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逐出綠隱山莊,避在路上放低了姿態,對極劍先後攔了幾次駕,都沒能得到極劍鬆口,讓她見右兒後,避便不再糾纏了。
極劍說得對,現在的她一沒武功二沒錢,又怎麼保得住右兒?
她決定一邊練功一邊賺錢,自己有了功夫底子,再賺錢顧保鑣,到時極劍就沒有理由把她和右兒分開了。
避的母親,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醫姬神農。在避七歲前,跟著她學了不少,到現在還有印象。她去了藥材最多的天堂,也是母親的故鄉蜀州,每天上山採藥,賣給藥房或郎中,藥材本來就不是什麼低價的賤物,避的收穫不少,就拿那些錢來買更多醫書。小時蒙姬神農指點過,那些醫書她一點就通,一開始跟著鄉間的大夫做助理,一面做一面學,不到半年,基本常見的疾患她都具備處理的能力了,便租了一爿店面,以看診為生。
不看診的時候,便勤練武藝。她是武痴鉛陵鈺的女兒,對這方面甚有天賦,武功招式過目不忘,有閒時除了醫書,也會購得秘笈加以勤練,這樣一來雖然武藝學得駁雜,但她又有融會貫通的能力,竟也自成一家。
剛開始避還會追著他尾巴跑,可時間一久,他發現她好像不見了。
極劍有點惱怒。她怎麼這樣就放棄了?
她只要說一句,她願意為了右兒留在綠隱山莊,他們一家三口團聚,不就什麼事都解決了?
她偏偏就是不願意低頭,現在人還不見了?
極劍剛開完一場會議,下了會來找右兒,雖然不穩,右兒已經會走路了,看見爹爹,舉著小手,跌跌撞撞地朝極劍走來。極劍抱著他舉高高,跟右兒貼了一下臉,又問錢大娘右兒的狀況。
「右兒好像還記得夫人,會對著空氣叫媽媽。」
錢大娘這一說,極劍不禁眼眶一熱。他這是想他娘了嗎?
這麼小的孩子卻沒娘,他娘一天到晚搞失蹤,太可憐了。
極劍是他爹薄承騫帶大的,自己小時候也是個沒娘的孩子,他不希望右兒面臨和他一樣的命運。
「教主,找到夫人下落了,她在蜀山下的清溪鎮,開了一家醫館。」
極劍派出去找避的探子終於有了頭緒。
「而且,夫人的醫館生意貌似不錯。」
生意不錯,賺的錢多,就更不想理他們父子倆了,對嗎?
這個沒有良心的女人!
「找幾個人穿著世家的服制,把她的醫館砸了!」
極劍帶著怒氣。
那探子領命要走。
「等等……不准傷到她……」
極劍躊躇了一下。
「也不要傷到她的病患,免得她被告官……砸設備就好!」
這天避的醫館才剛開張,就有幾個穿著鉛陵、櫟陽、慶忌和賀蘭家服制的劍客跑進來,亂砸一通!
砸完就跑!
避追了出來,那些混蛋四散而逃,倒讓她不知從何追起。診間的桌椅病床,百子櫃裡的藥材撒落一地,雖然沒有人員傷亡,但這些東西整理起來也要兩三天的時間,她咬牙切齒地咒罵不知道是誰找她麻煩,要讓她抓到,非在那人吃食裡下巴豆,讓他拉個三天三夜。
幸好避平日救過不少街坊鄰居,有些窮的避也不吝惜義診,所以大家都來幫忙她收拾診間,還有幾個大爺和大娘說,要他們兒子下田後就來坐鎮,多幾個壯丁鎮守,那些混蛋肯定不敢造次。
整理好了診間,那些穿著世家服制的人又來砸了,整理了又砸,砸了又整理,如是惡性循環著。
聽著部下每三天砸一次避的診間的報告,極劍點點頭表示滿意。不過他也覺得奇怪,她怎麼不來找自己求助呢?她出身世家,但砸她診間的人是世家子弟,她若想求助,理所當然只有自己可以找了。
可能是蜀州離綠隱山莊太遠,她一時覺得遠水救不了近火呢?
