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衍芳的飛魂矛,在日的烈芒照射下,顯得有些離奇、飄忽。
冉冉浮縷的氤氳,緩緩圍著飛魂矛,繞著圈子。
空氣持續沸騰著。
藤一枝的勾命槍,開始沉重。這一把伴他多年的好夥伴,竟然會有重量;這麼重的重量。他很驚訝,也很懼怕。
因為,他的精氣神,正緩緩舒洩著。他已抓不住專注的脈動。
危機,已撲入他的心。
淡衍芳驟地有動作。她左手放開,換成單手持矛。
矛指天。
她的氣勢,沒有任何一點一分的衰減。
所以,藤一枝還是不敢動。他還是沒有出手。
淡衍芳左手探入懷裡。她取出夜鵲。
夜鵲矛。
藤一枝詫異。兩隻矛?對了,[海之刃]裡有一個[飛魂夜鵲]淡衍芳;那一定是她!她是淡衍芳。
汗一行行落下。鹹味爬滿臉上,且化入眼裡。他的視線,有些受阻。藤一枝還是沒動。他依然不敢。不敢!
淡衍芳的飛魂矛,放出一滾滾的燙氣,烤熱四周的空氣。
空間,也似乎在燃燒著。
熱氣,驚空。
熱氣,驚風。
熱氣,驚浪。
空熱。風亦熱。連浪也熱。
熱空。熱風。熱浪。
淡衍芳右手把飛魂矛橫擺。
矛已不指向藤一枝。是個絕佳的機會!但會不會是陷阱?否則,以淡衍芳的功藝,怎會如此疏忽?藤一枝很矛盾。他矛盾要不要攻?襲擊?還是,不襲擊?
時間與動作,仍然流逝著。並沒有停止。
淡衍芳將夜鵲矛反轉。
快!快!快啊!快決定!你這個孬種啊。藤一枝心裡詛咒著自己。快衝向淡衍芳。快啊!但他還是沒動。他連一絲一毫的移動,都沒有。
熾熱的空間,令他的心與雙足,不敢稍越雷池。
「喀!」
夜鵲矛的矛尾,嵌入飛魂矛的矛尾。
於是,飛魂夜鵲矛組裝完成。
一根有兩個矛尖的飛魂夜鵲矛。
藤一枝很後悔。他很後悔,他怎麼不趁機攻往淡衍芳?可惡!他的生機,就這樣飄渺淡去。他,唉-----!
淡衍芳矛尖再對藤一枝。她開始走。她一步步走向藤一枝。
藤一枝驚懼。他曉得淡衍芳攻襲在即。汗泛滿他的面上。他的視線已模糊。而,他那抓緊勾命槍的雙手,也緊張地漲溢著冷汗。
淡衍芳每走一步,空間就會更熱一點。
危險。很危險。形勢很是相當危急!沒時間考慮。沒時間。只有拼了。
藤一枝撲;且,[十七勾命槍]出擊。他渲開盈天的槍影。
森冷的槍勁,恨恨充塞著。
淡衍芳也沒閒著。她兩手一搭,矛一轉;左一輪、右一輪的矛圈,伴著焚焚的熾氣,逕推往藤一枝。
冷與熱。
冷的[十七勾命槍],與熱的[熾空擊]。
熱氣與冷勁,正面對衝。
槍影被熔;熔得一點都不剩。
藤一枝蓄功已久的槍勢,全不敵淡衍芳的熾焚熱矛。
生死一瞬。
藤一枝不敢懈怠。他槍再舞;但留空。
他的槍勢有一個空缺。一個致命的空缺。一個故意漏出的空缺。
淡衍芳撤去槍輪。她一個轉身,左膝微沉,身略傾,矛刺往空缺。
矛比槍快。
是以,藤一枝甩槍、側走半步;勾命槍再挑,淡衍芳飛魂夜鵲矛。
淡衍芳一矛不中。她一個迴矛,右手拉、左手推,另一方的矛尖抬起,一掠、一掃。
蠻以為自己賣空的一槍,應當會騙倒淡衍芳。誰知,淡衍芳竟然反應如此迅速。藤一枝沒法可想,避。
遽地,一縷熱氣,透空傳來。
熱氣由矛尖發出。
藤一枝躲之不及。熱氣撲面。他只覺迎面一滯。氣滯。滿臉刺辣的熱,使他不自覺地閉上眼。但他仍持續舞動勾命槍;邊舞邊退。
