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劍閣
兩人一陣靜默之後──獨孤寂心長吁一口氣。
雲孤飛若有所感看往獨孤寂心。
獨孤寂心開口：「雲。前輩。」
雲孤飛「嗯」的一聲。
獨孤寂心續說：「請問。心•魔。何所來？」
雲孤飛摸摸鼻端，「以你的聰明，大概猜得八九不離什了罷？哼嗯？」
獨孤寂心默然。
雪飄落──一種敞亮亮的姿態之靜。
然後，他說話：「和。師父。有關。」
每一個發言，都好嚴謹、孤寒。
嚴謹得像是一個段落。斷──鋒斷情斷心也斷──的段落。
孤寒得彷彿句點。據──據點據地甚至據空──的句點。
雲孤飛點頭道：「就係你的師父。」恍若傾翻三江五河般決然語調。雲孤飛終於談到(獨孤寂心一直企欲的)重點──關於他的師父：第四宿[孤獨]。「雲某和令師相交，也有近二十載歲月。當年他欲離之際，曾輾轉尋我、告我，還有徒兒一事──」獨孤寂心的眸，森森亮了；像是冬夜燈火，總帶分肅寒味兒。「那便係你了。哼嗯，其時，他已遭心•魔之蝕。箇中苦味，非雲某所能知也。祇是，令師之躁、之鬱的狂狀，雲某盡收眼底。雖無法體會，但總能揣測、臆度。雲某知道，吾友不好受。絕對不好受！」
「卻。不知？」沉沉的，像是屋簷雪會滑落的「嘰呀」聲。
「你想知道令師之苦的景況？」
「是。」
雲孤飛斜眄獨孤寂心，臉上表情氤忽至矣，「理由？」
「師父。的苦。就是。我。的。痛。」沒有半點置喙空間。
「好──好！不枉吾友對你的盡心盡力。好，你想知道，雲某不妨說與你知。我曾目睹令師與心•魔糾戰的勢況。據吾友說，一開始發作，與你數日前般，冷霜凝結全身。宛若冰人。此乃心•魔首度入侵的『象』。之後則係渾體發散蒸騰熱氣，整個人彷彿一團火。一團沒有火的人身之火。這時，心•魔經已駐心。係附骨之蛆。再來，鎮夜鎮日難眠，鬼魅般游離。然則，精神卻充沛異常，彷彿用之不竭。可體力身形卻因此耗損過度，日漸形銷骨立、不堪極矣。且仍不時會有凝冰、火氣圍繞軀體，雖不若之前鮮明凜然，但亦足以蔚為奇觀。哼嗯。雲某看到爾師之際，已係第三階段。吾友飽受折磨良久。接著與前頭不同。整個人急速萎縮、乾癟，成天躲在陰暗角落，嘴裡唸唸有詞。且攻擊性強。在他領域內，任何侵入的人事物，都會遭到襲殺與及破壞。令師那時的力量──當真驚蒼穹、泣鬼神！天下莫能與之伉。連雲某也差點傷在他手下。所幸我退得快………唉，祇是，吾友的模樣，卻係七分像鬼、二分像獸，剩餘一分勉強算係人。卻也殺性囂狂。至於，冰、熱兩極之象，則不再發生。唉──這便係雲某何以曉得心•魔的根由。正如你所想，與令師、吾友有莫大干連。且據爾師代代相傳口諭得知，心•魔其實係邁向最高劍界的必要關鍵。若能破之、過之，便距離天下莫敵的劍法不遠。也因斯，即便每一宿[孤獨]皆不免遭心•魔之噬，而落得心毀命喪之局，卻也沒有一宿放棄習練殺性極端狂烈的[殺敵有盡十方劍嘯]，而最終亦都遇上心•魔。無一倖免──唉，『天下莫敵』四字，真箇害人不淺。令師也悟不破、闖不過，所以心•魔自然也『找著了』他。哼嗯。心•魔可說係[孤獨]歷宿的敵──不得不防、未能之防的大•敵！！！不過，心之走火，靈之入魔的心•魔，亦可以靈以心為上升力量，提煉至某種純粹的武道至境──這倒也開啟雲某關乎走火入魔的嶄新看法。就像人生充滿失敗。但每個失敗，何異下一次成功關鍵？哼嗯…祇係題外話。對了，據雲某所知，心•魔之源，乃[孤獨]一脈傳下號稱『天下有敵，殺之可絕；黑暗無限，盡取不竭；十方風流，劍嘯神州』的[殺敵有盡十方劍嘯]。是以，方纔避不傳你武藝，卻沒想到居然還是──」
