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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5-07 12:34:27| 人氣414|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天涯三部曲〉〉第一部《天涯孤客》(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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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看著[蝕空島],被狂濤襲捲而過。
那簡直就像是,被一片鐵壁,刷裁過一般的悲烈。
真是,慘不忍睹!
[蝕空島]頓時,竟便被剪得空禿。
空禿得讓人心裂。
島上原有的一座小丘陵,以及人建起的屋居,悉數被切去。
[蝕空島]已成為,一座死島。
一座荒瘠的死島。
一座無人的死島。
一座悽涼的死島。

[海之刃]往西北方竄逃。
巨滔硬撼(應該是至柔化剛)[蝕空島],很快地繼續往東北囓去。
然而,[海之刃]的人們,還是沒有鬆懈。
因為,巨浪含括的範圍,太廣太廣。
太廣了!
廣得令人有種,天地無邊的沮廢感。
[海之刃]雖距[蝕空島],已有五公里遠。但,那似乎還是不夠。
龍牆大濤,彷彿已朝他們捲襲而來。
他們有著這樣的不知是否為誤覺的感覺!
很危險很危險的感覺!
淡衍芳已將[海之刃]的動力,啟到最極限的頂點。這已是,他們與之共同生命數年的船,所能攀達到的最極速。
淡衍芳已不忍再苛責它。她盡力。它卻比她更盡力百倍。不是嗎?這樣已該足夠。
淡衍芳的心,又對[海之刃]燃起,一股情熱的溫柔。其他人會怎麼想?他們會不會怪她?或者,怪這艘船?會不會?淡衍芳轉念一想,又思到這些問題。於是,淡衍芳抬頭看看,其他的夥伴們。
那淡衍芳柔心裡,認為「最可惡」的船長縱羽思,還在與里摩天纏鬥。(淡衍芳想到縱羽思的「可惡」處,不由臉頰泛紅。)
枯木般寂坐的了夢大師,僅餘一線眼縫,靜靜看著,狂嘯海浪逼近。不惶不亂的他,有著了知人生不過一場夢的淡然。
大哥井月冷,則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冷漠樣。大哥將舵輪調整好方位後,汗已不再滴落,手也不再緊繃;只是,大哥背後那把輕顫著的別骨刀,怪異地發出,一道刺痛人眼的厲光,耀華滿天。
二哥葉慈航的目光,還是一樣的溫柔。對二哥而言,死亡恐怕也是,一種必然的溫柔吧。
三哥空摩雲一臉的堅毅,狠狠漫著;好似天與海都擊他不倒般的,狂然佇立於船桅旁。
四哥易水霄那鳥窩似的亂髮,隨風盪曳。他正對著奔來的巨浪,大聲痛快喝罵。哎,好個令人絕倒的四哥。
五哥任雨飛手握,他的寶刀龍行。那蓄滿勁子的身子,好像正預備著,要於浪頭打上的那一刻,飛身逆天一斬般地,氣勢凌厲狂猛。
六哥班端陽敦厚的眼神,四處逡巡於船的一切;連角落都不肯放過的執念看著。他的眸中,盈盈漾著是不捨的深情。
七哥鍾天行傻傻抱著,他的異人劍,含笑舞出他的[塵雲四絕]。果然是個[癡劍人]。
八哥鏤雕青,負手於背。有著山崖般剛硬曲線的鐵背,恰恰顯出八哥的不屈霸氣。
十姊嬴玉真,還是不改她[凌浪仙子]的美譽。那優雅超然的身姿,於滔天危浪裡,依然引人迷想和眷戀。
十一哥湛夜來,伴立於十姊的身邊。那薄削的身子,彷若便要騰空飛去似的輕然飄忽。
十二哥天行尊,兩眼發直,不知在想些什麼。
十四弟陸無垢,瀟灑風采依然。他輕倚於船欄上,一脈的挑人風情。無怪乎,過去武林中的許多美人,都對他傾心不已。
十五弟茹敵天樸實的臉龐裡,有著的是安然與平靜。
十六弟繆傳心,靜立於船的一個角落。他獃然看著,自己的雙手,忽然笑了起來。哈。有點奇怪。
十七妹水嫣纖兩眼裡是,滿漾的柔情。她定定地注視著,某個方向。那個方向,有十五弟。耶?是真的?十七對十五?淡衍芳冷顏綻開笑意;溫柔的笑意。
十八弟白少雪,卻很是雀躍不已。他一個人滿船亂跑;忽東忽西的,沒一刻停頓。
就在淡衍芳浮思亂翩的時候,巨濤的邊緣,已掃上船頭。
[海之刃]一震!
眾人亦同時為之一震!


