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出身的Serge Miche、Michel Beuret、Paolo Woods《黑暗大布局》在「放大中(在非)之惡/西(在非)之善,縮小中(在非)之善/西(在非)之惡」的同時,反映了西媒的腥煽和反中之本質,另參本館:中國與非洲 誰是非洲的殖民者。
一窺「中國非洲」的真貌 【《黑暗大布局》譯者陳虹君2009/06/08】
二00六年,我開始準備紀錄片《阿爾及利亞,中國製造》。
「每一次回阿爾及利亞,都見到有越來越多中國人在那兒,而且勤勞無比!卡車來來往往於醫院、機場、高檔飯店的工地上。或許,再過不久,我們將有大大發展觀光旅遊的能力。」一位朋友告訴我。透過阿爾及利亞裔的法國朋友,從他們口中聽到往返故鄉與法國的經驗,我看到阿爾及利亞正在改變。這場突如其來、發生在人民身上的明顯影響與變動,就是:中國人的到來!
在非洲,阿爾及利亞的面積僅次於蘇丹,人口有兩千七百三十多萬人,石油及天然氣占國家收入的九十五%,但是,整體人民的生活依舊困苦。一九六二年,阿爾及利亞脫離法國三十二年的殖民而獨立。之後,以阿拉伯語為官方語言。有好長一段時間,該國正統穆斯林的氣氛,始終威脅著國家團結。終於,在二000年,一場被稱為「十年黑暗」的內戰結束了。為了彌補國家落後的基礎發展,他們將希望托付在中國人身上,與中國展開一種建立在經濟發展上的新關係。
我一邊進行資料蒐集、書寫整理,一邊大量閱讀當地發行的法語報刊:例如《聖戰者日報》(El Watan)、《自由報》(Liberté)、《阿爾及利亞晚報》(Le Soir d'Algérie)、《俄蘭城日常新聞》(Le Quotidien d'Oran)等。
自二00二年以來,阿爾及利亞處處可見大型工地,高揚著中國營建公司的漢字大名,色彩時而蔚藍靛青的「中國製造、樓高十八」的房屋,如雨後春筍般地到處矗立。短短不到五年的時間,阿爾及利亞已經成為中國在非洲大陸上,最重要的經濟發展合作夥伴。
中阿合作的產業項目,主要是公共工程與通訊。阿爾及利亞政府曾經允諾,要建設一百萬個國民住宅,工地遍布在首都阿爾及爾(Alger)、康士坦汀(Constantine)與阿拿巴(Annaba)的新興市郊。其中一個位在康士坦汀郊區的中國營建主,甚至承諾會在二十個月內蓋好一千兩百戶住宅。二00二到二00三年,兩國之間的貿易出現了七十三%的驚人成長率。如今,在阿爾及利亞,有五十%以上的消費性商品來自中國。
除了引進帶著現代化機具投資阿爾及利亞的大企業,中國把小商販與手工業者輸出到這塊土地上。來到此地的中國勞工,正威脅著有三十%高失業率的阿爾及利亞。對於眾多失業的阿爾及亞青年來說,事實上能向他們招手的就業機會並不多。起初,中資企業並沒有與當地族群接觸,也極少雇用當地的人力。阿爾及利亞典型的街頭上,總是有許多失業的年輕人,他們拒絕太辛苦的工作或基礎手工業,他們總是衣裝筆挺,鎮日倚牆站立、聊天,或是夢想有一天能移民到其他國家,例如法國與加拿大。
阿爾及利亞的中國工人(據說偶爾還有囚犯在內),只服從中國的工作規章,不被允許離開工地範圍。於此同時,阿爾及利亞的紡織工業也面臨了中國的威脅,因為中國在阿國的成衣商,往往都是以低於十倍的低廉價格來競爭。
中國人來投資,是個「現在進行式」的驚人現象。但這現象並不僅出現在阿爾及利亞,「中國製造」差不多已經在整個非洲大陸,成為一種現象,中國的工人與生意人,正帶給非洲平民百姓經濟生存上新的競爭。而這一切,都要從中國的改革開放談起。
二00八年,奧運在北京展開。這一年,同樣具有重要意義的事件,就是中國「改革開放」屆滿三十年。中國發動國家經濟成長競賽,為了完成重返國際舞台的使命,毫不讓步。但多年來,始終是開放多、改革少。開放中國市場是主要目標,而國際資本尋求最高獲利,也成為支持中國經濟大成長的首要因素。手中有了龐大資財的中國,如今行動力與需求也大幅提升。中國在資源尋求方面走向了全球化。於是,面對傾頹的非洲,中國大方地買單。
成千上萬的中國人,順著胡錦濤「走向海外!」的號令,蜂擁迎向非洲。中國利用「中國製造」發展非洲,將非洲拉進全球化的競技場域,換取滿溢在黑暗大陸的第一級資源:石油、天然氣、金屬、鈾礦、木材、漁業。仰賴西方至今的非洲貧窮國家,則在中國的吸引下,養成了購買便宜廉價商品的習慣;北京不計代價地誘惑獨裁者們,非洲也在新的依賴中面臨威脅。
非洲,過去是悲觀主義的受害者,是一片被西方人放棄的大陸;在北京的施惠下,非洲有了新選擇,如今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經濟興旺。
這些到非洲冒險的中國人,究竟是誰?他們又到了哪些非洲國家?在那裡從事什麼?他們成功致勝的祕訣又是什麼?中國與非洲,當這兩個極端不同的世界相遇,會發生什麼變化?在人權與環境保護上,又會得出什麼樣的結論?在這有著多個邦交國的這塊大陸上,台灣又會有怎樣的政治發展?對於歐洲──尤其是法國(畢竟本書作者們來自法語世界)──而言,多數都是非洲國家從前的殖民母國,今天在這塊大陸上的地位又是如何?
