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孝賢從《悲情城市》之後,真是愈拍愈晦澀難看,尤其《海上花》,除了華麗影象之外,連故事情節也看沒,尤其全片爲廳房話劇,完全沒有室外鏡頭,又不斷大說上海話,中間偶爾講講粵語。悶啊!
《海上花》可是朱天文改編自張愛玲所譯《海上花》(《海上花列傳》原用文言和蘇白寫成),全是出自名家,看下貼文之佳評吧!
竟信評不如無評!(楨:台灣新電影成敗皆因國際影展/補助/藝術等路線,但繼之的台灣電影復興則偶像/商業化!另參本館:侯孝賢:名導演71 中國金馬獎 )
《海上花》
導演:侯孝賢
編劇:朱天文
演員:劉嘉玲/梁朝偉/潘迪華/羽田美智子/伊能靜/高捷/李嘉欣
【劇情介紹】
19世紀末,上海英租界區的長三書寓,日日宴歌。這一晚又是賓客盈門,觥籌交錯。東道主叫周雙珠,是一位可愛、大氣的青樓女子,同時也是公陽裏老鴇的親生女。正當衆賓客酒興正酣之際,在同洋人打交道的衙門供職的文官王蓮生卻首先離席告退。他是去赴另一妓女張惠貞之約。此事極大地惹惱了妓女沈小紅。小紅在薈芳裏挂頭牌,但因爲她生性剛烈,快人快語,少有清客敢摘她的牌。蓮生是唯一與她長期往來的人。次日清晨小紅找上門來,在衆目睽睽之下對惠貞大打出手。其實蓮生所爲事出有因。他覺察到小紅同時還跟一個年輕戲子柳兒相好,並從小紅的態度上感覺到些許冷淡。煩悶之下蓮生去找另一個妓女,結果打翻了小紅這個醋壇子。
爲解決問題,蓮生在朋友洪善卿和湯嘯庵的陪伴下來找小紅,被小紅伶牙利齒的女仆大罵一頓。朋友在窘境中撇下蓮生徑自離去,蓮生只得獨自去見小紅。畢竟已有了四五年的感情,一番撫慰之後,二人又和好如初。
特殊的身份令雙珠常常在公陽裏充當家長的角色,妓女們之間的爭風吃醋需要她平息,惹上身的人命官司也需要她出面排解。雙珠看淡風塵以及練達的處世態度受到了洪善卿的賞識。
黃翠鳳是尚仁裏的年輕妓女,是個精明、會爲自己打算的女人,她渴望早日脫身青樓,獲得自由。她同時自如地應付著幾個男人,其中關系最密切的是有錢又有閑的名流羅子富。翠鳳一直同他在一起是因爲她覺得他會爲她贖身。
小紅看上去花錢並不大手大腳,卻欠下大筆的債務。蓮生對此困惑不解,不過還是替她結清了。一天酒宴過後,酒醉的蓮生在沒有事先告知的情況下,踉蹌地沖進小紅的臥室,結果正撞上小紅和戲子柳兒在一起。盛怒之下,蓮生將他送給小紅的禮物砸了個粉碎。蓮生斷然決定娶惠貞做妾,拜托善卿爲她籌備禮。善卿力阻,卻未成功。
羅于富終于爲翠鳳贖身。離開時,翠風將所有衣物、首飾都留給了其他姐妹。
春去秋來,蓮生得到提升,即將離開上海,朋友們在書寓舉行宴會爲他送行。小紅過去的女仆現在爲雙珠做事。從她的口中,蓮生知道了小紅淒涼的近況。但他並不想再次陷入其中,他要走了,走出這個令人眼花繚亂的“夢”……
【影片評價】
侯孝賢導演的此片,描述上海英租界所謂"長三書寓"的高級妓院,據說因爲清朝禁止官員狎妓,在租界則不受管制。在本片中把上海女人刻畫得太惡太過厲害,表現了陰盛陽衰,把大多數男人拍得太不中用,完全被女人駕馭,最可憐的是梁朝偉,心愛的妓女去"嫖"戲子,結果還是重投入她的懷抱。演員方面,李嘉欣最好,羽田美智子和劉嘉玲也不錯,全片爲廳房話劇,完全沒有室外鏡頭,不斷大說上海話,間中偶爾講講粵語。但值得一說的是,雖像話劇,但說話舉止自然,實感很強,充滿百年前的懷舊氣息。
影片雖是延續了侯孝賢慣有的沈穩敘事的寫實風格,但在影象上卻顯得華麗了許多,自然光不再是其追求的風格特性。從這一點細節處可以看出,侯孝賢的藝術作爲與美學選擇是在九十年代期間發生了一些觀念性蛻變,開始向一個人造光的背景鋪張的路線上緊靠,鏡頭語言的表達,似乎也受到九十年代興起的監視器影像風格的影響,一度在尋求影像突破的路徑中輾轉徘徊。
香港嘉禾電影1986版電影《海上花》
導演:楊凡
演員:張艾嘉/姚煒/鶴見辰吾/秦沛/樊少皇/吳大維/楊凡
【劇情介紹】
夏天繼續的炎熱。在監房中,律師盤問美玲的口供,美玲卻一口承認自己殺了中村。律師問她爲甚麽要殺他,她說:這個男人逼我跟他走,他逼得太厲害,我沒有選擇,也沒有辦法,所以我殺了他。問她認識他多久,她說十年,也只有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卻也有十年。十年前,美玲曾偶遇中村。那年美玲方從上海來到澳門投靠姨母,夜間在一茶樓獻歌。那次,中村到香港參加球賽,順道往澳門遊玩,在堤畔與美玲巧遇,而那天晚上,中村恰巧又到美玲的酒樓聽歌。一個是海上漂零的花朵,一個是天涯過客,同是對人生充滿憧憬的年紀,彼此遂談得十分投契。這十年美玲巳是名交際花白蘭手上的一名奇花。中村取笑美玲:“爲甚麽十年前沒有這一刻?”美玲說:“假如十年前有這一刻,你就不會記起今天的我。”……
小說 《海上花》
《海上花列傳》又名《繪圖青樓寶鑒》、《繪圖海上青樓奇緣》。64回。作者花也憐儂,即韓邦慶(1856~1894),字子雲,別號太仙,自署大一山人。松江府(今屬上海)人。曾在豫爲幕僚。小說以趙樸齋、趙二寶兄妹爲主要線索,寫他們從農村來到上海後,被生活所迫而墮落的故事。趙樸齋因狎妓招致困頓 ,淪落至拉洋車爲生 。二寶則淪爲娼妓。《海上花列傳》是中國第一部方言小說 ,對話全用蘇州話,較近于寫實,平淡而自然。
http://baike.baidu.com/view/804467.html?tp=0_11
《海上花列傳》
熟悉張愛玲的讀者都該知道愛玲所譯的《海上花》,即《海上花列傳》。這部長篇小說的主要內容是寫清末中國上海十裏洋場中的妓院生活,涉及當時的官場、商界及與之相鏈接的社會層面。作者以看似不動聲色的筆墨,描寫了當時貧富懸殊、貴賤分明的社會生活畫面。
《海上花列傳》是最著名的吳語小說,作者江蘇松江府(今屬上海市)人韓邦慶。全書由文言和蘇白寫成,對話皆用蘇州方言是該書的鮮明特點,使用蘇白也是19世紀興起的吳語小說的共同特點。
《海上花列傳》簡介
妓女的生活,在文學上本也是現實的題材,不過前人所作,都成爲遊戲式的描寫,結果是作者借此以表白其懷才不遇的身世,而造成一種極其低級的氣氛。真能將妓院生活的經驗,加以真實深刻的暴露,一掃倡優小說的濫調的,是用蘇州話寫成的《海上花列傳》。
《海上花列傳》的作者,爲花也憐儂,真姓名是韓邦慶,字子雲,號太仙,江蘇松江人。科舉屢試不利,遂淡于功名,移居上海,爲《申報》作論說。喜作狎邪遊,所有筆墨之資,盡歸北裏,經驗既富,觀察亦密。而其文筆又極犀利,故成就較佳。此書爲一合傳體,爲許多故事的集合,然其組織與穿插,頗費心機。作者自己也說:“全書筆法,自謂從《儒林外史》脫化出來。惟穿插藏閃之法,則爲從來說部所未有。”(例言)書中那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穿插,前後事實夾敘的藏閃,從結構上說,確是很緊密的。《海上花列傳》本來各人有各人的故事,經作者加以組織,弄成一個有機體的總故事,在那裏同時進行發展。雖以趙樸齋、趙二寶兄妹爲主幹,其中很活動地插入羅子富與黃翠鳳,王蓮生與張蕙貞、沈小紅,陶玉甫與李漱芳、力浣芳諸人的故事。因爲作者要使得這些故事聯合緊密,用兩個善于牽線的人物洪善卿與齊韻叟,因此,一切都能活動地聯系起來,而成爲有機體了。
其次,作者也很用力于人物個性的描寫。他在另一條例言中說:“合傳之體有三難。一曰無雷同:一書百十人,其性情言語面目行爲,與彼稍有相仿,即是雷同。一曰無矛盾:一人而前後數見,前與後稍有不符之處,即是矛盾。一曰無挂漏,寫一人而無結局,挂漏也;敘一事而無收場,亦挂漏也。知是三者,而後可言說部。”這真是經驗之談。無雷同無矛盾,確是描寫人物應當注意而又極難做到滿意的地方。不雷同即能個性分明,躍然紙上;不矛盾,始能人格一致,而能形成人物事件的統一性。在中國過去的小說界,像作者這樣地自覺注意到創作小說的技術,實在是難得的。作者在這一方面得到了很好的成績。在他筆下出現的那幾個妓女,如黃翠鳳、張蕙貞、周雙玉、李漱芳、趙二寶之流,都是個性分明。因爲他是用蘇州語寫蘇州妓女,故能繪聲繪影,刻劃入微,那些妓女們的脾氣、語調和態度,都能活躍紙上,這正是方言文學的特色。再如趙樸齋、洪善卿一流人物,也寫得很成功。《海上花列傳》的地位,遠在同流之上,並不是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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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有朵花
侯孝賢作品《海上花》是我在幾年前看的一部電影,印象深刻,並且從此愛上上海話。之所以舊事重提,是因為最近在看張愛玲,想到以前上電影史的時候,教我們的黃建業老師曾評論改編張愛玲作品的電影都很不好,只有改編自張愛玲譯介的《海上花列傳》的電影《海上花》拍的不錯。在此之前,我已經很喜歡這部電影,臨時想到,再拿出來提一下。
我喜歡《海上花》,因為我覺得他成功營造出十九世紀末上海租界區高級妓女寓所的氛圍。他用古董陳設、考究的清裝、軟綿綿的上海話,緩慢略高的鏡頭,來構築他心中的老上海,一個比我們熟知的「老上海」還要過去的年代。我相信實際上不見得是如此,我看過張愛玲的譯本,覺得書中的世界要比電影裡紊亂的多(侯孝賢原本要拍的故事架構也遠比完成後的影片要來得詳細複雜),侯孝賢也說當時並沒有上海話,應該是蘇州話,只是蘇州話對不諳吳中方言的演員而言太難,才改為較為簡單的上海話。當時用蘇州話講,一定更是噥軟。但沒有關係,對我這不懂的人而言,上海話蘇州話都一樣,對大部分臺灣人也如此。這點瑕疵,完全不影響電影這塊「美瑜」。
我看古裝戲最愛看戲中的佈景陳設道具服裝,愈是考究愈合我的胃口。看得出來侯導演希望將十九世紀末的清代生活完全重現,這可不是只有放著古董家具、瓷器掛軸、窗櫺門板而已,除了要求演員必須極為熟練地使用當時的水煙及鴉片煙,恢復過去的生活節奏步調,也力求場景的擺設能以多一些生活過的痕跡,而不是只是裝潢好的樣品屋。讓背景融入電影情節如此講究,我也只看到侯導演一人。過去的「新電影」時期,許多導演拍了過去臺灣歷史與人民生活的電影,因為素材俯拾即是,要貼近現實並不會那麼困難。然而像《海上花》這類故事題材,不僅年代久遠,前清上海租界的生活方式,想必和當時的臺灣也有很大差別。侯導演卻仍透過他的轉換,讓觀眾看到一個彷彿不曾消散的長三書寓(當時高級妓女住所的稱呼),活靈活現在我們眼前。
我後來反覆回想,終於了解電影為何能夠如此「真實」,即便戲裡大家講的是滬語,穿的是旗裝大袍,住的是半中半西的石庫門樓房,侯孝賢畢竟厲害,抓住了《海上花列傳》舊日妓院生態的生活模式,抽出臺灣人最熟悉(也是他最熟悉)的場景,轉化成舊上海的風景。《海上花》裡飲宴的場合很多,吃花酒坐檯是當時妓女重要的經濟來源之一,故侯導演著墨甚深,其實就是臺灣人去酒店叫小姐的轉換。只是當時的瀘州老窖換成今日的威士忌,成化鬥彩雞缸盃換成今日的玻璃高腳杯,崑曲曲牌換成那卡西或卡拉OK,如此而已。宴中人物講話的內容,甚至也不大變,大抵說說不在場人物的八卦花邊,開開場中人的玩笑,連劃酒拳也沒有什麼兩樣,唯一有顯著不同之處,不過當時商賈都愛附庸風雅,不若今天酒店粗俗罷了。
於是我知道了,劇中的時空與我們相隔遙遠,但很多事情其實是沒有變的:喝花酒叫小姐沒有變,打牌找牌搭子沒有變(電影裡本來有打牌的場面,但剪出來後只剩下去赴牌約的情節),包二奶沒有變(裡頭的妓女其實都是某種程度的「二奶」),勾心鬥角沒有變(也不會變)…許許多多。張愛玲譯的《海上花開/落》也不過就是日常生活的累積,串出了一段段故事,串出一個個人生,看似無甚爾爾,正是遊戲人間後透徹的見地。而侯孝賢,只是將人生儘量「如實照搬」,成就一個再寫實不過(我的以為)的《海上花》。
http://www.wretch.cc/blog/jysnow/1702895
周雙珠評《海上花》
侯孝賢的電影《海上花》,係根據韓子雲所寫,張愛玲譯注的《海上花列傳》而改編,背景是十九世紀末期的上海英租界,但他僅擇取了李嘉欣、劉嘉玲、羽田美智子、魏筱蕙所飾演的幾個倌人(妓女)為引線,帶出的不見得是寫實的清末風華,卻見倌人、客人間的情愛關係所透析出的新視界。
整部電影始於一個堅持完整的長鏡頭,一桌客人劃拳喝酒,其中一個叫做莆生的年輕公子哥兒(徐天祥飾演)只要劃輸了,酒就由站在後面一排的女子代喝,這些女人都是他的相好簌芳(但是她從未入鏡)的姊妹們,看這些女子如此緊迫盯人,眾客只好讓莆生先走,待他離席,這些中年酒客們(由客串的徐明帶頭)便開始講述莆生與簌芳這對客、倌人的故事,兩人愛得死去活來的模樣,成了大夥調笑譏諷的焦點,彷彿這種原本建立在金錢與買賣的人際關係一旦超出了遊戲規則,就成了丟臉的情事。然而隨著鏡頭的搖攝,我們看到眾人裏次年輕的王老爺(梁朝偉飾演)笑而不語,他似乎無法認同,因為他自個兒也是個對青樓紅粉無法斷情的人(除了他以外,後來又出現個朱少爺也來了一段假戲真作的感情經歷),對照其他年長者的好管情事(老是插手晚輩與妓女的感情債)卻避諱動情(儘管他們都各自豢養了女人),《海上花》雖然主要係以女性作為敘事的主軸,侯孝賢卻意在言外地看似不動聲色間,側寫了男人不同年齡階段的感情心理,用的是極其內斂的手法,一如中國男性向以強勢外貌掩飾的脆弱內在,而這部份又與本片幟艷強韌的女性魅力,形成外弛內張的互照狀態。
序場之後,才出現片名《海上花》,緊接著侯孝賢幾乎是幾近“工整”地各以兩個鏡頭精簡地交代三名女主角的出場(很厲害的出場,因為表面上他們都沒有什麼激烈的戲劇動作,但羽田美智子和魏筱蕙的手腕、李嘉欣的精明和劉嘉玲的內斂,全都跟著出來了),之後就在固定的淡出、淡入間,悠遊于各種人物的關系裏。
因為大量日資而得以演出本片的日本女星羽田美智子,所飾演的沈小紅是一個把梁朝偉套牢卻又不肯輕易全部付出的妓女,她善用情緒技巧在冷淡與溫柔間遊移,靠梁朝偉幫他還債,背後卻又養個戲子。兩人的關係,在沈小紅先去掀客人捧別的妓女的場而佔上風,到客人抓到她養戲子而情勢逆轉,表面上無風無浪,儘是嘴上功夫,實則將彼此既想讓對方專屬於自己,自己卻又不肯甘休的矛盾心理,透過兩人詮釋出來。
相較之下,李嘉欣飾演的黃翠鳳就不一樣了,她也有固定的客人,而她更精明機巧地讓老鴇沒辦法多拿她一毛,又欲擒故縱地使客人願意幫她贖身;她是片中形象最強悍的妓女,卻另有看透風塵世故的了然,為自己的未來作了一番規畫,而且能夠一步步地順利達成。
至於劉嘉玲飾演的周雙珠,若要比較性格強弱,則介於善用溫柔扇的沈小紅與行事剛強自信的黃翠鳳之間,她所有的戲幾乎都是無風無浪的,既不讓自己沈溺在愛欲不可自拔的處境裏,也和他的客人達成一種奇妙的互利關係。最明顯的例子就是當輩份比她小的姊妹(雙玉)跟客人的世侄(朱淑人)發生感情糾葛時,她與客人居中調解時的演出,從容自若地像在辦一趟生意似的。她不急著從良,也不巴望激情,就如她點煙的勁,順其自然,隨遇而安。
魏筱蕙飾演的張蕙真在比重上較輕,他從野雞扶正為裏弄妓女戶裏的“先生”(夠地位的才能如此稱呼),即足見其韌性。所以就算是沈小紅憤恨客人捧她的場而來砸臺,她都不尋興師問罪那套,反而在故意不揭露卻又留個引線的技巧下,讓梁朝偉飾演的王老爺察覺沈小紅養戲子的內幕。
《海上花》是個極其特別的妓女電影,它不在控訴什麼皮肉生涯,也沒想製造另一種忠貞的神話,反而是藉這些男人、女人最自然的言行舉止,來揣摩感情流動的複雜動線。全數以室內搭景方式拍攝的結果,不僅在其執行難度之高,侯孝賢更利用封閉空間裏的長鏡頭,有限的推拉搖移,細細地傳達那種感情漂浮的狀態
http://big5.cri.cn/gate/big5/gb.cri.cn/6851/2005/08/24/1325@672467.htm
(楨:國片的偶像劇化/觀眾的青少年化,故檔期多在暑假!相較於靠國際得獎轉內銷的侯孝賢/蔡明亮等極具導演作者個人風格的台灣新電影,後台灣新電影《海角七號》《不能沒有你》《父後七日》等雖然主題庸俗、內容雜亂、故事零亂、表演平庸,導演靠台灣觀眾尤其年輕人熟悉的題材而叫好叫座,但一出島外(連華人市場) 票房多差,可見台灣影/評迷之民粹!另參本館:《海角七號》 鐵飯碗 《送行者》民粹亡臺 中國金馬獎 精神勝利法 《電影作者》)
苦民所苦 還是專業低頭【聯合報╱張升星/法官2010.01.14
總統、行政院、內政部等中央及地方機關首長,陸續要求全體公務員觀賞電影「不能沒有你」,訓勉公務員除依法行政之外,還要表現人性關懷的同理心。從中央到地方同聲一氣的呼籲,再加上監察院長王建煊適時贊聲:「公務員裡有一大堆笨蛋」等語,上行下效風行草偃,「不能沒有你」的官僚批判,已經成為當前「政治正確」的唯一選擇。
該片改編自數年前的社會新聞,一名男子與女友同居生女後,女友不告而別,他則成了單親爸爸。當女兒面臨就學問題必須確定身分時,才發現女友早有結婚登記,按照法律的規定,女兒將被「推定」為女友及其配偶的婚生子女。爸爸面臨不知去向的女友及其配偶,再加上難以克服的法律障礙,到處碰壁受挫,最後只好訴諸激烈的抱女跳橋而爭取輿論的重視。
對於並不熟悉法律的多數老百姓而言,本片徹底反映出官僚的冷漠與法律的僵化;但是在法律實務工作者看來,本片則是依法行政的必然結果與倫理親情的無奈抉擇。民法第一○六三條規定:「妻之受胎,係在婚姻關係存續中者,推定其所生子女為婚生子女。」「前項推定,夫妻之一方或子女能證明子女非為婚生子女者,得提起否認之訴。」因為女友及其配偶存有婚姻關係,因此女兒將被「推定」為女友及其配偶的「婚生子女」。既然是「婚生子女」,除非其身分被女友或其配偶提起「否認子女之訴」加以推翻,否則任何人都不能主張其為真正生父,要求認領他人的「婚生子女」。
為什麼法律必須這樣規定?這個問題涉及法律對於「婚姻」的制度性保障。婚姻是身分上契約,一旦結婚,夫妻就享有婚姻的權利(例如法定身分、財產分配、親子監護等),同時也負擔伴隨婚姻而來的義務(例如履行同居、互負扶養、貞操保持等)。夫妻間的合法婚姻受到法律的保障,所以在婚姻關係中出生的子女,就不容許他人任意否定其「婚生子女」的身分。這就好像合法成立的契約,第三人不能惡意干擾一樣。這些法律並不是台灣獨有,其他法治國家也有相同的規定。
導演有感而發的創作,或許蘊藏文以載道的使命,但是政客卻把一部人文關懷的電影,搞成像「南海血書」、「向雷鋒學習」的政治樣板,民粹當道而專業低頭,令人感慨萬千!
