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雲破月與接夢兩人,欲往見劍老人同時,[九天女]八人與[煙雨劍]戚小雙,[六飛]的瑰鐲、玉清三人,正嘰哩哩呱啦啦閒聊。「【劍閣】不是僅有閣主能外出?怎還有個由外回來的劍老人?」這是[九天女]最末的[飄雪]狄含煙,在得悉五姊要去會見勞啥子劍老人後所提發的疑惑。戚小雙笑語:「的確如此。【劍閣】『絕對』祇有閣主姊姊才能外出下山。其餘人都不行呀。這是好嚴格的禁令哦!」狄含煙見戚小雙說得如此認真,更是不解:「『絕對』?可是我說啊,小雙姊,事實擺在眼前,不是嗎?明明有個劍老人,對不?要真照妳說的,劍老人根本出都不能出,怎會由外回來?對嗎?沒錯罷…難道不是這麼一回事哩?」
戚小雙微笑不語。相貌明麗的瑰鐲,與戚小雙相視而笑。氣質嫻雅的玉清,則莞爾輕笑。狄含煙被她們莫測高深的笑,搞得都糊塗了──稀哩嘩啦。她還待問,胡莫愁已插口:「禁令禁的是──【劍閣】內的人。」「我知道呀…」狄含煙眨著雪一樣敞亮的美眸,不明白胡莫愁其實在點醒她。胡莫愁只好苦笑。看來,狄含煙還真懶──懶得動腦袋。左思一聲輕笑:「九妹,妳呵──」狄含煙「哼!」的一聲,截斷左思顯然要取笑的話語,忍不住與左思鬥起來,「妳啊妳啊的──煙煙我怎麼了?」
單鶯語可被兩個小妹吵得怕了。她忙插嘴解釋道:「煙煙,妳姊夫的意思是指,禁令對【劍閣】外的人,沒有約束效用。也就是說,劍老人可能並非【劍閣】中人。」「哦…原來是這樣子的呀!煙煙就說咩…」狄含煙恍然大悟。「妳還真是後知後覺。還煙煙就說咩──咧咧咧、羞羞羞!」左思朝狄含煙扮個嬌豔鬼臉。狄含煙氣得五竅,不,應該是全身冒煙,「哼!臭七姊!壞七姊!………」施倩樺趁左思還沒回嘴,「別鬧了!在小雙、瑰鐲、玉清眾姊姊面前,怎地這麼放肆?也不怕人家笑話!」
狄含煙嘟起嘴,不再說話。左思則吐吐舌頭,又怕被施倩樺看到似縮在岳翠嵐背後,「欲蓋彌彰」躲著。二姊[妙劍飛雨]施倩樺,平素雖和善雅淡,但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肅然氣質。這可能與她自小在清規甚嚴的【嶷玫派】成長有關。施倩華本身總是能產生一種安穩的脈動,讓人既敬且愛,傾仰不已。比起唐夢詩的冰冷不語,施倩樺的凝和儼然,更具備大姊風範。當她端起臉的時候,連古靈精怪的左思,與天真調皮的狄含煙,也都噤聲不敢造次。
戚小雙趕忙晃手,道:「沒這回事、沒這回事。哪有什麼放不放肆?倩樺姊姊說得嚴重了。小雙看著思兒和含煙妹妹的吵嘴,還真有些懷念過往幼時的歡樂歲月呢…」戚小雙話才說完,左思、狄含煙兩人忙不迭大大點頭,顯是好贊同──好給她們小雙姊贊同!兩女偷偷竊笑。施倩樺被兩人的俏皮表情,弄得哭笑不得,念頭一轉,忽爾笑道:「這麼辦好了,最近幾天呢,妳們兩隻調皮鬼就跟在小雙妹妹身邊好好、好好的吵嘴,讓姊姊確實確實懷念以往的美妙時光。妳們說可好不?」左思、狄含煙聞言,立即配合且十足可愛,雙雙依偎到戚小雙身旁。戚小雙摟著兩頭美麗的搗蛋鬼,雖感新鮮,卻又不知所措,略顯慌張,「恐怕這──這恐怕──」戚小雙有些為難。她大致也明白自己沒事兒惹上一身腥這個確切的事實。
看著施倩樺故做嚴肅的神情、看著戚小雙為難的臉色、看著左思與狄含煙明顯的諂媚──眾人不禁的齊聲轟笑!哄笑,笑開眾人生疏分際,也釋去【劍閣】內外的距離感。一時,笑聲瀰浪。就連冰冷的唐夢詩,以及迷邃的雪夜舞,也都泛開一縷笑意。只是,兩人的笑意,都有點陰闇。因為,她們想起──人。好忽然的!她倆各自想起某個人。
人。
她們想起深深思•念的人。兩人分別想著不同的人。唐夢詩想的是,要掌握天下未來的──[修羅]寒冰心。至於幽影沉浮的雪夜舞,想的卻是最最孤寂的──[孤獨]獨孤寂心。
兩顆心──
