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風聲颯颯,竹影飄搖,少有人出入的孤影林內,今日卻有著大陣仗。葉口月人的領導九幽親自來到孤影林,原因無他,孤影林之主北川煉在葉口月人圍攻北川府時私下來信,言語之間表明北川府不欲為敵,北川煉本人有意做葉口月人進攻中原的前導。
九幽忽視邱霍蛉葉的反對,在執首不表反對也不表贊同的意見裡親自來到孤影林,雖然葉口月人有優秀的探子積極蒐取中原的情報,但仍需要明瞭中原局勢的人作為顧問,北川煉的出現正好補足了缺口,在探子所呈上的調查中也報告北川府以兵略之學著稱,身為領導者,九幽在武學上已獲得執首的承認,其邪帝傳人的身分也得到葉口月人的認同,但九幽對戰略兵韜卻是陌生,雖然洺雙﹑褎權等人都是出色的指揮官,常常給予協助,但九幽不甘於總是在其他人的意見下做決定,她需要另一名兵略顧問。
未走到林間深處的小屋,一身白衣的北川煉已站在小徑上,略顯蒼老的臉上,一雙虎目炯炯有神,不卑不亢,「幽皇光臨孤影林,真是蓬蓽生輝。」
「哪裡,先生有意,我們也不拒人於千里之外,請。」
「請。」
隨著北川煉的腳步,交待虎帥在屋外守衛,九幽進了小屋。
北川煉打開起居室旁邊的拉門,讓庭院中的虎帥能夠看見屋內兩人,在蒲團上坐下,為客人斟上茶,「玄空島降臨中原,幽皇以雷霆之姿橫掃中原泰半勢力,一統九鼎就在眼前,實為可喜可賀。」
「這樣的情勢,在先生眼中看來還不到一統九鼎的局面,否則先生又怎會希望與我會談?」
「幽皇明察,那麼我也不多客套。」北川煉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種陰沉,和邱霍蛉葉有某種程度的相似││對權力的喜愛。「幽皇以千鈞之勢震撼整個中原,同時促使中原殘餘勢力進行整合,雖不致於威脅葉口大軍,但也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唯今之計只有斬斷中原各方勢力聯合的契機。」
「先生是說除了逃脫的中原人士之外,還有其他勢力可能成為聯合的中心?」
「正是冥界勢力之ㄧ的邪能境。」所謂冥界勢力合指邪能境﹑妖刀界以及冥界天嶽,邪能境憑著奇門之術以及陰陽師之領導,戰勝冥界天獄,一度稱霸,但在陰陽師失蹤後,邪能境逐漸轉為低調。「幽皇所以先除妖刀界,而未奇襲邪能境,只因妖刀界之主妖后太佔鋒頭,其實妖刀界與邪能境實力不相上下。」
九幽暗暗惋惜,短短的時間要明瞭一些轉入低調的勢力過去恩怨實在不容易。若非北川煉提醒,恐怕走脫一尾大魚。「先生思慮周全令人敬佩,但中原不乏智者,若要斬斷中原與邪能境聯合之契機,怎知他們是不是已經進行整合動作?」
「他們的動作不可能這麼快,其一,中原以正義之師自居,所謂正邪不兩立;其二,邪能境曾以奇門之法改變素還真之命格,使之與覆天殤雙雙戰死九淵之巔;其三,邪能境如今失去陰陽師,由長老合議,對於如此大事必定考慮再三。兵貴神速,幽皇必須立刻做下決定。」
「好,就依先生之言,不日揮軍直取邪能境。」
「攻打之前我必須提醒,邪能境奇門術法詭異怪誕,幽皇要有萬全準備。」
「葉口月人亦有奇門遁甲之法,比起邪能境不惶多讓。」
自信雖好,但過於自信不是好事。沒將話說出口,北川煉只是微笑。讓九幽吃點虧,或許會更願意聽取他的意見。「那北川煉就在此預祝幽皇凱旋。」
.
.
.
.
