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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一往,本是禮節。九幽到孤影林,給足了面子,不將北川煉當做歸附投降之人,而將之視為謀士顧問,與禮,孤影林之主該上玄空島一遭。另外,他也想藉此瞭解葉口月人的實力。他並非對葉口月人有好感,因為這個族群在中原剛解決鬼王覆天殤﹑正是疲憊之時入侵,給北川煉一個好機會:成為葉口月人的謀士,藉此左右天下。
來到玄空島的北川煉,暗自觀察四周的環境以及軍士的神態。島上軍士士氣高昂,卻是浮雜著扼腕和復仇的氣氛。北川煉忖度著,跟著領路的軍士走到玄空島中央的主體建築,引入一間相當開闊的大殿裡。星瀚銀霄中央站著九幽,她的身後是叫做虎帥的隨衛,另個衣著華貴的中年人臉色不善,連一旁侍者拿來椅子端上茶和茶點,表情還是沒有任何暖意,那表情不是天生,因為男人還發著一種敵意。
「北川先生,這是輔權邱霍蛉葉。」
問了聲好,北川煉不打算跟邱霍蛉葉多談什麼,「外頭的氣氛不對,看來攻打邪能境失敗了。」
「未到全軍覆滅,但損失慘重,璚葉部策宦青琨戰死。」
「北川煉,幽皇相信你,結果卻是如此,你要如何負起責任?」
原來這傢伙是來興師問罪。北川煉淡淡地回道:「勝敗乃兵家之常。」
「難道全盤戰敗,只要一句這種話就可帶過?」
「單憑邪能境的兵力絕對擋不下我方先鋒部隊,必是正道另有支援。」
「不錯,雖破壞邪能境根據地,但是在殲滅戰中遭到中原人的伏擊,破壞了有利武器驤驖,並殺除部隊的指揮層。」
「能知道邪能境有難﹑不管正邪之分加以協助,決策之人必定曉得不匯集中原之力將無法對付葉口月人,相信他們的行動會讓邪能境與中原合作。」北川煉微微點了點頭,一點也不意外,「邪能境雖損失根據地,但人員還是保下了。」
「該如何盡快殲滅邪能境的殘餘勢力?」
「現在無需再攻,此去必是人去樓空,邪能境之人恐怕已和中原眾人合流。」
「你怎麼肯定他們願意放棄自己基地?」邱霍蛉葉質疑著。面對九幽新找來的策士,他有很強的敵對意識,四部執首已經讓他很棘手,如今怎麼又來一個爭權者!
「驤驖將那裡破壞的差不多,難道邪能境的長老會傻傻地留在廢墟中,等待第二次的攻擊?」言下之意便是像邱霍蛉葉一樣傻的人才會留下來等人上門。
經不起激的邱霍蛉葉轉向上司,「幽皇,邱霍蛉葉在此請命,請幽皇讓屬下領兵再攻邪能境,看看北川煉所言是否屬實。」
「哦,輔權願當此大任?」言詞上是尊重,九幽的聲調卻帶著一種〝你確定〞的疑問聲調。她較認同北川煉的說法,但不讓邱霍蛉葉領軍去走一遭﹑獲得確實答案,以後可能有沒完沒了的說嘴。「准你帶領親軍出陣。」
「領令。」
「既然輔權領了令,我也該告辭,等候輔權的好消息。」邱霍蛉葉是無法解決什麼問題,只會讓九幽對他心生厭惡。「也請幽皇注意中原人士與邪能境轉向何處集結。到時若需要北川煉,我在孤影林恭候幽皇大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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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迴洞外的小徑上,臥江子坐在某處,靠在岩壁上,吐了口大氣。
方才來了很多人,報告了很多事,也討論了很多事:幾個門派又遭到攻擊﹑哪些人投降了,召集眾人﹑同心對付葉口月人的事情並不順利,前來應戰的多半是有親朋好友遭到葉口月人圍剿,較大的勢力只有劍盟﹑邪能境……自掃門前雪的心理大家都有,如果沒有一份報仇的心理,實在很難找得到願意參加的人。就拿他臥江子來說吧!若不是為了銀狐,他現在該在秋山谷中睡他的大頭覺,像隻真正的竹葉蟲安穩地在綠葉之間晃蕩……