公務員裡確實有一大堆笨蛋,而且越笨,官做得越大!
《海角七號》:後台灣新浪潮,新國片準復興代表作 文:Tzara
不可諱言,80年代末,解嚴前後的台灣電影新浪潮運動,曾讓國片在本土美學開創與歷史使命負載等諸多期待下,開創一波璀璨輝煌的榮景,也完成啟蒙本土自覺的文化意義。但90年代第二代新浪潮導演,則擺脫前代導演們的歷史使命感,自追溯集體記憶,國族根源的論述中脫身,轉而投向挖掘個人內心世界的探索和慾望的探索。然而,國片興衰成在於此,敗也在此,這批第二代新浪潮的導演們過份耽溺於個人美學生命的體現,過份沉醉摸索那些源自劇場的隱喻、象徵、符號學等語彙系統,卻淪為偏執、難以親近的作者論電影,雖很容易讓影像哲學思維深植人心的歐洲電影觀眾接受,對台灣本地觀眾來說卻是越來越沉重的視覺負擔,尤當影片訴求越來越背離千禧年前後,社會氛圍所希冀電影能引領人們脫離世紀末恐慌的娛樂狂歡目的時,台灣電影導演們卻還背道而馳地繼續討論存在與存有等形而上學,最後台灣電影竟被觀眾冠上「沉悶」、「為國外獎項而拍」、「非拍給市井小民觀賞」的標籤,而這難以洗刷的刻板印象更導致後新新浪潮新銳導演們,不管如何努力,如何開創新題材,如何急欲拋開舊包袱,卻要一肩承擔國片的原罪。所幸,這些青壯一代的台灣導演們,還願意咬緊牙關,前仆後繼地為國片洗刷污名,並以一部一部越來越多元、越貼近平民百姓家的電影,一步一步地尋回已流失的國片觀眾族群。
我慣以2002年易智言的《藍色大門》起算為千囍年後新新浪潮電影的開端,其青春小品的劇情,簡單明瞭,清爽爽口,餘韻無窮。且與1976等在地樂團的合作,小而美的製作預算,與先專攻台北少廳數,再以口碑創造佳績長賣的行銷方式,都成為後來許多新國片的典範。
除了以《藍色大門》為首的一系列新青春電影外,同年蘇照彬的《愛情靈藥》,則與隔年的《黑狗來了》(2003)共創一明一暗的黑色幽默喜劇,也間接影像到後來《國士無雙》等取材自台灣在地生活百態的諷刺鬧劇。另外,像是由紀錄片《無米樂》所奠定「販售在地人文明媚春光風情畫」的基調,則預告《九降風》、《練習曲》等片的賣座。當然,除了上述三條路線,國片類型日趨多元,國片導演越來越懂得如何在有限預算的市場操作中,保持自我的創作概念,並且更善於觀眾溝通,種種良性循環下,後台灣新浪潮的新國片可有準復興的態勢。至少,現在「國片」一詞,越來越能擺脫過去的污名,看國片日漸成為青少年族群間的流行,這些都是千囍年後所有中、新生代導演的努力成果。
在後台灣新浪潮新國片日益喚回並鞏固過往支持本土電影的觀眾後《海角七號》的出現,更讓人預先窺見這波新國片復興的高潮繼《不能說的祕密》後,又一部有望橫掃獨立與主流電影市場的佳片。不同的是,非學院派出身的《不能說的祕密》,是以完全商業經營的模式將電影製作與行銷包裝等各環節力求盡善盡美,而《海角七號》則是吸納過往所有國片的特點,無論是青春熱血、甜美純愛,在地人文風景,音樂電影等元素,盡數一網打盡。更重要的是《海角七號》不吝於節省預算,共耗資4000萬拍攝,並將所有經費花得合情合理,符合效益,按照劇本需求,絕不有所妥協。觀眾看了,也能感到值回票價。
若是這部《海角七號》真能成為老少咸宜、雅俗共賞、士農工商人人皆愛的作品,除了編導魏德聖天生用影像說故事的節奏感功力一流外,其劇本的嫻熟完美誠如前文所言,幾乎納入千囍年後台灣新浪潮國片的所有元素,饒富娛樂性、趣味性、與可讀性,全片幾乎毫無冷場,讓人哭、讓人笑、又讓人感到悲傷,也讓人感到萬分幸福,光是這部電影所能給予觀眾的「五味雜陳」,便足以證明這齣劇本多麼難能可貴,正是現今國片觀眾、投資者、戲院通路所期待的劇本。
乍聽之下,《海角七號》是一部純粹娛樂性導向的作品,實際上它所給予觀者的感動並不在刻意營造笑料、哭點,反而是訴求觀眾自然產生認同,不自覺地走進故事與角色之中,進而發自內心地感動。簡單來說,本片緊扣著恆春這片土地,運用最道地的語言,道地的景致,道地的風土民情,來塑造恆春印象。毫不遮掩,也毫不美化,不流於表面,而是深入內涵。態度絕對真誠,且處處充滿在玆唸茲的尊敬。無論您是南部子弟,或因為近幾年「春天吶喊」的風行,或墾丁度假旅遊的機會曾造訪過恆春,在這部電影中你都能回味到熟悉的溫度,熟悉的風景,熟悉的臉孔,熟悉的爽朗笑聲。
更讓我激賞的是:編導還以既詩意浪漫,又富文學價值的平行手法,以一封來自二戰戰敗國日本撤台老兵寄給台籍愛人友子的信件,勾勒出恆春日據時代的歷史記憶。同時,這跨越時空的信件還兼負貫穿古今,交織今昔兩位「友子」命運,並歌頌永恆愛情的作用,實在是神來之筆,對於戲劇張力而言,更增耐人尋味的閱讀性。
全劇就在看似極為通俗、娛樂導向的流暢節奏下,融入許多饒富文學價值、美學目的,甚至是社會批判的企圖,尤其是那些沉重的反省批判,例如「春天吶喊是外來投資者,在恆春墾丁撈金」,相對「在地青年人卻不斷外移」的檢討;或如對國寶級在地文化藝術長期受到忽視的反省,《海角七號》均以幽默諷刺的筆觸讓觀眾自然認同。就概念的傳達與溝通來說,相對過去其他多部過份嚴肅的國片,本片以娛樂包裝嚴肅目的的方式顯得更為聰明睿智。
最後,我想特別指出本片音樂元素的使用,堪稱近期國片之最。《海角七號》不時讓我回憶起聆聽交工樂隊概念專輯《菊花夜行軍》的悸動,也浮現著欣賞愛爾蘭電影《曾經,愛是唯一》的感動,而這兩部電影均透過音樂人對於音樂創作的理想堅持,表現出令人為之敬佩的生命力,體現著生命追求自我實現的真諦。另一方面,兩部電影都充分利用音樂這最簡單,最真誠,最直接的世界語言,表達出文字所無法明說的複雜情感。在動人的音符中,譜出一則美麗萬分的愛情故事。
《海角七號》以音樂證明愛情,用音樂述說故事,同時也用音樂為恆春在地文化致敬。本片除了用動人情歌賺人熱淚,我最難忘片末高潮戲碼的演唱會片段,最後安可曲竟突然以月琴為起音,彈奏改編自舒伯特名曲的「野玫瑰」,古典、傳統與現代樂器的結合,中日歌手跨國界的唱和,讓無論是人與人之間的種種愛恨,族群間的隔閡,傳統與現代的論戰,均藉由音樂所能傳達的大愛,在此一時刻徹底達到和諧,多麼美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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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片真的復興了2011-08-23 中時短評
《海角七號》與《艋舺》大賣後,媒體都說,國片終於復興了。不過,老實說,新聞界是「感情用事」,故意唱旺國片。大家對「國片復興」還是有些心虛,怕「兩隻燕子帶不來整個春天」。
現在,國片真的已不需媒體刻意吹捧、拉抬了。觀眾不需要「支持」國片,只要愛看電影,用平常心挑片,自然而然地就會看國片,因為最近這一波國片絕對比好萊塢電影「好看」。
九把刀執導的《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林育群執導的《翻滾吧!阿信》,都把故事說得非常吸引人;「好看」形成口碑,觀眾也就像潮水般湧向戲院。這兩部電影,票房應都可破億,投資者獲利幾千萬絕對沒問題。
拍電影能賺錢,國片哪有不復興之理?
舉例說,李烈製作《艋舺》大賣後,接著製作《翻滾吧!阿信》,光比較這兩部電影,任何人都可明顯看得出台灣電影的進步,不管劇本、演員表現,拍攝技術…「翻滾」都勝出甚多。
再例如,魏德聖拍《海角七號》,把國片由小眾的純藝術電影,導到「好看」的雅俗共賞大眾電影之後,並不以台灣市場為滿足,更進一步籌資七億元,拍《賽德克.巴萊》,這石破天驚的一擊,將是台灣電影挑戰市場的試探,也是《海角七號》之後的另一里程碑。
國片已有市場、明星、創意、自由的環境,萬事皆備。我們終於有成熟的文創產業了。
台灣新浪潮電影的興起與沒落
台灣電影「現代主義」化,可說是始於三支短片合而為一的黃春明原著改編電影-《兒子的大玩偶》(片中另有《蘋果的滋味》、《小琪的那頂帽子》)。除了部分禁演引發的「台灣電影宣言風波」外,中影公司大膽啟用新人拍攝鄉土文學作品,也是確立台灣電影新浪潮的主因。事實上,於《兒子的大玩偶》之前,中影已先啟用楊德昌、柯一正、張毅、陶德辰拍攝了《光陰的故事》,《在那河畔青草青》與《小畢的故事》。這些電影也促成了台灣電影的新風貌,更因票房賣座,讓台灣新電影成為主流。
《兒子的大玩偶》製作完成後,突破當時台灣政治與電影保守勢力的抵制,於輿論、口碑與市場的支持下,為往後台灣電影的創作自由創造一片天空。其後,包括侯孝賢、楊德昌、張毅、萬仁、柯一正、陳坤厚、曾壯祥、李祐寧、王童、虞戡平等也確定了以導演為主;形式新穎、風格獨特、意識前進的台灣新電影。
一般來說,此波新浪潮電影中較重要的作品計有《搭錯車》、《風櫃來的人》、《海灘的一天》、《看海的日子》、《老莫的第二個春天》、《玉卿嫂》、《油麻菜籽》、《童年往事》、《我這樣過了一生》、《青梅竹馬》、《殺夫》、《恐怖份子》、《戀戀風塵》、《桂花巷》。
該新電影絕大多數是由台灣政府所屬的中影所投資拍攝,主要的推動者為中影主事者明驥與中高階層的小野和吳念真。此三人,可說是促成台灣新電影的主要功臣,也對當時低迷的台灣電影產生重大影響。
在此影響下,台灣業內原本拍攝商業電影的導演見狀,也將此潮流引進商業電影境地,此種以鄉土小說為類型的商業電影,計有《金大班的最後一夜》、《在室男》、《嫁妝一牛車》、《孤戀花》、《孽子》等。不過因為產量畢竟有限,1980年代台灣電影仍以如許不了主角的喜劇,與其他如賭博片、犯罪片的商業電影。
另一方面,因為香港電影的成功,讓台灣輿論上也開始出現對台灣新電影的批判聲音。以藝術電影為主軸的台灣新電影的支持者與反對者逐漸壁壘分明,此因素,讓集體的台灣新潮流電影方朝終於1980年代末期結束。不但如此,在票房也大為失利。不過,相對的,此藝術電影,卻同時間大受國際影展與各國藝術電影市場上的歡迎。
http://www.movie100.idv.tw/p8.html
台灣新電影的歷史定位
1980年代台灣「新電影」運動核心人物之一小野在最近出版的集結影人訪談的《翻滾吧,台灣電影》序文裡說,「『台灣新電影』對後來台灣電影最大的影響不只是藝術傾向,而是把台灣人的情感轉向對台灣本身的身世、歷史和文化的注視,不管是個人經驗或是集體經驗。」
此定位很中肯,也應該以此定位來矯治一下浮泛流俗的台灣電影論述。
《海角七號》熱潮時,有報紙社論說迥異於過去「自我耽溺」、「冗長、沉悶、呆滯」的電影;票房上億的《艋舺》熱映時也有評論嘲諷20幾年前「有水準」的電影工作者發動「新」電影革命,讓一般觀眾看了睡了幾覺之後不再進戲院云云;《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和《賽德克.巴萊》造成轟動,又有報紙社論「向台灣電影的救星致敬」,說「上一代導演」把台灣電影「搞到死透透」,「把自己拉高,超越觀眾」、「鏡頭冷漠,手法孤傲」、「電影語言怪異」,「謀殺了台灣電影」。
這些看來針對1980年代台灣新浪潮電影的惡評,雖然擺爛,其實相當程度也是整個台灣社會對新浪潮電影的廣泛負評。
1980年代崛起的頗具「藝術」形象的「新電影」,是因當年功夫武俠文藝愛情等浮濫商業片和教條化的「愛國」片以及絕不寫實無益健康的「健康寫實片」充斥,國內觀眾紛紛轉向香港與好萊塢電影之際,圖謀振衰起蔽之舉,《艋舺》導演鈕承澤當年主演、吹響「新電影」號角的《小畢的故事》(1982),更是票房成功之作,沒有讓觀眾睡覺,而是讓觀眾耳目一新。
無奈頹勢難挽,「新電影」無力振興台片票房,只能跟著整個台灣電影市場和觀眾品味共榮共衰。新電影以產量和市佔率而言從來不是台灣電影市場主流,但卻老是有人沒頭沒腦把台灣電影市場低迷怪罪到所謂「孤芳自賞」、「自命清高」、「矯情」的電影工作者和評論家。
「新電影」的主要特徵,是表現出1970年代電影所缺乏的台灣本土社會風貌與在地脈絡,其無可否認的標竿地位,是確立了台灣電影在主旨、題材、語言、氛圍上靠向在地社會與本土視角的典範轉移過程,只是這過程要再過20年,來到2005年前後的《生命》、《無米樂》、《翻滾吧!男孩》、《夏天的奇蹟》等紀錄片風潮時,才得到本地觀眾的真心喜愛。
以後見之明來說,「新電影」比較可議的是頗有文藝青年的矜持,作品過於低調與壓抑,又沒有產生電影工業最需要的明星人物,觀眾不買帳是想像中事。然而,「新電影」也為台灣電影埋下深刻的人文與知性氣質,如今這份氣質已成為「台灣電影」的品牌風格,在華人電影市場獨樹一幟。
上一代的新電影,新一代的老養份。曾經,楊德昌和侯孝賢,一知性一感性,一都會一鄉野,是台灣新電影的一雙翅膀;而與楊德昌師徒傳承的魏德聖導演的《賽德克.巴萊》,和稱魏導《海角七號》為「神作」的九把刀導演的《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則彷彿成了今年台灣電影的一雙翅膀,一個歷史澎湃,一個青春無限,這豈止是歷史的偶然而已。
http://www.wretch.cc/blog/kotsijin/17000688
台灣新電影專題
【異言堂】引言 2002/6/3 侯季然
然後,你會開始懷疑:什麼是新電影?
什麼是新電影?
一個運動,一種理念,還是一個神話?
楚浮曾說過:「法國新浪潮既不是什麼運動,也不是什麼學派,或者團體,它只是新聞界所發明的名詞。」
台灣新電影會不會也是一個虛幻的名詞,每個人都可以把自己的想像投射其上。
這些號稱是「新」的電影究竟說了什麼「新」的東西,比什麼「新」?從成長經驗到歷史傷痕,文學改編到女性自覺,美學風格到創作理念,眾說紛紜。
有人說:新電影已死。那它究竟是怎麼死的,死在誰的手上。如果說新電影已死,那為什麼時至今日我們仍然熱烈地討論著它,且在新拍的台灣電影中容易便找到新電影的幽魂。
二十年已經過去,站在這個時間點上,對於新電影,我們是否可以多看見一些,或者,看的更清楚一些。
……………
http://movie.cca.gov.tw/files/11-1000-112-1.php
反思台灣新電影二十年 文/黃志翔 夏潮人文電影學苑
台灣新電影自一九八二年發端至今已屆廿年,這廿年,也是台灣電影產業全面棄守、電影生產者花果飄零的一頁潰敗史。
或有論者認為新電影導致台灣電影工業不景氣,然而,以八二年至八六年間新電影產量僅為同期台灣電影總量的百分之十四弱觀之,這種指責未免過於沉重,誠如焦雄屏所言:
「電影界的商業行為如果失敗了,是敗在商業電影。具有嚴肅文學企圖的年輕電影,既未取得商業主導地位,又沒有佔據大量的投資金額……又那裡有資格承擔電影界不景氣的罪名?」
至於新電影實際的影響力,應如盧非易所言:「新電影之影響毋寧是在媒體、美學與創作觀念的建立。」
相較於八二年之前,台灣充斥著武打與三廳愛情的商業類型電影,而較少嚴肅的人文精神電影,新電影的崛起無疑有它正面的意義,它除了是對於那種俗濫的類型電影的反動,更在人文精神的貫穿之下,或改編文學作品,或以現實主義手法呈現底層人民的生活以及台灣社會的發展與矛盾。以此而論,新電影接續了七O年代文化界的鄉土文學論戰餘緒,成為「文學來自社會、反映社會」的現實主義路線的繼承者。《小畢的故事》、《兒子的大玩偶》、《看海的日子》在票房上的成功,也證明了現實主義的創作路線是獲得社會群眾支持、擁有社會基礎的。如果說,新電影為當時的台灣吹起了一股文藝復興風,並不為過。
然而,作為一股新興的創作路線,新電影卻也很快的就面臨了它自身的、以及政治經濟環境加諸於它身上的種種條件限制。對於新電影的創作者而言,這既是一種主觀的限制,也是一種客觀的限制。
一九七八年開辦的電影圖書館(電影資料館的前身)大量引進外國藝術電影、作者電影,放映電影、出版書籍,逐漸在台北文化圈蔚為一股新興的審美潮流,師崇歐美日的電影藝術大師(如:雷諾瓦、布烈松、安東尼奧尼、小津安二郎),每年的坎城影展和威尼斯影展成為追逐藝術電影的二大指標。這樣的審美潮流與價值觀,後來在新一代影評人的推波助瀾之下與八O年代的新電影結合,形塑為一股風潮。這樣的審美觀幾乎一面倒地推崇特定的電影語言形式,以致於「長鏡頭」、「疏離感」等等詞彙,影評人和創作者朗朗上口,並沿用為創作的基本技法。
這種關於「藝術電影」的觀念與實踐,無疑地具有讓電影更深化地反思社會的可能性,但是,在台灣,它卻演變成為形式主義與菁英主義──對一般的觀眾而言,新電影變得越來越難懂,而導演們卻兀自高倡他們的創作觀,票房節節敗退的同時,甚至有人回過頭來蔑視觀眾,直言:「我的電影是拍給大專程度以上的人看的。」(蔡明亮語)
然而,輕忽本土觀眾與本土市場的同時,新電影的菁英主義路線卻因著參加國際影展屢屢獲獎,得到了鼓勵,也得到了發展的物質基礎。數年累積下來,新電影的導演已有能力在開拍之前藉由預賣版權取得國外藝術電影片商的資金,就算在台灣賣座慘淡,仍能維持小格局的製片方針。「國外參展、島內傲人」,時至今日,仍成為新一代影像工作者普遍的創作態度。
相較之下,新電影當中雖不乏採用貼近於觀眾的技巧來從事創作的導演(如陳坤厚的抒情路線作品),他們的創作理念與路線卻受到了漠視。新電影的發展出現路線的分歧,中間也曾出現諸多不曾被明辨、也不曾被明辯的正反觀念欉結──傳統/反傳統,商業/藝術,市場/反市場,妥協/不妥協,故事/去故事,戲劇/去戲劇……等等,如何辯證地耙梳這些糾葛不清的歷史欉結,雖非本文的題旨,卻無疑是正確評價台灣新電影時不可忽略的課題。
總的來說,對於台灣新電影的政治經濟考察,不能漠視它在後期發展當中與國際資本接軌的性質,這使得新電影的作者得以相對撇棄台灣市場,而專注地創作出同國際影展審美觀、同國外藝術電影市場相接軌的作品,以此而論,晚期以個人藝術作品為名即能取得版權預賣訂單的新電影,其維持生存的主要物質基礎竟來自於島外,而不在台灣。因著這樣的物質基礎,新電影的生產體系通常是一個個以導演為核心的個人工作室型態,低工資和自我剝削不斷磨耗相關勞動者的理想情懷,不利於整體電影產業的形成與制度化,也難以出現台灣在地的產業整合。
台灣新電影的意識形態流變,在前述的物質基礎之上,以召喚群眾的現實主義發端,以疏離群眾的形式主義告終。新電影的敘述語法日益走在個人主觀抽象思維的偏鋒,日益和孕育了它的社會母體脫鉤,以此而論,晚期新電影形式主義的另一面,其實即是反社會化的菁英主義,至於新電影在文化消費領域形成愛憎分明的懸殊反差,也無異於在台灣的美學觀念上劃出了一條階級界線。
有心投入電影產業這條文化戰線的朋友們,可以多想想這樣的問題──從何時開始,用電影去反映社會,去敘說人民的生活、敘說讓我們的社會大眾看得懂、而又動人的故事,竟然變成一件可恥的事?
懷抱這樣的問題意識,反思台灣新電影之餘,策勵未來,我們或可得出一個結論: 被顛倒了的美學,需要被顛倒回來!
