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月餅盒子｜PChome Online 個人新聞台

2005-02-16 18:59:30| 人氣80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乖乖

推薦 0 收藏 0 轉貼0 訂閱站台

他看到她縮在房間的一角，蓋著他的羊毛大衣，突然覺得她很可憐。

「嘿，不要讓自己睡著，」他跟她說。「妳如果睡著的話，會感冒的！」

她用她漂亮的棕色眼睛看著他。他很高，跟個籃球隊員一樣；頭髮修得短短地。他的頭髮沒有上膠，自由自在地站在空氣中，她喜歡那樣。她其實偷偷地喜歡髮膠的味道，但是她討厭男生頭髮在上膠後，看起來油膩膩地好不噁心。他穿著白襯衫跟黑褲子，還有好笑的大頭黑皮鞋。他的打扮像個服務生，他說起話來也像個服務生；他很有禮貌而且面帶笑容。她喜歡會笑的男生。
　
「妳餓不餓？要不要吃什麼東西，或是喝什麼東西？」他一屁股坐在她身旁的地板上，「很抱歉我剛剛出去那麼久，有個電話要打。」

她是有點餓了。事實上，她不是有點餓，她非常餓，但是她高一那年就訓練自己不要裡會飢餓感。她們學校的女生都很瘦；至少那些有男朋友的女生都很瘦。國三那年她開始不吃午餐，但是她還是沒有男朋友。現在她每天早上喝一杯低脂牛奶，一杯牛奶等於一百八十卡。高二那年，住在美國的堂姊來台灣玩，以前胖胖的堂姊變好瘦，因為她吃每樣東西都算卡路里。國中時，她每天早上都吃一個火腿蛋三明治，直到她發現一個火腿蛋三明治有四百二十卡，她再也不敢走進早餐店一步。　

堂姊離開台灣之後，她很多東西都不敢吃了。但聽說堂姊在美國卻變了，很多東西她照吃不誤。「我的外表是外表，內心是內心；不用相提並論。」堂姊在信上寫著。堂姊的二十歲生日回台灣，帶她一起去吃飯；那天她們吃了鳳梨蝦球，三杯中卷，紅燒獅子頭，魚香茄子，鐵板牛柳，跟鮮菇菜心。她什麼東西都不敢吃，但是她什麼東西都吃了。她小的時候，她很愛吃乖乖，她媽媽也讓她盡量吃乖乖。現在她媽媽覺得她胖，而且不讓她吃澱粉纇的東西。「當我唸高中的時候，我才四十四公斤。」她媽常訓她，「妳自己說，妳幾公斤？」她總是想要跟她媽說：「媽，妳根本沒胸部，而且我高妳十公分」但是卻沒那個膽。　

她跟他點點頭，她決定讓自己今天感到飢餓。

「妳餓了？那妳想吃什麼？」他興奮的問。　

在她還沒來的及回答前，他輕碰她的左肩，頭往右偏的凝視她的眼睛：「妳知道，不要回答龍蝦或是鮑魚，我買不起...說個不貴的東西，OK？」

她點點頭，他看著她笑笑。「我要吃乖乖。」
　
「啊？」他一臉不相信的看她。

「乖乖...乖乖是零食啦。」她急著解釋，心裡想，怎麼會有人連乖乖是什麼都不知道？　

「我知道乖乖是什麼，我只是很驚訝妳會要一個那麼便宜的東西...我說不貴，大概一百塊的東西；乖乖不是才十塊，十五塊嗎？」

「我不知道乖乖多少錢啦，」她尷尬地回答。「我想吃乖乖...如果有養樂多的話，我會很開心。」她露齒對他笑。

他離開她，十分鐘後回來；手提著一個袋子。他跪在她身邊，然後把他買的東西一個個拿出來給她看。三包乖乖，一盒義美巧克力小泡芙，草莓捲心酥，一打養樂多，一包洋芋片，還有好幾條巧克力糖。她看著他笑：「你幹嘛買一大堆呀？」

「只買一包乖乖，多奇怪；而且我也餓了。買那麼多才花不到一百塊呢。」他臉上有種奇怪的得意。

「不錯呀，」她想開他玩笑，「怎麼，沒順便買旺旺仙貝？」

「妳想吃旺旺仙貝喔？我剛差點要買，但是我怕妳不會吃，我一個人吃不完一大包。」

他拿了一本書放在她腿上，在書上擺了一罐養樂多。「妳要椰子的還是五香的乖乖？」他問。

「五香，我要五香的。」她跟個孩子一樣回答；他把那包黃色的零食打開，「快吃吧。」他說。

她開始吃她的晚餐。鹹鹹的乖乖跟酸酸甜甜的養樂多，讓她想到小時候。「這是天堂，」她想，「我真是笨蛋，只是乖乖跟養樂多就可以讓我那麼快樂。」

「跟我說，」他滿嘴塞滿小泡芙，「當市長的女兒是什麼感覺？」

「沒什麼感覺。」她誠實地回答。「我沒有變，我爸也沒有變；為一變的是我媽。我媽開始不煮飯，每天穿漂漂亮亮地。我們搬到一個比較大的房子，然後常常到餐廳吃飯；但是通常我會待在家裡，我不喜歡出門。」