他到底在幹什麼?怕來苦境卻還是來了,不想有那個未來卻不積極去改變。貪求著相處的時間,忽視未來的分別,因為捨不得所以在這裡矛盾,為何他要這樣的貪心?不貪心的話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煩惱……
「你在這裡幹嘛?」銀狐從一邊冒出來,「一個人呵呵笑,像個傻瓜。」
「我本來就是傻瓜啊!嘿嘿嘿,幹嘛,又戳我臉。」
「你心情不太好。」
「忙怎麼會心情好呢,我是懶惰蟲你忘了嗎?」
「你因為我沒有聽你的話而不高興?」
「哪個?」
「去援助邪能境的時候,你叫我回去。」臥江用心識傳音喚了銀狐好幾次,要他和劍君回來。但是銀狐故意充耳不聞。「幸好沒有意外。」
「是啊!窮寇莫追,葉口月人犯了這個錯誤所以被我們埋伏得手。相反的,我也很擔心他們會有援兵。」
「那你現在憂慮其他的事?」在臥江旁邊坐下,擋了由側吹來的冷風。
沉默了好一會兒,「你殺葉口月人是替王隱報仇,是和中原友人抵抗葉口月人的侵略。我在想為何不能共處……不用反駁我,我只是想太多,想到一些不太實際的事情。」
「想太多你又會頭痛。」臥江腦袋裡總有一大堆事情,銀狐又沒辦法叫他不要想。「想我會比較輕鬆。」
「想你幹嘛?你不是在這裡?」
「想想我們以後可以一起幹什麼。」一歪一倒,枕著臥江子的腿上。
臥江子撥了撥銀狐的瀏海,手放在銀狐的胸膛。「忙完之後再想比較好,最近很多事情,大家來來去去的,你誰也不搭理,就我在忙著認識人。」
「那你告訴我,那個白白的小孩是誰?」銀狐覺得這個少年真的很奇怪,好像大家都蠻聽他的話,連臥江子也都沒意見。左看右看就是不覺得少年有比臥江子聰明……也可能是他自己偏心。
「你是說蒼白奇子?怎麼啦?」
「為什麼都是他在出意見?」在臥江子的竹扇葉裡抽了一片竹葉出來玩。
「我問過屈世途,之前他協助中原眾人解決鬼王覆天殤的事情,本來鬼王消失,他和照顧他的段忍要去退隱,但還沒離開,葉口月人的攻擊就找上門,中原失去素還真之後一時又找不到人協助主持大局,他就留下來幫忙想辦法,然後我們就來了。怎麼,你不喜歡他?」
「我不習慣聽別人的話。」之前在天外南海,臥江都是用〝請〞來要銀狐辦事情,現在叫他來聽一個看起來像小孩子的人指揮,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喔!
「也對,刀劍客總是我行我素。」撥撫銀色髮絲中的耳朵,惹得那雙耳朵抖了抖,「現在是非常時期,只好委屈你們這群大俠了。」
「哪有〝群〞,也沒多少人吧!」
「三人以上可以用〝眾〞,我說的也沒什麼不對啊!」
「一堆自掃門前雪的人,被打了又哭天喊地的叫救命,哼!」
「人總是自私的,也有人希望幫忙但是力有未逮,個人有各自的想法和苦處,也怪不得。」
「一堆人縮在這裡,有志一同地當縮頭烏龜,也不曉得在幹什麼!」
「罵我是綠烏龜就算了,別罵到其他人吧!」臥江子笑了起來。待了幾天沒事可做,銀狐就開始渾身不對勁,白天和劍君在外頭過招打發時間,真是隻精力旺盛﹑靜不下來的的狐狸。「可能明天會決定吧!劍盟和邪能境的人都到了,若明天秦假仙回來報告沒有人願意前來,應該就要商討對策。」
「你有什麼想法嗎?」
「有一點點,要看到時有多少人,還有大家的意見。身在團體中,眾人的意見是很重要的。」
「在天外南海也是這樣嗎?」
「環境不同,所應對的方法就不同。你別想太多,總是我跟你一組,不會拆開的。」
「這當然。」將手中的竹葉塞進口袋,「親我一下。」
「現在?」
「你只要低頭就好了,懶竹葉蟲,這麼優待你還嫌。」
苦笑,在銀狐的臉上啄了下,才要抬頭,卻給銀狐抓住領子往下扯,直接被吻上了嘴,好半天掙扎地透口氣,枕在膝上的那隻大狐狸仍然扯著他的領子不讓離開,「……銀狐,我已經親了……」
「現在好好親,明天開會我就做安靜的狐狸,半句話都不吭。」
「真是個好威脅喔……」