他們之間的距離若是一百步,他已經走了一步,但九十九步之外的她,還是沒有意識到這天下間能夠幫她的,就只有他,那他再走一步無妨。
這樣好歹也剩下九十八步了,總比九十九步來得好。
蜀州最大江湖幫派就屬唐門了。唐門善於兵器研發,每三年都會舉辦一次特展,這是一場江湖盛事,大多數門派都會前來觀摩下單,挑選自己感興趣的兵器。
這般兵器宴,西行教很少參加。他們慣用長劍,鎮教秘笈也以劍術為主。
不過今年,西行教大張旗鼓地參加了。而西行教薄教主是當今第一劍術高手,唐門也很好奇他們研發的兵器落到這般高手的手中能發揮多大的威力,所以對西行教很是禮遇。
西行教指名想住渝川酒樓,唐門三里之外就鋪了紅毯表示對西行教的歡迎。
而避的診間就在渝川酒樓斜對面。她不想看見西行教眾都沒辦法。
隔天,就有幾個西行教眾來到避的診間,看跌打損傷。有個手折了的,避在幫他接骨,他在大聲地聊天。
「大夫啊,您雖然是女子,不過醫術不錯啊,這骨一接,我馬上就不疼了,這樣,我就可以趕快回到工作崗位上,我們教主讓我休息好好養傷,我看就不需要了。」
「你要銷假,那也要回渝川酒樓,天字第一號房跟教主說,讓他知道啊。」
「是啊,我待會就回渝川酒樓天字第一號房報告教主。對了,教主今天下午一整個沒事,我就那時去報告他好了。」
「其實也不用著急,唐門的兵器宴在後天,今天下午,明天整天,教主都沒什麼事,就待在天字第一號房,這段時間都可以去的。」
這兩個西行教眾,一直在避面前,強調極劍住在渝川酒樓天字第一號房,是擔心沒人去殺他嗎?
避奇怪地看了手折的那個一眼,又看看跟他一搭一唱的,那個沒事的西行教眾。
「而且我們教主武功高強,所以外面都沒有守衛,就我們教主一個人在,要找他直接過去就對了,你說是吧?」
那兩個人還在講。
「你們這兩天都還在蜀州,你明天再來找我包紮換藥吧。」
避公事公辦地對那名手折的西行教眾道。
那兩個人好像還想講什麼,但避的下一名病患已經到了,兩人只好一邊攙扶著離開,一邊哆嗦。
是我們說得不夠清楚嗎?怎麼夫人什麼反應都沒有呢?
極劍在渝川酒樓等了兩天,還特地找人去通知她他住哪間房,避還是一直沒來,該幹嘛幹嘛去。
會不會是因為最近沒有去砸診間,所以她以為她已經安全了,就不需要自己了?
第三天,極劍又暗中,叫那幾個穿著世家服制的混混去砸避的診間,而那時的極劍剛好從唐門兵器宴回酒樓,神祇般從天而降,來到避面前,制伏了那些假世家子弟。
「離開我和右兒,妳就是這樣過的?」
極劍居高臨下,睥睨著一地被砸的殘骸。
「我覺得我過得很好。」
避一句道謝也沒說,彷彿習以為常地,就捲起袖子,開始扶桌椅。
「只要你別找我麻煩。」
「妳就是這樣對妳的救命恩人,妳孩子的爹說話的?」
說到這裡,極劍還沒覺得避的話裡有什麼不對。
避抬頭看了極劍一眼,嘆了口氣,突然跑向其中一名被制服的世家子弟,朝他下頷一捏,一顆黃褐色藥丸塞進嘴裡!
這變數讓在場眾人皆是一愣,那被餵了藥的世家子弟更是不知所措,但很快地,他的身體起了變化。
肚子開始疼痛,而後越來越劇烈,最後,連站都站不住!
「夫…..夫人饒命……教主饒命啊……」
地上捲得跟隻蝦子一樣的世家子弟痛得不住討饒。
極劍臉色大變!
「哪個世家子弟會叫你教主,叫我夫人?」
避走向那名假世家子弟,蹲下道。
「這只是加重劑量的番瀉葉,出去拉兩次就沒事了。」
說完,讓其他兩個假世家子弟扶著他出去了。
「你幹嘛這麼做?」
避一邊整理一邊問。
「右兒都會走路了妳知道嗎?他還會對著空氣叫媽媽。」
極劍紅著眼眶抱怨道。
「是你不讓我見他。」
「妳一直想跑,我沒辦法。」
一陣折騰,兩個人都覺得,為了右兒,的確需要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了。
「你不讓我見右兒,我現在也的確見不到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說了不讓妳見右兒的目的,難道就是不讓妳見右兒嗎?」
「……講白話。」
「妳走了見不著右兒,但妳留下來不就見得到了嗎?」
「那些世家子弟說話就跟放屁一樣,妳想想他們是怎麼對妳的,妳為什麼要在意他們的話?我……右兒難道不比他們重要嗎?」
他原本想說「我和右兒」,卻又擔心避仍然排斥他,只好抬出右兒來。
「所以,你是想留住我,對嗎?」
避唇角微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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