為了回答這些問題,作者群花了二00七年一整年的時間,遊歷了非洲十五個國家,行遍整個大陸地,就為了一窺這個「中國非洲」的真貌。法文原著於二00八年五月二十日面世,紀實報導的行文方式,語調時而幽默、諷刺,現場歷歷在目。為了更方便中文讀者的閱讀,中譯本做了部分增修(例如還原中國人的本名,無法查證的人名則維持音譯)。書中十二個章節,從被砍伐精光的剛果森林到受了毒害的奈及利亞河岸;從嚴密監視的尼日沙漠,到遍布輸油管的蘇丹;從中國製造的埃及觀光紀念品,到喀麥隆港都杜阿拉(Douala)的超巨大中國餐廳等。從貧困的中國農村迎向這神祕的新大陸,非洲正在向這群勇敢犯難的冒險者開放!
最後,本書的中文版能夠面世,首先感謝Marcelo Teles、Anna Diatzkin、Nicole Zand,曾經無私地給予的協助和建議;早安財經出版社的視野與積極。謝謝父親在中文譯稿的校字上貢獻時間。 二00八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寫於 巴黎
中國的非洲大布局 打螞蟻兵團戰術
中國人帶給我們實質的建設。
西方人給我們神聖卻摸不著的道德觀。
假如我的人民沒有電、沒有工作,
透明化、清廉又有什麼意思呢?
民主,是能吃的東西嗎?
──Serge Mombouli,剛果總統顧問
「你好,你好!」走在剛果布拉薩市(Brazaville)的路上,愉快地玩著回力球的孩子們向我們打招呼。在非洲,白人習慣聽到「哈囉,mista!」、「嗨,toubab!」或是「敬愛的先生!」這樣的問候語,然而,眼前這些洋溢著笑容、列隊於路邊的孩子,卻是一聲一聲用中文喊著「你好,你好」。
對這些孩子來說,所有的外國人,都是中國人。
不遠處,一家中國營造公司正在蓋剛果國營電視台總部,一座從天而降的金屬玻璃帷幕建築,就落在這貧民區。同時,在這條路的入口處,同一家建設公司正在為一名政府官員蓋一棟豪華別館,也許是為了答謝這位官員對電視台工程所做出的貢獻。城裡的其他地方,別的中國企業在替新的外交部與法語事務部進行最後一項工程──填補建築物因內戰所留下的大坑洞。
往西北方兩千兩百五十公里,奈及利亞的首都拉哥斯(Lagos)郊區,有家曾經歷過一場厄運的Newbisco餅乾工廠。這家餅乾工廠是由一名英國人,在一九六0年奈及利亞獨立前所創立的,經常換老闆。在這個擁有石油資源,同時貪污舞弊充斥所有產業的國家,沒有一位經營者有能力協助它擺脫困境。二000年,工廠的前一任老闆是一位印度人,將破產的Newbisco賣給了中國朱姓商人(Y.T. Chu)。二00七年四月的一個早晨,我們來到這家餅乾工廠,工廠內充斥著麵粉與糖的香氣,輸送帶上每天送出兩噸多的小餅乾,一出爐馬上就被幾十名工人分裝好。朱姓商人面帶微笑地說︰「我們的產量,才剛剛好滿足奈及利亞百分之一的市場需求而已。」
記者們從非洲帶回的影像,經常是悲劇性的:飢餓的兒童、種族的殺戮或是難以理解的暴力衝突。多年來,我們在這塊土地上從事報導工作,已經見證了這一切。然而這次,當我們開始著手編寫這本書,從我們眼前閃過的卻是一個新非洲的影像:布拉薩市用中文問好的孩童;拉哥斯蓬勃發展中的餅乾工廠;甚至,在蘇丹,一條我們曾在二00七年夏天借道的嶄新高速公路。
兩小時前,我們在首都喀土木(Khartoum)與蘇丹港之間行駛,羅伯特.費斯科(Robert Fisk) 在《給文明世界一場戰爭》中的一個場景,浮現在我們的腦海。
一九九三年,這位英國記者與在九一一事件後、避難於蘇丹的奧薩馬‧賓‧拉登(Oussama Ben Laden)有約,地點就在這條公路左邊的一個村子裡。賓‧拉登向費斯科說,為了答謝蘇丹這位東道主,他將建設一條八百公里長,連接首都與大港的新公路。到了一九九六年,賓‧拉登必須再次逃亡,這次他到了阿富汗,並在當地展開了其他計畫。誰來完成蘇丹的這項工程呢?答案是:中國人。不僅如此,中國人還要加碼一條鐵路。九0年代中期,中國的營建工程公司大舉抵達蘇丹,中國企業們陸續已經投資了二十億美元,特別是油井工程,供應中國至今約一0%的進口量。
差不多有一年的時間,我們走了數千公里,拜訪了十五個國家,就是為了一探中國在非洲所做的事。中國人在非洲的「黑暗大佈局」這個點子,反覆出現在我們的腦海中,直到二00六年十月,我們與幾內亞總統蘭薩納‧孔德(Lansana Conté)的一次會面之後,終於實現了這個想法。
