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前評《民粹亡台論》所言:
「民粹」的核心是操弄「國族主義」(比如台獨),就此而論,黃光國到《民粹亡台論》仍和《中國結與台灣結》時代一樣,都不了從黨外開始到李陳政權都是「民主皮民粹骨」
重讀南方朔的《除魔與昇華》(時報,2001)尤其下文<代序:批判空窗期的等待>,最大的感受是號稱民間學者、思想大師的南方朔,怎會比學院學者還迷思民主的普世價值?豈不知民主典範一一英美的實然,不在什麼「民主必須以對民主價值的信念為基礎」「是一種昇華與超越的價值」(頗有當時李遠哲的「向上提升」味!真怪,愈是高呼「民主價值」「向上提升」時、愈會產生「反民主」「向下沈淪」),而是英美具有相互制衡的「民間社會」!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souj/3/1296070666/20071003065504
提到「民間社會」,就想起南方朔當時天真地以為推翻國府、台灣便可產生「民間社會」,結果如何?
《台灣共犯體》第七章 台灣共犯體之析判
(二) 知識分子所謂的民間社會及社會運動……………………
1 台灣新興社會運動的原因及本質…………………………
2 民間社會運動析判…………………………………………
(1) 民間社會的實相……………………………………………
(2) 近代意義的民間社會………………………………………
(3) 台灣民間社會運動…………………………………………
http://www.jslm.twmail.net/Data/Paper/History/LSTaiWanGongFanTi.mht
和前評《解構黨國資本主義》天真地以為清算國民黨黨產便能民營化一樣無知吧!不知如此反新生了一<新黨國不分>: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souj/3/1299305350/20071127061043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souj/3/1289915971/20070703063206
南方朔代序 批判空窗期的等待
過去一年來,台灣的政治真是讓人鬱卒啊!朝野的易位,不但未使政治更趨清明幹練,反而是一切都更加的混沌錯亂。新貴們固然看不到一點新氣象,新的在野派也同樣展現不出甚麼新格調。舊腐讓位給了新腐,國家機器的運轉則愈來愈有空轉癱瘓之虞。在「向上提升」與「向下沉淪」間,台灣正加速的走在後一條路上。
然而,儘管民主的路似乎愈走愈坎坷,而且有倒退之勢,但這並不足以挫折了人們長期以來對自由民主的信念與嚮往。只是,對台灣自己走得如此踉踉蹌蹌,我們卻不能不去做更多的批判與思考。開放大師卡爾波帕(Karl Popper)早就已說過,自由民主儘管有千般優點,但它的致命之處即在於它脆弱無比,因而必須以時時刻刻的警戒來維護。一旦失去了警戒,誰也難測就在民主的縫隙裡會長出甚麼壞果子來。
而民主的脆弱性,其實也不必由大師來耳提面命。當我們打開世界地圖數一數,即可發現舉世堪稱穩定有效的自由民主體制,竟然如此的稀少。從第二次大戰之後迄今,新增加的也就不過只有南歐幾國,再加上一個勉強算進去的日本而已。另外則有一大群的國家,在半民主的困境中掙扎,一不小心就重新掉回新專制的陷阱中;另外又有一些國家儘管有了民主之形,但贓掠、貪腐、無能卻使它每下愈況。穩定而有效的民主之稀少,見證了民主的脆弱與艱難。另外,則是許多當代學者如彼得‧蓋(Peter Gay),烏爾利希‧貝克(Ulrich Beck)等也向世人警告,民主的初始階段,有太多例子顯示出,它並非以普遍的民主價值為基礎,毋寧更傾向於以尋找敵人,散佈憎恨做為發展的動力。當一個民主社會不能抗拒和抵擋這種自毀的趨向,所謂的民主即難免成了潘朵拉的盒子。當它被打開,誰也不知從裡面跑出甚麼樣的精靈。
因此,民主的警戒,必須有所依憑。它依憑的是另外一些更有道德制高點意義的價值:
其一,乃是民主必須以對民主價值的信念為基礎,而不能僅以對權力的嚮往為基礎。當以對民主價值的信念為基礎,在握有權力後,就自然懂得以民主的方式,細緻而準確的手段,來形成政策;而不致於在權力的耽溺裡被傲慢與腐化侵蝕。對民主價值有信念者,不會做以前的人曾犯過的錯誤。相反的,當民主是以對權力的嚮往為基礎,它就是一種被合理化的嫉妒,它會用雙重與多重標準看待問題,而為了掩飾雙重與多重標準所必然有的無法自圓其說之破綻,必然口水多過茶的被困於永無止境的詭辯修辭中。當代思想家艾爾斯特(Jon Elster)早已說過,嫉妒做為動力,可以獲得某種平衡,但卻不是任何社會可以安身立命的基礎。
其二,乃是民主的諸價值裡,不被明言,但卻更為主要的,乃是一種昇華與超越的價值。它是西方宗教情懷的世俗化轉植。當代學者魏斯克(Thomas Weiskel)即說過:「當上帝從人類經驗的即時參與中撤離,昇華於是復生。」十八世紀英國作家愛狄生(Josegh Addison)也說過:「除了古羅馬的朗吉努斯(Longinus)之外,很少評論者考慮到,藝術裡有著一些更重要的東西,它是會使人驚奇並提升感性的東西,從而給讀者一種心靈上的偉大。」但可惜的是,昇華與超越的概念,它們從來即不是我們文化與價值思維中的元素。昇華與超越乃是一種信念,它預設了人類價值的進化性,因此,當人們沉陷在渺小、瑣屑、卑賤、耽迷、功利所造成的生存與衝突侷限中時,他們即會試著去尋找價值更高位階之所在,而不願被這種侷限拖曳著沉淪。這也是康德所謂的「讓自己被鼓動著和那含有更高目的性的觀念相互連結」。
因此,民主的普遍價值與昇華的價值,乃是捍衛民主,使民主能夠和「向上提升」相結合的基礎。任何一個社會,當價值的普遍性得以建立,而不是依循著雙重或多重標準而行為,社會本身的整合即有了最基本的動力,一個完整而並非各分畛域的社會始有可能。一個社會若有了昇華與超越的價值,它就可能超脫出既有的限制與卑瑣,而走到一個可以讓自己變得更偉大、更爽朗的地方。一個民主社會若能以上述兩種價值來警戒捍衛,它就不致於跌進民主的陷阱中。
但若我們回頭去看近年來的台灣政治,或許即會發現到,我們恰恰好的就是缺乏了這兩種最重要的價值。我們對不是我們自己發明的民主,除了知道最形式化的選舉外,即再也沒有其他認識。於是,良好民主的國家,民主程序有助於社會的凝聚,我們則是愈選舉卻愈分離。我們的政治人物或政黨,由於缺乏了價值普遍性的認知,遂總是對自己是一套,對別人則是另一套,在朝時一套,在野則另外一套。這也是俗稱的「屁股決定腦袋」。當一個社會糾纏於這種顛顛倒倒的錯亂中,國事豈能不亂如麻絮,社會又怎能不紛紛然如散沙?
