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張開了玄黑色的眸子,佐助垂下眼望著手上那手書的地圖,有些不解似的皺了皺眉頭,最後把地圖給收進了懷裡,重新閉上了眼睛。
「水月,確定這條路是對的?」
「嗯,嘛,王族那丫頭說地圖什麼的只是在繞遠路。」水月微微止住嘴,晏紫色的雙眼覷了覷遠處的騎在白馬上的櫻,正熟練的指揮著軍隊前行,即使身後的男人們眼神中透露著不服,一個女孩子在一群男人的魄力之下,依舊威風凜凜。
水月不禁有些敬佩的吐口氣,不得不說,這女孩當時如果跟佐助一樣擁有一樣豐富的經驗,恐怕就不會像現在只是損失大軍,而是現在情況徹底相反。
嘛,這也是為什麼佐助當時執意要選擇攻打他們。
「不過佐助,你確定她不會陷害我們?」水月微微挑眉,望著坐在馬車裡地佐助,些微的陽光透了進去,俊俏白皙的側臉幾乎完美無瑕,然而佐助始終拴緊著眉頭。
「她不會。」佐助冷漠的說著,微微張眼撇過水月,又重新閉上,濃黑的睫毛淺淺的貼著臉頰,「這件事情對她有利,沒那個必要。」
水月頷首,其實他心裡也是明白的。「也是,畢竟還有契約捆綁著她。」
「…你不放心,你緊盯著她就是了。」佐助嘆口氣,水月的性格他還不清楚麼?尤其櫻說明天就能到達貓族,從地圖上看來這可是要兩星期的路,而現在只需要一星期了?嘛,他也是個謹慎的人,這條地圖上沒記載的路他也並非放心。
但是如果貓族想對自己不利的這可能性,他實在找不到對於貓族的好處。
除非——同盟協商結束的話...。
佐助微微瞇起眸子,有股黑色的漩渦在他眼裡,揮之不去。那份漩渦實在過於深沈、也過於黝黑,看不出他眼神中所隱藏的情緒。
由於現在的情況已不同,櫻所帶領的那些貓族都已解開了剛石的束縛,雖然都不吭聲正安靜的走在馬車的後頭,誰都明白那並不是真正的誠服。
他也並非聖人,能做的也並非所有人都能理解。
嘛,只能盡力了。
秋天最後一片落葉落下,飄進了櫻眼簾的世界。
微微的眨了眨被風吹得有點澀的雙眼,櫻仰首望了望夕陽那橙黃色的天空,落日餘晖,如同墨水般染進了純白色的雲與湛藍的天空,夜幕緩緩籠罩。
櫻純白色的貓耳轉了轉,琢磨著明天下午大概就能到達貓族,櫻俐落的伸出了手,止住了身後的軍隊,櫻淺淺的抬起下巴回首,狼族軍隊的眼神依舊有著不諒解,櫻微微晃了晃螓首,還好面紗能遮掩自己的情緒。
「今天就在這紮營吧。」
「是!」
身後傳來宏亮且整齊的回應聲,櫻同時低俐落一個跨步跨下馬,身上的純白色的衣服在空中隨著動作飄移著,輕身如燕的她落地,撩起手把長髮撥置身後,呼的一口氣彷彿讓一直緊繃的自己放鬆了一些。
櫻牽著白馬往貓族的族人休息的方向走去,馬兒似乎也有些疲累了,不斷的從鼻間呼氣,櫻貓耳微微後仰,抬起手撫過了白馬的鼻子,小聲地喃喃自語對著白馬說話著。
「抱歉,被關了好久出來就要你帶我走這麼遠,累壞了吧?要回我們貓族了,再忍忍哦。」撫過了鼻頭,櫻的小手順勢的滑到了白馬的頸邊,白馬柔順的甩了甩大腦袋,呼的噴出氣息彷彿回應著櫻的話,惹的櫻勾起唇角,眼眸也溫柔許多。
還好佐助他們並沒有把她的坐騎給殺了。櫻心底想道,忍不住憶起那天出發的當晚,在燭火搖曳著,佐助、水月、和自己討論出發路程的事情。
她明白,佐助和水月是拒絕讓她像現在這樣帶隊的。
先不提信任這件事情,光是對立的族群就很明顯了。
尤其這條路甚至沒在地圖上出現過。
“但是,我沒有理由和機會去傷害你,不是嗎?”