新電影,影展,與「後」新電影(?)張世倫 2003/6/29
八0年代頗受評論界與文化界注目的「台灣新電影」現象,深刻且具體地影響了當代的台灣電影生態。九0年代後,論者或謂「新電影之死」,或以「台灣電影新潮」(新聞局電影年)或「新新電影」(焦雄屏)指涉之後的電影/影像作品,此次「台灣電影筆記」的專題,則以「後新電影」命名之。姑且不去考察這些說法或「口號」的精準度或現實性,無論如何,「新電影」就像一個陰魂不散的幽靈,成為人們在指涉、描述、及品評九0年代後台灣電影的重要參照點。這篇短文希冀討論「新電影」所形塑的影展路線,以及這條路線如何「制約」所謂的「後新電影」(假如真的有所謂的「後」的話,容後述)。
新電影「影展路線」的形成
透過對台灣「新電影」現象之考察,我們首先發現到此現象在80年代出現,與60年代後逐漸傳入台灣的「作者電影」影評系譜,以及西方藝術電影典範,有若干思想及意識上的關連性。這樣的特徵,不但展現在「新電影」工作者自述其思想傳承及影響源由上,並反映在支持新電影者的「作者」評論策略上。這皆使得「新電影」評論者及工作者,在意識上與上一代電影工作者,有若干世代差異。
「新電影」一詞,最早雖出自小野 等人為《光陰的故事》所擬之企劃案中,具有商品行銷定位之功能,但其後由於若干爭議如《兒子的大玩偶》修剪風波,加上文化界早對既存之台灣電影表現有所不滿,而希冀有若干新氣象,因此「新電影」出現後,頗受文化界支持,加上支持「新電影」之影評人,多採作者影評路線,對此現象策略性地支持,「新電影」逐漸在論述上構成一股勢力。其後「新電影」逐漸在商業市場上失利,引來業界反彈及敵對影評之批評,雙方論戰之場域,從《金馬獎》到電影刊物等,於此同時,「新電影」開始試圖與國際藝術電影機制接軌,這樣的策略,包括接觸對華語電影具論述權之重要國外影評人,先大量地參加國際間的「中級」影展,一方面累積作品及導演聲譽,為參加階層性更高的影展進行準備,另方面則有進行國際版權交易的可能,甚至可藉此使原本在國內市場虧損的新電影「轉虧為盈」。隨著「新電影」在台灣逐漸被業界及「觀眾影評」取向所敵視與爭議,且無法充分掌握電影評鑑機制,其國際間聲譽反倒逐漸增加。本土市場與國際路線之分裂,已有跡可尋。
「新電影」勢力的國際路線,於89年《悲情城市》得到《威尼斯影展》金獅獎時達到顛峰,國家機器亦逐漸發現「新電影」所具有之國際宣傳價值,態度由80年代的消極轉為積極收編。89年國家機器開辦電影輔導金,其目的即為製作可參加國際影展之優良品質國片,其後制訂之「國產電影片暨電影從業人員參加國際影展獎勵要點」,甚至將國際間影展分門別類排出等級,論功行賞。93年之電影年活動,亦委託焦雄屏辦理,排除業界勢力,藉此收編「新電影」勢力。焦雄屏等亦藉「國際路線」漸受官方重視的脈絡,在論述及實踐上逐漸將「新電影」建構為「台灣」電影唯一合法之國際代表(representation)。95年在官方灌注若干資金下,焦雄屏成立「台灣電影中心」,其目標在將新電影推至國際影展。
「新電影」正典地位的確立
99年底,加拿大電影資料館向世界上重要的「藝術」電影機構【註一】發出問卷調查,目的有二,其一,選出90年代世界十大佳片,其二,選出90年代在電影上表現最好的「國家」。結果台灣電影,或者說的更精確些,走「影展路線」的「新電影」,在這些西方藝術電影機構的眼中,與伊朗一同排行「第三」,僅次於第二的美國及第一的法國,第四則為日本。在這個西方「藝術」電影菁英所選擇的90年代佳片榜中,侯孝賢的《海上花》排名第六,《戲夢人生》與《南國再見,南國》並列二十四。楊德昌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排行第九。25部影片中,台灣片佔四部(自由時報,1999,12,28:28)。此外,法國『電影筆記』 (Cahier du Cinema)在96年出版電影百年史之專書,特把87年「台灣電影宣言」之簽訂立為一章探討,『電影筆記』99年更以「作者論」觀點出版『侯孝賢』專書,對其推崇至極,2000年『電影筆記』選出90年代十大佳片,其中包含侯孝賢的《南國再見,南國》及蔡明亮的《河流》(自由時報,2000,1,4:30)。相較於80年代初「新電影」勢力在想像及實踐中多少以法國新浪潮為效法對象,小心翼翼且姿態較低地進行國際接軌,90年代末「新電影」之歷史定位及侯孝賢等的「作者」身份,在「國際路線」的實踐下,終於被這個西方「中心」所完全承認並認可。
「新電影」及「後新電影」與台灣市場及評鑑機制的疏離
然而相對於這種來自西方的稱讚與高度評價的,卻是「新電影」及「後新電影」對台灣市場的無能掌握。整套自《悲情城市》以來成形的「影展路線」,藉由參加影展、進行國際版權交易、及輔導金補貼等策略維繫拍片所需,但除了《悲情城市》與《喜宴》兩片外,採此策略的電影皆無法成功開發出台灣的「藝術」電影分眾市場,便逐漸形成與本土間的疏離,並益加仰賴西方之肯定乃至外資的合製計畫,久而久之,不但在「美學觀」上只能追求西方「權威」影展或影評之肯定,「生產」上更是被依附於國際「藝術」電影市場的分工架構中,缺乏源自台灣的投資及市場基礎。換言之,整套「國際影展」之路線,彷彿抽離了台灣的製片工業及美學鑑賞機制運作,具有某種疏離性。
「國際路線」與台灣影業之間的疏離,另一原因則在片商勢力的敵視。自「國際路線」成形後,片商勢力便經常與「新電影」派勢力爭奪政府分配的資源,每年輔導金的分配便為一例,政府委託焦雄屏辦理「電影年」事宜亦引來片商抵制聲浪。在政府之電影政策只在製片部門發輔導金補助,卻不積極介入發行與映演部門的情況下,「新電影」及「後新電影」派只能藉由「影展路線」,維持生機,但由於台灣商業電影已在90年代崩盤,因此「影展路線」便被貼上把國片搞死的標籤。但是,「新電影」這類的作品本就不該是一個國家電影市場上的主流,若要其為台灣電影衰敗負最大責任,恐怕不甚公允,尤其當發行映演管道依舊掌控在片商勢力手中時,要開發出本土的分眾電影市場,並不容易。
但即便如此,若干新電影派人士過度追求國際影展路線,常也導致許多心態頗為可議。例如不斷將西方文化菁英之美學標準判斷視同普世價值,轉而批評台灣觀眾淺薄的文化修養和欠缺品味,形成一種文化菁英式的論調,卻對實質改善台灣電影環境沒有助益,或著如最極端的姿態如楊德昌的《一一》,不但全盤否定台灣電影評鑑機制的正當性(無論是舊派的《金馬獎》或新派的《台北電影節》),甚至連作品是否要與台灣觀眾進行商業互動,都意興闌珊極端消極,推說版權於日商手中,但作品早已在世界各地商業市場及大小影展通行無阻。除了楊德昌外,如蔡明亮、林正盛、侯孝賢等,都或多或少對台灣市場及評鑑機制頗為疏離,的確在「影展路線」主導下,這些導演的資金、商業市場、藝術正當性、及作者地位等重要的有形無形資源,幾乎皆來自國外影展及海外投資,也無怪乎「影展路線」造成了「新電影」及「後新電影」對台灣市場及評鑑機制的疏離態度。
因此,「國際路線」雖然是「新電影」及「後新電影」在本土市場不利,配合官方輔導金等政策協助下,少數可走的出路,但「新電影」長久以來並未成功地建構出台灣的藝術電影消費模式,反倒亦步亦趨地跟著國外的美學判斷及合製投資走,起始強調重視台灣本土歷史的「新電影」現象,90年代隨著「國際影展路線」,反倒越來越和「本土」疏離,本土或國族主義的影像符號,反倒成為跨國主義願意投資的異國情調。
影展政治學
更何況,這條「國際影展」路線可行,有許多背景脈絡,包括西方影展的「中國熱」,加上台灣「新電影」現象在80年代逐漸成為一股勢力,配合官方意識型態及外交需求使然。但是,這些因素不可能永遠都存在,例如西方影展的中國熱早已退潮,官方也不再如90年代初期對協助台片參加影展那麼熱心。
更重要的是,新一代所謂的「後新電影」導演,並沒有他們80年代那一輩導演那麼好的契機,能像侯孝賢拍了八部作品,參加高達一百一十三次「中級」影展,把國際名聲逐漸「養」起來,成為活躍於三大影展的作者導演。後新電影導演在「國際影展」這個路線制約下,時常在第一、二部電影時就決定其未來命運,國外影展不青睞,就很難繼續走下去,幸運者如蔡明亮或李安,能有繼續發展的契機,不幸者則更多。簡言之,打開籠罩於其上的各種迷思,事實上「影展路線」除造就若干「大師」外,並不是一條穩固,健康,並可促進新一代創作者持續出現並良性成長的途徑。
影展作為一種藝術機制,就像一個眾多勢力爭取詮釋權與定義權的場域,而不同的影展,其文化資本、文化位階、及可以爭取的程度皆有所不同,對參與鬥爭的人來說,能達到的效果也有所不同。國際上重要的影展,由於歷史悠久,建制化程度已經很高,藝術正當性也高,能賦予參與者的藝術地位也強。台灣本地,由於「電影作為一門藝術」的路線還在成形階段,像是金馬獎這樣的機制,不穩定性也高,能賦予參與者的文化資本也很低。80年代後新電影相關人士的鬥爭,或多或少是對金馬獎採較消極的態度,走的是國際影展路線,由於台灣國際地位特殊,國家機器也願意建立輔導金制度配合,就形成了「國際影展路線」與「本土評鑑機制」間的斷裂。
弔詭的是,伴隨著商業電影市場崩盤,及片商投資意願低落,「國際影展」路線成為台灣電影工業在九0年代後最顯著的特徵,而這個依賴國家機器灌輸資金,藉由參與影展尋求鑑賞機制認可其藝術價值,久而久之也「製造」出幾位世界著名的電影「作者」。國際影展打造出的這些電影「作者」,不但不受到台灣電影評鑑機制金馬獎的青睞,在台灣票房也不理想,然而國際影展文化所賦予其的「藝術作者」身份,如今已是另一個吸引外資的商業利基,侯孝賢、楊德昌、李安、蔡明亮皆為此例。但這樣的模式,已經造成台灣電影在美學及資金上,皆依附外國勢力的情況,「新電影」不但被納編為國際藝術電影市場的分工體系中,所重視者更以西方影展之美學判斷為主。結果,便是在市場及美學判斷上,皆與本土脈絡逐漸疏離,這是他們在不同評鑑機制中取捨進出後,所造成的後遺症之一。
事實上「影展」的功能,即為藉由一套「選擇的政治」(the politics of selection),藉由榮耀「少數」遺忘「多數」,來形成電影「正典」(canon)。但這個選擇的過程,則牽扯到造勢運作(如花公關宣傳費),影壇風潮(如中國熱、東南亞熱),評審偏好等因素影響,再者,把所有不同背景的影片抽離其社會脈絡,放在西方舞台上進行高低排名式的比較,並在表面上聲稱其公允權威,這種評價方式的正當性其實頗值得存疑。然而「新電影」勢力卻以這樣的「影展模式」,做為影片「生產」、「行銷」、及獲取「正典」地位的核心場域,卻不設法在本土建立起另類的生產、發行、評鑑機制,甚至完全不願意與台灣的評鑑機制及分眾市場進行互動。無怪乎「影展路線」重外輕內的姿態,使得「新電影」與台灣社會之關係,漸趨疏離。
於是我們看到,這條國際影展路線,一方面和本土之電影評鑑機制頗為疏離,二方面,國際路線使導演逐漸在美學觀及商業電影市場上,形成依賴國外而輕本土的情況。這個情況,「新電影」派勢力固需負部分責任,但最大的原因還是在於國片缺乏合理的發行映演管道,無法與觀眾互動。事實上就「新電影」這類的「藝術」電影而言,本就不可能是商業市場上的主流,但具有分眾市場之潛力,這也是外資願意收編若干新電影導演之因。但是在台灣,雖然西方「藝術」電影之市場已逐漸成形,但本土「藝術」電影卻一直缺乏合理的映演空間,因此無法成功地建構出一個分眾市場,使創作者與觀眾彼此互動,互相辯證出本土的藝術電影觀。事實上小眾電影作品(不只是影展片,還包括紀錄片等一切非商業主流之電影作品),事實上在台灣應該是有機會形成一套映演機制。
結語:缺乏集結,何「後」之有?
無論是「新電影」或所謂「後新電影」工作者,一直沒有成功地以一「集體」形式出現,「持續」施壓要求國家機器推動長遠之電影文化政策,大多只是消極地呼籲政府加強「輔導」,而缺乏積極集結以向國家機器協商,乃至抗爭的姿態與作為。反倒在所謂國際影展路線下,創作者與業界之隔閡更加擴大,國家機器則分而治之,時而補助,略施小惠,整體架構,頹毀依舊。
以此角度觀之,國家機器多年來對個別影片或工作者的零星補助,在一定程度上似乎反倒疏解、緩衝了電影人集結,乃至集體、持續施壓,要求改造電影經濟體制的呼聲。無論是80年代末的「另一種電影宣言」,或90年代的「電影創作聯盟」,乃至近年來頗有聲勢的「純十六」及其他等年輕影像工作者,雖然頗有成果,對於政策面的呼籲、施壓,不幸地都只是曇花一現,缺乏持續的努力與作為。
換言之,還是太多的個人式的作者論想像,太少的集體式的電影政策討論及施壓。
事實上台灣電影在本土市場上的困境若要設法解決,絕不可能靠國家機器或業者「自行」良心發現。「新電影」或所謂「後新電影」或只重視國際路線之經營,只去成就個別電影作者之名聲,而缺乏從本土集結並施壓國家機器要求改革的決心,台灣少數創作者雖然有可能在西方影展之青睞下得到國際資本灌注之拍片機會,並成為西方電影論述中地位崇高的電影「作者」,但如此情況下,台灣電影永遠只能是外資在「全球本土主義」(global nativism)戰略下的研發部門,所謂的「台灣」電影,也只不過是「國際」市場中被消費的「異國」影像罷了。
那麼所謂「後」新電影,到底「後」在那裡?假如「後」代表的是一種「超越」,那麼大部分想像力還是侷限在某種作者論式的想像,而非集體式的去挑戰現行建制,究竟有什麼好稱之為「後」的呢?還在原來的遊戲規則,一樣的迷宮裡面呢!
藉著對「新電影」之影展路線及其對所謂「後新電影」之侷限進行初步考察,或以點出集結並聚焦政策面的重要性。但一個或許已引出但尚未能回答的問題是,未來相關團體或勢力意圖鼓吹台灣電影工業進行改革,其應採取的論述及策略究竟為何。顯然,目前與「新電影」較為相關的「藝術」電影典範及國際影展路線,顯然有所不足,然唯有先對此路線進行歷史性地考察與反思,或許才能設想出一條(或數條)真正具有替代性的出路。
【註一】這些機構包括:紐約現代美術館、倫敦國家電影院、洛杉磯電資館、羅馬電資館、布魯塞爾電資館、哈佛電資館、紐約論壇戲院、芝加哥電影中心、法國坎城影展、華盛頓國家藝廊、多倫多影展、荷蘭電影博物館、加拿大電影資料館、溫哥華的太平洋電資館等。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西方「藝術」電影評鑑機制對90年代「藝術」電影的觀點與評價(自由時報,1999,12,28:28)
http://movie.cca.gov.tw/files/16-1000-887.php
台灣新電影 维基百科
台灣新電影運動,另稱台灣新浪潮電影,簡稱台灣新電影,為1980年代至1990年代左右,經由台灣新生代電影工作者及電影導演所激發起的電影改革運動。尤其,最主要為呈現出有別過往的新興潮流,開啟劃分商業基礎為導向製作的風格,題材貼近真實社會現象,回顧大眾生活環境,豎立起台灣電影分界線的電影再造風潮。
新電影歷程
政治宣傳(45年—60年)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中華民國接收台灣。1947年2月,在一件私煙查緝事件中,引爆本省人長久以對國民黨政府的不滿情緒,導致激化為省籍衝突的「二二八事件」。1949年,中國共產黨陸續解放中國大陸,潰敗的中國國民黨唯有撤退至台灣。然而,隨之而來的一連串混亂的政治性,讓台灣經濟持續停滯。
1950年代,陸續架構「三大公營片廠」(台灣省電影製片廠、中國電影製片廠、農業教育電影公司)的調整,達到配合政治策略的要求,再透過相關法律的限制,以及意識形態的鉗制下,全面進行電影管理及掌控(鄭玩香,2001年,21-29頁)。此時,台灣電影幾乎配合「反共抗俄」的政治路線,使電影完全成為政治宣傳工具,創作內容乏善可陳。
但是,台灣民眾在「國共對峙」與「美蘇冷戰」的特殊情況之下,反而從這樣的鬱悶局勢中,找到能引起本土共鳴的電影文化,造就成台語電影的興起。
創新製作(60年—78年)
1960年代,台灣海峽情勢略趨於穩定狀態,整體社會氣氛比以往略為輕鬆,加上台灣經濟也在美國的支持及奧援下,讓台灣經濟開始有著的發展,民眾生活也大幅改善。1963年3月,中央電影公司新任總經理龔弘提出「健康寫實」的電影製作路線,採取歐美寫實電影的拍攝風格,卻避免暴露社會黑暗面的審議規範,特意「隱惡揚善」與宣揚「人道關懷」的作法,頗受台灣市場的歡迎。此番創舉,終於帶動台灣電影的製作水準,甚至開拓國產影片輸出至海外華人市場。
另外,依據台灣作家瓊瑤的小說著作,則紛紛改編製作成電影,大量導入新興元素「愛情」與「悲情」參予其中,持續擴展台灣電影的視野。但是,台灣電影如雨後春筍般的快速興起,反而壓迫到台語電影的市場,使其逐漸走向沒落。
1970年代,當時擔任行政院院長蔣經國的主導下,逐步進行「十大建設」來加速經濟發展。此後,台灣社會開始從農業社會逐漸轉形成工業社會,使得大多數台灣民眾的經濟才變的寬裕。因此,這樣的社會環境下,發展出回應社會需求的愛國電影、愛情電影、武俠電影、功夫電影及喜劇電影為主流的作品,升格成為民眾的娛樂之一。
可惜,這些作品總是一成不變,創作內容依舊是墨守成規,讓台灣電影逐漸被觀眾所排斥,造成市場吸引力嚴重流失。而且,台灣市場陸續導入美國電影與香港電影放映,更令台灣電影顯得雪上加霜,幾乎全部跌入谷底。
電影改革(78年—82年)
1978年6月,中央電影公司總經理明驥,重新調整製片的規劃方向,訂定「加強政令宣傳、促進海內外影人合作」的目標。
1980年,台灣行政院新聞局開始從事提高台灣電影的藝術性和國際性,指定中國國民黨旗下黨營企業中央電影公司,作為電影改革的出發點,進行一連串人事變更;聘請小野為中央電影公司製片企劃部副理兼企劃組長,聘任新生代編劇吳念真擔任創作。
從此,台灣電影跳脫過往的創作風格,劇情取材更為貼近真實的台灣社會,開始選用非明星級演員或非職業演員,採取自然寫實的拍攝方式,建立新的電影形式及電影語言。
興衰成敗(82年—87年)
1982年,黨營企業中央電影公司製片部編審組陶德辰,提出楊德昌、柯一正和張毅等三位新生代導演參與,共同合作拍攝小成本電影的構想,再經由明驥及小野的努力之下(李道明,2001年,41—51頁),大膽啟用新生代導演執導的四段式集錦電影《光陰的故事》。由於,本片開啟解析真實社會現象,突破性的關懷生活環境,以及社會大眾的共同記憶,則被普遍視為新電影的首部作品。一方面,因為該片的創作者均成為新電影的重要成員;另一方面,也因為該片的自然寫實的風格與文學表現的特質,象徵了「新電影」與「舊電影」間的差別(盧非易,1998)。
隨後,陳坤厚、侯孝賢、萬仁和王童等新生代電影導演,則開始根據運動所引起的共鳴,陸續製作合乎新電影期望的作品,引發起寫實電影的潮流。此時,藝術電影的觀念逐漸傳入台灣,其強調電影之嚴肅及學術性,縱使這些意識都未必與「中國影評人協會」的「觀眾電影」理念雷同(張世倫,2001)。
1983年,三位新生代導演執導的三段式集錦電影《兒子的大玩偶》,全因上映前的「削蘋果事件」為導火線,導致引起輿論界一陣批評聲浪,普遍被視為「新電影」與「舊電影」,以及「新生代導演」與「中國影評人協會」的一場意識形態之爭。前者,把爭議推到輿論空間,尋求仲裁;後者,利用黑函提出檢舉,傳達質疑。最終,影片逃過被刪剪的命運,使得創作理念得以完整保全,亦為新電影奠定了往後的主題與方向。
但是,隨著新電影持續快速擴張之際,卻因為少數拙劣混跡者的不成熟濫用,部份影片過度的自溺情調,致使電影品質良窳不齊,遂漸失利於票房,終至迅速消退(盧非易,2003)。由於,台灣新電影皆以藝術電影為主軸,香港電影及好萊塢電影則以商業電影為先驅,使得雙方的影評人和支持者,逐漸在輿論上壁壘分明,情勢如水火般的不容彼此;支持者表達不願扼殺新電影的進步,反對者開始進行對新電影的批判。而且,歷經諸多爭論之後,「新生代導演」對「中國影評人協會」更是不滿(李幼新,1986,46—48頁)。因此,新電影在台灣市場環境的影響下,經常飽受猛烈批評,票房亦慘遭冷落;反之,新電影則大受國際影展與各國藝術電影市場上的歡迎,榮獲無數獎項。
1986年11月6日,恰逢40歲生日的楊德昌在台北市居家舉行生日聚會,同時發表「民國七十六年台灣電影宣言」[1](亦稱為「另一種電影」宣言)的論述,正式表達對當時的電影政策、大眾傳媒和影評體系提出強烈的質疑,其震憾性的言論闡述,宛如宣告「死亡」一般。
1987年1月24日,本宣言刊登在《中國時報》人間副刊。另外,尚曾刊載於《文星月刊》以及香港《電影雙週刊》。一般而言,這群五十位新電影工作者與文化人所草擬發表的「民國七十六年台灣電影宣言」,可以視為新電影的結束,及追求下一過程的「另一種電影」的開始(盧非易,2003)。
1987年7月15日,宣佈解除長達38年的戒嚴令,允許台灣民眾前往大陸探親,海峽兩國的政治關係趨於和緩狀態。另外,隨著黨外運動的興起,台灣社會逐漸從壓迫當中解放出來,配合黨禁(結社自由)和報禁(新聞自由)陸續解禁,整體而言以無過往般的嚴肅氣氛。