「為什麼不喜歡出門？」

「這個城市太小，大家都知道我們是誰，然後會一直看；很煩。」

「我想也是。」

「跟我說你的故事。」她喝完她的養樂多，想要在拿一罐出來。

「我沒有故事。」他誠實地回答，「我很無聊，妳感覺不出來嗎？」

「哪有，」她笑，「每一個人都有一個故事。」

「對，每一個人都有一個故事，但是有的故事很無聊。」他靦腆地看她，「如果妳現在不在這裡，妳會在做什麼？」

「幹麻改變話題呀？跟我說你的故事，我就跟你說我本來要做什麼。」她隨手抓了一條巧克力，噁，花生醬夾心，她最討厭花生醬。

「好吧。」他嘆了口氣，「我爸是麵包師父，我媽幫人帶小孩。我有個已經結婚的姊姊，她有兩個小孩；這是我哥的房子，他三年前開始吸毒，現在不知道在哪裡。他跟我借了錢之後就不見了，我本來要上個月要回學校唸書的，但是我錢全借給我哥了。我沒錢，只好住在我哥家裡。」

「這，很抱歉...這種事發生在你身上...」她道歉，就好像當她爸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一樣。

「又不是妳的錯。」他笑著看她。

「你剛剛說，」她突然想起什麼一樣指著他，「你說你要回學校唸書？」

「對呀，我主修生物。再一年我就拿到碩士學位了。怎麼，我看起來沒受過教育？」他開玩笑。

「你到底幾歲呀？」她問，手上拿著一條星河巧克力。

「我是老頭子。」他繼續鬧她，但決定好好回答她的問題。「下個月我就滿二十八歲了。妳呢？」

「我剛滿十七歲...」她瞪著他的眼睛，「你跟大家不一樣，我喜歡你。」

「妳不該喜歡我。」他瞇瞇眼笑，「妳要怎樣都可以，就是不要喜歡我。」

他們兩個坐在地上，安靜地吃著散了一地的零食。他把乖乖往空中一丟，然後用嘴接住。她沒有看過任何一個大人那樣吃乖乖。她把他的毛大衣穿在身上，好大一件。

「你喜歡我嗎？」她問，她的聲音大到他們兩個都嚇到了。

「哪種『喜歡』？」他開始吃那根剛剛被她遺棄的花生醬夾心巧克力。

「喜歡，就是感情上的那種喜歡呀。」

現在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所以她不害怕。跟他再一起的時候，她一點都不害怕。

「妳知道，」他停了一兩秒，「妳很年輕。我已經二十幾歲了，妳還沒成年呢。」

「你什麼時候管合法不合法呀？」

他沒有回答。他沒有辦法回答。是的，他喜歡她，她好單純，好可愛。天真，那叫天真；她很天真。「我要讓妳走。」

「我不要走。帶我一起走，拜託？」她想，也許說『拜託』，他也許會真的帶著她一起走。

「別傻了。妳要回家了。」

「跟我說...」她用著崇拜的眼神望著他，「長大是什麼感覺？」

「就…有很多事要負責呀。付房租水費電費，過自己的生活呀，做自己的決定呀。」他給她一個很大的微笑，「很好玩，妳會做得很好。妳會很成功的。」

「好呀，我會主修生物，然後住在一個吸毒的人的家。」她開玩笑。

「哈哈哈，」他笑，「會有一個很愛妳的人，我跟妳保證。如果他不出現的話，我會。好不好？」

她點點頭，笑。她很喜歡那個承諾。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當警察把她從那間房子救出來時，他已經不見了。他的毛大衣還蓋在她身上，唯一帶走那包開過的五香乖乖。一個女警護送她走出那間房子，穿過上百位記者----然後送她到她大哭的媽媽懷裡。

「市長，市長，」一個聽起來很討厭的記者吼著，「您對這次您女兒的綁票案有什麼想法？」

「我感到十分幸運小女安全的回到我身邊，雖然嫌犯逃走了，陳警長已經答應我，他會被治於法辦的。」

在她媽媽的懷裡，她在被綁票後第一次大哭起來。她哭，為他，不為她自己。

*圖片 from :[ 五香乖乖 ]@ http://www.kuai-kuai.com.tw/*

我要檢舉

台長：兔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