當時自己這麼說的時候,佐助那張俊臉微微的愣住了。黑眸裡有個她永遠都不懂的情緒在翻濤著,像大浪一般沖打著他最軟弱的深處。
那是櫻都知道自己這輩子都無法明白的痛苦,許是佐助憶起了他的往事,又是某些讓佐助造就成如今性格的事情。
然而,佐助只是沈默,即使不願意,最後卻應允了她。
他說,“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櫻輕聲的說著,輕輕的垂下貓耳,讓自己的頭枕在了馬的鬃毛之間,柔滑的白絲撫過自己的臉龐,在有些涼意的天氣裡溫暖了自己的身體。
這幾日,自己也稍微冷靜了許多。
她不該,把佐助帶給自己的恐懼,全數回饋給了佐助,而忽略了佐助對自己那不易察覺的溫柔。
只是...她也實在不知道怎麼像以前一樣好好相處了。
也只是...她恐怕也要傷害佐助了。
也許是累了,放棄去猜忌許多事情。
也罷,就逆來順受也不嘗是壞事。
「喂,吃飯了。」
水月的聲音讓自己回神了,櫻慢慢拉起眼簾抬起了頭,望著走到了自己身前的水月,他無奈地抓了抓自己白亮的頭髮,伸出了手把乾糧放到了櫻的手中。
「嘛,佐助要我交待你,進村以前你可不能騎馬,要進入馬車內——」
「我明白,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櫻打斷了水月的話,撇過頭不再看著水月,「我非常清楚。」
「…那就萬事拜託啦。」水月聳聳肩,忍不住搖了搖頭,「真是,你們主僕吵架吵歸吵,也別連累到旁人啊。」
櫻聽聞了,忍不住好笑的勾起嘴角。估摸著水月想表達說連這種話都要他帶話跑腿吧。
稍許等待了一會兒,櫻有些皺起娥眉看向並沒有意思離去的水月,望著天空已經都被夜幕渲染著,連唯一溫暖的光源也逐漸消失,櫻斂下了笑容,「還有什麼事嗎?」
水月轉頭與櫻對上了視線,黛紫色的眸也微微眯起,他低頭,看著這個比自己矮了一顆頭的女人,那眼神中所飽含的複雜情緒,卻是連他這個局外人都能明白的。
「對於我而言,基本上佐助的事情能不插手我就不插手,只要一切都如他所願的接近他的目的。」水月清淡的說著,其實他說的也算好聽,他有他的目的,而佐助幫助了他,那相反他也只是幫助佐助罷了。「不過,最近事情有點不如我所料。」
目的?
櫻頷首,從之前就知道佐助有一些目的,但是說實在的她並不知道佐助在追求什麼。
「我話就直白點吧,我沒什麼耐心,你想知道為什麼佐助想抓住你嗎?不惜犧牲這麼大的軍隊?」水月那平常吊兒啷噹的面容,此時也嚴肅許多,而這個話題——也成功的讓櫻忍不住側耳傾聽。
但是有種預感,這個答案顯然不會是櫻想要聽到的。
櫻抿緊了粉唇,最後選擇撇過了頭,「罷了,我不想聽。」
「不,我要你明白,現在的你,只是一個任人差遣的商品罷了。」
這句話過於犀利,連櫻本來準備拾起白馬的馬韁都本能的止住了,她從沒想過這句話被人明確地說出來後,打擊會如此之大,以至於她只能回首怒瞪著水月,死捏著手中的乾糧,卻說不出一句話。
櫻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冷靜。水月似乎也明白自己的話很重,只是靜靜的等著櫻平緩她有些急促的呼吸,直到櫻冷靜後冷冷的開了口,「水月,我可沒得罪你。」
「沒錯,我也不想和你對立,畢竟現在都是同一國的。所以我也只是來告訴你這個事實,好讓你明白,佐助說要你嫁給狼王你可沒什麼立場說不。」
這句話如導火線一般,反覆提醒著櫻如今的身份和契約,本來就已經被許多事情纏繞在身上幾乎都快喘不過氣,水月這番話彷彿就如同宣洩口一般,憤怒隨之而來。
樱瞬間明白了。
水月始終,看待自己都如同是商品一般。
與外面那些人根本無異。
不,也許就是佐助跟香燐才是異類,並沒有把世俗的眼光套在自己身上。
所以自己一直沒有強烈察覺到,而如今,是在水月身上看見了。
樱忍不住咬了咬牙,「看來我算幸運了,我的主子看起來並非只是待我是商品。」即使他們現在是鬧了矛盾,佐助待自己的好可沒因此就消散而去。櫻蒼翠的星眸有些火光。
「沒錯,那是因為他始終太溫柔了,不過,也許正是因為你是“商品”,讓他有了共鳴吧。總之,才會有我扮黑臉。」水月靠近了櫻一步,礙於無法傷害所有狼族的人——包括這些異族的加入,櫻只能皺著眉頭後退了一步,身子緊緊貼著白馬。