多元創作(88年—96年)
1988年1月,台灣本省籍的李登輝繼任中華民國總統與中國國民黨主席,逐漸將威權統治社會的作風瓦解,完全改變台灣歷史。此時,台灣電影在市場上雖然持續不振,但從新電影出身的導演和編劇,卻能將觸角伸向過去禁忌的題材,回顧與探討台灣近代歷史與個人記憶(李道明,2001)。
1989年,屬於新電影運動參與者的侯孝賢,則憑著《悲情城市》獲得「威尼斯影展」最佳影片「金獅獎」的殊榮,亦是首部榮獲世界級三大影展的台灣電影。然而,影片劇情描述九份地區林氏大戶的家庭成員,從「日治時期」歷經「台灣光復」、「二二八事件」和「白色恐怖」階段,具體而微地反映台灣近代歷史記憶,最令人津津樂道(李道明,2001)。
往後,終於讓台灣電影在題材創作上,達到不受意識形態限制的充分自由,正式邁入多元化的時代。
台灣電影宣言
1996年,正逢電影誕生100週年慶,「法國電影筆記」特將電影史上重要事件挑選後,集結編輯成書籍著作《電光幻影100年》(journées qui ont fait le cinéma),其中1986年11月6日,便是以此宣言為題材。
1986年11月6日晚間,台北市濟南路二段69號的房屋內正舉行聚會……屋主楊德昌先生年約40歲,為台灣最出色的導演之一。這個棟住宅甚至於也是慶祝的一部份,因為房屋常被商借為電影拍攝的場所,包括他自己的電影《海灘的一天》。
搖滾音樂與古典歌曲之間,與會者吆喝的乾杯聲中,利用這個隆重的機會發表一份「台灣電影宣言」。……該宣言明確的指出台灣新電影發展的三個難題:第一、指責國家級的電影機構操控大權,左右電影製作,發行和經營的官方單位中央電影公司。導演們抗議:『遭負責電影行政的單位搞的一踏糊塗,我們已無法分便它是一個以文化為主或商業為先的機構,或者它是一個宣傳單位』;第二、簽名者指控那些具有影響力的媒體,在毫無任何電影知識的編輯命令下,只知報導一些影歌星動態,對電影本身一點也沒有興趣;第三、他們指責大多數影評人皆平庸無能,他們假借香港和好萊塢「娛樂式」電影之名,逐步迫害台灣新電影。這份請求文件包含電影的獨立政策、經濟及社會地位及完整的美學三項。
……但是,如果1986年11月6日真的是台灣新電影「脫胎換骨」的日子,那麼與會者所立下的這份群體與爭議的宣言,也為他們往後四分五裂的局面揭開序幕。今天,楊德昌很感概的說那其實是『結束的開始』。—引自《電光幻影100年》(journées qui ont fait le cinéma)
台灣電影貢獻
新電影的意義
1998年,第一屆《台北電影節》正式經「台北電影節執行委員會」舉辦,並用主辦單位的名義出版《舊像重遊:台灣電影溯往》(陳國富,1998),將台灣電影「溯往」的「起點」定位在台灣新電影濫觴源頭《兒子的大玩偶》,全因在此之前,沒有一種電影會被稱為「台灣電影」……(陳國富,1998,4頁)。因為,新電影之「前」的台灣電影,常被形容為皆是『兩國政治緊張氛圍及社會轉型期裡人們內心的矛盾……不願面對現實的一昧逃避』。此時,國產影片常被冠上「逃避主義」之污名(陳國富,1998,13頁)。
整本手冊將主題擺放在《兒子的大玩偶》回顧,其視為新電影運動乃至「台灣電影」之起點而「溯往」;清楚地對台灣電影史採取「新電影派」的歷史觀念與價值取向;大量提及和強烈批判了當時引發「削蘋果事件」的電影團體「中國影評人協會」。而且,新電影導演萬仁則認為其黑函事件『完全是舊勢力與新勢力的對抗』(陳國富,1998,54-68頁)。
新電影的風格
貼近台灣民眾生活:提供有別於中國文化的記憶,大量採用本土的台灣文學創作,凝聚起台灣民眾整體向心力,傳達對於生活環境的自省。
剖析真實社會現象:創作著眼於生活周遭的事物,重視民眾成長經歷和個人回憶居多,摒棄過往特意「隱惡揚善」的作風,冷峻克制地剖析著每個時代人們所經歷的陣痛,宛如成為台灣歷史發展的代言人。
選用非明星級演員:打破電影明星制度,大量採用非明星級演員或非職業演員參與演出,更為貼近市井小民的角色形象,建構一般大眾的生活遭遇,突破性的表達對台灣本土文化的關懷。
傳達拍攝風格美學:跳脫過往老舊的工業製作與敘事模式,創造出影像風格以深焦攝影和強調長鏡頭美學,搭配簡潔的劇情敘述方式,兼具有寫實主義及現代主義的風格,亦成為重要的特色標記。
新電影的影響
提高台灣電影品質:間接排擠品質低劣的作品,強調電影即為藝術的概念,讓台灣電影與世界電影接軌,擠身世界一流國際影展。
突破創作題材限制:觸角延伸到過往禁忌題材,挖掘台灣爭議事件和人物,並環顧社會基層結構的變遷,達到不受意識形態限制的自由。
主要作品
1982年《光陰的故事》楊德昌、柯一正、陶德辰、張毅
運動源起
《在那河畔青草青》侯孝賢
1983年
《小畢的故事》陳坤厚
《搭錯車》虞戡平
《兒子的大玩偶》侯孝賢、曾壯祥、萬仁
削蘋果事件
《看海的日子》王童
《海灘的一天》楊德昌
《風櫃來的人》侯孝賢
1984年
《油麻菜籽》萬仁
《老莫的第二個春天》李佑寧
《玉卿嫂》張毅
《冬冬的假期》侯孝賢
《策馬入林》王童
1985年
《青梅竹馬》楊德昌
《童年往事》侯孝賢
《我這樣過了一生》張毅
《超級市民》萬仁
《國四英雄傳》麥大傑
1986年
《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柯一正
《戀戀風塵》侯孝賢
民國七十六年台灣電影宣言
《恐怖份子》楊德昌
1987年
《惜別海岸》萬仁
《尼羅河女兒》侯孝賢
《桂花巷》陳坤厚
《稻草人》王童
1988年
《老科的最後一個秋天》李佑寧
1989年
《悲情城市》侯孝賢
《香蕉天堂》王童
1991年
《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楊德昌
1992年
《無言的山丘》王童
1993年
《喜宴》李安
《戲夢人生》侯孝賢
1994年
《獨立時代》楊德昌
《飲食男女》李安
《多桑》吳念真
1996年 《麻將》 楊德昌
相關條目
台灣電影
台語電影
參考資料
台灣新電影二十年
李幼新,1986年,《電影、電影人、電影刊物》,台北,自立晚報。
盧非易,1998年,《臺灣電影:政治、經濟、美學(1949~1994)》
李道明,2001年,《暮然回首……台灣電影一百年》,歷史月刊158期,41—51頁
鄭玩香,2001年,《戰後台灣電影管理體系之研究(1950~1970)》,國立中央大學歷史研究所碩士論文。
張世倫,2001年,《台灣「新電影」論述形構之歷史分析(1965~2000)》,國立政治大學新聞研究所碩士論文。
詹宏志,2002年,《民國七十六年臺灣電影宣言》,〈台灣電影筆記〉
盧非易,2003年,《從數字看台灣電影五十年》,〈台灣電影資料庫〉
http://zh.wikipedia.org/wiki/%E5%8F%B0%E7%81%A3%E6%96%B0%E9%9B%BB%E5%BD%B1
台灣電影轉捩點之一 2012/02/07
台灣電影迎來了多年不見的燕子,但台灣的電影工業是否已經春暖花開?
第一隻燕子「賽德克 巴萊」台灣票房結算,上、下兩集共8億1千萬,創下國片的紀錄。但以製作費投資7億加上戲院分帳來說,至少要15億才能回本,因此剩下的7億要看海外票房的表現。
然而因為題材的原因,之前就有很多人預測本片的海外票房不太可能大賣,目前只能等三月份在大陸上映的結果。以之前「海角七號」2千多萬人民幣的票房來看,「賽」片少了像上次對台灣的新鮮感,多了他們不瞭解的原住民主題,至於戰爭場面大陸片老早就已超越台灣,結果的確不容樂觀。如果這次大陸票房的貢獻不能超過1億人民幣以上,那麼「賽」片就肯定賠錢了。
當然投資有賺有賠,沒有說非要每部片子都保證大賣的道理,但由於「賽」片享有別人所沒有的條件,假如這樣都還不能賺錢,以後就更不可能了。因為「賽」片的台灣票房其實是整個社會包括媒體投注了大量的資源,還有相當的民粹因素在內所造成的,台灣以後的電影還有可能再像這樣動員一次嗎?
另一隻燕子是製作費據說只有5千萬元新台幣的「那一年 我們一起追女孩」。根據這樣的製作費,只要1億台幣的票房就可回本。那麼它的票房如何呢?
根據統計「那」片在台灣的累計票房達4.6億新台幣,香港票房6,180萬港幣,大陸票房到目前為止約5千萬人民幣,總票房已超過9億新台幣,若加上DVD的收入,10倍的投報率是絕對可以預期的。
「那」片是素人導演、素人演員、小格局故事與小成本的電影,但是票房卻大過成本是它14倍的「賽德克 巴萊」。看電影本來就是燕窩魚翅青菜蘿蔔,各有所好不須攀比,但從產業的角度這可就不大妙了。
70年代中央電影公司還在拍片的時代,黨營的中影雖然題材保守,但基本上還是照電影工業的規矩來做,直到出了一個原來搞流行音樂的「鬼才」,拍片沒有劇本,演員不知自己在演什麼,只須在鏡頭前口唸「1、2、3、4、5」,大導演回去高興怎麼配音就變成什麼劇情。若是剪不通了,一首歌就帶過去好像MTV。甚至一魚兩吃,演員拍完後發現竟有兩部不一樣片名劇情的電影同時上映。
這樣亂搞如果票房普通也就罷了,問題是…他還賣座!這下完了,電影圈是很現實的,既然市場已經做出獎懲,以後誰還願意花大錢拍片?從此低成本製作大行其道,加上導演中心論與明星制的瓦解,台灣的電影就此一蹶不振伊於胡底了。
我沒有批評「那一年 我們一起追女孩」的意思,會說故事本來就是電影成功的重要因素,值得表揚。但低成本、高票房帶來的效應對剛剛有轉機的台灣電影工業卻是極大的隱憂。
國外的電影不管什麼題材或投資大小,該怎麼攝影、燈光、錄音、沖印與後期製作是有一定標準的。反觀過去十多年台灣的電影連基本工業水平都顧不到,導演躲在創意至上的保護殼下規避專業的檢驗。就像素描畫不像改畫抽象畫一樣,殊不知畢卡索是素描畫到出神入化才昇華到抽象的。
至於終結明星制更是導演自我與自利的結果。明星制的存在有其產業的策略性目的。過去二秦二林時代只要卡司一定,東南亞票房就能賣出,拍片資金就能到位。但當明星制被導演以「素人才是最自然的」等冠冕堂皇的理由消滅時,台灣電影也因此失去魅力,被觀眾拋棄。
現在媒體對兩片的報導似乎都沒有抓到重點。「賽德克 巴萊」的7億製作費其實一點都不高,以這麼有限的預算魏德聖能夠拍成這樣已經很不簡單了,但只要題材侷限在台灣,就絕對不可能回本,因為屋頂就在那兒,剩下的只是個簡單的算數問題。
至於「那一年 我們一起追女孩」的案例是否能夠繼續複製也令人十分懷疑,畢竟那是意外而非常態,若是因此產生一堆低成本的電影跟進倒盡觀眾味口,台灣的電影工業是否又將被打回原狀,大家一起回想「那一年 我們曾經有機會」?
台灣現在最重要的是重建電影工業的基礎,因為之前的舊基礎已經完全瓦解。要重建工業基礎的主角是製片人、經理人、創投、銀行與保險等而非導演。台灣從來不缺導演,台灣缺的是工業基礎,而從產業健康發展的角度,需要更多大投資、大獲利的成功案例,小兵立大功的片子只能插花,不能成為主流。
台灣電影工業發展正在轉捩點上,這個時候同時出現「賽德克 巴萊」與「那一年 我們一起追女孩」兩個如此極端的案例,令人擔憂!
http://blog.udn.com/capitan/6093975
越不過海峽的金馬獎 終究是給臺灣人助興2011-11-27 鳳凰網 木衛二
爲什麽《賽德克?巴萊》能登頂?或許,這不應該是一個問題。因爲在很多人的預測版本裏,它都會拿個大獎。然而,當它真的拿到了,難免還是要有質疑的聲音。有人說,《賽德克?巴萊》是入圍最佳影片中質量最差的。但不用多說,他肯定不是臺灣人。否則,只要看一眼臺灣本土論壇PPT的精神狂熱,他就可以被淹沒了。無論如何,金馬獎所提倡的大華語電影概念,終究還是有點局限。其他人入圍得再多,終究是給你家助興,怎能服衆?
爲政治服務的《賽德克巴萊》 必須得獎以正名
面對《賽德克?巴萊》,臺灣人摻雜了難以理解的批評壓力,比如尚未開拍便被定義爲“史詩”,政府出面、保駕護航。這跟提前搶占道德制高點,並無兩樣。而大投資、高預算,導演個人的苦難史,現在全部成爲了同情的資本。更多的資本,它終究還是要爲政治服務。聯想到金馬的設置初衷,這樣的結果倒也是相當吻合。再則,有這麽一部電影開工,一大批的新老過氣演員、廣大技術類的電影人員都有了活路。臺灣人不仰賴它,那倒是稀罕了。況且,金馬獎確實欠魏德聖和《海角七號》一個人情。畢竟,這票房拯救了市場,而市場又會引導觀衆去關注金馬。
遊蕩在《賽德克?巴萊》當中的身份意識和自我認同,它亦是《賽德克?巴萊》的一大法寶。電影抛開了本省與外省的多年之爭,轉以原住民爲突破口,再有抗擊日本的真實事迹,充分放大了臺灣這一概念。放眼到金馬以外,《賽德克?巴萊》參賽威尼斯的時候,慘遭國際輿論和內地媒體的惡評。那之後,能駕馭大題材的魏德聖,他卻駕馭不了糟糕的國際版,反倒成了導演的噩夢。所以,金馬此役,不但不可不失,還必須正名一把。
與《賽德克?巴萊》相比,《讓子彈飛》的毛主義解讀就是另一個世界,《鋼的琴》的工廠情結同樣是對岸的家事,《到阜陽六百裏》勢單力小。至于《桃姐》,它已經拿了最佳導演、最佳男女主角,再這麽拿下去,所有人都要懷疑劉德華和于冬是不是給評委會塞錢了。那麽,如果以純藝術的角度考量,《賽德克?巴萊》真有勝出以上電影?好在,面對這位《賽德克?巴萊》,所有人都已經打過了預防針。
《桃姐》贏得的是電影人的尊嚴
最佳影片之外,金馬獎還是有可說之處。《桃姐》的強勢再度讓人看到了許鞍華的敬業,在她身上,那有一種少見的電影人尊嚴。水城之後,葉德嫻的登頂毫無意外。相反,劉德華的登頂讓人意外。也許,劉德華並不見得比葛優和王千源好,但是,在他自身的作品裏,他已經是演得比較好了。最不濟來說,這一次評委沒有選擇臺灣的彭于晏,實在萬幸。
《鋼的琴》惜敗 《到阜陽的六百裏》實至名歸
最佳男女配角和最佳新人並不意外,《賽德克?巴萊》的徐詣帆入圍了男配和新人兩項,必然會取一項。當九把刀失去了最佳新導演,最佳新演員必然就是他的電影形象化身——柯震東。最佳女配角給了唐群,一個恰如其分的選擇,她完美地化身爲在外務工的中年婦女,不服氣的只要看下《到阜陽六百裏》,他們便會明白評委的選擇是無比正確的。
劇本選擇上,去年捧了《碧羅雪山》,金馬今年繼續青睞小片,《到阜陽六百裏》的成功確實讓人看到了某種希望。不依賴大投資,不借助于大牌的導演和演員,只要有一個踏實的好劇本,它就能成功。如果一部電影只需要看三分之一,那麽在我眼裏,烏爾善的《刀見笑》確實是個好片子。《讓子彈飛》,金馬獎讓所有主要獎項都飛了,徒留一個改編劇本,不知姜文是何滋味。更爲諷刺的是《鋼的琴》,它拿了一個充滿安慰性質的外圍獎:費比西國際影評人獎。以前被人嘲笑是有獎項沒票房,現在連像樣的獎項都沒有了。縱然在影評人這邊擁有再好的口碑,只可惜,評委裏頭一個正職的影評人都沒有。
賽事開始前,我一直強調著,無論怎麽個走勢,這屆金馬都不應該存在有冷門。因爲即便在金馬是輸家,但是幾部重要影片在不同領域都獲得了相應成功——獎項或者票房的肯定。但從這點來看,就像別人強調的,奧斯卡的提名影片都值得一看,它們並沒有鴻溝一樣的差距。那麽,面對金馬,我們只好這麽自我安慰,它沒有錯漏好電影。只要能做到這點,它依然是個好的電影節。 http://ent.ifeng.com/movie/special/48goldenhorse/pinglun/detail_2011_11/27/10926794_0.shtml
那些年,我們一起賺的鈔票 2011-8-28 台灣立報社論
網路作家九把刀首次跨入電影圈,自己擔任編劇和導演的《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初試啼聲即獲得超額的獎勵,不僅票房創下「最快破億」的紀錄,也是首部由網路小說改編的電影作品,叫好又叫座。這種「全民瘋國片」的現象近年來層出不窮,《海角七號》、《艋舺》和《雞排英雄》票房都在億元以上,電影本身的內容優劣姑且不論,電影作為一個商品或一種產業,這些片子都算是成功的案例。
不過由這些電影成功的模式,能否理出一條作為台灣電影產業發展的道路?這幾部電影的題材和類型都不太相同;以偶像明星包裝也不是必要條件。比較類似的地方在於風格皆是詼諧輕鬆,又好像具有一點人生意義和批判性的小品,唯獨《艋舺》主要是靠偶像包裝和龐大的宣傳費用。
另一個相似之處,是這幾部電影的製作成本皆高於國片平均水準,根據台灣經濟研究院的「影視產業趨勢研究」計畫,2009年台灣電影平均製作成本是新台幣1,462萬元,而2008年上映的《海角七號》製作成本即花了4,500萬;2010年的《艋舺》含宣傳費高達7,000萬;至於今(2011)年的《雞排英雄》和《那些年》則分別花了6,000萬左右的製作宣傳費用。雖然多花錢不一定票房比較好,但似乎已成為票房破億的必要門檻,其中除了魏德聖以最低成本創造最高票房紀錄令人刮目相看之外,其餘3部票房破億,並不令人驚訝。
因此,票房破億真正的關鍵是電影投入的資本,否則不論題材、類型或風格,這幾部影片都很難找到共通之處,況且處理類似題材、類型,運用相同風格的電影作品,其間亦不乏優秀者,然而在宣傳及製作經費有限的情況下,自動被市場歸類為小眾藝文片。
此外,「全民瘋國片」的現象多少帶有國族主義的熱情,猶如「愛用國貨」的宣傳,所以在台灣的電影市場中,除了美國好萊塢為主流,唯一有競爭力的其實還是國片,像是最近風評頗佳的印度寶萊塢電影《三個傻瓜》,票房仍是冷冷清清,叫好不叫座。畢竟國片作為文化商品,具有文化親近性的優勢,但是這種有國族主義熱情「全民瘋國片」現象並非常態,如何創造屬於自己且有號召力的文化符碼,才是關鍵。
導演九把刀其實不必再將作品偽飾成獨立製作的小品,何妨與電影產業的同儕多談談「那些年,我們一起賺的鈔票」,為台灣商業電影找出成功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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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田海蓉獨立制作策劃二十集電視劇《情迷海上花》
主演:何家勁 田海蓉 林美貞 侯長榮 何賽飛 沈曉海
分集介紹
第一集
舊上海,名門望族夫婦沈兆康,蘇悅卿是一對在外人眼裏惹人羨慕的恩愛夫妻,但回到家中,兩人卻儼然同床異夢,各懷鬼胎。蘇悅卿因蘇家上輩被沈家奪去財産而仇恨沈家一切。蘇嫁給沈兆康,就是要讓自己的孩子繼承沈家財産,來奪回原應屬于自己的一切。她在暗中與情人周允生保持著往來。周允生是一名京劇武生,與蘇是青梅竹馬的戀人,他幾次勸蘇放棄財産之爭,與自己長相廝守,但蘇一意孤行,周無奈地看著她嫁入蘇家,只能暗中與蘇幽會。
蘇悅卿婚後對沈兆康的冷漠使沈兆康情感空虛,他在外面養了一名對他百依百順的舞女,填補感情的空虛。他早已發現了蘇悅卿暗中的私情,但苦于家庭聲譽不能受損,一直沒有發作。蘇悅卿有了身孕,她要用自己和周允生的孩子來繼承沈家的財産。沈兆康發現舞女與蘇悅卿幾乎同時有孕,于是暗自有了一個計劃。
蘇悅卿與舞女同産下女嬰,沈兆康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兩個嬰兒調了包,卻不料被周允生暗中發現。與此同時,蘇悅卿得知沈兆康在外面養的舞女也爲他生了女兒,感到對自己會有威脅,于是派人勒死了舞女,想就此除掉隱患。沈兆良知道後,震驚之余卻發覺嬰兒已被周允生救走,于是暗中派人追殺周和女嬰。
周抱著孩子悄悄來找蘇悅卿,告知蘇嬰兒已被調包,並勸告蘇跟自己遠走高飛。蘇悅卿不肯,兩人爭執之中說出蘇悅卿爲奪財産嫁入沈家之事,正被闖來的沈兆康聽到。蘇悅卿爲了使沈不起疑,情急之中狠心要殺周允生,周允生躲閃中,懷裏女嬰被蘇悅卿劃傷了臉部,周允生當時又驚又恨,抱著嬰兒逃走。
沈兆康讓蘇悅卿別再演戲,明說自己知道了,演苦肉計已經晚了。等自己殺了周允生和孩子,再來和蘇談,要是蘇肯聽話,財産的事或許可以商量。蘇悅卿此時進退職兩難。
第二集
沈兆康爲除後患,追殺周允生和女嬰,周允生帶著女兒四處逃之,幾次從沈兆康手邊逃過,終于在一個夜晚,被沈兆康及其殺手在江邊發現。周允生抱著女兒無處可逃,眼看要遭毒手,周允生情急之下抱著嬰兒跳入江中。殺手朝江中連放三槍,岸邊江水頓時泛起一片腥紅。
這一切被住在江邊漁船上的一個漁夫看見。
周允生是戲班裏舉足輕重的人物,他一連數日的神秘失蹤,令戲班老板情急中向警局報了案,警局調查中接到舉報,有人目擊江邊殺人案,警局根據種種蛛絲馬迹進行調查,順藤摸瓜後,沈兆康成了涉嫌殺害周允生的最大嫌疑人,而關于沈府的種種傳言也一時在社會上沸沸揚揚,成了滬上的大新聞,沈兆良陷入名譽與罪案的雙重危機!
