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豬腦啊！說什麼有中央空調吹起來很舒服，還有24小時保全，你以為你還在賣房子啊？死人的骨灰有沒有冷氣吹，會不會被偷，那些活人子孫才不關心，他們要的是能不能受到祖先庇蔭？賺大錢？你看看小陳跟你同期進來，短短一個月就做到百萬業績，你到現在呢？來多久了，到現在只賣一個塔位，還是你自己買的，虧你還是X大畢業，書讀到哪裡去啊？人家小陳才專科，頭腦都比你靈活！」
我看到小陳在旁偷偷竊笑，還附和道：「他就是書讀太多變呆了，只懂得理論，不會活用。」他們這番話在我心裡澎湃洶湧不已，小陳是我的軍中同袍，當初還是我介紹這份工作給他，上次趁我不在時卻私下搶我的客戶，我沒跟他計較，現在卻與老闆聯手攻擊我。
「你到底會不會做死人生意啊！」老總看我一旁呆滯表情又氣急敗壞地罵道。
「死了就是要實踐活著時不曾擁有的夢想，這樣才能同時告慰生者與死者。連他們都覺得死了也會有幸福感。」我喃喃自語負氣說道。
「唉…說你是豬腦真是豬腦，跟你講話真是快吐血了！小陳，讓你好好調教他！」我彷彿回到國中時被當成放牛班學生，被老師全然放棄的感覺，小陳又在那邊嘿嘿笑了半天，還挖苦地說：「唉，現在有學歷沒能力還是沒用的，在這個社會競爭需要有實力！」
我到廁所用冷水潑了好久的臉，想澆息內心熾熱的憤怒，對於剛剛那一幕幕的場景，在過去不同職場輪番上演，大家都將我當垃圾嗎？30歲的我，畢業都快十年了，怎麼會這麼失敗？若不是當年誤入女友小莉的賊床，她設計我，接著只有奉子成婚，我也不會放棄研究所的課業，接連過著這一串不幸的人生。中午午休時間，我趁機到外頭透透空氣，若不是家裡有房貸，還有為了寶寶，我早就他媽的不幹了！
我到百貨公司遊樂場設置的個人投幣式自助卡拉OK包廂，坐定後決定好好發洩自己情緒，摸了褲袋怎麼只有10元銅板，上面投幣說明寫的是20元，我到櫃臺兌換銅板，卻空無一人，在心底暗暗咒罵真是他媽的，怎麼連想唱首歌都刁難我，我回到包廂生氣地將唯一的10元銅板丟進去後，銀幕竟然出現點選歌曲的畫面。
我深怕這只是一時的幻覺，很快就點了伍佰「墓仔埔也敢去」這首歌，盡情唱完後，觸發了唱歌癮頭犯了，心裡期待能再多一首，就在此時，銀幕畫面又出現點選畫面，我隨意點了劉德華的「忘情水」，覺得心頭陰霾盡掃一空。
銀幕點選畫面又意外溫暖地出現，「哇靠，今天我的手氣這麼好」，我幾乎快站起身大聲歡呼了，遇到一個故障的點唱機。點歌畫面最上面的一首歌是伍思凱的「生日快樂」，我不自覺地點選，唱著唱著，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忽然越唱越感傷起來，這些年，已經好久沒過生日了，像我這麼不長進，爸媽跟著二哥移民到美國，我是他們眼中最沒用的兒子。老婆小莉每天只會要我買這買那，將她的臉當成牆壁每天換顏色粉刷，把菜錢拿來添購每季最新款式服裝，哪裡會記得我的生日！寶寶那個討債鬼，成天只會講「爸爸，我要玩具，我要…」，他把我當成世界最大的玩具供應商了，這個世界，誰會在乎我要什麼呢？
我唱完最後一個尾音後，淚水忍不住潸然落下，當我一抬頭時，畫面卻出現─「今天是你生日，可許下一個生日願望替你實現！」我看了簡直傻眼，這是惡作劇點唱機嗎？還是神燈？我從小到大許的願望不計其數，從總統、億萬富豪、甚至簡單到辦公室的壞蛋都在眼前消失從沒實現過，反倒是最不想實現的願望都實現了，包括娶了一個笨女人小莉，遇到一個在背後扯後腿的同事小陳，集歷任主管大惡的老總。我輕笑一聲，願望應該只是滿足現實不可能實現的自我安慰工具而已，若真要許願的話，我倒希望像以前看的小叮噹漫畫的時光機器，能夠坐時光機看到60歲的我，若那時的我又怎麼看現在的我？或許那時的我不是那麼失敗。只是輕輕一個念頭滑過，點唱機的畫面已轉成「謝謝光臨」。
我再度不屑乾笑一聲，這果然是惡作劇的機器，不過帶給我幾分鐘的快樂已經足夠。也許是沒吃午飯的關係，突然覺得頭昏眼花起來，連眼前的街景都充斥著LED看板跟以往許多POP看板不同，走到公司時我已上氣不接下氣，這時竟發現辦公室的LOGO都不同了，由「蓮田福座」改為「真豪邸」的廣告看版。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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