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研究「地方派系」之書何其多,為何單挑蔡明惠的《台灣鄉鎮派系與政治變遷》(洪葉,1998)?莫非該書研究鄉鎮是淡水之故?
「地方派系」是臺灣的普遍現象。從以前地方派系和威權制度掛勾,到現在構成當代「金權政治」的主要現象。直到現在,地方派系仍是選舉動員時的主要行動者。不管是否贊同地方派系,政治參與者仍直接、間接地受到各地派系生態的影響。
第一章 緒論
第二章 歷史變局與地方社會
第三章 社會分歧與國家形成的互動
第四章 派系關係的固定化
第五章 「每役必與」─派系運作與選舉動員
第六章 政經社會變遷與派系政治
第七章 結論與討論
附錄一:河口(淡水)地方派系抗爭大事年表
附錄二:河口鎮主要地方派系人物背景表
不相干,吾乃居住淡水廿幾年的假淡水人,手邊恰有罷了!更何況蔡明惠還有《澎湖的政治生態》(洪葉,2007):
本書藉由從澎湖地方社會的基本組成開始討論,試圖讓讀者瞭解澎湖的歷史、產業甚至人文的一些特色,如何成為日後地方社會分化的基礎,而地方社會的分化,又如何成為日後派系形成的社會基礎。
同時,澎湖的個案研究解答了地方社會政治發展的另外一種可能性。也就是在威權統治時期,為何台灣有些地方社會並沒有出現穩固的或者激烈的地方派系競爭的疑問。
另外,本書也指出1992年的中央民意代表全面改選所產生的巨大影響,讓我們可以更清楚認識到政治遊戲規則的改變,澎湖的新興政商勢力如何在新開放的政治機會中,逐漸取代軍方,甚至地方黨部的影響力,成為新的壓倒性力量。
作者提供一個「地方」的觀點,讓人們更能清楚看見1990年代臺灣的民主化並不是單單在臺北街頭進行或完成的,而同時是在對地方社會進行政治動員中進行的。
而本書的整體學術企圖以及對鄉土的關懷,更是值得稱道的!我們不只看到「地方派系」,或者「地方政治」的研究而已,並看見對於「地方」作為一個整體範疇,它的社會性以及政治經濟變遷,如何鑲嵌於政府體制與中央政治之中的一種有歷史感的政治學的研究,這也是臺灣當代社會學所最難看到的一個面向。
第一章 緒論:研究緣起與目的/相關理論與文獻探討/研究方法與步驟/書的分析架構與章節安排
第二章 重建澎湖地方社會:自然環境與人口移民/軍事地位與統理機制/產業經濟與社會文化/小結
第三章 澎湖地方派系政治的興起(1945~1962):/政權更替與地方菁英的角色/軍政體制下的澎湖縣長選舉/方派系競爭與衝突的源起/小結
第四章 澎湖地方派系的競爭與變遷(1962~1985):南派」與「北派」的分裂與重組(1962~1977)/地方派系的解構與衰退(1977~1985)/小結
第五章 民主轉型與澎湖的地方政治生態:縣議員選舉與地方勢力的鞏固/縣長選舉與政黨政治的確立/央民代選舉與政治生態的重構/小結
第六章 軍方在澎湖地方政治的角色及其轉變:威權時期軍方對澎湖地方政經社會的支配/解嚴後澎湖地區軍方角色的轉變/小結
第七章 澎湖馬公地區外省籍榮民的投票取向:外省籍榮民的社會背景/外省籍榮民在不同層級選舉的支持對象/外省籍榮民的投票支持取向/小結
第八章 結論與討論
附錄一:田野研究在地方派系議題上的應用
附錄二:本研究田野調查深度訪談之問題綱要
附錄三:澎湖縣行政區域圖
管它是啥地方派系,反正都是國民黨威權政體的「恩庇-侍從體系」!