淡衍芳雙手一伸,矛在頭頂上方旋開。她雙腕加力,一個下挫,矛砸。
藤一枝忽感風起。風起於頭上。
風是熱風;淡衍芳矛勢的熱風。
他一驚,勾命槍上舉,橫架。
「噹!」
飛魂夜鵲矛硬打勾命槍。
藤一枝倉促間使力不足,登時氣脈受震,噴出一口血。他足蹬,飛退。面上的熱氣漸消。他猛地張眼;矛在,且近。
淡衍芳右手疾縮,左手一頂,夜鵲矛的矛尖,飄往藤一枝咽喉。這時,恰是藤一枝睜眼的一刻。
所以,死。
藤一枝眼睜睜看著,矛尖點、刺、鑽入自己的喉頭。
即將失去所有的驚惶感,使他想大叫。十分的想。非常想大叫。但,他叫不出聲。他叫不出。
因為,矛已於他的喉嚨,鑿出一個洞。
血洞。矛收。人倒。
二十一大佬又少一人。
侧
東皋湘忽然覺得,他這些年的武功是白練了。
因為,他自以為能夠,最快最直接,殺人取勝的武技[切神大剪],竟然不敵。他竟然不敵,眼前頂多只有二十多歲數的鏤雕青。他很氣;氣得想把鏤雕青痛宰當場。只是,他辦不到。他真的辦不到。
而且,他還必須小心。他必須小心,他會被痛宰。他得小心,被鏤雕青那全無章法的拐擊,痛宰。這很是令人沮喪。
鏤雕青有些佩服。鏤雕青有那麼一些些的佩服;佩服東皋湘的剪法。只是一些些。而且,只對他的武藝成就;無關於他這個人。
東皋湘的武功,很直接、很有效。非常直接非常有效;有效到鏤雕青搶不進他的懷裡,展開近身埋攻。實在有效!
所以,鏤雕青久攻不下。但很快的,鏤雕青已摸清,東皋湘的剪法。
太直接的招式,通常有一個毛病;那就是簡單。
而太簡單的招式的壞處,就是容易被人看破。現在,鏤雕青便已看破。
鏤雕青天滅拐一旋,一溜,一破,便嵌進東皋湘的剪勢裡。
東皋湘濺血。血濺!
他知道情勢已壞。大壞。而且,他已負傷。因此,這處已不能留。
所以,他走。同時,他把大剪甩出。
他跳入海,游離現場。
鏤雕青愕然。他沒想到東皋湘會逃。沒想到。他沒想到,東皋湘會拋下自己的稱手兵器。是以,他不及攔住東皋湘。
東皋湘因此得以,逃離死劫。
15。
縱羽思。
他的心與他的眼,都開始發亮。
亮如星、亮若月、亮似日。
因為,沸騰。
因為,海的力量;正沸騰著。
沸騰的海。
一亂亂的滾浪,被煮熱似地,往四處擴漫出去。
他感覺得到。縱羽思感覺得到。
海的靜逸,正在流變。
喧騰,已緩緩登場。
是什麼使海動?海何以波動?海為何波動?為什麼波動?為什麼?
海的藍,愈來愈深、愈來愈鬱、愈來愈無限。
藍無限。無限的藍。
也狂。海也狂。
狂的無限。
不好!
死亡的迫切的危機,似乎正瀰散著。
怎會,如此?
縱羽思於寂滅的無聲裡,沉沉想著。
然而,他的動作,並不慢。
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很適宜地出與防。
在這樣凶絕的死生格鬥中,他兀自沉緬於,他的情思天地。
海的世界。
夢的國度。
即使,他的對手是,[海幻一殘]里摩天這樣凶絕的當代高手。他仍然能夠漂浮於,現實與夢界的邊緣。他仍然可以、仍然敢。
里摩天當然感知到,縱羽思的魂飛神外。他很憤怒。他非常憤怒。他憤怒縱羽思瞧不起他。他憤怒縱羽思竟還有時間,翩翩索思。他既怒且恨。
恨!
