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另處樹林中,段忍背著蒼白奇子,力戰層層逼殺的葉口月人。當初邪能境羅修王的移動陣法將他們瞬間移到四曲峽道之外,要他們各尋生路,段忍背著蒼白奇子,拼命躲避著葉口月人的追殺,偏偏之前的戰事消耗太多體力,不久便給褎權所率領的部隊追上圍困。一身是傷的段忍試圖殺出重圍,都被葉口月人擋了回來,困在原地。
原本抱在頸上的手忽然鬆掉,段忍以為不小心沒有顧到後邊,讓背上的蒼白奇子受了傷,一邊戒備著週遭的情況一邊半蹲下身,讓蒼白奇子坐到地面,移動位置想看看他的情況。
「段忍,為未來求生去吧!」蒼白奇子盤坐地上,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眼睛望著段忍。沒有他這個負擔,段忍定可以逃出生天,與其兩個人一起死,不如讓一個生命活下來,留待日後之計。
「我不會棄奇子一人。」曉得他想為四曲峽道之戰的失敗以死謝罪,段忍不顧雙手已經難以對付眾人的危險,一手抱起蒼白奇子。
直搖頭,因為目盲所以他不敢隨意掙扎﹑增加段忍的負擔,但蒼白奇子堅持自己的意見,「留有用之身日後報仇。去吧!不用再遵守劍盟的命令。」
「沒有這種事!」他雖然名義上是劍盟的下人﹑劍盟少主任飛揚的隨從,但是參與四曲峽道之戰,他的任務便是要照顧保護蒼白奇子。更何況段忍的身世與這個蒼白少年息息相關,無論有沒有被交代的,他都要保護蒼白奇子。段忍一邊爭辯,一邊揮舞手中的劍,在四周築起一道屍體所構成的牆。
「好漢子!」褎權嘆道。段忍不願放下蒼白奇子獨自逃生令人佩服。「退開。」排開部下上前,「五秒鐘,調整你的呼吸。」
「你是?」
「褎權氏葉,我給你單打獨鬥﹑換取你們逃生的機會。」
放下蒼白奇子,段忍曉得憑己之力是不可能脫出重圍,唯有一試。拉了拉領口,緩了下呼吸,「段忍領教。」拱手完畢,隨即刺劍搶攻。
褎權掌中氣勁匯聚架擋,彈開了劍尖,右手往對方咽喉劈去。段忍驚險閃過,他使的是軟劍,與鞭子有些類似,手勁一運,被彈開的劍尖從另一方向攻擊而來。褎權滑步避開,劈掌於劍,長軟劍身一彎,撐不住強大的力道頓時斷裂,但段忍隨即將斷劍當作短刀,往褎權射去,一擊未得手又是拳腳攻上,但勁力不足,疲累造成速度減慢,段忍只是做垂死的掙扎。褎權並未手下留情,予以對手的敬意是認真以待,一擊得中,段忍嘔了一大口的血,踉踉蹌蹌退了好幾步。不及穩定腳步,褎權拍往天靈蓋的手掌已到……
「住手!」
危急時分,劍氣隨著聲音,霍然掃開層層人群。褎權猛然轉招相抗,轟然聲響,對方的力量逼退他一步,來者之強,決非可以分心應付。
聽見嘔血聲的蒼白奇子慌亂地拖著無法行走的雙足,尋聲爬向跌坐地上咳著血沫的段忍,同時也感受到有一個人像是忽然出現般站在他和段忍的跟前。
「殺吾摯友佾雲、罪其一,傷吾摯友瀟瀟、罪其二,危害中原武林、罪其三,殺無辜人命、罪其四。」
眼前此人一身象牙白的劍客衣著,手上之劍泛著強烈氣勁,這個不曾出現在四曲峽道中的劍客有著極強的實力。「來者何人?」
「葉口月人,你們罪無可赦!」不理會對方問話,氣勁一出,葉口眾人鮮血飛濺,死傷者接二連三地倒落在遍地血汙之上,慘叫聲不絕。
「可惡!」眼見手下慘亡,非懿氏葉揮鞭殺上。
曉得危險,一旁的繡墨跟著出掌,為非懿分擔。
曉得葉口月人的白衣對刀劍拳風有相當程度的抵抗力,傲笑紅塵收劍以掌相抗,以一敵二,力量仍遠遠超過兩人。聯手合攻的兩人只覺得宏大氣勁如同爆炸般向自己衝擊,雖拼盡全力自保,但非懿和繡墨仍被傲笑紅塵的掌氣雙雙震飛,正面首當其衝的非懿撞斷一旁的好幾棵樹,一口血衝口而出,再也站不起身。同樣被震飛出的繡墨被褎權接著正著,緩下了衝擊的力道,卻仍受到了嚴重的內傷。
「繡墨!繡墨!」慌忙傳度真氣。女兒猛地嘔出一口血,只來得及說聲「父帥」便昏死過去。
放下女兒,褎權飛身上前以掌還擊。
聽聞那聲怒吼中的氣勁便知曉褎權功力超乎之前的兩人,傲笑紅塵毫不輕敵,拼力對掌,但褎權沒有盡全力,除了探詢對方的實力,更反借傲笑紅塵拍出的力道順勢飛退。
「撤!」
「等等!」想追上,押後的葉口月人拋下一個奇妙的物體,瞬間爆開散出濃濃煙霧,兜頭罩下的濃黑煙霧讓傲笑紅塵連四周的景物,天空地面都看不見了。
「愛女之仇、部將之恨,來日一併清算!」
.