這位總統有十多年不曾與外國記者對話。為什麼這一天他願意在離首都柯那克里(Conakry)三小時之遙、他所成長的村落接見我們?或許,是因為當時人們謠傳他生命垂危,他想證明自己仍然健在。無論如何,我們在他那棟面向私人湖畔的宏偉別墅裡的對話內容,還是相當嚴肅的。孔德總統視他多數的政府首長為竊賊,並抨擊白人從未停止過殖民。他懷念農業時代的幾內亞,對於近海石油礦脈的發現難以忍受,在他看來,這讓幾內亞成為一個貪腐更加嚴重的國家。
當話鋒一轉到中國人身上,有一小段時間,他的表情轉而開朗起來。「中國人實在是無人能比!」這位年邁的老將軍驚嘆道:「至少,他們勤奮工作!他們跟我們共同生活在泥地裡。有誰像我們一樣耕作?我們把失調的土壤託付給中國人,你們應該去看看他們的耕作!」
中國人在非洲的影響力,已經不是新聞。近四、五年來,我們在安哥拉、塞內加爾、象牙海岸與獅子山共和國的採訪過程中,幾乎每個地方都看到中國人的增加。改變的幅度,超乎很多人的想像。從幾內亞總統──一個如今只前往瑞士治病的年邁老人,到稚嫩得尚無法辨明歐洲人與亞洲人差別的剛果孩子,一切的發生,非洲人彷彿得花上十倍的力氣,才能理解這個變化。
就在這幾年,對研究地緣政治的專家們 來說,「中國人在非洲」早已不再是敏感話題,而是國際關係與非洲大陸日常生活中的核心課題。不過,學者與記者們仍然在所謂的宏觀經濟數據上做文章︰從一九八0到二00五年間,中非的雙邊貿易增加了五0倍,從早期的十億美元,到了二0一0年會達一百億美元。今天,在非洲土地上約有九百家中國企業,二00七年時,中國取代了法國,成為非洲第二大經濟夥伴。
這些官方數字,並沒有把所有移民的投資算進來。有多少中國移民在這裡落腳呢?非洲的記者們常宣稱有「數百萬」中國人在非洲;二00六年底,在擁有最大中國人社群的南非舉辦的一場大學講座,為我們提供了具體的數字︰全非洲大陸共有七十五萬中國人。中國這邊最高的預估數字,來自行遍三十五個非洲國家的「中非友誼聯盟副主席」黃子全(Huang Zequan,音譯),在《中國貿易報》二00七年二月十五日的訪談中,估計有五十萬的中國人生活在非洲(黎巴嫩人有二十五萬,法國人還不到十一萬)。
這裡的移民彷彿是螞蟻兵團,沒有名字,沒有面孔,總保持緘默。記者們一邊抱怨這些人不肯受訪,一邊擔心著──甚至驚慌──一股新勢力的來臨,又會給這片黑暗大陸帶來更多無止盡的痛苦。
讓我們用另一個角度來看。中國這個世界超級強權,在自己國內奇蹟似的發展能力,或許可以在這個地球上最貧脊的土地上複製。對非洲來說,或許意味著自六0年代去殖民化以來,長期等待中的經濟起飛、屬於非洲的時代終於來臨。這不只是幾內亞總統最後的希望,也是九億非洲人的期待。
中國人工作不休息 非洲人難適應
在工地現場,黃色的告示板揭露出部長對這項建設興趣勃勃的原因。告示板上寫著:「用心為你們做得更多──請投恩悉魯一票」。因為,除了改善剛果人民居住的條件外,恩悉魯收到總統的另一項使命:競選二00七年六月巴剛果選區的市議員。任務艱鉅,因為該區是貝爾納.柯萊拉(Bernard Kolélas)的地盤,他是前內閣執政兼內戰時(一九九七~二00二),擊敗現任總統的反對勢力首領。
直到二00二年六月,巴剛果地區還曾經上演軍隊與叛亂游擊隊的猛烈激戰。被請求火速完工的中國人,他們的別墅施工地在選戰中扮演核心角色。這主要是因為,過去住在此地的上百戶家庭,雖然被迫搬遷,卻獲得了豐厚補償,也贏來不少的支持者;該計畫將繼續向大河方向延伸,再蓋出一百多個別墅,因此附近土地的擁有者,當然也等著屬於他們的好處。因此,這些人都不會投票給反對陣營。再加上,那些目前還不在恩悉魯土地開發計畫內的地主們,也明白未來潛在的好處,同樣不會支持反對陣營。別墅附近的商人們,也知道主要的別墅將被更有錢的家庭買下,他們的生意也會更好。
從幾天前開始,這裡的官員用中國人於別墅工地上挖出的井水,裝到中國製的水桶裡──水桶上寫著:「恩悉魯惠贈」,然後再放到標示著「恩悉魯惠贈」的中國製造獨輪推車上。當局也改了鐵柵門的路線,好讓民眾更方便進去取水。水井上,有一個大型看板寫著:「恩悉魯本人,於選舉前的捐贈。為減輕家庭負擔、避免孩子們溺斃河中,請投恩悉魯一票」。
簡言之,除了工地上受雇於中國人的剛果工人,這一帶人人皆大歡喜。好在這些工人住得遠,不在巴剛果區投票。
部長蒞臨視察的前一天,我們在工地前方,工人們每天中午吃樹薯或蔬菜的工寮內,採訪了十幾位工人。
「他們付多少工資給你們?」
「基本的出勤工資是一天一千八百西非法郎(約二點七五歐元)。」
「工地上有很多中國人嗎?」
「四十多個。」
「工作辛苦嗎?」
「根本不是人做的。他們根本不休息的。」
「友善嗎?」