兩個人──
兩種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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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老者]。臨六十餘歲、顯得有些溫吞的他們,在虎猛精勇的同盟人中,一點也不出色。然而,高手畢竟是高手。為【疏寒廢圃】打下江山的他們,當然有各自非凡的技藝。
[四大老者]受人矚目的是──四人集結的四方陣。聯手的四方陣!四老連陣已近四十年,早成一種絕對堅固的默契組合。不論是對一人、或者百人,多年來已習慣同樣都由四人齊上。他們絕不落單。[四大老者]一登戰場便呈四方形陣式,對上圍著他們的【火軍團】十二人。一場四與十二、一場老與壯、一場少與寡、一場武林人與朝廷軍的廝殺,於焉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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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而言,死•亡係什麼?」雲孤飛問。
獨孤寂心一震。波動瞬即平撫。宛若從未發生。
雲孤飛沒有漏掉獨孤寂心的反應。他繼續追問:「對很多人而言──死•亡係非常恐怖的無所知狀態。象徵生命所有事物,都將失去、崩滅。然而,你呢?於你來說,死•亡到底係什麼?」
獨孤寂心沉靜片刻後,緩緩開口:「超。越。」
「超越?對你來說,係超越?死亡會係超越?」雲孤飛不明白。他完全不明白獨孤寂心的心思。他真的不解──(死亡怎會是超越?怎會是?獨孤寂心到底在想什麼?死亡怎會?………)
獨孤寂心沒有解釋的意思。默闇席捲一切。
靜。
「如果,死•亡於你而言真係超越,你為何不殺?每殺一個人,豈非就可再超越一次?如果真係這樣子的話,哼嗯,〈極劍〉當然係〈極劍〉。但前提得係你必•殺!然而,你沒有。這很奇怪,亦詭異。你以為如何?」
獨孤寂心忽然說出讓雲孤飛摸不著頭緒的字:「劍。」
「劍?什麼劍?」
「心劍。」
「心劍?」
獨孤寂心忽地拔劍。他忽然拔劍。他拔劍。
他拔出心劍。然後,凝•視。
凝視劍!
突然的,獨孤寂心把心劍遞向雲孤飛。
雲孤飛不明白獨孤寂心的意思。他看著眼前紅玉「劍心」開始暈亮的心劍。
他看著,心劍。卻沒有動手接劍。因為,他不知道該不該接劍。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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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老者]的方形陣,緩緩向前推移。
在前頭的是,[疏狂老者]石則角。
老人家的兵器是劍。一把青光爍閃的寶劍。劍名:青雲。
石則角青雲劍劃去,於虛空間割出許多劍浪,洶騰激往敵人。【火軍團】十二人,見石則角等[四大老者],一副快老朽死去的衰敗樣,輕視之心,隨之大起。立於石則角身前一個持大刀的漢子,欺他年老力弱,一個大跨步,全不理會石則角劍濤之激烈翻飛,直直磕往石則角頭頂。石則角可說正中下懷。他亦不避勢力兇狂的一刀,右手一送,青雲劍平平削去──這便是[青雲削]劍法。這一削恰恰挑去大漢兩手筋脈。大漢手一癱,刀落地,「鏘!」聲響。大漢呆楞楞看著兩手,一副漠然怔然難以置信的模樣。石則角看也不看,跳進比他高半身子的大漢懷中,青雲劍略為昂起,再度一削。大漢半顆腦袋,立即被石則角一劍切去一半──了帳!
