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說:這是美國原住民博物館National Museum of the American Indian於華盛頓本館常設展區過道的藝術作品/公共藝術,以新古典主義端莊正經的寫實手法呈現著傳統服的美國原住民以及當年以墾荒開國之名屠殺原住民的白人將軍兵士代表。它的標題具有非常綿長的震撼力,然而我只能以解讀後的中文再去揣想其英文的記憶:Enemies in War, Partners in Peace。意指戰時我們是各自為自己利益著想的敵人,然而進入和平的時代,我們雙方彼此就成了互為盟友的夥伴關係。好深遠,好美麗,在現場看時我有很大的震撼如漣漪延展開來,因為這句話一來含有「歷史可以寬恕但是不能遺忘」的意味在提醒大家,以愛與記憶包容過去、前瞻未來;此外也訴說了群體之間的互相關係,不同處境下確實我們是對立的個體,然而一旦進到另一個處境,我們唯有改變彼此的立場,齊心合一才能有共同的未來。我也期望,臺灣不同群體之間,也能用這樣的心態去看待過去、現在與未來,就像接下來明眼人與盲眼人之間的故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杵過。
到最後,Julian實在看不下去了,悄悄地把我們叫到一旁。
「你們看看,現在是十點,再這樣下去的話,就算到天亮任務也不會完成。你看看他們看不見的比你們看得見的還團結。『他們就是你們的族人』,他們就是這樣,你們要怎麼辦?怎麼走出族群的未來?你們知道他們要的是什麼嗎?」
如棒嚇的提醒,有人囁囁嚅嚅地回答:「安心…」「看不見,是不是,要安全感?」
「那你們要怎麼做?」
「……………」
「好吧我讓你們可以說話,你們想辦法。」
如釋重負般我們趕快避到一旁小聲劈哩啪啦,卻也找不到比較好的方式。認真者如安邦,提出手牽手成圈踏步,嘗試用齊致的腳步聲來引導看不見的夥伴,好讓他們可以猜測我們希望他們一起來配合的意圖;殘忍者如我輩,提出擺椅子去阻擋他們前進好讓他們誤以為碰到牆壁來混亂他們的方向感,看看能不能碰巧湊個圓出來。
可想而知,這些方法試了也等於沒試。因為我們只是專注在自己的想像,卻不是想盡辦法要以心靈去碰觸對方,與對方進行真正的溝通。
即便我們這群明眼人彼此間能夠互相商量,仍舊無濟於事。
最可怕的是,盲眼人乾脆就地盤坐,累垮的呆睡,精力旺盛的唱起歌來嘻笑怒罵:「各位盲胞,啊呀呀~~我們是不是被唬弄了啊,是不是只剩下我們在裡面了啊…」他們自得其樂的笑語,彷彿在嘲笑我們的無能,無視我們對他們的恐懼。當我們竭盡心力想帶他們去到某個我們認為可以讓彼此變得更好的地步,他們卻不這樣認為,反而以安於現狀不理不踩來拒絕我們;我們的心焦與嘗試,對他們而言都是嗤之以鼻,一派「我們就是這樣不然你們要拿我們怎辦」的回應。
又是一個鐘頭過去了。看不見手錶也不知道時間的盲眼人等壞了,開始騷動,他們站了起來想要沿著牆壁摸到門邊走出去。他們要自己去找出口了,不是要跟我們共同去達成這個任務了,這個想要擺脫我們恣意行事的意圖讓我們感到更加恐懼,原本以為只有在明眼人的協助下才能撥見方向,現在可不是了,盲眼人執意要去找到他們自己的出口,儘管這不是完成這個task的最佳方式。
他們互喊著,同時也確實摸到門邊了,我們明眼人全部愣在那裡不知所措。目前唯一還能留勸住他們待在原地的,是其中幾個人的不安:「真的就要這樣出去了嗎?這樣好嗎?」「Julian有說可以出去嗎?」「不然要怎麼辦,我們要在這裡到天亮嗎?」聽著他們兀自來去的對話,我們的心與臉色都發沉了。情局,完全被盲眼人所控制,我們這些看得到的,跟看不到的簡直沒有兩樣。
「你們把所有的方法都試過了嗎?你們敢說你們真的都盡力去做了嗎?對於你們這些看不到方向又堅持就是要這樣做的同胞,他們要的是什麼,你們真的有盡力讓他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嗎?」Julian再次的提醒是那麼刺耳,卻又那麼實在。
「……………」確實,我們很多人都放棄嘗試了,就只是面面相覷杵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最後,有人提出一個辦法。
「我們不能跟他們說話,但是可以在他們身上畫圈圈試試看,讓他們知道,我們想要圍成一個圓圈。」
有人對這個做法遲疑,縮在那裡等待;也有人對這個做法抱持姑且一試的心態,反正死馬都得當活馬醫了。
杵了很久的我覺得,既然枯耗下去呆在那邊也不是辦法,就也跟著分頭去試看看。
總是,這條路上,可以選擇盡力就去試試看,不管知不知道那方法是否管用。
總之,性格裡帶著懦弱卻又有點好賭不服輸的我,如果沒有去嘗試就放棄,就會難以甘心,無法對曾經堅持過的自己有所交代。
「幹什麼!啊~~不要啦,你們要在我身上幹什麼啦亂摸?!喂!」
開始了,這樣的聲音此起彼落。而我選中要在她身上畫圈的那位女生,感覺上屬領導型人物,聲音很亮,講話也頗有份量。先前在遊戲的過程中她身上散發了這樣的特質在大力反對我們。於是我心想,如果像她這樣的人可以領會我們的用意,那麼或許要想辦法讓其他人相信我們的用意,就不會太難了
「放開我!」
我堅定、輕輕地拉回她數度抽開的手臂,柔和地拍拍她的手要她心安,然後在她的手臂、手背、手掌上的各個地方,一次又一次地畫圈圈。我旁邊明眼人的夥伴,也在他們選中的盲眼人的身上、背上、臂上,拼命的畫圈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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