「才不呢。他們咄咄逼人,對待我們就像奴隸一樣,我們犯了一點錯,他們就用木板打我們。會痛的。」
「您曾被打過?」
「有啊。我在中國人身上潑了一點水泥。結果他很生氣,打了我。」
「他沒把你遣送走?」
「沒有。假如你做得好,即使他們打你,也不會把你趕走。」
「但他們還是遣散一些工人?」
「是,每個星期都有一些該走的人。」
「這裡,發生過意外嗎?」
「有。有一次,我切傷了大拇指。他們什麼也沒賠,更別提治傷藥了。那些傷得更重的人,就必須離開工地。」
「離開這工地之後,他們有替你們介紹下一個工作嗎?」
「沒有,我們並沒有簽約,完工後就得走了。」
「在吃的方面,你們自己要付錢嗎?」
「是的。一道菜五百西非法郎,交通也是五百法郎,扣掉之後,我們一天只能拿到八百法郎(約一點二歐元)。」
「有休假嗎?」
「休假要自己看著辦。假如你不來,也領不到錢。」
關於勞動條件,布拉薩市是有規定的:一個月工作二十天的最低工資為五萬西非法郎(七十六歐元),也就是說,工人一天至少要有兩千五百西非法郎的收入。但是,在巴剛果的工地上,除非是特殊技工,才領得到這個金額。
手臂靠在一幢「木瓜」別墅的陽台上,恩悉魯剛被拍下笑容滿面的相片,他扮演剛果工人偉大的代言人,知道該如何向中國人表現出嚴厲的要求。
「在我的工地上,必須嚴格遵守法定最低工資。我們會嚴加監督,因為中國人會習慣在按時計酬的工資上偷三減四。來到這裡的中國人,我認為他們是有任務在身的。對他們而言,企業是一種征服的手段。有千年以上歷史的中國,就是想再變回世界第一霸權。中國人已經明白,非洲是一片遭西方人遺棄的土地,中國得征服非洲。」
在下一幢別墅的臥室裡,當我們提及剛果人遭中國人毆打的事件時,他堅定地表態:
「我們跟他們不同。我們有另一種管理方式。中國人,當他們趕工時,可以連續工作三個晚上。他們可以在晚上工作,但是剛果人不行,因為我們有一些必須遵守的作息時間。當一個人在生理的極限外,還被催促著另一個工作,這就是一種侵犯。換作是我,我會拒絕!我不容許以暴力對待剛果人。為了這件事,我甚至遣送中國人回他們老家去!」
在某棟進度較落後的別墅裡(之所以會進度落後,是因為這是由威海國際的中國雇主所培養出來的剛果實習工人建造的),這位老兄受到選民的喝采,他高舉雙手,一副拳擊冠軍得主的模樣。他向身邊的人問道:「你們看到了嗎?他們是如此地高興。」回到別墅與別墅間的巷道,他向我們吐露他在這場地緣政治上的憂心。
「我跟你們說,要當心中國人啊。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他們調查每位幹部、每位部長。他們想盡辦法攀關係。有一次在一個會議中,我遇到一位中國來的大老闆,他跟我聊起爵士音樂與希臘羅馬建築。我的天啊,這剛好就是我喜歡的東西!於是我明白了,一切都是設計好的。最後,他向我說,我們意氣相投,可以繼續交流。他從安哥拉、南非、中國打電話給我,只為了問候我。之後我才發現,他們對所有的剛果部長級官員,都做同樣的事……原來,每個官員都有中國人在臥底監視哪!注意了,十年內,這世界會屬於他們!」
視察不久後,恩悉魯突然改變心意,說他有多麼喜歡中國人。或許,剛好有威海國際經濟技術合作公司主管們前來,圍著他聊天;又或許,是他自己突然想起,他的一切都是中國人給的──推車、水桶、水井、別墅和他自己的房子。簡言之,假如他當選,多虧了中國人。
「他們來自遙遠的東方,」他說:「但是你們看看他們,適應良好!他們與我們一樣,過著簡陋的生活,並且很快就被這裡的人接受。中國人非常友善,會與剛果人一起去喝啤酒。對非洲來說,中國人在建設,而歐洲人沒有。」
在某個被取名「芒果」的別墅廚房內,他帶我們欣賞用餐一角,同時以一個更全面的方式,繼續他的談話。
「對歐洲人來說,國家要發展,就得要步入民主。但中國人認為,假如太自由,社會將會不和諧;而假如中國進一步發生暴亂,全世界也會有麻煩。所以,還是嚴一點好。就是為了這原因,他們在非洲遇到較嚴一點的政府,他們都能夠理解,也無意教訓人家。這一點,使得非洲人比較喜歡中國,而不是西方人。」
不過,等到我們回到他的辦公室,他終於說出了內心真正的想法。
「我們是個人口三百多萬人的國家,他們則是十幾億,所以,對工作的理解並不一樣。他們自己的國家有生存的問題,我們自個兒也是……只是層面不同。這裡,有些年輕人還不明白工作的重要性,這讓中國人很惱火。我明白他們的感受,我得承認,我們看待工作的態度是有一點冷淡。」
不理人道主義 中國在非洲只管做生意
這就是我們的成功祕訣。
你們過去也是一樣的,在歐洲,有五十年了,
當時你們仍舊還有工作欲望,不是嗎?