太落伍了吧!「恩庇-侍從體系說」早已無法解釋台灣地方派系的具體運作。施威全在《地方派系》(揚智,1996)就已藉由對權力集團的考察,以及台灣具體經驗之分析,嘗試提出不同的替代性理論,亦即用「非正式的政治部門」概念來替代「威權侍從政體」理論,藉此描繪地方派系的具體運作,並分析中央與地方的權力集團。類似的,王金壽認為2000年政黨輪替後,無論是國民黨還是民進黨,侍從主義的黃金年代已過,並且一去不復返:
王金壽的論文承繼吳乃德的研究取向,探討侍從主義和政權之間的關係。吳、王皆將侍從主義視為政治動員和控制的手段,而非僅只是物質資源的分配,吳乃德的論文使我們了解到,這套恩庇-侍從體系是國民黨威權政體之所以能夠在一個充滿敵意的社會中存活下來,並且統治長達三、四十年之久。而王金壽則是從解嚴(1987)以後開始談起,他指出,在民主化的過程中,地方派系逐漸瓦解,而侍從主義不再是最主要的動員和控制手段,因此,王認為2000年政黨輪替後,無論是國民黨還是民進黨,侍從主義的黃金年代已過,並且一去不復返。
王的立論主要挑戰的是民主化和侍從主義的主要理論。其他地區(非洲、拉丁美洲等第三波民主化國家)的相關研究皆指出,侍從主義在民主體制中,非但不會消失,反而更加活躍。但王以台灣個案試圖提供一個比較性的觀點,他認為侍從體系存活與否,和民主的「體質」有關,民主可以分為許多層次和面向,若開放選舉即可稱為民主而不考慮其他面向,則無法適切解釋侍從主義在台灣民主化過程中衰微的現象。
王的論文提出五點,說明國民黨威權統治之所以得以鞏固,以及民主化之後,何以侍從主義無法成功進行動員和控制,這五點便構成這本論文的主要架構。
第一,威權時代沒有一個可與國民黨相抗衡的政黨,使得金字塔型的侍從主義組織結構能夠維持,但此種情形在民進黨(1986)、新黨(1993)成立之後開始改變。一方面,從國民黨內部出走的新黨,使得國民黨無法牢握「鐵票」作為和地方派系談判的籌碼;另一方面,反對勢力所組成的民進黨,使那些原先存在於地方中的反國民黨勢力開始出走,留在國民黨的地方派系亦以「跳槽」作為威脅來極大化來極大化自身利益。因此,侍從主義的金字塔結構開始崩解,民進黨得以成功使用「招降納叛」和「地方包圍中央」等策略贏得縣市長選舉。但民進黨和國民黨成立的時間有些差距,這段落差是否造成任何影響?王的論文並未清楚交代。
第二,威權時代並不會發生派系內部的選舉競爭,有限的開放選舉之下有助於維持侍從主義的金字塔結構,使動員更加容易。但在民主化過程中,立法委員取代了省議員,成為地方派系亟欲爭取的職位。在選區重新劃分及單一選區單記不可讓渡(SNTV)的選舉制度下,同一派系開始支持兩位以上的候選人,沒有爭取到國民黨提名的候選人開始投靠黨外,派系因政黨政治的競爭而模糊化。
第三,民主化使得威權體制的強制力(coercion)下降,最顯著表現在司法體系的獨立上,這也是王的論文中著墨最多之處,他認為大部分的研究忽略了司法改革運動的影響,而這也是為什麼相較之下,日本和義大利等「民主」國家侍從主義仍盛行的主要原因,因為在民主化的過程中統治者對於司法體系的控制仍舊強大。然而,台灣在民主化之中產生了一個相對獨立的司法系統,使得國民黨(及之後的民進黨)不再能夠透過檢調系統控制、保護、處罰地方派系。
第四,情報的掌握是侍從主義組織能夠順利運作的關鍵。威權時代國民黨透過情治單位來蒐集、掌握地方政治的資訊,透過地方派系動員樁腳進行買票,才得以贏得選舉。然而,軍隊國家化之後,黨、政、軍逐漸分立,國民黨(及之後的民進黨)不再能夠掌握足夠的地方政治訊息,所以無法有效監控地方政治人物,選舉動員的成功率也就大幅下降。