而此時,只有蘇悅卿才能提供沈兆康在案發前當時不在現場的證據,從而解脫沈的嫌疑。蘇悅卿此時選擇,完全掌握了沈兆康的命運!
蘇悅卿清醒地意識到:這是自己在沈家反敗爲勝的絕佳機會,她既已放棄了情人和女兒來成全自己,就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案件開庭審理,就在一切指證都不利于沈兆康時,傳聞中與丈夫感情破裂的蘇悅卿,以一副氣閑神定的姿態出現在法庭于上,進行了一番當衆演說,令在場的法官和衆人相信她和沈兆康一直是情投意合的恩愛夫妻,而外面的傳言純屬無聊閑話。並且親自舉發了案發當晚沈不在現場的證據。蘇的舉動與言辭說服了法官。沈兆康的殺人嫌疑解除,蘇悅卿當場表現了對丈夫的無限深情,使得有關他們夫婦的傳言自行擊破,甚至就連沈兆康自己,也一時恍惚,感動于蘇悅卿的言行。
回到家中,蘇悅卿一改在外的態度,冷冷地提醒沈兆康,自己這樣做是有目的的確良!並明言自己要求沈兆康立即將沈家財産的一半過到蘇名下,否則,隨時都可以翻供,致沈于死地。沈兆康答應了蘇悅卿的要求,向蘇提出今後兩人以誠相待,而蘇卻漠然的回答說:各自都清楚對方是什麽人 ,勸說別妄圖對自己耍花樣,今後對外自然一致口徑,但私下最好互不幹涉對方的事情! 偏僻的村莊裏面,一個佝僂著身體,面目肮髒行動緩慢的男人,懷抱一破爛不堪的繈褓,在寒風中顫抖前行,繈褓中嬰兒的哭聲已是斷斷續續、有氣無力。男人敲開一扇門,裏面的人扔出點吃的,連忙關上大門。男人將食物嚼爛,試圖喂進嬰兒嘴裏,嬰兒臉上一片潰爛的傷口。
原來,蘇悅卿從二十年前的事後,始終和沈兆康過著名存實亡的夫妻生活,她暗自常常想起情人周允生和自己的孩子,時時去戲園聽戲,沈浸在虛幻的舞臺世界,不由自主地陷入懷舊和負罪的情緒裏。這天在戲園裏一個身影在暗中注視著蘇悅卿,這個人正是周允生,他看著視線中這個自己曾經深愛而如今仇恨的女人,不由自主地渾身發抖。
第五集
豪第一次參加商會會議,沈就提出要求無限制開放豪家的碼頭,供商會成員自由通商。豪知沈是想借此在自己的碼頭販運鴉片,拒不應允。沈暗中勾結奸商,設計讓豪家以外的所有其他的碼頭都被貨物占滿,又將自己一部分庫存貨物裝上船,要在豪家碼頭禦貨,豪懷疑有詐,暗中派人上船查探,果然查出鴉片,他堅決不許沈下船,沈告到主管商界的市政要員郭春海處,稱豪霸占碼頭,對貨物肆意搜查,還不許自己下貨,豪指責他船上有鴉片,搜查之下,卻一無所獲,沈于是反咬豪陷害自己。郭春海責斥豪,要他從此無限制開放碼頭,不得亂查別人的貨物。豪氣憤,沈得意。背後,郭春海要沈今後小心行事。原來,郭春海一直在沈背後支持他販賣鴉片,而沈作爲交換,將每次販鴉片的利潤給郭分成。
冰向周報告自己所了解的豪與沈的對立,周果斷制定了複仇計劃。利用豪和沈的矛盾來對付沈。冰不明白爲什麽不親自打擊沈,周指出直接打容易暴露,而且沈十分狡猾,一旦失敗,就會前功盡棄!周向冰布置,一方面要冰設法接近豪,扶植並控制他爲已所用,另一方面要冰接近沈寶怡設法進入沈家內部,以便今後與豪裏應外合。
第六集
在冰的刻意的安排下,寶怡和她相識,冰出現在寶怡面前的樣子是一副可憐樸實的弱女子形象,冰向寶怡編造了一段悲慘的遭遇。她稱自己來自廣州,父母雙亡後,叔叔嬸嬸想吞占自己的財産,欲下毒手,幸得仆人相救,才使她死裏逃身,她一向向往中西女塾的生活。但因學費太高無法支付。寶怡一下子被冰的身世所感動,她決定親自教冰學習。以後寶怡經常去冰的住處都她自己學過的東西,象家政,英文等。
豪爲了公司的發展,向社會公開招聘秘書,且不限男女,但來者大多數爲男生。
冰在周允生的指示下,爲了接近豪來應聘。當她以一時髦女性的形象出現在豪的公司時,令衆人眼前一亮,衆人都對這位美麗性感的女人議論紛紛。 冰一見豪便向他說出自己的優勢是個聰明、漂亮與性感的女性,這一定會幫一個男人取得成功!豪覺得冰說的很有意思便出了道刁鑽的題目考冰,沒想到,冰果然是用美色和智慧順利通過了考試,豪對冰的出色表現超凡智慧與難以讓人抗拒的性感非常滿意,當場拍板雇用了冰。 很快的,地産商幫周買下了梅園,經過一番裝修後梅園煥然一新。這時,上海灘上紛紛相傳即將入住梅園的主人與解決鐵路事件的人正是同一人,頓時衆人都矚目著梅園。就在這時,他將在梅園裏舉行盛大的宴會。接到請柬的人盡管有些詫異,但誰都想去赴宴,一睹梅園主人的真面目。
沈兆康和蘇悅卿也接到了邀請,兩人因爲心中有鬼,隱隱約約感到一絲不安,不知梅園主人對他們是善良還是惡意!兩人對是否赴宴很是猶豫,商量再三最終決定無論如何還是走一趟,打扮光鮮的沈兆康帶著妻子蘇悅卿和女兒沈寶怡走進梅園,在走進梅園的瞬間,三個人各有心事。沈兆康和蘇悅卿有些後怕,都感到梅園裏有一股神秘的氣息,獰面襲來,而寶怡則對自己出生的地方充滿好奇,一家人無論心中如何想,可一旦出現在衆人面前便是一派和諧幸福的氣氛,儼然是上流社會的楷模,尤其是沈還需要對他剛當上會長一職得意洋洋。可緊接著,令沈尷尬的事發生了。梅園主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爲已死去的豪老爺子安排了座位,且還在沈兆康之上。此事令沈氣在心裏,可又不好說出什麽。盡管豪表面推讓,可心裏還是非常高興,覺得如此安排正和自己的心意,擡高父親貶低沈兆康。所以在衆人再三勸說下心安理得地坐了下來。沈兆康不得不裝模做樣擺出高姿態,不與豪爭。但他心中已對梅園主人充滿怨意。
第七集
寶怡非常喜歡冰,她迫不及待地把冰領進家裏,初見蘇悅卿,盡管冰已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備,可心中仍是矛盾之情。她知道蘇便是自己的母親,但她也是周允生嘴中的壞女人,背叛、追殺過周和冰的心腸狠毒的女人,但無論如何,眼前的女人畢竟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冰一想到要對自己母親實行報複,心中有些不忍。
冰一進入沈家,便在一系列的精心設計下,以聰明乖巧和善解人意博得了沈光康和蘇悅卿的喜愛,原來自從沈和蘇在法庭事件後達成了契約,沈因蘇對寶怡厭惡的情形,心中一直隱約擔心如果自己先于蘇死,蘇不會放過寶怡,甚至會惡待她。因此他一心想把女兒培養成一個智慧冷靜獨立的女人,能夠在他不在時保護自己,所以把寶怡送到上海最好的女子學校,接受最好的教育。但令沈失望的是寶怡偏偏心性柔弱,成不了他要求的樣子,一點心機也沒有,且很聽蘇的話。而冰的行爲處事正是沈期望寶怡的樣式子。甚至有一兩次,沈在生意上遇到一些麻煩,冰好似不經意地說出解決辦法,沈一試果然解決了問題,沈更是對冰刮目相看,認爲冰很有經商的頭腦,對她很是贊賞。對于蘇來說,在她失去親生女兒後,也想過對寶怡好一點,就象對自己的女兒一樣,因爲她心裏明白,與其因排斥寶怡而完全將她推到沈一邊,讓自己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還不如拉攏寶怡站在自己一邊,聽自己的話,萬一有什麽意外也可以用寶怡來對付沈。可是每一次想到寶怡是舞女的孩子,再清楚的道理也阻止不了蘇對寶怡的厭惡,經常對寶怡一陣冷一陣熱的,令寶怡百思不解。但善良的寶怡總把過錯攬到自己頭上,尤其因爲這種事父母與母親爭吵之時,寶怡總站在蘇的一邊,爲母親開脫。而冰畢竟是蘇的親生女兒,母女相見,因身體中流淌著一樣的血液自會産生一種莫明的親近。
第八集
周小冰在沈和蘇面前時常有意無意地顯示出在商業上的聰明機智,使沈兆康和蘇悅卿感到驚訝,沈忍不住贊賞冰在經商的素質和才能。周小冰順水推舟,聲稱若幹爸幹媽不嫌棄,自己願意幫忙分擔生意上的勞碌,沈卻岔開話題,不作回答。在幾次假作無意的試探後,沈終于明確態度,稱自己不喜歡女人插手生意,斷然拒絕了冰的請求。蘇悅卿聽了沈兆康的話不禁冷笑,對冰半開玩笑地說沈不喜歡女人插手分財産!
冰利用豪的生意勢頭見好,想趁熱打鐵爲豪聯系一樁大買賣,以進一步鞏固豪的力量。冰發現一個英商想購大批絲綢,同時有好幾家在競爭一樁買賣,冰要豪去爭,豪覺得自己的實力爭不過別的商家,冰卻主動提出自己就是豪最有利的競爭條件,豪知道她要以美色去征服好色的英商,感動之余,也表達了冰的擔心,冰卻說美色只是誘餌,智慧卻能讓魚兒上鈎卻吃不到餌。冰胸有成竹地按計劃行事,英商果然將生意給了豪,但這次冰卻在之後與英商的周旋中失算,差點真的落入英商的魔爪中,幸虧豪因擔心早守在附近,及時搭救,冰才能得以順利脫險,事後,豪對冰明知有險還自告奮勇爲自己做事深深感動,冰也對豪的擔心和及時救助表示感激。兩個人頓有惺惺相惜之感,豪對冰的信任已超過對女秘書的信任,將她視爲自己的紅顔知己。 豪對寶怡的猛烈愛情攻勢,終于徹底征服了寶怡的心,寶怡雖知豪與父親的對立,卻也難以抵抗愛情的招喚,背著父親與豪不顧一切地相愛了。
沈兆康見豪的生意頗有起色,擔心一旦豪勢強,自己就更難以奪取豪控制的碼頭進行鴉片運輸。于是他暗中與郭春海商量,制造了一系列對豪生意的打擊破壞行動。他暗中派人到豪的工廠裏搗亂,利用碼頭工人孩子病死事件挑動工人罷工,到豪經營的店鋪裏混入次貨,找人鬧事,還買通報紙公開底毀豪家的貨品。這些事件給豪帶來了許多麻煩,盡管冰使盡渾身解數幫豪化解,但豪的生意還是受到了打擊,漸顯勢弱。冰意識到沈的背後定有強大力量的支持,但她卻沒能力查出這個力量來自何方。
冰利用蘇悅卿對看京戲的迷戀成功地取得蘇的青眯,冰表現出對京戲濃厚的興趣,跟蘇講起來頭頭是道,蘇高興地拉冰一起看戲。冰在陪蘇看戲的過程中,注意到蘇對戲班裏的一個武生特別的迷戀,凡他出演的題目,蘇每出必看,且百看不厭,入迷時竟仿佛旁若無人般的對冰的談話置若罔聞。冰開始留意這個武生。
第九集
冰和周密謀,因冰無法從沈家內部打入沈兆康的生意中,而豪又無法在外面直入沈的生意形成打擊,裏應外和不能成功。所以周充生果斷做出改變,決定變換對策,要用寶怡和豪的戀情做文章,要豪利用這個機會向沈妥協,取得沈的信任,打入沈家內部,等豪與沈的關系穩定後,再讓冰和豪聯手對付沈兆康,這樣就職可以保證萬無一失。但冰擔心豪因寶怡的關系可能會不同意,周冷冷地說不同意就逼他同意!因爲必須把豪趕上絕路上,他才會心甘情願地和他們合作!冰見周意欲堅決,盡管心中感到一絲不忍,可只好聽從。這時周突然抽搐,冰忙喂他吃藥。周吃下藥後再一次警告冰,一定不要忘記我們父女倆經前吃過的苦,所以一定要複仇!而且必須成功! 冰找到豪,說出自己的身份,她是梅園主人的手下。冰的話令豪大吃一驚。冰要豪和梅園主人聯手一起對付沈。豪不解:冰說梅園主人因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被沈奪走,所以他一定要報仇,而豪蘇此時也正受到沈的攻擊,但暫時兩人都沒有能力直接對抗沈,因此要聯合起來,共同擊垮沈。豪聽後當即拒絕,是因爲豪深愛寶怡,他不忍心利用寶怡,怕傷害寶怡的感情。冰聽後沒再勸下去,她只說我不勉強你,你可以再好好考慮一下。不過呢,照我們的看法,沈對你的打擊是不會善罷幹休的!豪表示他不再考慮了,他不會向沈妥協的。豪因冰是梅園主人的手下,又因爲她一直隱藏身份欺騙他,心中耿耿于懷,要冰盡快離開公司。冰笑笑說,我也正是向你辭職!說完後冰一走了,兩人不歡而散。
第十集
蘇悅卿這時已非常喜歡武生,她教冰陪著她上鋪子裏買了一套價值昂貴的行頭.晚上在戲園子裏看完戲,蘇到後臺親手把行頭獻給武生龍活虎,武生一副見慣世面的樣子,對蘇不熱不冷。蘇盡管有些尷尬,可仍對武生充滿愛慕之一心,冰在一旁把這些全看在眼裏。
寶怡被父親軟禁,可心中總想著豪,她耳邊總回響著沈對她說的那些話,內心矛盾,希望當面問問豪。
而豪被打後,住進了醫院。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他不知何時才能見到心愛的寶怡,也不知她現在怎樣?