19。
船頭有人。
兩個人。
縱羽思和里摩天。
他們的兩掌、兩拳,被驟然而來的濤勢,一阻滅去。
他們沒有繼續。
因為,海的力量,正在攀蓄,最狂野、最暴然的殛天態勢。
很忽然的,縱羽思飛起,凌於浪頭之上。
他竟然自己跳往魔性波濤!他竟然躍起!找死!
里摩天氣輸兩腳。他著實地紮立於,船的甲板上。他不敢妄動。同時,他再拍出兩掌。
在那存滅的一瞬裡,他看到縱羽思飛身騰起,以及縱羽思的表情;令里摩天終生難忘的表情。
縱羽思笑。他笑!
笑得很開心的笑。開懷至樂至喜至真的笑,高揚於縱羽思的臉上。他真的在笑。
縱羽思在笑。他竟然笑得出來!竟然笑得出!
在生死立判的關頭,縱羽思竟還不要命的縱起;且,笑。
縱羽思那樣的笑,在里摩天的內心裡,是劃分為瘋狂的笑容。因為,此情此景,並不適合笑。
於這樣一切俱將死亡的蝕滅世界裡,怎還有人笑得出?
除非是,瘋子。所以,縱羽思是。他是瘋子。徹底的瘋子。
他瘋了!
這是里摩天唯一能夠對,縱羽思那於他而言,顯然是不可思議的舉動,所作出的解釋。
然而,里摩天的直覺,卻告訴他:縱羽思沒有瘋。
縱羽思只是笑。他只是很開心的笑而已。縱羽思因為浪而笑。縱羽思因為天地而笑。縱羽思因為存在而笑。縱羽思因為衝激而笑。縱羽思因為人與海而笑。
縱羽思笑;笑得很真很快樂很自然。
然而,那笑卻令里摩天心寒;寒得徹底、寒得發顫、寒得悽懼。
那麼真摯那麼喜悅的笑,他從不曾擁有。里摩天看著那樣的笑,心中莫名冷著,也痛著。
冷,由於悚慄於,縱羽思的視生死為必然的超然態度。
冷,由於驚顫於,縱羽思的將浪海攬於胸懷的歡喜心。
冷,由於駭視於,縱羽思的把回歸無常作一笑的自然。
是以,他冷、他寒、他冰。
一切,只因縱羽思的笑。
那,痛呢?痛是為何?痛是由於?由於,什麼?他知道,心裡的痛,是什麼?里摩天自己知道。
那是忌妒。強烈的忌妒。
他忌妒縱羽思。
里摩天嫉視。他嫉視,縱羽思的歡樂。他非常妒視。但他很快除去,這樣的想法。縱羽思那瘋子般的愉悅,有什麼好忌妒的?難不成,他自己也瘋了?否則,他怎會有那樣的思索?
於沖天刀浪下,里摩天的腦裡,疾速轉著這些念頭。
縱羽思的軀體,卻在這時,忽然隱去。
難道,他已被傾天狂滔,捲歿?
難道?

這一震,所有人幾乎都被震得跳了起來。
船身的強力狂盪,依然把他們各自用勁壓住的身子,彈得顫躍不止。
每個人,都在劇烈的搖晃擺動中。
滾滾洶來的滔浪,猶如鐵鎚般,橫擊於[海之刃]船頭。
[海之刃]被震得一側,整艘船斜斜滑了開去。
船身已有傾覆之虞!
一時裡,眾人跌個東倒西歪。
所幸,操舵扭擎的淡、井兩人,還控制得住。
他們仍舊確實地掌握著,[海之刃]的動向。
井月冷在狂濤捲上的前一刻,便已緊緊握住舵輪。他忽左忽右地調校著方位,不讓狂野暴濤吞噬。
[海之刃]於海上,順著浪的高低跌起,騰動不止。
而淡衍芳的兩手,也依然緊按在動力擎上。
[海之刃]還在航駛中,速度並沒有減緩。
巨滔的輕輕一削,差點便要將船身拆散。
要是浪整個覆蓋上,那麼情況恐怕-----。
幸好!真的!真的幸好!
幸好,船長知機得快,及早提醒他們把[海之刃],駛往西北方;這才讓他們躲過,一場滅頂災厄。
對了!說到船長,他人呢?噫?船長?本在船頭的船長?他在那裡?
眾人瞬息臉色大變。
因為,他們看不到,本該立在船首的縱羽思。
縱羽思船長,不見了?真的,不見?