而更可議的,乃是整個社會由於標準錯亂,社會賴以依憑的客觀性消失,加以缺乏了最低限的昇華意識,於是,最簡單也最廉價的化約主義即告出現。無論發生任何難題,無論出了多大錯誤,再也不需要做出任何的自省,一切委諸「陰謀論」或「某一族群打壓及醜化某一族群」即可輕輕鬆鬆將一切推諉得一乾二淨。這是「族群基本教義」。或有人認為這種廉價的化約乃是一種愚蠢,但事實卻不然。蓋因為當一切問題都被化約為立場,它即製造出了一種具有脅迫性的環境,問題的是非曲直立刻由核心變成不重要的邊緣,而考驗立場則成了問題的要點。於是,在立場掛帥下,出了再大的紕漏,也不致於失去甚麼。台灣的政黨政客熱衷於「陰謀論」與「族群論」,這其實不是愚蠢,而只不過是廉價的聰明。而就在這種持續不斷的立場考驗裡,我們的政治也就總是不斷的亢奮,並在亢奮中一事無成。而整體台灣,當然也就面臨著任何好事也做不出來,任何壞事也無法抵擋的自耗困境。
而這樣的困境有解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關鍵在於台灣已淪為一個缺乏了客觀性的社會。它是一個叢林,力已取代了理。當權力和選票已成了最後的真理,價值的空窗期即告來臨,我們都在空窗中。這種局面的形成,當然又和批判知識分子的結構變化有著桴鼓相應的關係。
任何社會都必須有一組價值捍衛的機制,它與每個社會的型態有關。有些國家以入世的教會為核心;有的是強悍而經由長期傳統錘煉的媒體,有的則依靠有為有守的政黨結構;而有的則依憑於批判知識分子社群。而無論那種型態,批判知識分子社群都承擔著主要或相當主要的功能。
而在台灣,過去長期以來,的確曾經有過這樣的社群。在國民黨主政的時代,這個社群以「自由主義」為標籤,漸次累積,它以批判國民黨為動力,因而自然的成了昔日在野勢力的輔翼。然而,隨著政權的輪替,政治結構的倒轉,批判知識分子社群也同樣面對了結構的變化。有些人因此而成為新貴,有些人則在理性與感性的矛盾中自我噤聲。政權輪替的最大好處,乃是一整代舊有的批判知識分子因為這樣的變化而被完全抹去,於是,批判知識分子的空窗期遂告到來。
舊的被抹去,但新的批判知識分子社群卻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形成的。由於台灣已有了政權輪替,往後的批判知識分子將不可能只批判某一政黨即可獲得公信。他們必須超脫於政黨之外,以更高的價值標準看待事務,否則即難免成為這黨的御用或那黨的御用。政黨輪替的變化,意謂著比較廉價的批判知識分子社群之時代已告結束。一個新的,更少包袱,更多理想的新批判知識分子社群,已到了歷史為他們打開門扉的時候。或許只有在這個新的批判知識分子社群漸次凝聚形成後,價值的空窗期始有可能被填補。空窗不是真正的空,而是舊的被抹掉後的等待。
因此,從結構性的角度來看,目前台灣四十齡級的知識分子,實在是有可能風雲際會的一代。這一代知識分子在更好的環境裡成長,他們的包袱也相對的更少更輕;而他們在累積知識的過程中,也恰值全球思想發生大變化,因而無論在思考向度,方法學基礎,以及知識廣度也都較以往明顯不同的時刻。空窗所造成的錯亂與倒退,對他們無疑的是一種呼喚。一代代的人,各有各的機緣,也各有各的功能與侷限,我們每個人都站在別人的肩膀上向前看,只有更新的人,才看得更遠!
時代在加速的變化中。這裡輯結的,是我過去一年多裡發表在《中國時報》每週評論的文字。由於它以扣合時事為主軸,難免體例欠週。但儘管如此,它仍可昭昭顯示出自己的某些心影。那是夾雜著期望與失望、自勉與勉人的感思錄,而我所深信的,則仍然是:台灣會更好!
此刻的台灣,正處於批判知識分子社群的空窗期。這本小書,只能算是空窗期的某種補白,它也是一種等待,等待新一代更優秀批判知識分子社群的快快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