.
.
.
聲留現場,人已遠去,可見得褎權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傲笑紅塵拔劍揮舞,以劍氣將黑霧逼開,走向坐在地上的兩人。「沒事吧?」問著身上濺滿血漬的蒼白奇子,傲笑紅塵審視段忍身上的傷﹑助他緩氣。
搖搖頭,「段忍……」
「我沒事。」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事,「感謝你的協助,傲笑紅塵。」
「不必言謝,是我來得太晚。其他人呢?」
「我不清楚。」勉力背起蒼白奇子。如今逃出生天,段忍等著蒼白奇子的決定。
「先與眾人會合吧!」
「是!」
.
.
.
不知道有多少人平安脫出,落單者可能跟段忍與蒼白奇子一樣遭受追殺。對抗葉口月人的行動未完,現在是能找回多少人,就是多少人了。
.
.
.
.
.
.
.
四曲峽道外的樹林裡,銀狐和劍君等著中間坐在地上﹑緊閉眼睛﹑額上兩儀發著淡淡黃光的臥江子探查消息。離開四曲峽道已經兩天,四方人馬全被戰流沖散,臥江子﹑劍君﹑銀狐暫時在附近的林間藏身。當初並未約定失散之後的集合地,無法確定有多少人戰死當場﹑有多少人失蹤,恢復精神的臥江子決定先以式神搜索戰場。
「還有葉口月人嗎?」
「沒有。」四個淡淡的光團由前方的峽道飛回坐在地上的臥江子手掌間,融合成一團較大的光團,接著在掌間逐漸化扁轉綠﹑回復原本竹葉的形貌。臥江子深深吐了一口氣,睜開眼睛站起身,「不過還是要去一趟。」
「怎麼?」
「我們要安葬死者,還要去帶他們的遺族回來。」
「遺族?」劍君皺眉,「你是說?」
「劍盟的後輩來戰場上找人了。」臥江子苦笑搖頭。連式神的微光都沒有發覺,那兩個少年功夫還不到家,卻有膽子上戰場,要是葉口月人出現,少年一定會出事,非得將他們勸回不可。「我們從第二道進去,幫忙找尋劍盟者的遺體,抬到中央的三迴洞那兒去吧!」
.
.
.
.
「任飛揚,我說你這樣沒有效率的啦!」黃衣的少年追著黑衣的少年,像是跟在他後邊團團轉,卻是一邊留意著附近的屍首。「你這樣找根本找不到,我們先回去,找人來幫忙。」
「要回去你自己先回去!」任飛揚轉頭大吼,「嘮嘮叨叨跟個老媽子一樣,塵道少你煩不煩!要幫忙就閉嘴找人,不幫忙就回去!」師父們丟下他在劍盟,交待他不准來,更過分的是帶著段忍去。是沒錯啦!段忍是很幫得上忙,但身為段忍主人的他不是更應該去嗎?聽說四曲峽道之戰中原失利,又不見師父們回來,他哪坐得住!提著劍趕來四曲峽道找人,就算找不到師父的人,也要找到師父的蛛絲馬跡!