也不等回答又把他的嘴封住,不容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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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時日,也差不多是求教者要來的時候,北川煉滾了水﹑備好茶,在廊下鋪了坐墊,捧著熱茶邊賞著外頭庭院的花朵,邊等候來客。孤影林是陰森的林子,樹林密得像是一層層的簾幕,遮蔽其中活動的生物,令人懷疑有山鬼妖精居住其中。但北川煉的住處毫無陰森的景象,簡單灌木和山茶隔開了裡外,時節未到,一叢一叢的山茶卻開得美艷,紅白兩色如血如雪點綴在庭院週遭。
「先生的奇特能力,令人驚訝。」九幽帶著虎帥走到了庭院。北川煉是能夠控制部份自然之力的意識能力者,雖然九幽來此主要是借重他的腦袋,不過看見不合時節﹑怒放張豔的山茶開滿整個庭院,還是不由得讚嘆。
「幽皇親自前來,想必有大事發生了。」
「先生所言不差,邪能境已是空城,邱霍蛉葉撲了個空。」聽到邱霍蛉葉得意洋洋的回來報告:「邱霍蛉葉不敢居功,葉口月人大軍一出,邪能境眾鼠輩畏懼幽皇威名,早已逃竄無蹤,我軍不費吹灰之力,一舉拿下邪能境。」九幽只是笑了笑,回了「輔權,你身份尊貴,以後少親赴前線,留在島上主持事宜比較好」,不想說破〝北川煉言中﹑根本多此一舉〞的事實。「如今中原與殘餘的邪能境勢力皆藏身四曲峽道,正好能一舉滅之。」
「我所查出亦是相同的地點。」
「既是如此,你必然有了腹案。」得知中原人士藏身四曲峽道,九幽定下與執首商討應對之策的會議時間。在此之前,她想聽聽北川煉的意見。
「這是當然,請幽皇稍待。」移開了小茶桌,將立體地形圖放在九幽面前,「四曲峽道,因其四條曲折的通道得名,要能同時兼顧四道,他們的藏身處必定設在此││三迴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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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地圖鋪在桌上,率先移據到三迴洞的屈世途向在場眾人解釋附近的全盤地形,「四曲峽道是天然的狹谷地形所成,是一處攻守皆備的地點,所以我選擇在此處││三迴洞作為藏身地點,四曲峽道正面共有三條通道,每一條皆彎曲不已、崎嶇難行,通道兩旁皆是峭壁,一旦敵人來襲,便完全曝露在視線之內、無處可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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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煉白晰的指頭在立體圖上比劃著,「第一條曲道離三迴洞最遠,但路面平坦適於大軍行進,第二條曲道離三迴洞最近,但其路面最寬之處,僅容兩至三人通過,第三條曲道兼兩道之長以及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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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屈世途對地形的講解完畢,蒼白奇子接著說道:「依屈世途所言,第一曲道將是葉口月人兵力最多之點,多數大軍必由此進入,所以請屈世途於此道上佈置地雷、火炮,以及箭車等等。」
「沒問題。」
「第二曲道必是派出精銳強將為前鋒,所以我方也要派出能與之抗衡的高手,避免被其攻入核心基地、掌握全局,第三曲道綜合前兩者之優缺,守道者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將由此進入的敵人殲滅,然後此處的防守者便可以協助防守第二曲道的人。」
臥江子點了點頭,望著地圖好一會兒,「前方三道的攻守我沒有任何問題,我的疑問在此。」伸手點了點地圖上藍色與褐色交界之處。「此道是四曲峽道的第四條通道對吧!」與其說前三條路是進攻之處,倒不如說這一條才是真正的致命點。