四方陣左方是,滿滿儒氣的[漠寒老者]杜乃使。
杜乃使馳威「黑土」,憑藉的是套掌法,稱為:[遊刃]。
[遊刃掌法]取遊刃之意,在於杜乃使秉性瀟灑清閒。這套掌法對敵時,最緊要的是──不著意不固愎不執拗的出招。之間變化流轉,都是自在淡然的反應。易言之,使掌者必須保有一顆游刃有餘的悠悠之心。杜乃使因此為自創掌法取名[遊刃]。然而,[遊刃掌法]知名江湖後,武林人亦為它釐出另一種含意;便是一旦這套掌法使將起來,足可於刀光劍影中,穿梭自如,絕不受阻。如今,看杜乃使枯瘦肉掌,毫無礙難、水流似破進敵人劍陣,當知其言非虛。
杜乃使右掌一揚,透入劍光。「啪!」一個耳光聲。敵方一人身子高高甩起,墜地。一把劍陰冷無聲鑽入杜乃使左腹空缺。杜乃使蒼老的臉,皺開絲絲笑意,手肘一沉,膝蓋一頂,挾住長劍;左手繼之下探,捉緊偷襲者衣領;同時,大拋手,將人遠遠摔出。轉眼間,儒味十足的杜乃使,已讓兩名敵人,跌得滿地爬,直不起身。實不愧[四大老者]盛名!!!
杜乃使右方之人,是[冷廢老者]相羿思。
[四大老者]以年齡輩分為排名。因斯,表面第三的相羿思,實際是[四大老者]武藝之首。他的[英雄末路]刀法,連[天刀]蕭游涯率領的善刀門派【慈皚派】一眾,亦欽服不休。<<武劫>>而今<<百人單>>中,相羿思算是有機會擢升<<地榜>>的一人。然而,相羿思生性淡薄,不喜虛名。對他來說,名這樣的存在,只會產生苦惱,而不會有任何效益。他不汲汲榜位上下交替。何況,他已老了──無復年少輕狂奔放的銳氣。故而,相羿思樂得老守【疏寒廢圃】。今日,若非三位圃主,不甘區於「黑土」一隅,相羿思亦想不到還有一天必須步足江湖血路。
相羿思掄著別人譽為英雄刀,自己卻稱之廢刀的扣環大刀,斜斜斬往敵人脖頸。那人急切間抬起配劍,直直豎著──擋!廢刀原式不停,橫橫斬將而去。「噹!」「吱!」「切!」三聲徹開。廢刀將劍斷成兩節。淒迷刀意,頹廢極矣灼入那人思緒。敵人驚惶,不知所以。相羿思腕力不收,英雄刀勢道不減,一刀斬入頸子──奪•命──血,狂灑。聲,狂嚎。相羿思廢刀一抽,似軟弱無力,卻好迅速的跌斬另一人。
好個戚情無度的英雄末路。好個滄桑滿懷的末路英雄。於悽愴的心神,倍添殺人一刀的無限暮愁。頹亂刀意打開另一道對刀道探詢的窗門。相羿思的廢刀,卻是不廢;相羿思的[英雄末路],卻是英雄血刀的開端。好諷刺的一個人、一把刀!!!
[四大老者]最後一人:[居圃老者]環翕。
環翕慣作赤身打扮,雖年近五十,臉露衰老之態,但全身均勻肌肉,卻沒有半分疲竭貌樣,反倒活力放野,昂著氤氳熱氣。此老擅長腿法。其藝業[入迴天地],於[四大老者]穩坐第二把交椅。
環翕的雙腳,於火光迷照下,顯示一種烏亮的剛強感。一腿發,一腿佇。敵人被他的左腳連三十踢,搞得昏頭轉向。環翕左足沉地,右腳即起,蹴往三把劍的三個主人。一足三化──分點三人腕部。
劍墜。
腳落。
環翕雙足輕彈,人宛若無重力似飄飄縱起。敵人怔愕下,還知道趁環翕臨空無力可借之際,發動攻勢。三人揮開三股盛揚拳風,打往環翕。環翕跳起後,扭腰,臀旋。整個人於浮空中,疾速旋飛。三道拳風擊往環翕,卻被奇異的轉勁,悉數卸開。環翕運勁於腿,一個加速,人如尖錐,斜斜戳刺三人。三人大驚,連忙運氣、搗拳。環翕朗笑一聲,身子凶然鑽下。勢若狂風,拂黃葉。腿如刀劍,喪黃泉。三人嘴和著血,大喊。他們的拳力,就像薄紙阻擋銳利刀割般,全無作用的坍毀。他們分別中了環翕正對胸坎攻去的致命一腿。腿勁飆射,摧枯拉朽破滅體內臟腑機能。大量的血,狂肆流放。生命質量失去依憑。宛若蒸散式的流失。發白的疏離感,逐漸盤踞意識。環翕收腿,凌空翻身,悄然著地。三人就在這時,三聲叭咑,倒地死去。環翕腳步一跨,踏往前頭。
四方陣依然持續行走勢子──沒有任何休止的需要。
好個[四大老者]。真是老當益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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