「唉呦!你這樣找人沒有效率的。」塵道少猛搖頭。他覺得任飛揚坐不住,所以跑來想安撫好友,想不到剛抵達劍盟那邊,任飛揚就從旁邊衝出去,管家慌忙請他阻止少主,塵道少問了四曲峽道在哪裡才趕過來,也因為任飛揚在峽道外猶豫該從哪一道路進去找人才趕上。「這裡很危險,飛揚!就算你比我強,還是很危險,不要偷雞不著蝕把米。」
「你很煩耶!」
在戰場上兩個少年邊走邊找邊大吼大叫,不像是來找人尋人倒像是來吵架,讓死寂的戰場蒙上層詭異的活力。現場並非屍首堆積如山,畢竟中原出戰的人數不多,葉口月人的人數也沒有到千軍萬馬的程度,不過戰場就是戰場,中原出戰的人士大多都是悍將,雖然猛虎難敵群猴,但是在四曲峽道中留下較多死者的是葉口月人這方。
兩個少年找了好半天還是沒有找到認識的人,找不到人可能代表沒有死亡,但是他們現在只找過一條峽道,還有其他兩道和三迴洞……
前方的聲響引起兩人的注意,武藝較高者走路通常不太有聲響,但是來者顯然是故意發出腳步聲讓任飛揚和塵道少聽到,這腳步聲也不是他們所熟悉的。武藝較好的任飛揚擋在塵道少前方,手按劍柄大吼:「誰?」
「臥江子。」扇子插在腰際,臥江子雙手張開表示自己不是敵人,「我是參與這次四曲峽道之役的人,你師父的夥伴。」
溫和的表情及聲調解除站在後邊的塵道少疑慮,他按住任飛揚的要拔劍的手臂,點頭向臥江子致意。
「我們也來找尋同志的遺體,現在都送到三迴洞那裡,你們可以過來看看。」
「過去看看吧!」在塵道少的勸說下,任飛揚鬆開按在劍柄上的手。塵道少拱手為禮,「我是塵道少,他是任飛揚,我們是來找尋劍盟的前輩。」
「請跟我來。」臥江子不打算直接傳達喪訊,他不喜歡當報喪烏鴉。
.
.
.
.
三迴洞外,中原眾人的屍體一具具排列於地。銀狐和劍君喘了口氣,臥江子以式神一個個將中原陣亡者的遺體找到,銀狐和劍君將之抬到三迴洞外。雖說臥江子只要找尋屍體,但同時他也在整個四曲峽道外佈下簡單的結界,只要有人進入便能查覺,比起銀狐和劍君的體力勞動,臥江精神勞動的辛苦也不亞於他們兩人。
「都已經集中了。」
「如果秦假仙在這裡,恐怕會說我們搶了他的生意吧!」秦假仙的本業是土公仔││專門負責喪葬,秦假仙他們武藝不高,只有逃命和找人功夫高明,這時候要他們在場也是太過困難了。臥江子為雙方做了介紹,塵道少行禮,任飛揚則傻愣愣地望著後邊,自逕走過去,跪落在幾具屍首前,「師父,三師父、四師父、小師父,飛揚…飛揚來遲了……」
「飛揚……」共同養育教導任飛揚的師父如今全部不在人世,塵道少想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看著任飛揚將頭叩到地上久久不起,接著跪移到其他師父的跟前再次叩頭。
「我任飛揚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飛揚!」伸腳把要衝出去的任飛揚絆倒,塵道少扶他起來,任飛揚掙著不肯讓對方抓住。「你冷靜點,別衝動。」
「放開我!你攔我我打你!」
「不放!放你是讓你危險!」
一個要跑一個要攔,兩個在地上扭打成一團。臥江子伸手硬是拉開兩人。塵道少的手才剛鬆開,任飛揚又要走,冷不防給臥江子點了穴,動彈不得。面對任飛揚的橫眉怒目,臥江子拍拍他,「你冒然前去根本無濟於事。」
「只是多一具屍體而已。」
「你!」隔著臥江子瞪著銀狐,任飛揚想反駁罵人,一旁的劍君接著開口。
「想報仇,就必須先學習忍耐。」
「我……」當然知道大家說的都對,以他現在的武藝根本嬴不了任何人﹑做不了什麼事,他必須學著吞下這口氣﹑潛沉以待報仇之日……
「敲昏算了。」
「銀狐。」瞪了眼,他當然知道銀狐意思是說脾氣火爆冷靜不下來,乾脆不省人事的一個時辰,免得給人添麻煩,醒來人也會比較冷靜,但直接說出來未免太傷人了吧!對方聳聳肩滿臉〝我本來就沒說錯〞的模樣。臥江子轉頭,「你的師父在這邊,起碼讓他入土為安,再做行動。」
「我知道﹑我知道……」捏著拳頭,瀏海掩了低下的表情。或許想去找人報仇是想逃避師父已死的事實,或者死就可以解除悲傷﹑可以跟師父們見面,明白被留下來的他應該保重自己,但任飛揚只覺得滿腔的怒氣無處發洩,悶在心裡難受。
「飛揚,對方人多,怎樣算都不划算,暫時忍耐吧!」待臥江子解開任飛揚身上的點穴,塵道少抱住了他,「不過發洩一下總是比較好。」
「我才不會﹑才不會哇哇大哭,讓你看笑話……」緊緊抱著塵道少,埋首在好友的肩膀上,任飛揚還是忍不住喉頭的哽咽,聲音帶著哭音發著抖。
臥江子拉著銀狐,和劍君走出三迴洞外。
.