──Benjamin Chen,拉哥斯,奈及利亞的中國人,2007年4月
奈及利亞的拉哥斯(Lagos)交通嚴重阻塞,感覺整座城市像是一座冒著煙的靜止火山。兩輛藍色警車花了好一番工夫在其間緩慢向前,不時警笛大響,從人行道旁突如其來地超車,千方百計只為了在車陣中前進,一公尺接著一公尺,開向樂卡(Lekki)半島。過了法洛莫(Falomo)橋,兩座巨幅電訊網的廣告之間,另外一輛困在對向車道的警車,對他們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招呼手勢。或許是因為帶頭的賓士五輪傳動車司機並非一位身著制服的警察,而是一位身材矮小、戴著眼鏡的中國商人。
這位中國商人叫胡介國(Jacob Wood,其第一任妻子Amy的中文本名則為胡謝美儀),五十九年前在上海出生,他載我們前往參觀一座由他其中一家企業──奈及利亞金天鵝有限公司(Golden Swan Nigeria Ltd.)所完成、距離此地二十五公里、有五百四十四個房舍的建設工地。我們使出最後手段,逃離這動彈不得的車陣後,離開這有一千六百萬居民的大都會,在拉哥斯快速道上,猛踩油門加速。在我們的左邊,閃過一間間超級市場與建築工事材料商場;右邊,則是世界排名第一的埃克森美孚(Exxon-Mobil)石油公司總部:一棟有四層樓高的灰色堡壘。
「我是第一個從中國大陸到奈及利亞做生意的中國人,」胡介國說:「我父親在一九四九年毛澤東勝利後,從上海逃出來,當時我還只是個襁褓中的嬰兒。一九五三年,他在香港,那時香港還是英國殖民地,後來他就跑到拉哥斯開紡織廠了。我的整個青少年時期,每星期會收到一封父親的信──當然都是被公安警察打開檢查過的。一九七六年毛死後,緊張的氣氛趨緩,我終於也能出國。第二年我來到這裡,就是為了與父親碰面。」
與父親重逢之後不久,胡介國就被送往加拿大多倫多習商三年。他學英語,並辛苦工作取得加拿大護照。就在他搭機重返奈及利亞的幾小時前,他的父親為他安排了一個小驚喜──在一間咖啡館,與一名他不認識的女子Amy相親。艾咪出生於香港一個背景不錯的家庭,才剛到加拿大唸書。雙方家長們都想促成這樁姻緣,不出所料,年輕的胡介國馬上陷入愛河。
胡介國在一九八0年也到了拉哥斯,經營香格里拉餐廳。這家餐廳位於Eko飯店頂樓,一座曾經屬於赤色億萬富豪、西方石油(Occidental Petroleum,首批進入中國的企業)總裁阿曼德.漢默(Armand Hammer,俄裔美國人,以企業家與收藏家身分活動於各領域,企業界中與鄧小平最有緣分的西方人,還曾助列寧制定新經濟政策)的宮殿。「他是個了不起的人,」這年輕的中國小夥子說。他招待過許多政商名流,包括當時還是雷根總統副手的老布希。
九0年代初期,奈及利亞陷入軍事獨裁最黑暗的時刻, Eko飯店由於外國客源不足而瀕臨破產。胡介國在城裡蓋起一座餐廳,叫金門餐廳(Golden Gate),擁有一千五百個席位,專門經營國內富豪們的宴會;接著他又開了一家建設公司。這段期間,正是中國成為世界經濟強國之際。雖然,胡介國始終不認同共產黨,但他發現,在投資非洲與尋找優秀的技術人才上,他可以仰賴他的祖國。今天,他已經是一個集團的總裁,旗下超過一千五百名員工,其中有三百個中國人,他同時也給了奈及利亞政府許多好處,換取享有警車牌照的特權。「Go slow(奈式英語,當地人稱呼交通阻塞之意)時就很方便,」他咕噥道:「對我沒什麼損失。我只要給警官太太們每年籌備一個宴席,雖然她們的胃口一年比一年大,但對我來說還是不算什麼,畢竟這是一樁好買賣。」
他用豐盛的筵席換來的好處很多。除了能夠在壅塞的都市中暢行無阻,在非洲這個人口最多、也最危險的國家,在武裝警察的保護下行動,能避免許多突發事件。奈及利亞,這個非洲石油生產量第一的國家,常常發生武裝衝突,油井密布的地區,至今仍被尼日河三角洲的游擊分子把持。幾乎每個星期,尼日河三角洲解放運動(MEND)的武裝分子,便會挾持那些大型石油企業的外派人員,像是殼牌(Shell)的英國人、還有埃尼(ENI)的義大利人,這兩大公司可是訓練了真正的私人軍隊,來保衛自己的安全。中國的石油巨人──中國海洋石油有限公司(CNOOC)近年來到了奈及利亞,二00六年一月於法國托塔(Total)石油公司的租地上,投下兩百三十億美元的巨資。四個月後,趁中國領導人胡錦濤來訪,簽了附加開採四個石油的區塊,取代在奈及利亞基礎工程上投資四十億美元的承諾。
游擊分子也沒閒著。中國領導人這趟行程的三天後,同年五月,一輛裝有炸彈的汽車於奈國南部城市瓦里(Warri)的精煉廠前爆炸,留下這個訊息:「只要被我們發現中國人,將以偷竊者視之。」接下來的兩年裡,解放運動分子曾經綁架中國人三次,這些人質最後都在付了贖金之後被放回。
來到雪佛龍(Chevron)公司位於樂卡半島中央的奈及利亞總部,兩輛車向左轉進一堆矮房子,這裡所有的屋舍長得一模一樣。胡介國在鋪滿電線與水泥板的院子停下車。一名中國工程師打開一間初步完工的房舍大門,裡頭擺了三張桌子。這位工程師叫做姓周(Reagan Zhou),曾經在中國政府部門裡工作過,他曾冒險去蘇利南(Surinan)蓋一百八十五公里長的高壓電纜,也在科威特待過三年。然後,他和胡介國在上海的人力仲介公司搭上線。在拉哥斯,他負責五百四十四個房舍(不到兩年就蓋好)的最後程序,等著要進行他老闆的下一個擴建計畫──五百棟別墅。「全部都已經售出,」他笑著說道:「大部分都是雪佛龍公司幫他們在奈及利亞的員工訂的。」