模模糊糊,看到一片青藍,伸手去摸,微冷攫住她的手,塞回棉被裡。
「難得看妳躺在醫署。」青琨收起手上的文件,「要躺幾天?」
「大概……三四天吧!」身上一堆治療用的管子,非懿要坐起來很困難,倒不是她有很嚴重的傷勢,而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復原,就得按照醫署的方式,將許多的藥品和營養劑直接注到身體裡。「你怎麼知道?」
「看到褎權大人旁邊的策宦消失,我就到醫署來了。難得看妳這麼乖,躺著像娃娃,不會一鞭子揮過來。」撫著流洩在枕上的粉紅色髮絲,讓流水般的絲線在掌中滑動著。「這樣我親妳,妳也不會打我了。」
「等四天後我就可以報復你,哼!」說歸說,對方吻上來的時候,她還是好好的回應了番,畢竟剛醒來就看到青琨坐在旁邊,感覺很溫暖很開心。
「聽說妳尚未與本軍會合就昏厥,繡墨小姐雖然沒事,但也給褎權大人送到醫署來檢查身體,是遇到哪個勁敵?」
「別提了。技不如人。」
「那個人死了嗎?」
「繡墨應該收拾掉他了。」
「那之後就不會遇到了,兩人聯手,卻是妳受傷較重。定是妳顧前不顧後,只顧攻擊沒有防禦。」非懿沒回話就表示說中了,青琨斜靠在床上,手撐著下巴,有點好笑地看著不甘心的病人,「下回應該讓我跟妳一同出戰。」
「兩部合作出戰,我們才有並肩作戰的機會,像上次那樣……」說是到天外南海出任務,同任指揮官的兩人難得能形影不離的生活,倒像過了段同居生活。
「非懿,跟我結婚好不?」
轉頭,瞪大眼睛,「你怎麼忽然想到這個?」
「這樣我們出任務就可以理所當然一組。妳出征,我可以跨部跟妳一同出去。」
「策宦忙得要命,哪有機會……」夫妻如果分屬不同部,只要願意且手上沒有任務,一方可以跟著另一方執行任務。但是策宦是執首以下最忙的職務,如果另一半是職位較低,還有可能過來協助,兩個都是策宦,哪有可能有閑有空來幫另一方?「你是被家裡的人逼著要結婚嗎?」
「沒有,我只是怕下回妳死在戰場上。妳老是衝第一個,總要有人幫忙防備,我一定可以排開時間跟妳一同出任務。」
「有執首在,擔心什麼?」
「原來妳喜歡執首更勝於我。」
「你欠打是不是!」
「是很欠打,希望妳趕快痊癒來打人。」趕緊制住病人想起身揍打的動作,免得管線滑落或是牽動傷勢。原本笑著的青琨歛住笑容,「晚一點我也要出任務了,明晚我再來看妳,到時給我答案好不?」
「我現在就給:好。不過我現在走不到編戶官那邊,你負責把他拖來。」
「不急,等妳痊癒了我們再去。時間快到了,我要去做出戰準備。」
「晚上要出戰,現在晚餐時間已過,指揮者還在這邊磨蹭,成何體統!」難得可以罵青琨不成體統,非懿有點幸災樂禍的,「留神點。」
「我知道的。」輕吻她的額頭作為告別。
.
.
.
.
對邪能境的發兵在決定之日的當晚。九幽向北川煉說明葉口月人也有奇門遁甲,但和邪能境的奇門遁甲完全不同,應該算是機械。在葉口月人中沒有太多人修習術法,修習者大多是蛉葉家族的人,靠著邱霍蛉葉的協助,在諸多防禦陣法掩護中,總算探察出邪能境的正確位置及可以進攻的路徑。不願讓邱霍蛉葉同入軍團干涉指揮權,青琨在確定進退之路後,率領換上黑衣的璚葉部軍團摸黑奇襲。
這場夜襲不能說邪能境完全是被動的,因著中原各大門派相繼遭葉口月人攻擊,邪能境也是嚴加戒備,因此一開戰,邪能境隨即調動軍士,擋住璚葉部的衝陣。
「點火,放箭!」見葉口月人看破外層的陣法,突入邪能境的所在地,率軍出戰的羅修王抬手下令,務必逼開葉口月人才能重佈陣法。之前所挖的淺石溝倒入油,火光一閃,立刻在邪能境本陣與葉口月人之間築起一道火牆,箭雨和烈火暫時擋住敵方的攻擊。但這只是權宜之計,淺石溝挖得並不深,火牆只能擋住一時。
「不行,策宦,就算過得了火牆,後邊還有弓箭手。」
「退後,拉開距離!」青琨隨即命令前鋒暫時緩下攻勢,與本軍退到相同位置,「調驤驖上陣,弓箭手上前,對方越過火牆就放箭!」
「他們退開了!廣目天,叫人佈千旋陣!」
一群術者在弓箭手和火牆的掩護下,站到前列正要施法,葉口月人也推出了數台大型﹑不被箭雨所影響﹑名曰驤驖的鋼鐵機械到最前鋒,瞄準逐漸矮落的火牆後人們,吐出了電流。瞬間邪能大軍瞬間消失許多,幾乎前排大半全被瞬間焦化,尚未成形的陣法自然消失,無法達成效用。