「這條路通往懸崖,我是設計逃生所用,有機關可以逃往峽谷底的河面,然後再利用水路逃出。」
「若是葉口月人由此進攻,我們必遭其前後夾殺,別忘他們的優勢││幽艫」
一捻鬍子,屈世途有點得意,「你放心啦,當初會選這裡就是考慮他們的飛船,後面這處懸崖因為高度以及谷風、江流的影響,有極大的龍捲風渦以及水氣漩流,就算是幽艫也無法承受,必然遭到風捲絞裂、破碎。」
慢了五六拍,臥江子慢吞吞地點點頭,沒有察覺銀狐投過來的眼光。
「而且若他們真能使峽風停止,要將浮艫駛入就必須繞過整座山,延著涉水江而上,這樣要耗去半日的時間,時間足夠我們將前面的三路軍殲滅。」
「關於我方的應對,有什麼想法?」眼睛盯著地圖,但臥江子聲音是對著屈世途。
「這我不擅長啦!還是請蒼白奇子說明吧!」
「現在我分配各道防守人員。第一曲道、就由我與段忍,協同邪能境眾人防守,以邪能境術法為主、段忍為輔,待地雷、裂心子引爆完畢,再進行全面攻擊;第二曲道請劍盟眾英雄為主,以劍盟之劍術佈下劍陣,迎擊葉口月人的精銳部隊;第三曲道請臥江子和銀狐﹑劍君防守,以臥江子之術法為主,銀狐、劍君一刀一劍配合,以最快的速度殲滅此處的敵軍;第四曲道請杜一葦率領其他人顧守,防止後方遭敵人襲入,一旦敵人來襲即刻發出信號通知,並隨時注意前方動態,適時加以援助與調度。」
停了一陣子,不聞任何人提出異議,屈世途捻捻鬍子,「劍盟那邊我會去跟他們解釋佈陣情況。」
「那邪能境由我去說明,」臥江子起身。
抱著胸,杜一葦看著桌上的地圖,歪歪腦袋,「我方戰力雖然不少,但是要對上兵多將勇的葉口大軍,總是感覺還不太夠,我再去多找幾名戰力過來幫忙吧!」
「偏勞諸位了。」蒼白奇子對眾人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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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此圖觀之,前面三條曲道確實為進攻的最佳路線,但是你尚未提及後方,通往此處斷崖的第四條曲道。」
「幽皇明察。」北川煉笑了起來,「第四條曲道通往斷崖,一般人必是以此道為逃生之處,但是殊不知此道便是勝敗關鍵……」
聽完北川煉對四道的分析,九幽沉默了一會兒,「若真能克服谷風,突破此處關卡,大軍前後夾擊,此舉必可大獲全勝。」
「沒錯,為讓前後兩軍攻入的時間接近,必須待幽艫發出六個時辰之後,再發動三路大軍進行攻擊。」北川煉微笑著,「請幽皇善選三路人馬的將領,葉口月人能利用這樣的地形,中原眾人必也會加以利用。所謂用兵,就是設想對方的計策,並思考多方的應對之法。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雖有執首能共同商討軍略,但決定權是在九幽身上。洺雙﹑褎權都向她透露,過去蘇揚是以絕佳軍略爬上執首之位,再以術法奪得第一執首之位的領導者。葉口月人重視個人武勳,更重視領導者是否能帶領全族走向勝利,領導者如果沒有傑出的定策,部屬將會群起反對﹑將之罷免。初次排定謀策的九幽要藉四曲峽道一戰證明她有統帥四軍的能力。
「有北川先生之奇策,此舉定有必勝的把握。谷風之事還請你多多協助了。」
「到時請幽皇通知出發的時日,請。」起身送尊貴的客人離開孤影林的小屋。北川煉也希望九幽能夠在這一場戰事中勝利,畢竟此戰不成,邪帝傳人的領導權將會動搖,他想藉由葉口月人左右天下局面的計畫也會跟著生變,無論如何他希望此戰順利……最好是小勝,免得九幽過於欣喜﹑轉向驕矜,那麼事情可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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