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極劍的死訊為引信,外頭鬧了個天翻地覆,避所置身的廂房卻是風平浪靜,一點聲音也沒有,也沒有其他人。
可她的惶恐卻有如萬馬奔騰,無法平息。
過了一個時辰,她的穴道自動解開,但這個房間窗戶都被封死,房門被鐵鍊死死鍊住,房外還有人看守,她根本插翅難飛。
可她還得找右兒,還得確定極劍的生死。
在廂房裡待了一天,沒有東西吃,只有桌上一壺水,避餓得頭昏腦脹,卻沒有人來看她一眼。
第二天,終於有個眼生的婢女送食物過來,也不過是兩個饅頭,還帶來一套粗布衣袍讓避洗漱更換,外頭幾個丐幫弟子虎視眈眈,避要偷跑也不能夠。
她在等丁礎。可丁礎再也沒出現,這些侍婢守衛一句話都不跟她說,一顆心就這樣懸著,失去自由。
她不知道關她的是誰,又到底要把她關到什麼時候。
一天的食物就是兩個饅頭,一壺水。她在流浪的時候還有些珠寶傍身,缺什麼就去買,過得都沒這般苛刻。
又過兩天,有兩個穿著西行教服制的女弟子開了門,避這才發現,門口那些丐幫守衛都不見了。
那兩名女弟子說要送她出去。
避拒絕,她說沒有見到極劍和右兒,她是不會出去的。
那兩名女弟子又道,奉教主之命,將鉛陵嫡女逐出綠隱山莊,永世不得再入。
避一聽到教主,眼前一亮,拉著說話的那名女弟子說,妳們教主沒有死對不對?讓我見他,我想見他!
兩名女弟子宛如沒有感情的木人,沒有回答避的問題,只將教主諭令又重申了一次,就要來扯避。
避退了兩步,拔出腰間的匕首,架在自己頸子上。
「妳們教主讓妳們送我出去,沒說可以讓我死,妳們再對我動手,我就魚死網破,看妳們如何對教主交代!」
兩名女弟子不信避能對自己狠心下手,伸手過來要架住她的雙臂,在她們行動的同時,避手上一施力,那匕首血立濡縷,鮮血便從頸子上淌流而下,染紅了前襟!
兩名女弟子傻眼,不想這姑娘如此硬氣,擔心避真的死了她們就得獲罪,一名離開請示,另一名留下奪走避手中匕首,並看住她。
避也不去捂,就任鮮血不斷往下滴淌。
極劍帶走了右兒,她知道那個人肯定還在氣頭上,沒這麼容易原諒,但不管如何,只有見到他,才有找到右兒的希望。
隨著鮮血不斷往傷口淌去,傷口十分刺痛。
那名回去請示的女弟子回來後,帶來了一半好消息。
「奉教主諭令,妳可以去看妳的孩子,看完後必須離開。」
兩名女弟子將避蒙眼,帶進了地下城,走了約莫一刻鐘,右兒啼哭的聲音傳了過來。
避心頭一揪。
拿下眼罩,避正站在某個窗口,看著房間內的景象。
值得慶幸的是,照顧右兒的還是錢大娘。
她想甩開兩名女弟子,衝進房間裡,可兩名女弟子武功不弱,將她制住,讓她只能待在原地不動,揪心地聽著右兒嚎哭,撕心裂肺。
「無右小公子是我們西行教最尊貴的少主,會得到最好的照顧,鉛陵姑娘大可不必擔心,還是盡快離開綠隱山莊。」
她已經試圖把傷害降到最低了,極劍就這麼狠心,真的要把她和右兒生生分離?
最後,她還是沒能靠近右兒,又被兩名女弟子點了穴,扔出了綠隱山莊。
因為失血過多,她倒在山路邊的草叢裡,昏了過去。
失去意識前,她看著天上那一輪明月,心想,大家都說那個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和他相處過程中,她總覺得言過其實了。
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傳聞是真的啊!
被冷冽的露珠滴醒時,她還是待在原地。不過,血已經不流了。
那只是一道口子,並未劃傷動脈。
她想從爬進綠隱山莊的那棵樹,再如法炮製一次,卻發現那株槐樹已經被砍了。
剛剛出事,綠隱山莊的守備更為森嚴,她是無論如何都進不去了。
下山進入沂陽城,她收拾一下自己,恢復體力後,改變戰略。
每天守在綠隱山莊大門等。極劍是教主,總會出門的。
原本已經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卻沒想到等了兩天,就等到極劍出了門。
他穿著白色,鑲著金邊的教主袍制,騎在馬上,後面兩排侍衛白衣翩翩,長劍森然。
這樣的極劍,這樣的儀仗,是她從未見過的。
她突然明白,這個男人有權有勢,並沒有一定要抓著她不放。
他對她的好,只是因為他願意。
當他不願意的時候,她什麼也不是。
不過,她並沒有後悔,不管是生下右兒,或者是對極劍下藥。
最初的相遇,是極劍對不起她,而以他們敵對雙方不死不休的身分,她已經付出最大的真心來對待他了。
避跑到路中央,攔住極劍的馬。
「把右兒還給我!」
她張開雙臂,雙目猩紅。
馬上的極劍看著她,像睥睨著一隻螻蟻,哪還有過往的柔情?
「我說過,妳想離開,就永遠見不到右兒。」
「憑什麼你說了算?右兒也是我的孩子。」
極劍想要繞過她離開,避死死抓住了馬韁,不讓他走。她的脖子用傷布包紮著,眼裡含著淚,一片悽慘。
「右兒是什麼身分?他是我的孩子,有多少眼睛盯著他,想拿他威脅我?到時,妳護得了他?」
極劍的話像一只鐘槌,敲響了避腦內警鐘!
極劍身上那麼多是非,右兒若真的跟著她,肯定被殺得連渣都不剩……
她突然有些後悔,為了右兒,她真的考慮太少了。
「右兒是,妳也是,沒有我的庇護,如何在這吃人的武林存活下去?妳不識好歹,想走我不攔妳,但右兒不會給妳!」
「那,你讓我進綠隱山莊,讓我看看他……」
「綠隱山莊僅容西行教眾出入,妳是嘛?」
極劍冷冷地道。
「如果那時成了親,妳便是教主夫人,山莊內自然橫著走,但妳已做出選擇,為了一個櫟陽,還是假櫟陽,便對我下藥……避,妳不能既要又要。」
「那個人拿了紫鴆,要我下在你的酒水裡,可我沒有,我只是下了蒙汗,讓你睡會,我沒有要害你……你是右兒的爹,我怎麼可能害你……」
想起離開極劍後的辛苦,又為了找尋右兒,這陣子的辛酸,避的眼淚止都止不住。
「妳迷暈了我,如果假櫟陽的計畫是,讓背後的人趁虛而入呢?妳想右兒跟著我們陪葬嗎?」
長期被囚禁,缺乏江湖閱歷,他知道她一定沒想過,得要她痛定思痛才行。
「我……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了,不會再隨便相信別人了,你讓我見見右兒好不好?」
她只想帶走右兒,真的沒想這麼多,避扯住極劍的下裳,哭得梨花帶雨,跪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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