獨孤寂心幾度「色變」；眼色，變──大變巨變狂變猛變絕變：忽憂忽鬱忽黯忽閃忽慟忽乾忽烈忽悲忽愴忽………獨孤寂心這時才曉得何以師父一點也不傳他武藝。祇與他論談天下各宗各派旨要與及武學至理。連師父所使的劍法名，他也是今日方算知曉。(號稱「天下有敵，殺之可絕；黑暗無限，盡取不竭；十方風流，劍嘯神州」)(──[殺敵有盡十方劍嘯]麼？)原來其中竟有這等緣由。可謂用心良苦矣乎！(心•魔啊)(原來就是師父說的──)(「絕症」！？)(哈、哈)(──哈、哈──)(絕症竟是如此！)(………)
雲孤飛懷憶過往，並未著意獨孤寂心少有的「十分人性」反應，停頓一會兒後，續道：「卻沒料到你還係著了心•魔。雖說心•魔之臨，沒有確實時間，但至少也得在三十九歲後。以爾師天賦稟才，亦要於四十多方可遇得。而你卻在甫滿二十五之齡，便有一窺劍道至境的可能。且──看來你安然渡過心•魔的襲犯──嗯？令師既未授你這套[孤獨]宿宿相傳的絕異劍法，何以仍會遭受心•魔之蝕？且比吾友更早體驗？再從你出道至今或可推斷，當沒有悟得[殺敵有盡十方劍嘯]，否則焉有可能至今劍不染血！？[殺敵有盡十方劍嘯]詭秘難解、宛若魔物，習練者往往殺性奇重。動輒死生見曉。就算係天性良善，便如爾師醇厚，下手亦難免──哼嗯…委實奇怪。嗯？莫不是？」說完視線注在魂不附體、若有所思的獨孤寂心──
深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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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破月。
[仙子劍客]。
【劍閣】相隔百年，繼[劍神魂]龍翔璧之後的閣主──另一個唯一！！！
她的藝業，到達怎樣的境地？………沒人知曉。除了他──獨孤寂心，或者可以是例外。她的劍能不能與獨孤寂心的劍，相提並論？於武林中風風火火、玄奧至巔的[龍飄八脈劍]，與閒逸靜淡、宛若雕有永恆之姿的[劍行月夜]，哪一套才是史上第一劍法？！而誰方為擁有第一劍法的絕強劍手？………誰也沒有定論！因為，他們還沒傾盡全力，對決過(無疑的，這將會是武林有史以來最轟動的幾場戰役之一──如果真的發生的話)。於是，[孤獨]和[仙子劍客]兩人，陷入一種奇異膠著狀態。就像[橫虹孤雁]、[孤獨]、[修羅]三人，鼎足而立的情勢！
於是乎，成了江湖使劍人嘴裡的──劍•謎。劍謎是謎；亦是迷。劍謎；謎劍。劍迷；迷劍。謎•而•迷！劍的發展，已至一個需要區隔的時代。一個能劃清劍之迷惑、謎題的區隔。這個區隔，便在於他與她。
兩把劍；心劍與靈問劍。
兩個劍界；〈元劍〉與〈極劍〉。
兩種劍法；[龍飄八脈]與[劍行月夜]。
何況還有，〈無劍〉。是的！還有可能存在的──〈無劍〉。可能，是因為百年江湖前絕智高人葉宿著書《參界錄》，其中所載預言(其實預言何妨是趨勢的劃分。一種大方向的大膽推測)。然而，是不是真如葉宿所言，在〈元〉與〈極〉之上，還有〈無〉呢？〈無劍〉──是否真的存在？………是誰將擁有「它」？獨孤寂心？還是雲破月？或者另有其人？而那又是誰？………有太多太多的疑迷，存在而無解。這些疑慮的焦點，漸漸的，都落於她與獨孤寂心身上。雲破月無法禁止江湖對她和[孤獨]交峙的想像與傾慕。因為，毫無疑問，他倆可說是當代最強最絕頂最高境界的兩大劍手。無庸置疑！是而，她無以禁止。祇好承受。同時，她亦必須對抗。用絕對平衡的無上劍心，獨自承受、獨自對抗，來自浩蕩人心、淒風江湖的眾多喧嘩。
雲破月晉入奇奧難言的寂靜──
劍的寂、月的靜。
[仙子劍客]背負劍的數千年重壓，與及千萬人的渴切視線重壓，一步步走向她的來源──另有相伴的八個姊妹和一個妹夫──一步步堅定地走入──她的根基：【劍閣】！
她的閣。她的世界。她的一切的根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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