如果你以為中國人在非洲,只會用國家的錢大搞基礎建設、換取天然資源,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這片黑暗大陸上的新買家、新投資者,也是中國人。中非兩國民間的生意往來,其實非常熱絡。為什麼中國人要大老遠跑來這個被西方人漠視的地方?因為,中國人自己的土地上太擁擠了,對他們來說,非洲是一片處女地,有著無限的商機。他們勇敢地從事小本投資,一間間的按摩店、餐廳、裁縫店、藥房,凡是能賺錢的都做。
在中國,通常整個家庭會合起來,讓其中一位成員踏上探險之路。他們明白,在像非洲這樣的落後土地上,需求大,競爭少──甚至根本沒有競爭者。非洲的政府們都很清楚這點,於是紛紛擴增經濟特區,為中國的投資者與工業生產者提供各種財稅豁免的好處,也不必擔心會對環境造成的衝擊。這類特區光是在奈及利亞就有三個,其中,與鄰國喀麥隆相連,東南部克羅斯河畔省的首府卡拉巴爾(Calabar)尤其重要。她仰仗其三十六州之一,已經參訪中國無數次的十字河(Cross River)州治理積極的州長。
為了準備寫作的素材,我們曾在華盛頓與號稱「經濟學大老」、世界銀行非洲區的顧問 哈利.博德曼(Harry Broadman)碰面。他從未聽說過胡介國這號人物,真是可惜了,胡介國出色的事業表現,應該可作為他論述中的案例。「假使你們看過撒哈拉以南,中國投資非洲的數字,就能很清楚地發現:石油主導一切。不過,假使你們以為中國人只專注在石油上,那你們就錯了。他們投資在最基礎的產業建設:基礎建設、電訊、紡織、旅遊業及食品工業。」這就是那些自由經濟學家所夢想的「多角化」,中國人的方法、穩定性與科技移轉,比那些什麼人道援助更有用。
距離世界銀行幾條大街外,莫洛.德.羅倫佐(Mauro de Lorenzo),一位保守的智庫美國企業研究院的研究員,談得更深入。「中國人正向西方展示,他們能夠在非洲做生意,」他說:「他們做的是有利可圖的生意,而我們西方人,全都封閉在人道的視野裡。歌手波諾以及他的大隊人馬,想要去包紮非洲人的傷口,救援他們,和他們一起哭,因為他們有愛滋病,因為他們貧窮。但人道主義也是一種掌控伎倆:它維繫著一種支配關係。」
「還有,」這位美國分析家繼續說:「西方人朗朗上口的非洲故事,都是從約瑟夫.康拉德(Joseph Conrad)的黑暗之心所衍生出來的──屠殺、可怕的疾病、強暴小女孩、種族滅絕。其中最糟糕的是:在這裡,人們可以強迫其他人服從。但是,中國人沒有這種想法,他們只管做生意。這讓我們開了眼界,然後我們也跟著這麼做!因為,人道主義帶來的傷害實在太大了。」
法國縱容極權 在非洲節節敗退
如果不探討法國在非洲大陸之所以節節衰退,是由於一連串的流弊、誤判、幌子、怯懦,以及對獨裁者們的縱容,我們就無法理解中國在法語系非洲為什麼能夠成功崛起。
一九七三年十一月十三日,當龐畢度總統於巴黎啟動第一屆由十一國七位元首參與的法非高峰會,法國幾乎處處支持獨裁君主們──例如開朗的塞內加爾里歐波爾.桑戈爾(Leopold Sedar Senghor),有時開朗但也殘暴的象牙海岸的腓立克斯.烏弗埃-博瓦尼(Félix Houphouët-Boigny),有時殘暴且瘋狂的中非強人尚巴貝爾.卜卡薩(Jean-Babel Bokassa)將軍。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要算是一九七九年在中非首都班基(Bangui)舉行的中非國王加冕典禮,有歐洲憲法之父的季斯卡.德斯坦(Giscard d’Estaing)和許多法國人都出席了這場盛會。畢竟當時仍處於冷戰氣氛中,「現實主義」占上風,卜卡薩或許殘暴,但至少不是共產主義者,而且他與成千上萬的非洲人一樣,曾於一九三九年投身法國外籍軍團,赴阿爾及利亞和印尼作戰,還受勳加爵。這樣的人,能夠壞到哪裡呢?
這場加冕典禮的舞台,後來也成為法國非洲衰敗的開始。法國以維護人權作為藉口,縱容一個容許非法交易與犯罪的網絡,公私不分地攫取利益。以合作之名,法國與這些國家維持著某種依賴關係,延長法國在非洲的殖民歷史。
自戴高樂時代起,有「非洲先生」之稱的賈克.佛卡爾(Jacques Foccart)將「法國非洲」奉獻給政變的勝利者。另外還有一九六七年多哥的埃亞德馬(Gnassingbé Eyadema)將軍、一九八四年幾內亞的蘭薩納.孔戴,一九八七年獲法國支持的巴萊斯.孔波雷(Balaise Campaoré)。以人民性情耿直純樸著稱的「君子之國」布吉納法索遭到血洗,自一九八三年政變以降軍事專政的西非強人托馬.桑卡拉(Thomas Sankara)也被推翻。一九九0年,德比義諾在巴黎的策動下取得查德的政權。
自從柏林圍牆倒下後,要求民主的聲浪充斥在這片大陸上,遍及貝南、象牙海岸、加彭、喀麥隆以及剛果民主共和國。非洲強人們再次利用外力,熄滅眾人對人權的希望。因為「非洲還不夠成熟去實踐民主」,法國總理席哈克於一九八六年拜訪阿必尚時這麼說。當時的東道主烏弗埃‧博瓦尼,大概也會同意席哈克的看法。
無論如何,自九0年代起,法國越來越難在華盛頓與倫敦吹起的道德主義風潮下獨善其身;包括國際貨幣基金與世界銀行,也設下對人權與民主的基本要求。但法國非洲的結構依舊堅強,這可從一九九0年六月於博勒(Baule)高峰會上,密特朗總統非常曖昧的演說中看出:他邀請這些非洲的強人領袖們出席,卻絕口不提他們的貪污舞弊。