第五,解嚴後,新聞媒體自由化,任何政治活動和事件都會以最快的方式廣泛報導。國民黨已不再能夠透過控制言論來達到「洗腦」、「掩蓋事實」等統治效果,而民進黨打著「掃除黑金」的清廉形象贏得了大選,在媒體高度發達的時代,若想以先前國民黨侍從主義的方式進行選舉動員,則輿論的揭發和大眾的反感將會立即反應在選舉結果上,這就是作者主張,派系的影響力在民進黨執政後被誇大的原因。
顯然這是一個有風險的立論,因為他有別於主流的意見,認為地方派系正在「瓦解」中。但我的疑問是,這個「瓦解」究竟所指為何?怎樣才算「瓦解」?也許我們應該像討論「民主」那樣區分出一些指標和層次面項來定義這個「瓦解」。再者,「瓦解」必然導向派系的消失嗎?還是瓦解之後又「重組」呢?相對於國民黨五十年的統治,王在民進黨統治僅達四年的時間,便預測派系將會瓦解,但四年對於任何一個執政黨而言都是很短的時間,可以說民進黨還在「學習」如何統治中,而侍從主義也許不是最主要的統治手段,但不代表侍從主義不管用。誠如作者所言,侍從主義並非沒有報酬的(cost-free),國民黨使用侍從主義便付出了極高的代價。對於民進黨而言,侍從主義在中央或縣市層級的選舉上也許不再管用,因為他們有一個更廉價的動員方式,便是國家認同,但在鄉鎮村里的層級上,侍從主義真的沒有繼續運作嗎?進入民主時代之後,「成本」和策略考量必然會較威權時代來的更複雜才是。
另外,王的論文研究的時間是1987-2001,而民主化的這段期間,還沒有出現成熟的兩黨政治(若今日的「泛藍」、「泛綠」可以算是兩大集團的話),當時的多黨制,第三黨的勢力(從新黨到親民黨)顯然較今天的影響力來的強大,在許多次的選舉中,國、民兩黨都接受過選民的分裂投票所帶來的教訓,但這種分裂投票在未來是否還能夠出現?威權時代,黨外勢力隱身於地方派系中,民主時代,也許是地方派系滲透到兩黨政治之中。(冠婷)
http://blog.roodo.com/jentoyao/archives/4752715.html
冠婷的「民主時代,也許是地方派系滲透到兩黨政治之中」質疑地好,看下則新聞和評論便知:
派系+政黨 勝選新模式 【聯合報╱記者王良新、08.01.13
這次立委選舉採小選區制,各地大都出現藍綠對決局面,但傳統地方派系有效結合政黨,重新整合出勝選新模式也是關鍵。
高雄縣有黑、白、紅三派相爭,黑派分出的余家班,從老縣長余登發起創建家族勢力,傳給媳婦余陳月瑛,再由孫輩余政憲承繼,極盛時期,一家分任立委、縣長、省議員等要職。經營地方廿多年,累積雄厚的政治資源,但也毀譽參半,人民對包山包海的政治家族反感,成為余政憲這次選戰包袱。
紅派原本勢力最弱,林益世的父親林仙保屬紅派淵源,他出任國民黨立委黨團書記長、青年團長,結合政黨與派系力量。
余政憲落敗 家族勢衰【聯合報╱王昭月08.01.13
高雄縣第二選區民進黨余政憲與國民黨林益世對陣,選前余政憲獲看好,卻輸了近兩萬票。余政憲昨晚在競選總部三度鞠躬向在場支持者致歉,連說是自己努力不夠。
這場對國、民兩黨極具指標意義的關鍵戰役,攸關高雄縣藍綠政治版圖消長及「余家班」政治勢力的維繫,余政憲從投入選局以來,即全力衝票;但選前發現可能不妙,評估可能險勝,最後卻大輸。
昨天下午四時,余總部對街的計票板開始報票,先傳回岡山鎮各投開票所票數,余政憲在多數票箱小輸對手一百餘票,看得支持者眉頭深皺,「按呢那有拚啦」,民眾交頭接耳。
好不容易幾個票箱衝到五百多票,一名婦人歡喜地說:「這樣開就對了」,但是後繼無力。六時不到,報票人員語重心長地宣布勝選無望,現場民眾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政憲雖輸,但輸得很光榮,我們完全沒買一張票」總部人員向支持者一再解釋。
入夜後,總部人潮漸散,只剩下少數死忠支持者守候現場,余政憲現身鞠躬致歉,說明自己努力不足,隨後與選民一一握手,臉色凝重地離去。
