「這也是我的猜測,沒有證據。癸辰和癸明大人向來不和,癸明大人天縱英才,又有玄皇為後盾,他在時,癸辰不敢妄動,但他離開後,我不認為他能對我心悅誠服。」
「這就是雖然他手握兵權,但我沒有讓他出征蟠河港的原因。我不想增添他的戰功,而且,玄皇命我親征,讓他隨行,無異於請鬼買藥單。」
「我把他鎖在玄武城內,所以,為防萬一,我把甘淵帶了出來。這場仗順利便罷,若不順利,癸深,我把甘淵的下落告訴你。你沒有勢力能和癸辰抗衡,但有了甘淵,你還能與他拼搏一場。」
癸潺的話,讓癸深震撼不已。
因為這麼一來,癸潺等於指定他,做為下一任玄武城主。
癸深做夢都想走到那個位置上,他對阿言說過的,但現在的自己只不過是個中將,何德何能?
「我的能力不如癸明大人,大人選我做他的接班人,我也不認為我能做得很好,但我知道,我有個推脫不掉的使命,卡住癸辰的野心。」
「有我在,癸辰就是做不了城主。癸深你懂嗎?」
「癸辰當時在朏明苑,可是連弟兄都能出賣的存在,再有能力,也不能讓這種人當上城主。」
言下之意,癸深也必須接下這樣的使命。
任癸辰的勢力再大,都得卡著他,不讓他當城主。
所以此刻,癸深捧著甘淵,出現在玄武城正堂之外。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