「香燐說,她覺得佐助迷戀你。嘛,我不否認,從當時他第一次看見你在戰場上的舞姿,他確實就打算得到你,只要是男人都會迷戀你,包括我。」
櫻有些疑惑的微微偏著腦袋,還來不及回答,只見水月更加冷淡的說了。
「但是你知道嗎?那迷戀是怎樣的含義你想過麼?」
「你覺得,佐助真的是那種迷戀你以至於不惜千軍要得到你呢?」
不,不要說了——
「講難聽點,佐助所迷戀的,是身為貓族王族的你,還有你那卓越的能力。」
「除此之外,你覺得還會——」
「水月,住口。」
佐助冷漠低沈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似乎是許久等不到回來的水月而出來看看,卻聽見水月對櫻的一番話,也許連佐助自己也沒察覺,他冰冷的話語之間透露出一份急躁。
看見佐助都來了,水月斂下眉頭,抓了抓一頭白髮無奈地轉過身子看向佐助,「是是,不說就是了,嘛,你以為我會喜歡啊?」
櫻已經聽不進去任何一句話了。
她只能愕然的把雙眼從水月移開,慢慢看向佐助,雙唇開始微有顫抖,水月也沒再開口,像是不願打碎櫻強裝的那一份尊嚴,在離開前,水月輕吐了一句話,緊接著轉過了身子提步離去,他的聲音更是由遠而去。
「搞清楚你的身份。」
貓耳朵微微下仰,只能聽見耳邊有許多蟲子在飛一般,腦袋一片的混亂,尤其身上的力氣仿佛都被抽乾了,能做的只是與遠處並肩而站的兩人對視。
她已經告誡過自己很多次很多次,不能再哭了。
也已經告訴自己很多次很多次,在戰場上,只有利用與被利用。
本來已經更加破碎的牽絆,此刻就如同徹底被切成兩半一樣,在佐助那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麼,最後卻選擇沈默代替他的話。
那一雙黑眸,總是藏著太多太多令人不解的情緒。
也是那一雙神秘的黑眸,總是讓自己不自覺地去追隨著。
她忽然瞬間想起,那天對武之時,佐助那眼裡滿滿的都是她。
她從沒有細想那是什麼感情,還傻傻的以為就如同香燐所說的,自己對於佐助來說不一樣。
整個世界甚至連一點光芒都不給她了一樣,甚至抹滅了自己想去諒解佐助的一切想法,連最後僅存想了解佐助一切的思念都被打成了灰燼。
香燐,那晚在森林大火你帶著受傷的眼神告訴我,佐助為了自己不惜與蠍族反抗。
你說,你羨慕我。
現在,我卻羨慕你,他至少當你是夥伴。
我,卻只是同情罷了。
「所以,你待我好,不只是因為我是王族,更是因為...因為我是“商品”?」不要告訴我,因為你懂作為“商品”的感受,所以你憐憫我。
「你在蠍族那夜選擇救我,只是因為你捨不得你辛苦得到的東西被搶走?」
「...櫻——」
「不用回答我!」
櫻咬緊依舊些微顫抖著嘴唇,努力壓抑著自己心中那已經崩塌的心牆和情愫,故作堅強的抬起頭,彷彿她還是當初那王族一般的驕傲,殊不知,只要輕輕的一碰,她的偽裝就會直接傾瀉而倒。
「我想我不需要一直重複,佐助,我很明白自己的身份。」
強忍著最後的尊嚴,壓抑著有些哭嗓的聲音輕說著,她轉過身子拉著白馬,沒有一絲猶豫提起步履離開,若不是能看見牽著馬韁的手顫抖著,他還以為櫻能像她外表般表現的那樣堅強。
佐助抿起薄唇,沒有猶豫的提步就要追,卻被水月拉住了手臂給制止。
水月搖了搖頭,「佐助,就這樣吧,對你比較好,有些事情,就這樣誤會下去也不是壞事。」
紫色的眸子也充滿愧疚的看向遠處走遠的櫻,他微微地嘆氣,慢慢回首看著那依舊陰霾不散側臉的佐助,只能緊緊抓著佐助的手。
「你的目的不在此,別迷失了。」
「…我知道。」
兒女常情,在戰場上都會被利刃給斬斷。
其實誰都明白的,沒有人能為誰而活,光是留口氣活下去都該慶幸。
佐助收回了手,久久望著櫻離去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後,才轉過身子,往自己的休息處走去。
也罷,從不會擁有的,一開始就不該奢望去擁有。
*感謝隱藏的小粉絲告訴我我漏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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