恨火急焚。
里摩天的扭曲勁力,越來越詭異。
空間開始軟折。
軟如糕。
折若箸。
[殘幻魔飆]。
一股非現實的虛擬實境,於里摩天的漫天氣勁下,緩緩成形。
扭拗的力勁,一節節地壓迫著空氣。
迫氣為牆。
一牆又一牆的氣,紛紛推往縱羽思。
縱羽思還是沒有太大的反應。他的手,輕柔飄、拍、拂、甩、點、散;里摩天的急烈攻勢,便被排卸、解去。
縱羽思還在想著,剛才心中浮現的直覺,到底象徵著什麼?感覺想對他說什麼?無影無跡無形的感覺,究竟要敘說什麼?
他靜默地思索;思索感覺。
那似乎是種危險的警訊。他可以理會。
但,危險出自何處?是來自於,海?還是,人?
他•還•在•想。
侧
任雨飛與英狐莠。
龍行刀與破腦器。
兩個智慮縝密的高手的一決。
一決高下;一決勝負;一決生死。
英狐莠處下風。
任雨飛在上風。
風。
刀鋒的風。
風刀。鋒刀。
刀化龍。金龍!
金龍狂嘯。
嘯如風。
如風淒厲、如風狂絕、如風霸野、如風縱橫、如風滿天。
龍是刀。刀為龍。
龍行之風。風龍之行。
刀風。
[驚鴻斬]。任雨飛自創的刀法。艷羨絕代的不世刀法。
任雨飛的龍行刀,翔天而落;刀光疾飛,於電光石火間。
英狐莠心膽俱喪。他手上的破腦器,被猛厲的刀風,掃得跌跌撞撞,全無用武之地。
龍尾形的刀尖,輕擦過英狐莠的臉頰。
痕,烙。
烙,有血。
血痕一刀。
英狐莠惶叫;手中的破腦器,運起吸髓勁,往空一擺、一開、一閉。
一股勁烈的吸力,乍然浮現。
任雨飛的身子,被扯得向前跨上一步。他忙豎刀,運勁,立穩。
龍芒疾顫;亦,疾綻。
顫星點點。
綻光處處。
任雨飛輸氣於刀。
刀光更放。
任雨飛的身形,漸漸被龍行刀芒隱去。
龍飛!
一條金龍,蘊滿天地光華,肆舞人間。
吸髓勁硬拉硬拖。
龍不動。
英狐莠的汗,愈來愈冷。冷得發慌!他不敢懈勁。他太害怕。他害怕一放鬆,刀便砍來。所以,他猛地貫氣於破腦器。
龍氣更盛。
刀的龍氣,更加耀目驚光。
英狐莠的手開始垂下。一分分、一寸寸、一尺尺的,垂下。英狐莠心又驚。慢慢的,他已無法完整地控制,手與真氣的動靜。他已疲;疲累不堪。糟糕。非常糟糕。
刀動!
刀彷彿知曉,英狐莠的倦累似的動。
一刀動。
龍行刀劃開,一道鴻影。
鴻影疾掠。
驚心、驚魄、驚天。
鴻飛、鴻浮、鴻伏。
斬刀、斬流、斬絕。
龍行刀就像,一尾神龍在追逐飛鴻似的,遠遠飄了過來。
英狐莠看著刀的行進軌跡,他有自信在刀近身前,舉破腦器將刀擋去。於是,他動作。他開始動作。
英狐莠破腦器舉至下巴;刀近。
英狐莠破腦器舉到嘴際;刀臨。
英狐莠破腦器舉於鼻端;刀劃。
英狐莠破腦器舉在眼眶;刀削。
英狐莠破腦器舉于眉稍;刀割。
英狐莠破腦器舉過額頂;刀染。
刀染,染血。染有血。
英狐莠的血。死亡之血。
血花朵朵。朵朵豔悲。
英狐莠兩眼暴突,兩手墜放,兩腿抖軟,兩腳猛鬆,兩足崩塌。
倒。
[破腦天],滅。
龍行刀一晃一甩,血點飄出,不沾。
刀迴。
人憩。
心舒。
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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