余家班在高雄縣執政數十年,累積雄厚勢力,擁有許多政治資源;不過也有人說,派系內對余家長期坐轎的獨攬作風亦感不耐,「換人做做看」的心理發酵,影響選情。
地方世襲政治再起 派系換黨如翻書【陳朝建08/01/12銘傳大學公共系助理教授】
立委選舉結果揭曉,藍軍形同跨越「修憲門檻」,綠軍則幾近崩盤的「準兩黨制」(一個半政黨制)形成後,既將影響國會的權力運作、三月的總統大選,也會對地方政治發展造成一定程度的衝擊。
首先,由於七十三席是以「單一選區」產生,小黨或無黨籍人士的參政空間確實不大。因此,地方政治發展將更趨向於「政黨競爭」、「兩黨對決」,儘管綠軍版圖已退縮至八掌溪、曾文溪以南;換句話說,地方精英仍須代表國民兩黨,才會有較大的勝算。基此,國民兩黨的對決將會擴及至更為基層的鄉鎮市長、縣市議員選舉,而非只是立委選舉或百里侯選戰的既有對壘而已。有趣的是,國民兩黨(尤其是幾近於全面獲勝的國民黨)固然可以利用「政黨競爭」、「兩黨對決」的態勢藉機收編地方派系,但未獲政黨提名的地方精英,卻也可能會「帶槍投靠」至原先敵對的陣營,以致於地方派系或家族勢力仍容易出現「換黨如翻書」的現象。
其次,許多「小縣大鎮」(即人口數在五十萬以下的縣市以及人口數在三十萬以上的縣轄市)的立委選區等於是縣市長或縣轄市長的選區,也會誘發「竭力輪流」的現象,亦即「小縣大鎮」選區內的重要職位(即地方首長或立委)將由不同派系精英或家族輪流把持的特殊現象,例如甲乙兩派交換(trade-off)選任地方首長或立委職位。其所產生的缺點是,地方派系或家族勢力反將找到生根茁壯的「強力定著點」,即「竭力輪流」的列車啟動之後,如派系精英選不上這一「頭」(地方首長或立委),仍有機會拿下另一「頭」(立委或地方首長),而形成「派系輪流執政」的地方政治傳統,坦白說,這將是未來地方政治無法進步的開始。
尤其是,人口數少的小型縣市(如宜蘭縣、基隆市、新竹市、花蓮縣、台東縣、嘉義市等)與大型縣轄市(尤其是板橋市、中和市、新莊市、三重市、桃園市、中壢市、鳳山市等七大縣轄市),政治權重已經相當,甚至大型縣轄市在總統大選的「票倉重要性」已不低於小型縣市,遑論還有些離島小縣的人口數才十萬人不到;則中央面對地方的資源分配,或許將不再是沿襲以往的「重視直轄市、輕視縣市、無視鄉鎮市」之傳統論點,但卻亦將因此全面轉型為「瞧不起中小型縣市與偏遠鄉鎮市」,進而導致國家資源的合理配置(尤其是補助款或統籌分配款的重分配)備受扭曲。
不僅如此,選舉新制僅有三成席次係採「政黨比例代表制」產生,加上「單一選區」的競爭限制,其對票源集中型的「地方立委」較為有利,自會扼殺票源分散但卻具備專業的「全國立委」之出線。也就是說,七成的立委(區域立委或原住民立委)將更專注於「選區服務」以求連任,導致國會的權力遊戲將形成以「選區利益」為中心的「地方政治國會」。更重要的是,其對地方政治所造成的潛在威脅則是,所謂的「選區利益」也以「大鎮」為中心,形成「小鄉」沾不到邊的不合理現象;畢竟各該「單一選區」內的主要票源仍集中在「大鎮選民」這邊,則小鎮、小鄉的利益就會受到忽略。
總的來看,單就選後的地方政治發展而言,地方派系或家族勢力又找回昔日「派系輪流執政」的機會之窗,而得與特定政黨(尤其是國民黨)長期合作,而重回「地方世襲政治」、「地方家族政治」的時光隧道,惟地方派系「換黨如翻書」的現象仍不排除隨時發生;最重要的是,當「大鎮」的政治權重不斷抬頭之後,「小縣」、「小鄉」則將淪為聊備一格的地方自治團體!
http://www.ma19.net/blogs/pepo/20080113/11006
「地方派系」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