密特朗自以為在頌揚民主這個「普世價值」,他不談「人權」,只強調「尊重差異」。密特朗曾問過自己:投資別的地方,對法國會比較好嗎?答案是否定的,因此,巴黎不會放棄非洲,至少不會對非洲的領導人放手。一九九0年,法國支援血腥鎮壓埃亞德馬與支持蒙博托(Mobutu),證明了這一點。
然而到了一九九三年,一切開始改變了。當時的法國總理愛德華.巴拉迪爾(Edouard Balladur)離開非洲大陸,在國際投資者的施壓下,宣告法郎與西非法郎(CFA)自一九四八年以來的等值時代結束。一九九四年一月,西非法郎在非洲十五個國家,貶值掉一半。這項駭人的協議,讓尚未做好全球競爭準備的非洲人更陷入貧窮,也導致寄望移民法國的窮人愈來愈多。這不是法國想看到的結果。
對法國來說,非洲於兩次大戰期間無怨無悔地奉獻鮮血;獨立以後,也繼續對法國僑民提供最好的招待。然而這不是真正的平等互惠,因為法國並沒有為改善非洲的生活條件奮鬥,也不想理會非洲移民,只把他們置於偏僻、貧困的郊區。在巴拉迪爾的治理下,法國擦乾了「白人的眼淚」,將非洲大陸的命運交託給國際金融業──也就是:在支持獨裁者對抗人民後,再把這些獨裁者一個一個拋棄掉。這就是法國。
一九九四年二月七日,烏弗埃博瓦尼總統的葬禮,如同一根插在法國非洲棺材上的釘子。這位親法的老人家,是象牙海岸的第一任總統,一直受到巴黎的重視,法國緊急派出七十七位府會高層,搭乘兩架特地租來的空中巴士與協和號,前往首府亞穆索戈(Yamoussoukro)弔唁。就在葬禮結束後沒多久,另一則災難於兩個月後襲來:盧安達大屠殺。但法國對大屠殺一事,卻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法國─非洲關係的綠燈,會再度亮起嗎?隨著一九九五年席哈克競選總統,非洲的黨政幹部們重燃起希望。席哈克不遺餘力、在人群中揮汗如雨、在非洲的大太陽底下擁抱問候婦女,他建立了一個「席哈克非洲」。「我可以告訴你們,在法國,一旦我當選之後,我會成立一個跨部會的單位,獨立運作非洲事務,」席哈克宣稱。十足的宣示姿態,因為他不再是過去的席哈克。非洲發現,席哈克不過是在治理國家和配置援助的方法上,贏得民心罷了。
對非洲領導人而言,西方國家不斷灌輸非洲人民主觀念,是很糟糕的。道德主義不斷蔓延,後來繼任為總理的社會黨人約瑟潘(Lionel Jospin)甚至鼓吹「不干預、不漠視」。一九九八年,法國人關掉了反覆發生政變的中非軍事基地,任其自生自滅;中非獨裁者安吉腓立克斯.巴塔塞(Ange-Félix Patassé)終在二00三年,被另一位專制君主柏席斯(François Bozizé)推翻。
搶非洲軍火市場 每個強國都有分
根據最新資料顯示,中國已經於二00五年,向蘇丹出口近一億美元的軍火。軍事雜誌《空軍學術雙月刊》(Airforce Monthly)二00六年十二月透露,中國航空科技工業股份有限公司(AviChina)將賣出六架戰鬥機與K-8訓練機,還收到另外六架的訂單;中國也說不定還將交付飛機的模擬材料。二00五年八月,聯合國於蘇丹的一個觀察團保證曾在蘇丹港見到中國軍用卡車隊東風(Dongfeng)。一年後,由監督執行制裁的安理會委派專家的報告斷言,奠基於達佛的查德叛軍「聯合改革陣線」,已經收到輕型武器和一些小口徑的武器,還有赫赫有名的QLZ八七式三五釐米自動榴彈發射器。這場交易同樣違反了二00四年起安理會第一五五六條決議強制的禁運。
中國顯然不是唯一遭受責難的。二00七年五月,國際特赦組織的報告呈現一些拍攝自達佛南郊尼亞拉(Nyala)機場的相片,其中有一台俄國Mi-24雌鹿戰鬥直升機,以及中國A5 Fantan轟炸機,還有一架安托諾夫二十六型雙發渦輪中短程運輸機(Antonov 26),上了白漆,看起來像是聯合國的機具。
西方國家其實啞巴吃黃蓮。因為英國在前首相布萊爾(Tony Blair)執政期間,於一九九九到二00四年間,與獨裁政體的軍火交易擴增了四倍,於非洲的軍火交易提高到十億英鎊,相當於十億七千萬美元。法國則是在二00二年至0五年間,成為非洲排名第一的軍火供應國,領先美國、蘇聯與中國。蘇聯則於二00六年,取得這個令人寒心的排行榜冠軍。一切都是環環相扣的,眾多報告也只是在自打嘴巴罷了。
帶頭的不是別人,正是美國。他們是世界上遙遙領先的軍火供應者,在二00七至二00八財政年度,他們的交易合約金額高達三三‧七億美元,比二00七年的二十三億與二00五年的十二億高出許多。二00七年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年鑑上,全球最大的一百家軍火販售商當中,屬於美國的就占了四十二%,其中排名前十二的,有八家是美國公司。
根據同樣資料來源,一九九七年至二00六年這段期間,非洲的軍事開銷暴增了五十一%。為了供給大量武器與簽訂龐大金額的合約,美國前總統小布希「戴著面具」前往非洲訪問。根據國際難民中心的說法,美國就是想要透過人道形象,來達成銷售的目的。二00八年七月出版的報告指出,美國非洲軍事指揮中心允許國防部挪用國家的預算,用來改善美國在非洲形象。過去十年當中,美國五角大廈只用了三%的經費從事人道援助,但現在它打算增加二十二%,但卻是透過軍事途徑。例如,在賴比瑞亞,五角大廈已經撥款五千萬美元給軍閥的僱傭兵,培訓兩千名士兵。「可以確定,這是一個得以鞏固聯盟關係、輕鬆且快速的方法,」軍火交易資源中心的威廉.哈騰(William D. Hartung)發言道。