以驤驖的電流作為前進掩護,青琨率軍順利殺入邪能境中,兩軍隨即陷入肉搏戰,猛烈的交戰在慘叫與怒吼聲中程序進行著,火光所散佈的濃煙瀰漫四周,隨著葉口月人一步一步地入內部核心,驤驖也逐一破壞防禦建築。
在先鋒群中作戰,斬殺到斗篷溼透的青琨發現攔在眼前的堂堂漢子,身上華貴的飾物證明對方絕對是將領級人物。青琨掌中掀起一陣狂風,雷霆之勢殺往對手。廣目天正是打算單挑敵方大將,接招﹑反擊,掌氣翻飛間,爆破聲不絕於耳。廣目天的手刀斬極為迅速,但青琨隔開對方的襲擊,輪招相抗,廣目天始終攻不進青琨的要害。四掌抗衡,氣勁四散,兩人周遭自動清出一圈形同設下結界般的空地。不知交戰幾回合,當事人都沒有注意,直到一陣殺風往作戰中的青琨背心襲去,璚葉部的策宦撤招往旁躍開。
「羅修王!」大吼不僅是因為單挑遭到打擾,更是因為對方居然扯著他要他離開戰圈。
「快退!」戰局已持續大半夜,葉口月人借寶甲和驤驖之利佔盡上風,被敵人攻進的邪能境本身已經不能再為屏蔽,「我們必須為眾人斷後!」
「可惡!」拍出一掌逼退青琨,羅修王與廣目天隨即脫離戰圈。
「走哪裡去!」
就在邪能境一路敗退﹑葉口月人趕前追擊之時,前方忽然出現連續慘叫。
「怎麼回事?」
「樹林內有埋伏,過不去!」屬下驚慌地傳來消息。
根據調查,邪能境附近的樹林並不廣大,但在青琨的眼中,樹林的面積忽然長大了許多,眼前樹幹枝枒的數目繁複得令人吃驚,幽深的景象彷彿是巨大的嘴,將進入的生物全數吞食。不知道是黑夜泫染的效果,還是對方又施了什麼迷幻之術?
「調驤驖,直接轟開。」
葉口月人推來了驤驖,一陣電流掃射,燒焦的味道和燃燒的黑煙竄入眾人的鼻中,樹木傾倒,但沒有直接轟開一條通道,正打算第二次的電流掃射,驤驖忽然發出奇怪的聲音,停止運轉。
「怎麼回事?」
「不曉得。」操作的兵士扳動著所有能移動的操縱桿,「好像什麼東西卡住……」
「怎麼會?」排開眾人,青琨不是往驤驖那邊查看,而是帶隊往前方樹林探尋,前方必定有敵人以術法之力破壞驤驖的控制樞紐,必須盡快殺除。難道是之前的那兩個邪能境將領?忽然兩道閃光從身邊閃過,青琨只來得及運氣防禦,兩道身影的目標並非葉口月人的指揮官,而是……
身後慘呼連連,轟然聲響,驤驖被一刀一劍分解了。
猛然想起掠過身邊的影子是誰──銀狐!劍君!
埋伏在林間協助邪能境逃脫的正是臥江子﹑銀狐﹑劍君。臥江子以五行磁雷癱瘓驤驖的運行,銀狐與劍君隨即聯手破壞,接著殺入葉口月人群中,彷若虎入羊群,頓時血味與慘叫漫開。
曉得銀狐與劍君非易與之輩,更何況中原人士忽然出現,恐怕後援也會隨即而來。青琨退了一步,轉頭大吼:「撤退!」令才剛下,身後掌風呼嘯而來,發覺抵擋已然不及,彷彿被什麼鈍重的物體穿體而過,時間彷彿停頓好幾瞬,一口血嘔出,青琨跪落地面,眼前是斷後而與臥江子等人會合的羅修王與廣目天。
「撤…撤軍……」掙扎地想將撤退命令確實喊出,卻無能為力,力氣全數消失。受到第二掌的攻擊,所有感覺開始模模糊糊地,一切逐漸從體內被抽離,聽不見聲音﹑劇痛消失,不知從何而來紅色的血染上視野中的白濁,交融成粉紅的顏色,像是他手中流過﹑那人如水般的髮絲……
.
.
.
跨過青琨的屍首,廣目天大吼:「來人呀,殺!」
「不行!」臥江子出言制止,「邪能境眾人已經爭取到撤退的時間,葉口月人也撤退了……」
「不殺盡他們,將來他們仍會攻擊!」廣目天拒絕臥江子的提議,和羅修王帶著邪能境的軍士執行反攻,葉口月人失去指揮官,卻還有人聽到青琨最後的命令,開始撤退。卻被銀狐與劍君攔殺。
無法說動邪能境的臥江子轉向能心識傳音的人,但沒有任何回應,顯然銀狐沉在為王隱報仇的情緒中,殺得眼紅,論臥江子如何喊就是不回來。
.
.
.
殺聲隨著邪能境軍士衝前的腳步漸遠,被留下的臥江子靜靜地走到青琨的面前,手中火光乍現,將屍身化為虀粉。隔著火光,遠眺著反被追殺﹑可以說是逃命撤退的葉口月人,臥江子的眸子浮上了一層水光,垂下了頭。
.
.
.
在月亮沉到地平線之下,旭日升起前,世界逐漸陷入真正的黑暗,彷彿黎明永不再來。
.
.
.
.
.
.
.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