.
.
.
風吹砂,塵土漫天,死屍的味道瀰漫。
「這附近能安葬的,除了三迴洞,就是那邊的林子。」江湖波濤起伏,有幸迎接先人返家並不多,可能後人為報仇也送命於刀光劍影中,不了了之,因此第一次下葬多半都會找個比較像樣的地方。「這些葉口月人,我們走之前也放火燒了吧!」
「葉口月人會回來收屍吧!」劍君有不破壞敵人遺體的風度,但沒有幫忙安葬的好心,更何況數量這麼多。
「屍體腐爛會衍生傳染病,隨風遠播實在不好。就算不是為葉口月人,起碼是為一般人,只是放完火我們得早點離開,免得他們看到火光過來撞見我們。」臥江子苦笑,「況且火葬這一燒會燒好幾天,也可以延遲他們收屍的時間,我們也有時間去確定那些失散者的生死安危。」
「真麻煩。」
「又不是大家和你我一樣有心識傳音,有個聯絡也好放心。」
.
.
忽然銀狐拉著臥江退了一步,劍君也往後退了步,他們同時感到地下有不尋常的東西正迅速往他們方向鑽來。銀狐握住刀柄,臥江連忙再將狐狸拉後半步,劍君也沒有防備的姿勢。
.
.
地面煞然鑽出一個人的上半身,「嗨!大家好,沒事吧!」
「蔭屍人,你真會嚇人啊!」吐了口氣,臥江子搖搖扇子。
「我怕遇到葉口月人,所以我用鑽的回來報信嘛!」
「說的也是。」蔭屍人的絕技是土遁,土下行走無人出其右,葉口月人要追蹤土下的他是很困難。「杜一葦和屈世途情況如何呢?」
「我們大仔和屈世途應該都很平安啦,他們跑第一,很有可能去杜一葦錦囊內所寫的地方,什麼豁然、仙子、仙境之類的。杜一葦﹑蒼白奇子和段忍在蒿棘居,大家都去那裡了,我是來通知大家的。」
「那裏是?」
「是傲笑紅塵的家,地點在那個這樣那樣這樣那樣……」
蔭屍人比手畫腳好半天,一開始還看得懂的劍君和銀狐,到了十秒鐘後已經看不懂手勢,臥江子卻仍頻頻點頭。「原來如此,的確是很不容易形容的地方,果然很隱秘。」
「知道就好,我要去通知其他人了,再‧會。」一矮身,蔭屍人鑽入地下又不見了蹤影。
臥江知道怎麼去蒿棘居,銀狐也不多發問了,但是劍君仍不太放心,「你覺得那裡安全嗎?」這次四曲峽道之戰,因為跟臥江子一組,劍君沒有吃到敗戰,見到其餘的敗退,劍君現在重視臥江的意見。
「地點隱秘,要排陣防備也方便,更何況此戰葉口月人也是死傷甚重,應該不敢再輕舉妄動。大伙輪流守備,安全該沒有顧慮。」沒再聽到三迴洞裡的哭聲,臥江子故作輕鬆的搖搖扇子,「人死入土為安,我去叫任飛揚來挑個地點,大家幫忙埋葬,然後前往蒿棘居吧!」
.
.
.
.
.
.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