美國給予一小撮薩赫爾地區所謂「戰略性」國家的非洲軍事「援助」經費,已經由一九九七年至二00一年間的四千億美元,提高到二00二至0六年的一億三千萬美元。透過橫跨撒哈拉反恐倡議(TSCTI),光是在馬利、查德、尼日、還有茅利塔尼亞,五角大廈就提供了五億美元,目的是要「加強邊境安全」。自二00二年起,美國國際軍事教育及訓練,每年投資了一千億美元,用來訓練非洲的軍官。
美國民間軍火商在非洲精準的軍火交易總額到底有多少,就像其他競爭者一樣,相當難取得其數據。不過可確定的一件事:布希的非洲行,打通了空前巨大的軍火交易合約門路。
至於中國,則威脅著這個蓬勃增長中的軍火市場,也因此招致不少的批評與反對聲浪。一九九八年,全世界花費在軍備製造的總金額為七千四百五十億美元,到了二00六年成長一倍,達到冷戰時代的程度;其中,美國占四十六%,法國、英國或日本分別只占有四%到五%。令人意外的是,中國已經攀升到與英法和日本一樣的程度。
(本文轉載自Serge Michel、Michel Beuret、Paolo Woods新書《黑暗大布局》,中文譯本由早安財經出版)
中國在非洲的新殖民主義?>中時07.11.20郭崇倫
美國與中國在非洲的發展,有一個象徵性的對比,北京今年五月宣布,將捐贈一億五千萬美元在衣索比亞首都阿迪斯阿貝巴興建非洲聯盟新總部;而美國國防部十月正式設立「非洲戰區指揮部」。
新的非洲聯盟總部藍圖酷似聯合國總部,象徵非洲國家希望團結強大,擺脫殖民母國的控制,而強調反恐作戰的「非洲戰區指揮部」,則讓非洲國家擔心美國軍事力量重新控制非洲。
誰比較受到非洲國家歡迎,是不言可喻的,中國在非洲的發展,讓西方國家又羨慕又懼怕,甚至有人猜測美國的軍事部署實際上正是用來對付中國。
中國在非洲起步雖晚,但是自從去年十一月初「中非合作論壇北京峰會」之後,發展神速的讓人咋舌。
根據剛剛公布的預估,今年中國與非洲的貿易額,將從去年的555億美元,增長25%,中國已經成為非洲第三大夥伴,僅次於美國與法國,預估2010年,中國就會超越美國,而成為非洲最重要的貿易對象。
在投資方面,截至去年底,中國對非洲直接投資達66億美元,今年前9個月,就超過10億,主要集中在礦產開發、交通運輸以及農業與農產品方面。
中國排山倒海的貿易投資,西方國家批評為新型態的殖民主義;中國現在全面在非洲找礦產,納米比亞、迦納、剛果、馬利都有中國地質調查局的探勘人員,蘇丹原油60%輸往中國,中海油(中國海洋石油總公司,簡稱CNOOC)在已證明有豐富油藏的奈及利亞、安哥拉、赤道幾內亞、查德、加彭、阿爾及利亞等國,積 極搶油。
更有人指出,非洲當地市場對中國價廉、質相對優的產品無招架之力,構成另一層的剝削,譬如像70%埃及的鞋市場,由浙江兄弟鞋業主宰,每年要賣出一千二百萬雙鞋。
但是外資與價廉的進口貨,對窮苦的非洲有什麼不好?中國政府更強調,對非洲是「力所能及的無私援助」,即使西方媒體都承認,北京提供援助時並沒有任何條件(no-strings aid),這與過去的援助很不相同。
以中國工商建設銀行(ICBC)十月投資南非的標準銀行(Standard Bank)為例,這是中國最大的銀行(從七月起,也是全世界最大銀行)與非洲最大銀行的策略聯盟,從商業邏輯上說,這是筆好生意,中國商人蜂湧到非洲,標準銀行在18個非洲國家有200間分行,對ICBC能夠藉此擴展金融服務網路,但不同於西方的併購,中方56億美金所取得的20%股權,並沒有更換管理階層,或改變任何政策。
西方援助所附加的條件,有時是為了壓迫非洲國家的民主人權進步,西方強烈指責北京,為了得到非洲政府的利權,不在意獨裁政府是如何殘害人權,甚至貸款與金援還助長了腐敗貪汙。
前世界銀行總裁伍佛維茲就批評,世界上將近80%的商業銀行在提供非洲國家貸款時,都遵守了社會和環境風險管理原則,「但是中國的大銀行卻不遵守這些原則」。
對這些指責,中國最初提出強烈抗議,稱在對外交往上,歷來是採取不干涉別國內政的原則,中國不會把自己的價值觀念、社會制度和意識形態強加給其他國家。中國更無意在非洲稱霸,而是與非洲各國在平等互利基礎上展開經貿合作。
外界壓力太大時,中國會稍作讓步,但是非洲國家都諒解北京是不得已,沒有人會因此與中國過不去。
中國人在非洲現在越來越多,單單是安哥拉就有2至3萬人,非洲人眼中看到的中國人,與歐美殖民母國派來的人完全不同,歐美人住的是五星級空調飯店,抽屜擱著雙程機票,來到非洲,多則一年,少則幾個月,蜻蜓點水一下,然後就調回母國好缺,「調劑一下」。
中國人不同,他們多半是年輕人,離開中國尋找機會,非洲是他們的第二故鄉,他們多半是國營的建設公司,因承包工程而引入的技術工人,住在路旁簡陋的工寮中,睡在行軍床上,每天早出晚歸,帶頭幹活,一周工作六天。
可以批評中國人為了生意不擇手段,也可以批評中國人沒有現代民主自由的觀念,但要說這些中國人是新殖民者,非洲國家是不會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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