寶怡找來冰,請求她幫忙給豪送一封信。原來寶怡要在父母的陪同下參加中西女塾的畢業典禮,她想約豪來,等畢業典禮後想辦法騙過去時父母與豪見面。豪接到信後,心下有了主意。 畢業典禮上,突然有人故意造成一陣混亂,等衆人安靜下來,沈和蘇才發現寶怡已不見了。 寶怡被劫上車後,驚惶失措,突然車上的人緊緊抱住她,寶怡定眼一看,原來此人正是豪。多日不見,且豪臉上的傷仍未痊愈,寶怡見狀又驚又喜。豪把寶怡帶到郊外的別墅,安頓好寶怡,自己又驅車回到豪宅。
第十一集
沈兆康見到寶怡,立刻要向警察控告豪綁架罪,警察要抓豪回警局。正在此時,寶怡忽然部出來,平靜地告訴警察和父親,豪沒有綁架自己,是自己願意跟豪到這兒來。警察訕訕,沈兆康大怒,揚手狠狠地打了寶怡一個耳光。豪見狀,氣急,與沈兆康爭鬥起來,連警察也勸說不開,沈兆康忽然拔槍,豪眼疾手快,兩人幾乎同時以槍指向對方,僵持不下。寶怡兩邊爲難,痛苦萬分,她跪下求兩人都不要再爲自己鬧了,表示願意跟父親回去。沈兆康臨走時對豪說,除非接受自己的條件,否則別想再見寶怡,豪則氣憤地宣稱自己決不會向沈屈服,寶怡見豪不肯聽自己的勸,與父親和解,傷心失望地離去。
沈兆康怒斥寶怡不爭氣,他甚至一改慈父面孔,要送寶怡到鄉下住。寶怡因對豪失望,心灰意懶,暫時不想再見豪同意到鄉下散心。寶怡走後,沈兆康當著冰的面發作對豪不妥協的不滿,因爲他急于控制豪的碼頭,一天不能得逞,他的鴉片交易就多一分損失。冰提醒他只有把豪逼到絕境,豪才能屈服,並表示自己有辦法幫沈打擊豪。沈半信半疑。冰在周的安排下准備對豪做更大的打擊,把他逼到與自己聯盟的路上。但她心下對這樣逼有些不忍,周卻說冰別忘了豪只是一個棋子,讓冰不要對棋子的命運太在意。
冰趁亂扮成女紡織工,混入豪的絲織工廠,她憑著經驗很快地在技術員處發現了豪所接絲綢訂單的紡織技術指標。她想吸引技術員的注意力,以趁機改動指標數據,造成織成的産品不符合要求。誰知這個技術員完全不解風情,冰的美貌對他絲毫不起作用,冰絞盡腦汁,終于發現了技術員一個特別的癖好,于是利用此癖好轉移了他的注意力,達到了改數據的目的。這之後,由于數據的錯誤,一匹匹不合格的絲綢緞被源源不斷地生産出來了。
第十二集
豪迫于無奈,知道現在只有找梅園主人合作了。他找到冰,答應和梅園主聯手對付沈。
冰帶豪來到周允生的面前,當豪面對梅園主人時吃了驚,因爲他實在沒想到被衆人議論紛紛的神秘人物競會是如此模樣。豪這次終于接受了梅園主人的意思,去找沈兆康妥協,獻出豪家的碼頭,以此取得起死回生的本錢。到此時,豪與梅園主人達成協議,今後所有從沈家奪回的財産,兩人將五五分財。且梅園主人答應再幫豪奪回豪家的碼頭。
接下來,豪去找沈兆康妥協,同意獻出碼頭。沈表面上很高興,忙讓人接寶怡回來。但沈內心中,仍不會輕易就此相信豪的誠意。因以往的事件,冰已完全取得沈的信任。沈便派冰暗中與豪來往,監視豪的一舉一動,此舉正合冰的心意。
寶怡回來了,與豪重聚,兩人前嫌盡棄,和好如初。豪遵守事前的約定,故意裝作和冰不認識,兩人在沈家人面前演戲。豪爲了向沈做假象,故意與寶怡花前月下,整日沈湎于愛河之中。
就邊寶怡也被豪的假象所迷惑。
沈兆康在豪獻出碼頭後,爲了試探豪的用意,故意走私一些無關痛癢的物品。豪假意不聞不問,裝做一無所知的樣子。沈兆康見狀,膽子開始大起來,他漸漸走私起鴉片。豪依舊幫他運貨。冰知道沈如此做,身後一定有一很牢靠的靠山在保他。爲了探明此人究竟是誰,冰以一神秘人的身份向警局告密,警局立即行動到豪家的碼頭去調查。這時冰密切注意是誰向沈走露的風聲,一番跟蹤後,冰終于得知此人便是政府要員郭春海。沈這次得知消息後並未馬上采取行動,他知道有郭春海罩著他不會出漏子的。他最主要的是想看一看豪的反應。 豪爲了求得沈兆康的信任,明知鴉片的下落,卻替沈兆康開脫。最終警方一無所獲,豪保住了沈的鴉片。沈兆康得知此事後,開始有些相信豪,他誇獎豪幾句,並把這次鴉片交易所得的一半分給豪。豪原本不想拿,可沈兆康一味堅持,豪知沈的用意就是爲了讓自己與他同流合污,可爲了最後的勝利,豪違心地接過了錢。
第十三集
自從發覺了沈背後的靠山郭春海,周允生就已布置了冰新的一石二鳥的計劃,就是利用桃色醜聞,一方面制造沈兆康和郭春海之間的矛盾,搞掉沈兆康的靠山,使其更易打擊,同時使沈兆康因桃色醜聞後院起火,制造沈家家庭混亂,以便分散沈的精力。
冰借口辦事,來到楊州,她男裝出現在一家她曾喬裝探過路的妓院,老鴇見識冰的揮金如土,對她十分熱情。冰找來了自己早就看好的一個絕色的妓女柳月,正在她和妓女談話時,一個男子來找柳月,被人攔住,男子硬闖進來,被打手一頓毒打,扔了出去。柳月痛哭流涕,被老鴇喝令強歡笑伺候冰。冰買下了柳月的全鍾讓她不用照應自己,盡管幹什麽就幹什麽,並且陪著妓女去看望被打的男子。柳月感激之下向冰講述自己與男子阿五青梅竹馬,但自己父親欠債,把自己賣入妓院,阿五無錢贖自己出去,兩人痛苦地相愛著。冰表示願意贖柳月出去,柳月苦笑:不能和阿五在一起,在哪兒都沒有分別。冰告訴她只要爲自己做一件事,就可以自由地和阿五在一起,柳月驚喜感激,答應跟冰回上海。
柳月在經過冰的精心包裝後,再現在大世界的舞臺上她新鮮,漂亮的面容及身段頓時吸引了衆多男子的目光。就在柳月出現的同晚,大世界的衆賓忽然聽說從不露面的梅園主人來到了大世界,衆人紛紛期待地等著這個神秘人物的出現,誰知等的人卻是梅園駝背管家,他在衆賓的注目下,親自代表梅園主人向臺上演唱的柳月送上了一束鮮花,並邀請柳月到梅園作客。衆人對于這個梅園主人矚目的女人都不由高看三分。柳月的身價立刻高漲。
豪陪沈來到大世界,一向待人冷淡卻不失禮數的柳月卻似乎對沈格外周到,豪留意到沈兆康對柳月流露出的癡迷表情,以男人間心照不宣的方式替沈搭上柳月,柳月在沈面前流露出的乖巧迷人和情真意切完全不似普通風月場上的女子,令沈兆康墜入深深的溫柔之中,一時不能自拔,但柳月卻始終不肯接受沈要她不再去大世界唱歌的要求。
與此同時,好色的郭春海早已在冰的暗中安排下被柳月迷得神魂顛倒,計劃把柳月金屋藏嬌,可柳月卻吞吞吐吐地告訴郭春海自己迫于是沈兆康的逼迫,不敢再和郭來往。郭春海大怒,找到沈大罵他敢和自己搶女人。沈向郭百般解釋,但因柳月從中挑撥,沈兆康越描越黑,終于徹底得罪了郭春海,兩人就此翻臉。
另一方面,武生神秘地從戲園藝消失了,令蘇十分困惑。
梅園裏,武生正在周允生的指導下,學習周的舉止言行,和京戲唱做功夫的風範。
沈兆康身爲商會會長,和政界要員爭風吃醋的新聞被報紙登出。沈兆康和蘇悅卿在上流社會的典範夫妻表象立刻被譏爲笑談。蘇悅卿罵沈兆康不顧羞恥,不顧大局,一世都要栽在下等女人的手裏。沈兆康惱羞成怒,也忍不住奚落蘇悅聊沈迷戲園捧那裏戲子也不見得就是上等人之事。這一對虛僞夫妻的惡言相向徹底擊碎了沈寶怡心中和美的家庭景象,原來值得自己驕傲的一切頃刻間變成了不堪忍受的恥辱,而最令寶怡傷心的是:竟然是豪幫父親搭上這個攪亂自己家庭的舞女。
寶怡怒責豪,傷心不已,豪只是避實就虛地解釋了自己的行爲,令寶怡覺得豪似乎變了許多。
這一切的混亂,正是周允生希望看到的,冰圓滿地做完了這一步計劃,只落得自己獨善其身,在每個人面前都是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形象。
冰假意分別安慰沈兆康和蘇悅卿,言語之中卻挑動蘇悅卿不要放棄對武生的感情。沈寶怡痛苦萬分,她向冰傾心聲,訴說對家裏一切突變的不解與無奈,她的無助,絕望和向冰求依靠的感覺,使冰心中對這個無辜的女孩生了隱忍之情。
第十四集
冰與豪聯手對沈兆康的靠山郭春海移開之後,知沈此時勢力單薄。正是對付他的最好時機。冰立即和豪著手籌備一家美國貿易公司,以便把沈的錢坑過來。
接下來,上海灘上接連發生幾起美國人突然失蹤案件。一些到中國來淘金的美國窮光蛋在街上,娛樂場所被人綁架子,可警方一直找不到線索破案。
原來這些美國人都被豪綁架的,一同關在一個倉庫裏。冰和豪便在暗中觀察,選出一個外貌氣質均似正當商人的美國人留下,給他高薪,讓他當公司經理,美國人如撿到黃金一樣高興不已,連忙答應。豪又用錢財 把其他人打發回去。冰和豪便對這美國人進行培訓,爭取在短時間裏把他包裝成一個出手大方的商人。在這件事中,冰象個頑皮的孩子似的,刁難這個美國人,豪漸漸發現冰另一面的性格:童真開朗的真性情。兩個人在這段時間裏,感情進一步接近。豪時時感到困惑,一方面他愛寶怡,另一方面他又總被冰吸引,因爲冰的性感美麗與聰慧遠遠超過了寶怡,使豪更容易與她交流,而冰偶然流露出的天然純樸的性格更令豪著迷。豪處在感情兩難的境地。
沈自從和郭春海翻臉後,後悔不已,他怪自己太魯莽,因一個女人得罪郭春海。
因沈兆康沒有郭春海的幫助,使他失去了糧食來源,無法履行與簽定的合同,墜入絕境。眼看再找不到糧食來源,軍方就要追咎他的責任,沈心急如焚。這時豪無意中向沈透露,最近新認識了一個美國商人,曾聽說他說過手裏有糧食.沈聽後先是高興,後再一想,又怕對方不穩妥,豪便建議他可以小試一下,再做打算.沈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只好同意見一見美國商人.此美國人經過冰和豪的訓練,已基本上可以應付自如了,只是此美國人做大款做上癮,很是入戲,有時經常會太過戲,就是因爲這一點,差點弄出洋相,讓沈這只老狐狸拆穿冰和豪的陰謀.幸好在最危機的關頭,冰隨機應變暗中幫美國人解決了問題,化險爲夷.最終沈答應和美國人先小做一筆生意.
第一筆生意做成後令沈很高興,爲了安全,他又用各種方式探了幾次,終沒發現什麽疑點,這時沈終于放心,他心中暗喜,這次沒郭春海我依舊可以做生意,而且這個美國在在價錢還出得很低,讓沈從中牟取了更大的利潤.冰告訴周,沈基本上已信任他們.周聽了冰的彙報後,告誡冰不要掉以輕心,越快接近勝利越在謹慎,他怕沈還有什麽懷疑,要冰他們不要急躁,不要主動與沈接觸,真到他上門來找美國人做生意.
周告訴冰他對武生的訓練已基本完成,武生現在可以行動了,冰安排武生重新登臺,經過周精心調教後的武生功夫更精湛,他重新一亮相,更是轟動了上海灘.蘇看了武生的表演更是迷得如癡如醉,尤其是武生的雙眼對臺下不經意的一掃,蘇強烈感受到他的眼神就像劍一樣刺中了他的心.有時候,蘇竟會有某種恍惚,看到武生的眼神,腦海中一下子閃回二十年前周允生唱戲時的眼神好像就在眼前.而此時,蘇的身後正有另一雙眼睛盯著她,令她有股冷嗖嗖的感覺,可當她回頭看時,卻什麽也沒有看到.
第十五集
沈兆康經過兩次小筆買賣的投石問路,終于相信了冰和豪假美國人名義做的空頭公司,此時,軍需糧的供應已臨近限期,沈兆康終于又聯系上空頭公司,投入巨款,欲大批購糧.美國人一口答應,保證按期發貨.
然而,向軍方交糧的最後時限一天天臨近,美國人卻始終沒有消息.沈兆康打電話查問上門找人,均沒有結果.沈萬分著急,一邊安撫軍方,一面四處派人查找,卻始終錢糧均一無所獲,唯一的消息是此公司根本就是空頭公司,沈兆康彙往帳戶上的巨款,已不知去向.一切迹象都表明:沈兆康被騙了.
寶怡再次責怪豪辦事不力,豪只是表現很焦急,並未和寶怡過多解釋.他向沈兆康表示自己還會繼續追查此事的.在沈兆康被騙同時,蘇悅卿卻已越來越深地沈溺于對武生的迷戀之中,這天,蘇意外地收到武生的字條,字條上武生說自己早就注意到了蘇的頻頻光顧與厚愛,願意共進晚餐,以謝蘇的屢次捧場,蘇驚喜萬分,欣然應約.蘇與武生終于有了面對面的交流,蘇似乎從武的一舉一動,一言一笑中,感受到了十分熟悉的氣息.仿佛兩人相識已久,更神奇的是,蘇竟然發現武生居然十分熟稔地以蘇獨有的方式爲蘇倒茶,卻又分明像是多年養成的習慣,並非刻意做出,蘇恍惚中仿佛回到二十年前,自己對面的這個人換成了當年的周允生.
蘇悅卿心中對太多的巧妙相似雖生疑問,但詢問下,武生卻一一解釋,沒有半點不妥蘇一方面暗自驚奇,另一方面卻又迷醉于這新人故人融于一身的美好感覺,索性全情投入,不問緣由,與武生共陷于並不相配的意外戀情中.而每到深夜,蘇悅卿常常夢回舊時,一時間,身處何時何地,也恍惚起來.
沈寶怡因與豪爭執多日未見,去豪住處找豪,豪沒在,寶怡卻意外發現了豪處有一張巨額入帳支票,數目正巧與沈兆康被騙的錢數吻合,寶怡心生疑團.客怡不動聲色地暗中查探,發現的真的是她最不願看到也最先猜到的:坑騙沈兆康大筆錢款的空頭公司背後,豪竟是真正的注冊人.寶怡滿腔怒火,尋找豪,要向他問個清楚.
第十六集
寶怡調查出拐騙父親財産的空頭公司是豪在幕後操縱的,她懷著滿腔憤怒和傷心,找豪質問,可她看到豪與冰相擁接吻的激情一幕.寶怡精神和感情受到雙重打擊.她怒不可惡的斥責豪利用她取得父親的信任,用婚約做煙霧彈,陷害她父親.寶怡又把矛頭轉向冰,痛心地責備冰爭奪她的男人.冰因爲內疚無言以對,這時豪把設計陷害沈兆康全部說成是自己的陰謀,承認自己勾引冰,一切不幹冰的事.寶怡痛心地打了豪一個耳光,豪說自己不能違反當初對父親許下的諾言,豪家被沈兆康驚奪去的錢和碼頭,他誓死要奪回.寶怡流淚說:"難道我注定是兩家仇恨的犧牲品,她摘下了豪送給他的訂婚戒指,提出解除婚約.豪無言以對,寶怡痛哭離去.
寶怡告訴了父親,坑騙他的美國公司是豪的,並向父親認錯,說自己已經與豪分手了,沈兆康受到了巨大重創,一頭載倒.大病一場.冰照顧病中的沈兆康,他找到閉門不出的寶怡,向她解釋自己與豪沒有關系,冰內心充滿了對寶怡的內疚,他答應了寶怡讓她不許再見豪的要求.她又取得了寶怡的諒解.寶怡又把她當成了依靠.冰出了沈家,卻忍不住見豪的沖動.冰立刻背棄了自己對寶怡許下的諾言,她到了豪宅,冰向豪致謝.感謝豪那天沒在寶怡面前暴露她.她問豪爲什麽?豪掩飾說,何必暴露你呢,再說,梅園主人也在求我不讓你暴露.冰說她想知道真正的原因,豪不回答.冰說:"真正的原因是你喜歡我.兩人有些意亂情迷,但一想到對寶怡的內疚,兩人又都強烈克制內心沖動.
豪在周允生面前流露出對寶怡的內疚,不忍心再下手的猶豫心態,周允生提醒他:你家的三個碼頭還在沈兆康手裏,你必須乘勝追擊將沈兆康逼回死路.豪在周允生的指示下,帶重禮登門拜訪一直與沈兆康合作販賣鴉片又因舞女與沈翻臉的政府要員郭春海.豪向郭委婉地曉以利害.沈兆康快完蛋了,不如再踩他一腳,今後與豪合作.豪以出讓三個碼頭的三分之一股份爲誘耳賄賂郭下令解除沈兆康對三個豪家碼頭的控制權.隨即,郭春海下達政府令,因爲沈兆康經濟失敗,無力再承擔三碼頭的責任,三碼頭重歸豪家管理.
豪揚眉吐氣地命令手下驅逐了沈兆康的爪牙,三碼頭隆重祝賀喜氣洋洋,豪帶人燒毀了沈在倉庫裏的全部鴉片.沈兆康聞訊大驚,抱病到郭春海據理力爭,沈威脅郭要告發他合謀販案,郭春海得意洋洋地說,你沒有證據,而且你告了我,頂多把我拖下水,可你卻脫不了死罪.沈兆康氣急敗壞,他糾集殘余勢力,動用所有資金,要與豪決一死戰.他低聲下氣地求夫從蘇悅卿,請她借給他一部分她名下的財産.蘇悅卿擔心自己應得的家産被沈兆康盡,開始想自己的脫身之計冰裝作對蘇充滿同情,提出建議,攜款走人.蘇和冰使計哄騙沈兆康的會計在不爲人知的情況下,蘇喬裝攜巨款離開了沈家出走.
冰把蘇安排在一處安頓,周允生派戲子在這晚與蘇成其好事,周在黑暗中死盯著床上的兩人.蘇悅卿出走,令沈府大亂,寶怡不明所以,沈兆康氣瘋了,在一種崩潰的情緒裏,他歇斯底裏地告訴女兒:蘇不是她的母親,她的親生母親被蘇殺死了.
寶怡受不了父母關系中掩藏著這樣肮髒的醜聞,她冒雨離家,想一死了之.寶怡自殺,被一直尾隨她的冰所救.寶怡昏迷,被冰安排在一個安靜的教堂,梅園裏冰痛苦自己傷害了純潔無辜的寶怡,想罷手不幹.周允生舉著自己注射的嗎啡針,向冰怒吼:"你別忘了,我爲報這個仇,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周允生以死相逼.
第十七集
寶怡醒來,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這時,一個腰背挺直的老看神父來到她面前做救贖,寶怡不明所以,神父向她講述了沈家犯下的罪行:當年,沈兆康和蘇悅卿同床異夢,各自與情人生下一女,互相交換後,蘇殺沈的情人,沈又殺了蘇的情人和女兒.寶怡如雷轟頂,老年祖父爲寶怡祈禱後離去,臨走前,寶怡追問祖父如何知情.神父說:是蘇的情人死前告訴他的.(這時,觀衆已看出,這個祖父是周允生扮的,而且觀衆驚異的發現,周允生的腰直了起來.原來,周允生在回上海之前,已經請示整形醫生爲他的脊椎裏注入了一種有毒藥物,這種藥物可以使周允生的腰直起來,但是,這種強力支撐的藥物會讓周劇痛,爲了止痛,周大量注射嗎啡止痛,醫生早已預言,這種兩種毒品的毒性會在兩年內發作,要了周的命,但周爲了複仇,不惜付出生命的代價).冰來教堂接寶怡,寶怡什麽也沒有告訴冰,只要求冰陪她回沈家拿東西.冰在寶怡眼裏看到了一種不純潔的神情,她意識到周允生的計策得逞了.讓寶怡離開沈家.寶怡回到沈家,沈兆康見到女兒回來如獲至寶,但寶怡冷酷地他:她要和他斷絕父女關系.冰假意苦勸寶怡留下,沈不停哀求女兒,但寶怡一意孤行地離家出走.把寶怡也安排在一個住處住下,豪懷著內疚之情來到,請求寶怡:讓他照顧她,但寶怡說,盡管我憎恨我的父親,我的母親,但始終冰會饒恕陷害我家的仇人.寶怡趕走了豪.沈家,沈兆康衆叛親離,周安排冰幹脆搬到沈家照顧沈兆康,周允生命令冰,沈兆康狗急跳牆,下一步可能會謀殺豪,以泄私憤.他讓冰探聽沈殺豪的計劃,時間,地點.冰看到沈兆康已經陷入一種迷狂的狀態,他豪不掩飾地向冰反複念到:要殺豪.冰得到了沈布置自己最後的親信殺豪的周密計劃.豪宅,一張天羅地網已經展開,就等沈兆康的親信自投羅網.
殺手潛入豪室,他發現了豪的身影,舉槍射擊,豪中彈倒下,殺手被一擁而上的人活捉.豪的手下以金錢利誘殺手,終于讓他下了決心揭發沈兆康主使謀殺豪.沈兆康被捕,梅園裏,周允生和冰舉杯慶賀,周得意地說:以前的一步步計劃,都是舉槍瞄准.法庭才是射出的子彈.法庭開始審理沈兆康殺手案,庭審一邊倒,殺手對沈兆康指使他刺殺豪的罪行供認不諱.但是,由于豪是假裝中槍並沒有死,所以法庭判定沈兆康犯了殺人未遂罪,沒有重判,當審判行將結束,忽然,一個老邁的男人站了起來,他操著江北漁民的方言朗聲控告,沈兆康殺了不止一個人,當年的周姓情人和一歲女嬰就是被他殺死的.老人自稱是當年漁夫,親眼目睹了沈兆康在江邊殺人.法庭上,衆人嘩然,剛剛松一口氣的寶怡昏了過去.
法庭再次重審沈兆康當年犯下的殺人案在法庭上,老漁夫繪聲繪色地講敘當年在江邊發生的悲慘一幕,每個細節都被描敘得驚心動魄,法庭的氣氛被老漁夫一手控制,沈兆康盯著老漁夫真來越迷惑,他産生了一種異樣的幻覺,仿佛看到了已經死去的人,這種感覺讓他恐懼地 倒在地.
法庭最後判定,沈兆康犯有兩起殺人罪,造成一死一傷,處以絞刑.
第十八集
沈兆康被判處極刑,離臨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一天,一個神秘的訪客竟然買通了死囚犯牢房的看守,得以進入死牢,點名要見沈兆康,在會見室裏,沈兆康見到了神秘的來訪者就是提供人證翻案的老漁夫.沈兆康仿佛悟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問漁夫:你是什麽人?是從陰間回來的嗎?漁夫得意洋洋地揭露迷底:原來,他就是已在人間消失的周允生.沈兆康盡管已經隱約猜到了,但還是震驚萬分.周允生告訴沈兆康:所有一切都是他一步一步周密設計的陰謀,派小冰打入沈家,打擊豪,逼他與沈爲敵,挑逡沈豪家人的矛盾,瓦解沈豪關系,讓豪假意屈服,設計透騙沈家財産,直至徹底擊垮沈,最後又僞裝漁夫翻案,終于讓沈身陷囫.
沈兆康仿佛見到了來自地獄的使者,渾身抖如篩糠 .周允生在離開前,湊到沈兆康耳邊小聲地說他:"你知道嗎?我天生沒有生育能力,你追殺的那個嬰兒是你自己的女兒,她被我養大成人,充當了我報複你的武器,她就是小冰.沈兆康一口鮮血噴出來,周允生憐憫地說:"你等死吧,真可憐!說完離去.
沈兆康回到牢房,承受不住內心追殺自己親生女兒的犯罪感和親生女兒謀害自己的精神打擊,拿出一直偷藏的毒藥,服毒自盡.就在沈兆康服過毒躺在床上等死時,他突然想起了無辜的寶怡,他叫著"寶怡"的名字,滾下床向獄卒求救.沈兆康被送入醫院,經過急救,因爲毒性已侵入頭部,成爲植物人.周允生來到已是半個死人的沈兆康床前,得意地說:"我終于做到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能了.
寶怡趕到醫院,看著父親的慘狀,痛哭失聲.寶怡向冰透露,自己決定當修女,冰極力阻止寶怡,但寶怡一心向往用上帝救贖自己的靈魂,家人的罪孽.
冰向周允生報告寶怡要當修女的事,周允生冷酷地表示,她有這樣的下場已經很好了.冰激動地與周爭執起來,冰說報複不應該連累無辜的寶怡,她對寶怡犯下了罪行,永遠愧對寶怡.周允生對冰怒吼,你別忘了,你在沈家應該得到一切,是被寶怡奪走的.冰對周允生的這句話産生了疑惑,她反駁,寶怡沒有奪去我的東西,我不是沈家的孩子,周允生不予回答,獨自扔下小冰.
小冰回到寶怡的住處,發現寶怡已經帶著行李離開,人去屋空.小冰急忙通報豪,兩人一起驅車火速趕往修道院,試圖阻止寶怡的入教儀式.當他們沖到修道院時,寶怡正在進行成爲修女的儀式,豪不顧一切地沖進去擾亂儀式,他要強行拉寶怡離開,寶怡斬釘截鐵地推開豪和冰,表明自己決心已定,她命令豪和冰離開.豪和冰無奈地目睹寶怡披上了修女的白色發披.
