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予人的刻板印象總脫不了浪漫多情等十分夢幻的形容。而侯麥(Eric Rohmer)這位被公認為最會說故事的導演的手中，法國活生生地展現眼前，雖然景物不再百分百符合以往對法國事物的過多想像，但是故事卻總恰如其分地流露出我們外人所想像的法國浪漫與自由氣息。
『四季的故事』一組由春夏秋冬四季為背景的四部電影，故事各自獨立，卻又遙遙呼應。四部影片的完成時間並非按照四季的順序，而期間亦長達八年左右。春天的故事最早於1990年完成，其次是1992年冬天的故事、1996年夏天的故事、1998年秋天的故事。前陣子，電影公司一次四部同時上映，讓舊雨新知有幸在短短的幾天內回顧這幾部堪稱愛情經典的電影。
若要一言以蔽之，我想，這四部影片是準備結婚的人所應該修習的功課，正如快一個世紀之前，蕭伯納對《查泰萊夫人的情人》所下的評語。不過，相差一百年，這個婚姻學分卻不再是認同性愛層面的匹配的重要性，相反地，是那心靈出軌背後所蘊藏的無限爆發力。
交代一下這幾部電影。
春天的故事中，女主角因為厭煩同居男友的粗線條作風，便趁著男主角遠遊時離開共同居住的地方。因緣際會她遇到了一個比她小上許多的忘年之交，少女也因為自己對女主角的傾慕，於是想促成自己父親與女主角的因緣好事，便發生接續種種情節。影片結束之前，身為中學哲學老師的女主角和藝術行政人員的少女父親有共處一室的機會，而少女父親身上那種優雅而細膩的氣質正是她的男友所欠缺的；然而在少女的陽謀即將達成之際，女主角卻退後一步，在男友回家以前，重回原先的生活。
秋天的故事中，書店女主人的獨身好友是個郊區的葡萄園主（兩位都是有上大學的孩子的歐巴桑了）。書店歐巴桑的女兒要結婚了，於是向好友約訂婚禮上所需的葡萄酒。看著好友獨自一人守著偌大的農莊，書店歐巴桑暗自盤算要幫葡萄歐巴桑尋找第二春，於是擅自登報徵友；回函如雪片般寄到書店，書店歐巴桑偷偷前往與一位可能適合的建築師約會。另一方面，葡萄歐巴桑的兒子的女友，非常欣賞歐巴桑的自然作風與人生態度，卻又對不夠成熟的男友（就是葡萄歐巴桑的兒子）開始煩膩；為了在甩掉現任男友之後還能有機會與葡萄歐巴桑作朋友，她也試圖為歐巴桑作媒，對象是她自己的前男友，學校裡的哲學教授。過程當中，書店歐巴桑以葡萄歐巴桑的身分與建築師相認，多次私下約會（驗貨!?）之後，她才表明身分，並安排他在她女兒的婚禮上與葡萄歐巴桑「不期而遇」。而葡萄歐巴桑的兒子的女友也安排在那場婚宴上，介紹哲學老師給她。故事結果很美妙，因為所有觀眾出電影院時都會帶著微笑；因為故事中太多太多的誤會與插曲，讓最後的甜美滋味無限延伸。啊，形容詞太多了。
夏天的故事中，男主角（四部當中唯一以男人為主軸的故事）到避暑勝地的臨海城市，等待與她約在當地見面的女友，他們準備去威松島渡假。獨自等待的日子中，他遇上了一名聰明俐落且認識他女友的人類學研究生，她似乎很能看透他或了解他，在孤獨的時段中她成了他的精神慰藉。後來與研究生的一群朋友出遊時，一位鬈髮性感的女生看上了他。起初他還羞赧不敢承認（畢竟有女友了），在研究生的交叉詢問下（她說，你女友逾期不至又聯絡不上，一定是有別的男人了）才敢承認對那位鬈髮妹也有好感。然後就約出去玩了；一樣地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時，雖然男主角的音樂才華很吸引鬈髮妹（他把一首原本要獻給女友的歌大方地送給了她），但鬈髮妹說：「雖然我很開放，但我也不是那種第一次出去玩就會給你的那種人」，雖然如此，他們仍約了去威松島玩。不久之後，男主角在路上遇見女友。現在，他要去威松島，但不知該跟誰去：應該跟這個他仍愛著但卻情緒不穩（甚至不屑他）的女友一同前往呢，還是該與那個了解他的音樂的性感鬈髮妹？他去問他的人類學紅粉知己，不料紅粉知己卻生氣地覺得自己被冷落（不能否認，這位男主角的確是蠻可愛的，女生看到就會有母愛流露的那種），總在搞不定時她才會被想到。爾後又經歷了翻雲覆雨的複雜情節，男主角接到音樂公司的電話要他去上班。這個藉口提供了他遠離這場潛在風暴的機會，得以安然離去。
冬天的故事中，與夏天顛倒，是一名未婚媽媽等待孩子的爸的故事。孩子的爸與未婚媽媽是深深相愛的，在旅遊勝地相戀結合，卻因互留的通訊地址錯誤，自別後音訊全無。女方帶著愛人的種，成了未婚媽媽。孩子已經五歲，她也知道自己該找個伴定下來，雖然心中角落仍殘存著希望找到舊愛的企盼。這段期間，她離開了一位圖書館行政人員，與洗髮店老闆到他城開分店做生意，她想，洗髮店老闆的穩重應可保證她的將來。但是只過了幾天生活，她發現她連被喚作老闆娘都覺得不舒服，她發現她其實需要的是與以前一樣有足夠時間去陪伴真愛所留下的女兒，她發現她所愛的仍是那遙遠不知在何方的愛人。她毅然決然帶著女兒回去，與圖書館員過一段無性，但在心靈上相互寄託的三人生活。聖誕節前夕的週日，三人出外逛街，未婚媽媽深知身為天主教徒的圖書館員想上教堂，便催促他作他想做的事（她之所以可以這麼理解他，是因為她在異鄉某次帶女兒進教堂看聖嬰降臨像時，閃過她應回原來的城中等待她的愛人的念頭）。她則在寒冬中帶著女兒獨自逛街，搭公車回家。結局呢，沒你想像的悲哀，因為她在車上遇到了已有五年渺無音訊的愛人，孩子的爸。不僅女人仍愛著男人，男人也深深牽掛著女人，還有那小女孩一眼就認出脫口叫爸爸（因為她媽整天給她看那張爸爸的照片）。完美結局。
我最喜歡的仍是秋天，1999年金馬影展上驚豔之後，我就決定在這次舊飯新炒的「侯麥人間四季」中四部全覽，最後仍是最愛秋天。四部影片中，風景最美（女主角也最美）的是春天，心驚肉跳的是夏天，冬天是童話般的聖誕薑餅屋，秋天則是回甘的上等好茶。
有時故事說破了就不有趣，所以秋天給人的愉悅在於它未把快樂結局擺明，但是渲染出來的效應則比冬天持久多了。不過，雖然侯麥在春天與夏天裡並沒有給予觀眾太直接的交代，但是那種抽離感情風暴的勇氣或幸運，則是值得深刻體會的。
四季中的重要元素是精神出軌，如前所述。不過文字太多容易讓人煩悶，先就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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