由[海之刃]的角度來看,激天濤浪,近於咫尺。
但從遠處觀去;其實,滾滾龍滔,距[海之刃]仍有一定的距離。
這所謂的一定距離,是指船身的受震,乃肇因於巨浪的最邊緣,恰恰掃中[海之刃]的船頭;並非是,龍天狂浪本體襲來。因此,船的其餘部份,可以說是,幾乎完全沒有遭到,任何的衝擊及破壞。
[海之刃]除了船頭被微微擦過外,其餘全無受到濤的一點浸蝕。而且,船頭也不過是猛然一震,亂得[海之刃]疾側了側船身而已;那在井月冷與淡衍芳對於舵向和動力的巧妙控制下,根本沒受到怎樣重大的毀損。
頂多,祇是船頭稍稍凹下罷了。只是這樣的程度。關於,大滔對[海之刃]的傷害,實在沒有什麼太大的死滅危機。
然而,這是由遠方瞧去,才能得到的結論;卻非,近距離體驗的人,心中所能結出的定論。
於是,[海之刃]人乍然失去,縱羽思的形影,不由變色大驚。
淡衍芳更是陡然一震,動力擎差點便要放下。
於她身邊的井月冷,發現淡衍芳的神色,過度惶亂驚恐。他當下斷喝:「冷靜!」
一喝,驚雷。
一喝,醒心。
淡衍芳總算穩住雙手,沒有鬆去對動力擎的控握。
井月冷仍將舵輪,左右左右地轉動,做著平衡的工作。
慢慢的,[海之刃]脫離滔滔捲去的巨濤的邊緣,已有些距離。
但,井月冷仍不敢輕散。
因為,龍一般大滾浪,所撲施的暗潮潛力,仍作用於海水。[海之刃]依然處於,劇烈擺晃的境況。
任雨飛惶中不亂。他一聲厲喝:「找!」
任雨飛率先撲往船側;銳開雙目,仔細搜尋海裡,可有縱羽思的身影。
其他人也都於,劇烈的顛簸裡,掙扎地纏住船的一個角落,睜開兩眼,察探縱羽思墜海的可能方向。
不久。
「船長。是船長。」攀在左船舷的天行尊,於厲濤排壑發出的巨響中,吼著。他指著不遠處,那高高漲起的浪,說著。
眾人定睛一看。
一道人影,於浪面上出沒著。
那隱隱現現的身影,好像是滑翔在巨滔上一樣的起起落落。
眾人看得獃了。
那是怎麼回事?
他們當然知道,縱羽思的[海夢],是與海緊密結合的夢一般的當代絕藝。
但是,他們怎也沒想到,縱羽思的[海夢],竟已神奇到,連那樣毀滅性的狂浪,也能立足、也能漂流、也能駕馭。
太難以置信!
太難!

里摩天乍見白濤亂來,第一件想做的事,便是拔腿、跳海、逃生。但他勉強定神判斷、權衡輕重後,還是決定留在船上。
畢竟,於海上失去船隻的人,等同是漂浮於空中的一點微塵;隨時,都有覆滅的可能。這個險,里摩天還不敢冒。
里摩天運勁全身,散出[殘幻魔飆]的最強功力,護住自己的四周,圍成一環氣牆。但同時,他也陰狠地發掌,暗擊往離濤更近的縱羽思。
里摩天的這兩掌,原意根本沒想要傷縱羽思;而是,想讓縱羽思分心,以致被海滔吞去。
但沒想到的是,兩掌如泥牛入海般不聞聲息後,縱羽思竟然倒飛。
縱羽思竟然整個人,倒飛入濤!
難道,他那兩掌真的奏效?里摩天自己都不太敢相信。因為,[天涯孤客]的道行,竟會如斯之低?還是,縱羽思真的太過輕視,他[海幻一殘]里摩天?
總之,里摩天見縱羽思身影歿去,便以為縱羽思已被浪捲噬去。他暗自欣喜著。但享受敵人死去的歡樂,並不長久。
因為,他又看到縱羽思。他又看到。
縱羽思竟然含笑,凝立於大海濤上。
他竟然可以!他竟然可以!他竟然可以!
他怎麼可以!恐怖!太恐怖!
他不是人。
絕不是!

[海之刃]的人,目睹縱羽思那神一般的身法,正在驚異之際;縱羽思竟又沉沒。
眾人心猛然一跳。船長他-----?
幾個呼吸後,還是沒人看到縱羽思。
[海之刃]雖與凶滔拉開一些距離;不過,他們依舊漂浮於危險地帶。
因為,這裡還是暗勁猛濤,足以食人噬心的出沒區域。
井月冷依舊小心操舵。
淡衍芳則暫緩下船速。她維持一定的平穩速度,以便眾人能仔細搜尋,縱羽思的去向。
他們得找到船長。
[海之刃]需要[天涯孤客]。
需要!很需要!絕對需要!
忽地!
一個比諸那巨大滔浪,實算小的浪頭,掀起。
海濤洶湧。
那盪起的小浪,在眾人飽看狂天般的風濤下的眼目裡,是不算得什麼。
然而,眾人卻驀然一動。
眼動、心動、口動。
他們眼動;因為,縱羽思那熟悉的孤寂身影,再度印入他們的眼眸。
他們心動;因為,關於縱羽思依然生存的悲欣交集。
他們口動;因為,發出驚喜的號叫聲。

里摩天兩腳很是不穩;在離巨濤外,約數百公尺的[海之刃]上,他還是感覺得到,那道大浪的恐怖力量。
海的力量,讓他嗜血的心,驚恐不已。
里摩天雙手探出,緊扣船頭的欄杆。他還不想跌出船外。
就在這時,他看到忽隱忽現的縱羽思。
那個應該已死的縱羽思。
那個不可能再出現的縱羽思。
那個讓他驚嘗到什麼叫做恐懼的縱羽思。
他又看到,縱羽思。又!
怎麼可能?
縱羽思怎地沒死?
墜入海裡的縱羽思,竟沒死?
而且,-----?

台長: 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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