豪與冰內心都充滿了對寶怡的內疚之情.豪向冰傾訴自己的心裏對寶怡的內疚,但最後,他對冰說,他感到最愧對寶怡的,是他的感情背叛了寶怡,因爲他愛上了冰.
兩人抑制不住內心的情感,狂熱地爆發出激情,但激情過後,豪和冰又都陷入了對寶怡的犯罪感中.
第十九集
自從經曆過沈家四分五裂,沈兆康被捕入獄服毒變成植物人,寶怡進修道院種種打擊後,蘇悅卿總感到身後有一股強大恐怖的力量籠罩著她,威脅著她.在她和武生同居的晚上,她總是看到或感到有一個神秘的人躲在窗簾背後注視著她.其實這一切都是周允生暗中搞的鬼.蘇把恐懼講述給冰,冰只好安慰她放寬心,一切可能都是蘇的幻覺.其實冰這時清楚的知道是怎麽回事,她很想告訴蘇事情的真相,可她又不能說,心中極端痛苦.
蘇悅卿實在忍受不了精神處于極度恐懼中,和經常做的同一個惡夢.她總夢到周和冰向她走來.她決定和武生一起離開上海灘到其它地方生活.可武生卻不同意,畢竟他和蘇之間的一切都是在演戲,而且他想唱戲,想紅就不能離開上海,兩人因此事産生強烈的分歧.就在這時,周允生找來武生,他要武生配合演一出綁架的戲.武生不解爲什麽要這麽做?周說他要給蘇悅卿出一道選擇題,看看她經過二十年後有什麽改變,是選擇愛情還是會選擇金錢.武生在一次演出後被神秘人劫持,蘇見武深夜不歸宿,很著急,就在這天晚上,蘇悅卿受到周允生更激烈的刺激,令蘇驚叫不已.周允生看著蘇異常的反應很是滿足.第二天,蘇去戲園子向班主打聽武生的下落,衆人都說不知,蘇心情失落地走在大街上,突然眼前一黑,蘇也被神秘人劫持.等蘇再一次睜開眼睛時,她看見了被捆綁著的武生。有一打手跟蘇說武生欠了他家主人的錢,如果蘇想帶武生走,就必須得幫他把錢還上。蘇詢問武生欠多少錢,打手說出數目巨大,蘇一聽便斷然拒絕,她爲了這些錢痛苦了一輩子。無論如何她也不會爲了一個武生而放棄辛苦得來的財産。打手見蘇拒絕便當著蘇的面毒打武生。蘇盡管不忍心看下去可她仍舊不肯放棄自己的財産,心中已明白。蘇悅卿仍是蘇悅卿,她沒有一點改變,錢永遠是她心目中最重要的東西,她不會爲了任何人放棄錢的。
蘇狼狽的回到住處,再三猶豫下,趁著夜深人靜時,悄悄地走出家門。冰一直跟蹤著蘇,發現蘇上了山。只見蘇在兩個墳墓前站定。蘇的一切舉動都在冰的意料之中。微弱的月光下,能看清兩個墓牌上分別寫著周允生和周小冰的名字,原來蘇是來祭拜兩人的。突然,蘇發覺周允生的墳墓上用石塊壓著一張白紙,蘇拿過來一看,驚呆,只見上面是周允生寫給蘇的信“我從陰間回來了”。這時蘇已隱約感到周允生和周小冰正向她走來,和夢中的情形一模一樣。蘇驚乎著往山下奔,慌亂中失足滾下山。
等蘇再醒過來時,已躺在醫院裏,原來蘇從山上滾下後摔傷了腿,被冰送進醫院。冰知蘇受傷,一直陪在身旁。冰見母親在周精心安排的打擊下,精神已受到驚嚇,已經陷入錯亂。她實在不忍心繼續傷害蘇,她認爲一切的報複都已經夠了。冰請求周允生就此罷手。可周允生在系列的報仇行動中已經越陷越深,心腸也越來越狠,簡直失去了人性。他告訴冰你的母親是絕不能饒恕的。冰與周爭執,周不想聽,他知道冰一旦有了這樣的想法便會礙事,索性把她關了起來。周允生一定要把複仇進行到底。
第二十集
受到驚嚇的蘇悅卿在不安中突然接到了了武生的信和一份梅園的請柬。武生在信中稱自己偷偷逃了出來,混入梅園躲藏,梅園今晚舉行化妝舞會,讓蘇來找武生,到時候兩人可以一起離開上海。武生讓蘇到化妝舞會上尋找戴京戲花臉面具的人,就是自己。
蘇悅卿對記憶自己太多往事的梅園有種奇異的感覺,但想到能和武生一起離開上海,決定前去走赴約。夜晚,梅園大門上,蘇悅卿接過駝背管家遞過的面具走進了大廳,大廳裏的賓客都戴著各種面具,在音樂中翩翩起舞。蘇清楚地發覺到一種怪異的氛圍。蘇四處尋找,看到了角落裏戴著花臉面具的武生。蘇悅卿向武生靠近,武生卻好像沒看見她似的向遠處走去,蘇忙摘下面具,向武生示意。這次武生對她點點頭,走向樓梯。蘇穿過人群走過去,正要跟著上樓,後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蘇驚回首,原來是駝背管家,他也戴了花臉面具,提醒蘇不能摘下面具。蘇悅卿戴好面具,上了樓,卻四下找不到武生的蹤影。當她路過自己當年的臥房時,房門忽然開了一條縫,蘇悅卿下稍有猶豫,但仍然緩緩推開了門,裏面果然站著戴花臉面具的武生,她急切地投入了武生的懷抱。忽然,她好象看到了周允生的臉在黑暗中一閃。蘇悅卿緊張,她讓武生摘掉面具,武生照做,蘇安然了,她對武生傾訴自己這些天受到的驚嚇和恐慌的心情。武生答應她盡快設法離開上海。
武生拉蘇悅卿下樓,兩人共舞,忽然梅園停電,一片漆黑之中,蘇悅卿被武生牽著手走進了後花園。後花園裏,武生對蘇問起關于這所梅園從前的事情,蘇雖不願回憶,但也盡力回答。但武生似乎對這房子頗有興趣,不斷探問,追問,甚至提起當年梅園案件的事,正當蘇竭力回避時,大廳裏燈光恢複,賓客們又恢複了原先的舞會。蘇悅卿忙回大廳跳舞,借以岔開話題。忽然,她發現自己的衣服上有幾滴血迹,她驚恐,武生說只是酒而已,掏出手絹給蘇擦,蘇悅卿卻又觸目驚心的看到手絹上有紅線繡出的“周”字,她認識這手絹是當年自己送給周允生的禮物,她一把搶過手絹仔細辯認,手絹上卻用紅色寫著幾個字。“我會回來的”!蘇悅卿頓感毛骨悚然,一擡頭,武生卻已不見了。蘇四下看去,發現身邊所有人都戴上了同樣的花臉面具,她慌亂地退向門口,蘇摘下面具,想往外跑,卻被駝背管家攔住。這時,奇異的事情出現了:駝背管家竟然挺直了身軀,同時摘下了花臉的面具。蘇悅卿面如土色地看著眼前的人,這個人就是周允生,當年她背叛的情人。
蘇悅卿以顫抖的聲音問周是人是鬼?周則冷冷地說,自從二十年前我被你和沈兆康追殺,就已經是鬼了,爲了在您面前做回從前的我,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醫好駝背,現在,我的死期已經不遠了,我要你陪我一起死,蘇愣愣地,看著周允生,臉上的表情從驚恐轉爲驚喜,忽然間,她一聲尖叫,蘇悅卿的精神徹底崩潰了。這時樓上的房間裏,被周關起的周小冰沖出了房門,她看著蘇悅卿歇斯底裏的瘋狀,忍不住對周允生叫喊,她到底是我的媽媽,你太過份了,周允生則冷冷地對周小冰說,自己只是要拿回失去的東西,不管她變成什麽樣子,兩人激烈沖突,周小冰奪門而走。
醫院裏,已成植物人的沈兆康突然醒來,但即刻便出現了垂危症狀。修道院裏,已爲修女的沈寶怡得知父親垂危,要求去爲父親做最後的臨終禱告。病床前,沈兆康已是最後時刻,他艱難地告知沈寶怡。沈家遭受的一切打擊都是周允生和周小冰一手造成,而周小冰其實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寶怡是同父異母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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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花列傳》(免費網文)
第一回 趙樸齋鹹瓜街訪舅 洪善卿聚秀堂做媒
按:此一大說部書,係花也憐儂所著,名曰《海上花列傳》。祇因海上自通商以來,南部煙花日新月盛,凡冶遊子弟傾覆流離於狎邪者,不知凡幾。雖有父兄,禁之不可;雖有師友,諫之不從。此豈其冥頑不靈哉?獨不得一過來人為之現身說法耳!方其目挑心許,百樣綢繆,當局者津津乎若有味焉;一經描摹出來,便覺令人欲嘔,其有不爽然若失、廢然自返者乎?
花也憐儂具菩提心,運廣長舌,寫照傳神,屬辭比事,點綴渲染,躍躍如生,卻絕無半個淫褻穢污字樣,蓋總不離警覺提撕之旨雲。苟閱者按跡尋蹤,心通其意,見當前之媚於西子,即可知背後之潑於夜叉;見今日之密於糟糠,即可蔔他年之毒於蛇蠍。也算得是欲覺晨鐘,發人深省者矣。此《海上花列傳》之所以作也。
看官,你道這花也憐儂究是何等樣人?原來,古槐安國之北,有黑甜鄉。其主者曰趾禽氏,嘗仕為天祿大夫,晉封醴泉郡公,乃流離於眾香國之溫柔鄉,而自號花也憐儂雲。所以,花也憐儂實是黑甜鄉主人,日日在夢中過活,自己偏不信是夢,祇當真的,作起書來。及至捏造了這一部夢中之書,然後喚醒了那一場書中之夢。看官啊,你不要祇在那裏做夢,且看看這書倒也無啥。
這書即從花也憐儂一夢而起。也不知花也憐儂如何到了夢中,祇覺得自己身子飄飄蕩蕩,把握不定,好似雲催霧趕的滾了去。舉首一望,已不在本原之地了,前後左右,尋不出一條道路,竟是一大片浩淼蒼茫、無邊無際的花海。看官須知道,「花海」二字,不是杜撰的。祇因這海本來沒有甚麼水,祇有無數花朵,連枝帶葉,漂在海面上,又平勻,又綿軟,渾如繡茵錦罽一般,竟把海水都蓋住了。
花也憐儂祇見花,不見水,喜得手舞足蹈起來,並不去理會這海的闊若千頃,深若千尋,還當在平地上似的,躑躅留連,不忍捨去。不料那花雖然枝葉扶疏,卻都是沒有根蒂的。花底下即是海水,被海水沖激起來,那花也祇得隨波逐流,聽其所止。若不是遇著了蝶浪蜂狂,鶯欺燕妒,就為那蚱蜢、蜣螂、蝦蟆、螻蟻之屬,一味的披猖折辱,狼籍蹂躪。惟夭如桃,穠如李,富貴如牡丹,猶能砥柱中流,為群芳吐氣;至於菊之秀逸,梅之孤高,蘭之空山自芳,蓮之出水不染,那裏禁得起一些委屈,早已沈淪汨沒於其間。
花也憐儂見此光景,輒有所感,又不禁愴然悲之。這一喜一悲也不打緊,祇反害了自己,更覺得心慌意亂,目眩神搖;又被罡風一吹,身子越發亂撞亂磕的,登時闖空了一腳,便從那花縫裏陷溺下去,競跌在花海中了。
花也憐儂大叫一聲,待要掙紮,早已一落千丈,直墜至地。卻正墜在一處,睜眼看時,乃是上海地面華洋交界的陸家石橋。花也憐儂揉揉眼睛,立定了腳跟,方記得今日是二月十二日。大清早起,從家裏出門,走了錯路,混入花海裏面,翻了一個筋鬥,幸虧這一跌倒跌醒了。回想適纔多少情事,歷歷在目,自覺好笑道:「竟做了一場大夢。」嘆息怪詫了一回。
看官,你道這花也憐儂究竟醒了不曾?請各位猜一猜這啞謎兒如何?但在花也憐儂自己以為是醒的了,想要回家裏去,不知從那一頭走,模模糊糊踅下橋來。
剛至橋堍,突然有一個後生,穿著月白竹布箭衣,金醬寧綢馬褂,從橋下直衝上來。花也憐儂讓避不及,對面一撞,那後生「撲撻」地跌了一交,跌得滿身淋漓的泥漿水。那後生一骨碌爬起來,拉住花也憐儂亂嚷亂罵。花也憐儂向他分說,也不聽見。當時有青布號在中國巡捕過來查問。後生道:「我叫趙樸齋,要到鹹瓜街浪去;陸裏曉得個冒失鬼,奔得來跌我一交。耐看我馬褂浪爛泥,要俚賠個啘!」花也憐儂正要回言,祇見巡捕道:「耐自家也勿小心啘,放俚去罷。」趙樸齋還咕噥了兩句,沒奈何放開手,眼睜睜地看著花也憐儂揚長自去。
看的人擠滿了路口,有說的,有笑的。趙樸齋抖抖衣襟,發極道:「教我那份去見我娘舅嗄?」巡捕也笑起來,道:「耐去茶館裏拿手巾來揩揩㖏。」一句提醒了趙樸齋,即在橋堍近水臺茶館佔著個靠街的座兒,脫下馬褂。等到堂倌舀面水來,樸齋絞把手巾,細細的擦那馬褂,擦得沒一些痕跡,方纔穿上。呷一口茶,會帳起身,徑至鹹瓜街中市。
尋見永昌參店招牌,踱進石庫門,高聲問「洪善卿先生」。有小夥計答應,邀進客堂,問明姓字,忙去通報。不多時,洪善卿匆匆出來。趙樸齋雖也久別,見他削骨臉,爆眼睛,卻還認得,趨步上前,口稱「娘舅」,行下禮去。洪善卿還禮不叠,請起上坐,隨問:「令堂阿好?阿曾一淘來?寓來哚陸裏?」樸齋道:「小寓寶善街悅來客棧。無娒勿曾來,說搭娘舅請安。」說著,小夥計送上煙茶二事。
洪善卿問及來意,樸齋道:「也無啥事幹,要想尋點生意來做做。」善卿道:「近來上海灘浪,倒也勿好做啥生意㖏。」樸齋道:「為仔無娒說,人末一年大一年哉,來哚屋裏做啥㖏?還是出來做做生意罷。」善卿道:「說也勿差。耐今年十幾歲?」樸齋說:「十七。」善卿道:「耐還有個令妹,也好幾年勿見哉,比耐小幾歲?阿曾受茶?」樸齋說:「勿曾。今年也十五歲哉。」善卿道:「屋裏還有啥人?」樸齋道:「不過三個人,用個娘姨。」善卿道:「人淘少,開消總也有限。」樸齋道:「比仔從前省得多哉。」
說話時,祇聽得天然幾上自鳴鐘連敲了十二下,善卿即留樸齋便飯,叫小夥計來說了。須臾,搬上四盤兩碗,還有一壺酒,甥舅兩人對坐同飲,絮語些近年景況,閑談些鄉下情形。善卿又道:「耐一幹仔住來哚客棧裏,無撥照應啘。」樸齋道:「有個米行裏朋友,叫張小村,也到上海來尋生意,一淘住來哚。」善卿道:「故也罷哉。」喫過了飯,揩面漱口。善卿將水煙筒授與樸齋,道:「耐坐一歇,等我幹出點小事體,搭耐一淘北頭去。」樸齋唯唯聽命。善卿仍匆匆的進去了。
樸齋獨自坐著,把水煙吸了個不耐煩。直敲過兩點鐘,方見善卿出來,又叫小夥計來叮囑了幾句,然後讓樸齋前行,同至街上,向北一直過了陸家石橋,坐上兩把東洋車,徑拉至寶善街悅來客棧門口停下,善卿約數都給了錢。樸齋即請善卿進棧,到房間裏。
那同寓的張小村已喫過中飯,床上鋪著大紅絨毯,擺著亮汪汪的煙盤,正吸得煙騰騰的。見趙樸齋同人進房,便料定是他娘舅,忙丟下煙槍起身廝見。洪善卿道:「尊姓是張?」張小村道:「正是。老伯阿是善卿先生?」善卿道:「豈敢,豈敢。」小村道:「勿曾過來奉候,抱歉之至。」謙遜一回,對面坐定。趙樸齋取一支水煙筒送上善卿。善卿道:「舍甥初次到上海,全仗大力照應照應。」小村道:「小侄也勿懂啥事體,一淘上來末自然大家照應點。」又談了些客套,善卿把水煙筒送過來,小村一手接著,一手讓去床上吸鴉片煙。善卿說:「勿會喫。」仍各坐下。
樸齋坐在一邊,聽他們說話,慢慢的說到堂子倌人。樸齋正要開口問問,恰好小村送過水煙筒。樸齋趁勢向小村耳邊說了幾句。小村先哈哈一笑,然後向善卿道:「樸兄說要到堂子裏見識見識,阿好?」善卿道:「陸裏去㖏?」小村道:「還是棋盤街浪去走走罷。」善卿道:「我記得西棋盤街聚秀堂裏有個倌人,叫陸秀寶,倒無啥。」樸齋插嘴道:「就去哉啘。」小村祇是笑,善卿也不覺笑了。樸齋催小村收拾起煙盤,又等他換了一副簇新行頭,頭戴瓜棱小帽,腳登京式鑲鞋,身穿銀灰杭線棉袍,外罩寶藍寧綢馬褂,再把脫下的衣裳,一件件都折疊起來,方纔與善卿相讓同行。
樸齋正自性急,拽上房門,隨手鎖了,跟著善卿、小村出了客棧。轉兩個彎,已到西棋盤街,望見一盞八角玻璃燈,從鐵管撐起在大門首,上寫「聚秀堂」三個朱字。善卿引小村、樸齋進去,外場認得善卿,忙喊:「楊家娒,莊大少爺朋友來。」祇聽得樓上答應一聲,便「登登登」一路腳聲到樓門口迎接。
三人上樓,那娘姨楊家娒見了,道:「懊,洪大少爺,房裏請坐。」一個十三四歲的大姐,早打起簾子等候。不料房間裏先有一人橫躺在榻床上,摟著個倌人,正戲笑㖏;見洪善卿進房,方丟下倌人,起身招呼,向張小村、趙樸齋也拱一拱手,隨問尊姓。洪善卿代答了,又轉身向張小村道:「第位是莊荔甫先生。」小村說聲「久仰」。
那倌人掩在莊荔甫背後,等坐定了,纔上前來敬瓜子。大姐也拿水煙筒來裝水煙。莊荔甫向洪善卿道:「正要來尋耐,有多花物事,耐看看阿有啥人作成?」即去身邊摸出個折子,授與善卿。善卿打開看時,上面開列的或是珍寶,或是古董,或是書畫,或是衣服,底下角明標價值號碼。善卿皺眉道:「第號物事,消場倒難㖏。聽見說杭州黎篆鴻來裏,阿要去問聲俚看?」莊荔甫道:「黎篆鴻搭,我教陳小雲拿仔去哉,勿曾有回信。」善卿道:「物事來哚陸裏?」荔甫道:「就來哚宏壽書坊裏樓浪,阿要去看看?」善卿道:「我是外行,看啥㖏。」
趙樸齋聽這等說話,好不耐煩,自別轉頭,細細的打量那倌人:一張雪白的圓面孔,五官端正,七竅玲瓏,最可愛的是一點朱脣時時含笑,一雙俏眼處處生情;見他家常祇戴得一枝銀絲蝴蝶,穿一件東方亮竹布衫,罩一件無色縐心緞鑲馬甲,下束膏荷縐心月白緞鑲三道繡織花邊的褲子。
樸齋看的出神,早被那倌人覺著,笑了一笑,慢慢走到靠壁大洋鏡前,左右端詳,掠掠鬢腳。樸齋忘其所以,眼光也跟了過去。忽聽洪善卿叫道:「秀林小姐,我替耐秀寶妹子做個媒人阿好?」樸齋方知那倌人是陸秀林,不是陸秀寶。祇見陸秀林回頭答道:「照應倪妹子,阿有啥勿好?」即高聲叫楊家娒。
正值楊家娒來絞手巾、沖茶碗,陸秀林便叫他喊秀寶上來加茶碗。楊家娒問:「陸裏一位嗄?」洪善卿伸手指著樸齋,說是「趙大少爺」。楊家娒眱了兩眼,道:「阿是第位趙大少爺?我去喊秀寶來。」接了手巾,忙「登登登」跑了去。
不多時,一路「咭咭咯咯」小腳聲音,知道是陸秀寶來了。趙樸齋眼望著簾子,見陸秀寶一進房間,先取瓜子碟子,從莊大少爺、洪大少爺挨順敬去;敬到張小村、趙樸齋兩位,問了尊姓,卻向樸齋微微一笑。樸齋看陸秀寶也是個小圓面孔,同陸秀林一模一樣,但比秀林年紀輕些,身材短些;若不是同在一處,竟認不清楚。
陸秀寶放下碟子,挨著趙樸齋肩膀坐下。樸齋倒有些不好意思的,左不是,右不是,坐又坐不定,走又走不開。幸虧楊家娒又跑來說:「趙大少爺,房間裏去。」陸秀寶道:「一淘請過去哉啘。」大家聽說,都立起來相讓。莊荔甫道:「我來引導。」正要先走,被陸秀林一把拉住袖口,說道:「耐覅去㖏,讓俚哚去末哉。」
洪善卿回頭一笑,隨同張小村、趙樸齋跟著楊家娒,走過陸秀寶房間裏。就在陸秀林房間的間壁,一切鋪設裝潢不相上下,也有著衣鏡,也有自鳴鐘,也有泥金箋對,也有彩畫絹燈。大家隨意散坐,楊家娒又亂著加茶碗,又叫大姐裝水煙。接著外場送進乾濕來,陸秀寶一手托了,又敬一遍,仍去和趙樸齋並坐。
楊家娒站在一旁,問洪善卿道:「趙大少爺公館來哚陸裏嗄?」善卿道:「俚搭張大少爺一淘來哚悅來棧。」楊家娒轉問張小村道:「張大少爺阿有相好嗄?」小村微笑搖頭。楊家娒道:「張大少爺無撥相好末,也攀一個哉啘。」小村道:「阿是耐教我攀相好?我就攀仔耐末哉啘,阿好?」說得大家哄然一笑。楊家娒笑了,又道:「攀仔相好末,搭趙大少爺一淘走走,阿是鬧熱點?」小村冷笑不答,自去榻床躺下吸煙。
楊家娒向趙樸齋道:「趙大少爺,耐來做個媒人罷。」樸齋正和陸秀寶鬼混,裝做不聽見。秀寶奪過手說道:「教耐做媒人,啥勿響嗄?」樸齋仍不語。秀寶催道:「耐說說啥。」樸齋沒法,看看張小村面色要說,小村祇管吸煙不理他。正在為難,恰好莊荔甫掀簾進房。趙樸齋借勢起身讓坐。楊家娒見沒意思,方同大姐出去了。
莊荔甫對著洪善卿坐下,講論些生意場中情事,張小村仍躺下吸煙。陸秀寶兩祇手按住趙樸齋的手,不許動,祇和樸齋說閑話。一回說要看戲,一回說要喫酒,樸齋嘻著嘴笑。秀寶索性擱起腳來,滾在懷裏。樸齋騰出一手,伸進秀寶袖子裏去。秀寶掩緊胸脯,發急道:「覅喲」張小村正吸完兩口煙,笑道:「耐放來哚『水餃子』勿喫,倒要喫『饅頭』。」樸齋不懂,問小村道:「耐說啥?」秀寶忙放下腳,拉樸齋道:「耐覅去聽俚,俚來哚尋耐開心哉㖏!」復眱著張小村,把嘴披下來道:「耐相好末勿攀,說例會說得野哚!」一句說得張小村沒趣起來,訕訕的起身去看鐘。
洪善卿覺小村意思要走,也立起來道:「倪一淘喫夜飯去。」趙樸齋聽說,慌忙摸塊洋錢丟在幹濕碟子裏。陸秀寶見了道:「再坐歇㖏。」一面喊秀林:「阿姐,要去哉。」陸秀林也跑過這邊來,低聲和莊荔甫說了些甚麼,纔同陸秀寶送至樓門口,都說:「晚歇一淘來。」四人答應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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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喫悶氣怒拚纏臂金 中暗腳猛踢窩心腳
按:朱淑人、洪善卿在周雙珠房間裏用過午餐,善卿遂攜淑人並往對過周雙玉房間,與雙玉當面說定。善卿自願擔保,帶領淑人出門。雙玉滿面怒色,白瞪著眼,瞅定淑人,良久良久,說道:「一萬洋錢買耐一條性命,便宜耐!」淑人掩在善卿肘後,不敢作聲。善卿搭訕說笑,一同出門。
淑人在路,問起一萬洋錢作何開消。善卿道:「五千末撥俚贖身;再有五千,搭俚辦副嫁妝,讓俚嫁仔人末好哉。」淑人問:「嫁個啥人?」善卿道:「就是嫁人個難。耐覅管,耐去舒齊仔洋錢,我替耐辦。」
淑人欲挽善卿到家與乃兄朱藹人商量。善卿不得已,隨至中和裏朱公館見藹人於外書房,淑人自己躲去。
善卿從容說出雙玉尋死之由,淑人買休之議,或可或否,請為一決。藹人始而驚,繼而脢,終則懊喪欲絕。事已至此,無可如何,慨然嘆道:「豁脫仔洋錢,以後無撥瓜葛,故也無啥。不過一萬末,好像忒大仔點。」善卿但唯唯而已。藹人復道:「難是生來一概拜託老兄,其中倘有可以減省之處,悉憑老兄大才斟酌末哉。」善卿恿顏受命而行。藹人送至門首,拱手分別。
善卿獨自踅出中和裏口,意思要坐東洋車,左顧右盼,一時竟無空車往來,卻有一個後生搖搖擺擺自北而南。善卿初不在意,及至相近看時,不是別人,即係嫡親外甥趙樸齋,身上倒穿著半新不舊的羔皮寧綢袍褂,較諸往昔體面許多。樸齋止步,叫聲「娘舅」。善卿點一點頭。樸齋因而稟道:「無娒病仔好幾日,昨日加重仔點,時常牽記娘舅。娘舅阿好去一埭,同無娒說說閑話?」善卿著實躊躇了半日,長嘆一聲,竟去不顧。
樸齋以目相送,祇索罷休,自歸鼎豐裏家中,復命於妹子趙二寶,說:「先生晚歇就來。」並述善卿道途相遇情狀。二寶冷笑道:「俚末看勿起倪,倪倒也看勿起俚!俚個生意,比仔倪開堂子做倌人也差仿勿多。」
說話之間,竇小山先生到了,診過趙洪氏脈息,說道:「老年人體氣大虧,須用二錢吉林參。」開方自去。二寶因要兌換人參,親向洪氏床頭摸出一祇小小頭面箱開視,不意箱內僅存兩塊洋錢,慌問樸齋,說是「早晨付仔房錢哉,陸裏再有嗄!」
二寶生恐洪氏知道著急,索性收起頭面箱,回到樓上房中和阿虎計議,擬將珠皮、銀鼠、灰鼠、紫毛、狐嵌五套帔裙典質應急。阿虎道:「耐自家物事拿去當也無啥,故歇綢緞店個帳一點也勿曾還,倒先拿衣裳去當光仔,勿是我說句邱話,好像勿對。」二寶道:「通共就剩仔一千多店帳,阿怕我無撥!」阿虎道:「二小姐,耐故歇末好像覅緊,倘忙無撥仔,覅說是一千多,要一塊洋錢纔難㖏!」
二寶不伏氣,臂上脫下一祇金釧臂,令樸齋速去典質。樸齋道:「吉林參末,就娘舅店裏去拆仔點哉啘。」被二寶劈面噴了一臉唾沫,道:「耐個人也好哉,再要說娘舅!」樸齋掩面急走。
二寶隨往樓下看望洪氏,見其神志昏沈,似睡非睡。二寶叫聲「無娒」,洪氏微微接應。問:「阿要喫口茶?」伺候多時,竟不搭嘴。二寶十分煩躁。
忽聽得阿虎且笑且喚道:「咦,少大人來哉!少大人幾時到個嗄?樓浪去㖏。」接著靴聲橐橐,一齊上樓。
二寶連忙退出,望見外面客堂裏纓帽箭衣,成群圍立,認定是史三公子,飛步趕上樓去;頂頭遇著阿虎,撞個滿懷。二寶即問:「房裏啥人?」阿虎道:「是賴三公子,勿是史三。」二寶登時心灰足軟,倚柱喘息。阿虎低聲道:「賴三公子有名個癩頭黿,倒真真是好客人,勿比仔史三末就不過空場面。耐故歇一個多月無撥幾花生意,難要巴結點。做著仔癩頭黿,故末年底下也好開消。」道猶未了,房間裏一片聲嚷道:「快點喊大老母來㖏!讓我看,阿像是個大老母!」阿虎趕緊攛掇二寶進房。二寶見上面坐著兩位,認得一位是華鐵眉,那一位大約是賴三公子了。
原來,賴公子因前番串賭喫虧,所以此次到滬,那些流氓一概拒絕,單與幾個正經朋友乘興清遊。聞得周雙玉第三個大老母之說,特地挽了華鐵眉引導,要見識這趙二寶是何等人物。
二寶踅到跟前,賴公子順勢拉了過去,打量一番,呵呵笑道:「俚就是史三個大老母?好,好,好!」二寶雖不解所謂,也知道是奚落他,不去瞅睬,祇問華鐵眉道:「史公子阿有信?」鐵眉目說:「無撥。」二寶約略訴說當初史公子白頭之約,目下得新忘故,另娶揚州。鐵眉道:「價末俚局帳阿曾開消?」二寶道:「俚去個辰光撥倪一千洋錢,倒是倪搭俚說:『耐就要來末,一淘開消也正好。』陸裏曉得去仔人也勿來,信也無撥。」賴公子一聽,直跳起來嚷道:「史三漂局錢,笑話哉啘!」鐵眉微笑道:「想來其中必有緣故,一面之詞如何可信?」二寶遂絕口不談。
阿虎存心巴結,幫著二寶殷勤款洽,二寶依然落落大方。偏偏賴公子屬意二寶,不轉睛的祇顧看,看得二寶不耐煩,低著頭,弄手帕子。賴公子暗地伸手揣住手帕子一角,猛力搶去,祇聽「嘩喇」一響,把二寶左手養的兩隻二寸多長的指甲,齊根迸斷。二寶又驚又痛,又怒又惜;本待發作兩句,卻為生意起見,沒奈何忍住了。賴公子搶得手帕子,兀自得意。阿虎取把剪刀,授給二寶,剪下指甲,藏於身邊。
二寶正要抽身回避,恰好樸齋在簾子外探頭探腦,二寶便遠出中間。樸齋交明兌的參,當的洋錢,二寶就命樸齋下去煎參,自己點過洋錢,收放房中衣櫥內。賴公子故意詫道:「陸裏來個小夥子,標致得來!」二寶說:「是阿哥。」賴公子道:「我倒道是耐家主公。」阿虎道:「覅瞎說。」回頭指著阿巧道:「哪,是俚個家主公呀。」阿巧方給華鐵眉裝水煙,羞的別轉臉去。
二寶憎嫌已甚,竟丟下客人,避人樓下洪氏房間。華鐵眉乖覺,起身振衣,作欲行之狀。無如賴公子戀戀不捨,當經阿虎慫恿,徑喊相幫擺個臺面,鐵眉不好攔阻。賴公子因問二寶何往,阿虎道:「來裏下頭張張俚娘。俚娘生仔個病。」隨口裝點些病勢說給賴公子聽。
支吾許久,不見二寶回來,阿虎令阿巧去喊。二寶有心微示瑟歌之意,姍姍來遲。賴公子等的心焦,一見二寶,疾趨而前,張開兩隻臂膊,想要抱入懷中。二寶喫驚倒退,急的賴公子舉手亂招。二寶遠遠站住,再也不肯近身。賴公子已生了三分氣。華鐵眉假作關切,問二寶道:「耐娘是啥個病?」二寶會意,假作懮愁,和鐵眉刺刺不休,方打斷了賴公子豪興。
隨後相幫調排桌椅,安設杯箸,二寶復乘隙避開。賴公子並未請客,但叫了七八個局,又為華鐵眉代叫三個,孫素蘭不在其內。發下局票,不等起手巾,賴公子即拉華鐵眉入席對坐。相幫慌的送上酒壺,二寶又不及敬酒。
阿虎見不成樣子,自己趕下洪氏房間。祇見樸齋隅坐執燭,二寶手持藥碗用小茶匙喂與洪氏。阿虎跺腳道:「二小姐去㖏,臺面坐仔歇哉呀!教耐巴結點,耐倒理也勿理哉!」二寶低喝道:「要耐去瞎巴結!討人厭個客人,倪勿高興做。」阿虎著緊問道:「賴三公子個客人耐勿做,耐做啥個生意嗄?」二寶紅漲於面。阿虎道:「耐是小姐,倪是娘姨,生來做勿做隨耐個便!店帳帶擋纔清爽仔,勿關倪事!」二寶暗暗叫苦,開不出口。阿虎亦自賭氣,不顧臺面,踅往竈下閑坐。臺面上祇剩阿巧一人夾七夾八說笑。
賴公子含怒未伸,面色大變。華鐵眉為之解道:「我聞得二寶是孝女,果然勿差,想來故歇服侍俚娘,離勿開。難得難得!」遂連聲讚嘆不置。賴公子不覺解頤。
二寶喂藥既畢,仍扶洪氏睡下,然後回房應酬臺面。適值出局絡繹而至,賴公子發話道:「倪勿曾去叫趙二寶個局啘,趙二寶啥自家來哉嗄?」二寶裝做沒有聽見。華鐵眉討取雞缸杯,引逗賴公子豁拳,混過這場口舌。
賴公子大喜,一鼓作氣,交手爭鋒。怎奈賴公子這拳輸的多,贏的少,約摸輸了十餘拳。賴公子自飲三杯,其餘倌人、娘姨爭先代飲,阿虎也來代了一杯。賴公子不肯認輸,豁個不了。豁到後來,輸下一拳,賴公子周圍審視,惟趙二寶不曾代過,將這杯酒指交二寶。二寶一氣飲乾。賴公子要取回那杯子,伸過手去,偶然搭著二寶手背。二寶嗔其輕薄,奪手斂縮。賴公子觸動前情,放下杯子,扭住二寶衣領,喝令過來,二寶抵死望後掙脫。賴公子重重怒起,飛起一祇氈底皂靴,兜心一腳,早把二寶踢倒在地。阿虎、阿巧奔救不及。
二寶一時爬不起,大哭大罵。賴公子愈怒,發狠上前索性亂踢一陣,踢得二寶滿地打滾,沒處躲閃,嘴裏不住的哭罵。阿虎攔腰抱住賴公子,祇是發喊。阿巧橫身阻擋,也被賴公子踢了一跤。幸而華鐵眉苦苦的代為討饒,賴公子方住了腳。阿虎、阿巧攙起二寶,披頭散髮,粉黛模糊,好像鬼怪一般。
二寶想起無限委屈,那裏還顧性命!奮身一跳,直有二尺多高,哭著罵著,定要撞死。賴公子如何容得如此撒潑,火性一熾,按捺不下,猛可裏喝聲:「來!」那時手下四個轎班、四個當差的,都擠到房門口垂手觀望,一喝百應,屹立候示。賴公子袖子一揮,喝聲:「打!」就這喝裏,四個轎班、四個當差的撩起衣襟,揎拳持臂一齊上,把房間裏一應家夥什物,除保險燈之外,不論粗細軟硬,大小貴賤,一頓亂打,打個粉碎。
華鐵眉知不可勸,捉空溜下,乘轎先行。所叫的局不復告辭,紛紛逃散。阿虎、阿巧保護二寶從人叢裏搶得出來。二寶跌跌撞撞,腳不點地,倒把適間眼淚鼻涕嚇得精乾。
這賴公子所最喜的是打房間,他的打法極其利害,如有一物不破損者,就要將手下人笞責不貸。趙二寶前世不知有甚冤家,無端碰著這個「太歲」。滿房間粗細軟硬、大小貴賤一應家夥什物,風馳電掣,盡付東流。本家趙樸齋膽小沒用,躲得無影無蹤。雖有相幫,誰肯出頭求告?趙洪氏病倒在床,聞得些微聲息,還盡著問:「啥事體嗄?」
趙二寶踉蹌奔入對過書房,歪在煙榻上歇息。阿巧緊緊跟隨,廝守不去。阿虎眼見事已大壞,獨自踅到後面亭子間怔怔的轉念頭,任憑賴公子打到自己罷休,帶領一班凶神,哄然散盡。相幫纔去尋見樸齋,相與查檢。房間裏七橫八堅,無路人腳。連床榻櫥櫃之類也打得東倒西歪,南穿北漏。祇有兩架保險燈晶瑩如故,掛在中央。
樸齋不知如何是好,要尋二寶,四顧不見,卻聞對過書房阿巧聲喚:「二小姐來裏該搭。」樸齋趕去,又是黑魆魆的。相幫移進一盞壁燈,纔見二寶直挺挺躺著不動。樸齋謊問:「打壞仔陸裏搭?」阿巧道:「二小姐還算好,房間裏那價哉嗄?」樸齋祇搖搖頭,對答不出。
二寶驀地起立,兩手撐著阿巧肩頭,一步一步忍痛蹭去,蹭到房門口,擡頭一望,由不得一陣心痛,大放悲聲。阿虎聽得,纔從亭子間出來。大家勸止二寶,攙回煙榻坐下,相聚議論。
樸齋要去告狀。阿虎道:「阿是告個癩頭黿?覅說啥縣裏、道裏,連搭仔外國人見仔個癩頭黿也怕個末,耐陸裏去告嗄?」二寶道:「看俚個腔調,就勿像是好人!纔是耐要去巴結俚!」阿虎擺手厲聲道:「癩頭黿自家跑得來,咿勿是我做個媒人!耐去得罪仔俚喫個虧,倒說我勿好!明朝茶館裏去講,我勿好末我來賠。」說畢,一扭身去睡了。
二寶氣上加氣,苦上加苦,且令樸齋率同相幫收擡房間,仍令阿巧攙了自己,勉強蹭下樓梯。一見洪氏,兩淚交流,叫聲「無娒」,並沒有半句話。洪氏未知就裏,猶說道:「耐樓浪去陪客人㖏,我蠻好來裏。」二寶益發不敢告訴其事,但叫阿巧溫熱了二和藥,就被窩裏喂與洪氏喫下。洪氏又催道:「難無啥哉,耐去㖏。」二寶叮囑小心,放下帳子,留下阿巧在房看守,獨自路上樓梯。房間裏煙塵歷亂,無地存身,祇得仍到書房。
樸齋隨後捧上一隻抽屜,內盛許多零星首飾,另有一包洋錢。樸齋道:「洋錢同當票纔豁來哚地浪,勿曉得阿少。」二寶不忍閱視,均丟一邊。樸齋去後,靜悄悄地。二寶思來想去,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暗暗哭泣了半日,覺得胸口隱痛,兩腿作酸,踅向煙榻,倒身僵臥。
忽聽得弄堂裏人聲嘈嘈,敲的大門震天價響,樸齋飛奔報道:「勿好哉,癩頭黿咿來哉!」二寶更不驚慌,挺身邁步而出。祇見七八個管家擁到樓上,見了二寶,卻打個千,陪笑稟道:「史三公子做仔揚州知府哉,請二小姐快點去。」
二寶這一喜真乃喜到極處,連忙回房,喊阿虎梳頭,祇見母親洪氏頭戴鳳冠,身穿蟒服,笑嘻嘻叫聲二寶,說道:「我說三公子個人陸裏會差,故歇阿是來請倪哉?」二寶道:「無娒,倪到仔三公子屋裏,先起頭事體覅去說起。」洪氏連連點頭。阿巧又在樓下喊聲二小姐,報道:「秀英小姐來道喜哉。」二寶詫道:「啥人去撥個信,比仔電報再要快!」二寶正要迎接,祇見張秀英已在面前。二寶含笑讓坐,秀英忽問道:「耐著好仔衣裳,阿是去坐馬車?」二寶道:「勿是,史三公子請倪去呀。」秀英道:「阿要瞎說!史三公子死仔長遠哉,耐啥勿曾曉得?」
二寶一想,似乎史三公子真個已死。正要盤問管家,祇見那七八個管家變作鬼怪,前來擺撲。嚇得二寶極聲一嚷,驚醒回來,冷汗通身,心跳不止。
海上花列傳跋
客有造花也憐儂之室,而索六十四回以後之底稿者。花也憐儂笑指其腹曰:「稿在是矣。」
客請言其梗概。花也憐儂皇然以驚曰:「客豈有得於吾書耶,抑無得於吾書耶?吾書六十四回,賅矣,盡矣,其又何言耶?今試與客遊太行、王屋、天臺、雁蕩、崑崙、積石諸名山,其始也,捫蘿攀葛,匍匐徒行,初不知山為何狀;漸覺泉聲鳥語,雲影天光,歷歷有異,則徜徉樂之矣;既而林回磴轉,奇峰遝來,有立如鵠者,有臥如獅者,有相向如兩人拱揖者,有亭亭如荷蓋者,有突兀如錘、如筆、如浮屠者,有縹緲如飛者、走者、攫拿者、騰踔而顛者,夫乃嘆大塊之文章真有匪夷所思者,然固未躋其巔也。
於是足疲體憊,據石少憩,默然念所遊之境如是如是,而其所未遊者,揣其婉蜒起伏之勢,審其凹凸向背之形,想象其委曲幽邃回環往復之致,目未見而如有見焉,耳未聞而如有聞焉,固已一舉三反,快然自足,歌之舞之,其樂靡極。噫!斯樂也,於遊則得之,何獨於吾書而失之?吾書至於六十四回,亦可以少憩矣。六十四回中如是如是,則以後某人如何結局,某事如何定案,某地如何收場,皆有一定不易之理存乎其間。客曷不掩卷撫幾以樂於遊者樂吾書乎?」
客又舉沈小紅、黃翠鳳兩傳為問。花也憐儂曰:「王、沈、羅、黃前已備詳,後不復贅。若夫姚、馬之始合終離,朱、林之始離終合,洪、周、馬、衛之始終不離不合,以至吳雪香之招夫教子,蔣月琴之創業成家,諸金花之淫賤下流,文君玉之寒酸苦命,小讚、小青之挾資遠遁,潘三、匡二之衣錦榮歸;黃金鳳之孀居,不若黃珠鳳儼然命婦,周雙玉之貴媵,不若周雙寶兒女成行;金巧珍背夫捲逃,而金愛珍則戀戀不去,陸秀寶夫死改嫁,而陸秀林則從一而終:屈指悉數,不勝其勞。請俟初續告成,發印呈教。目張綱舉,燦若列眉,又焉用是嘵嘵者為哉?」客乃撫然三肅而退。
花也憐儂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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