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孤寂開始 (三)
兩天後，凌府上上下下緊鑼密鼓地為凌少籌備婚禮。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原本對成親興致缺缺的少爺突然要求在七天之內將隔壁鎮的布商千金娶進門。
另一件令大家納悶的事則為凌少將吳初調至廚房的安排，卻讓另一名平凡無奇的下人取代了左右手的位置。當然，沒有人會傻得去追問緣由。
在凌少成親的前一天，府裡的燈火比平常還要早滅。每個人都因凌府的大事而戰戰兢兢，提早上塌，等待明日的喜事。
吳初是今夜唯一無法闔眼的人。纏繞他心頭的是那個被自己視為天地卻棄他如敝屣的男人，不惜迎娶另一個女人進門，只為了抹滅自己在他身上留下的氣息。
是啊，他不甘心……
站在凌少的房門前，他一次次告訴自己，只消看他最後一眼便知足了。
他輕輕推開門扉，牢牢地盯視床塌上的霸氣男子，將其身影深深刻在心上……縱使自己從來不曾被珍視。
頓時，那雙邪佞的眼在黑暗中睜開，帶著鄙夷回望他。「誰讓你出現在這兒的？」
「少爺……」吳初的身軀在他的狂妄下懦弱地顫抖。
「憑你幹的下流事，我沒將你逐出凌府，已算仁慈。」他緩緩起身，「你現下又是哪來的膽子敢出現在我眼前？」
他眼泛淚光，「吳初的命自五歲那年便給了少爺。哪怕是我的身子，只消少爺一句話，吳初絕不會有怨言。」
「混帳！」凌少衝上前勒住他的脖子，「我要過你的身子嗎？誰讓你這狗奴自作主張！我要的是個女人，有胸有臀的女人！」
見吳初被勒得臉色發紫，雙眼暴凸，即要窒息，凌少這才鬆手。
他趴在地上猛咳，待氣息平穩才開口，「錯就錯在吳初太在乎少爺，才會在情急之下魯莽行事。能否請求少爺原諒？吳初承受不起您的恨啊……」
「呵呵呵……恨？」凌少的狂笑岔然而止。「對你，我無恨亦無愛，唯有厭惡。你那張如女人般嬌豔的臉只會令我作嘔！那一夜的錯誤之於我是種侮辱！」
吳初因他吐出的殘忍一蹶不振，兩眼空洞地望著自己心愛的男人。
「為什麼？」他喃喃自語，「就只因為吳初有具男兒身……？」
「吳初啊，你錯不在對主子的在乎……」凌少一臉不屑，「而是錯在讓少爺我親近你那骯髒的身子，懂不？」
「骯髒？」他語帶哽咽，「難道吳初比不上一個千人枕萬人騎的青樓女子？」
凌少一腳踹過趴在地上的吳初，「你拿什麼跟女人的嬌嫩相比？你能為凌家傳宗接代嗎？真以為我上了你就能改變什麼？」
「少爺決定與鄰鎮布商千金成親，就只因為她是女人？」他露出一抹苦笑，「莫非……只要是女兒身就成？」
「下輩子吧，化為女人，我考慮對你放些心思。」他一把揪起吳初，將他拽出門外。「限你今夜離開凌府，省得我成了親後還得見著你。」
隔日，凌府敲鑼打鼓地將新娘子迎進門，誰也沒發現府中已少了吳初的身影。
洞房花燭夜，凌少無視妻子的生澀，以狂暴的姿態佔有她的嬌軀，似要將吳初欠他的都發洩於身下的女人。
當他正享受妻子帶給他的歡愉，急促的敲門聲在耳邊響起，伴隨的是下人們慌張的叫喚，逼著他不得不離開溫柔鄉。
「少爺，大事不好了！」家僕臉色蒼白地說，「吳初……在柴房裡自殘了！」
他愣了下，邪氣地勾唇答道，「吳初雖伺候過我，終究還是個下人。實在無須為了他的死活掃了我今夜的興。」
「少爺啊，小的一時也說不清，您還是自個兒過去瞧瞧吧。」家僕並不訝於凌少的冷漠，卻還是堅持讓他親自走一遭。
凌少百般不願地走入柴房，不意外地隨著遍地的血腥，找著面無血色的吳初，一把菜刀正怵目地躺在一旁。
原本泰然處之的神色終於變了調，看來，那位家僕是輕描淡寫了，這已不是「自殘」二字可以交代的。
吳初殘的正是他萬分嫌棄的雄性象徵，這不是自殘，而是……
自宮。
凌少蹲下身，探查他的鼻間，只觸到微弱的氣息。
「少爺，」他以鮮紅的掌握住他的手腕，「吳初這會兒不髒了吧……？」
「但，你仍不是個女人。」
無視吳初滿是傷悲的眼眸，凌少喚來下人將奄奄一息的他拽出家門。橫豎他是活不過今夜了，讓他死在街上也好過讓他死在正逢喜事的凌府。
那一夜的血腥從此成了凌家的禁忌話題，縱使府中有種種流言，大家也都識相地在凌少面前三緘其口。
然而，凌府所染上的鮮血並沒有因此打住。
兩年後，凌少奶奶紅杏出牆，與凌少的隨從相約私奔。凌少得知後勃然大怒，在兩人決定離開的那夜，親手將妻子勒死，再命人將隨從打至吐血身亡。
考驗的最後一回，Mr. Zero仍躲不過「弒」的命運。
回憶到這裡，他記起了吳初，記起了自己的狠心，也記起了那句關鍵的諾言。
下輩子吧，化為女人，我考慮對你放些心思。
「想起來了？」Princess Romantic欣賞起他臉上的痛苦。是了，難得這個無情無愛的黑暗神祇也有這般情緒。
「這兩百年間，吳初的靈魂如何被安排？」他的嗓音顯得有些飄渺。
「就怕你不問。」她親暱地坐至Mr. Zero身旁，「這世之後，他帶著遺憾輪迴到法國，化身為某位伯爵的男寵，最後卻死在伯爵不得寵的情婦的毒手下。是你的承諾，讓他投胎為帶著女人心的男兒身。」
「然後呢？」這個該是過客的靈魂比Mr. Zero所以為的還要瘋狂。
「下一世，他的遺憾昇華，讓他同時擁有男女之身，也就是陰陽人。他跟著吉普賽人的馬戲團四處流浪，卻因為戀上收留他的團長，不惜從事危險表演以博歡心，最終死在舞台上。」
Mr. Zero露出一抹邪笑，對這愚蠢的意念百般不屑。
「親愛的，故事還沒完喔。」她扳正Mr. Zero的臉，讓他看向自己。
他挑眉，「這回又有什麼新把戲？」
「這一世，吳初的遺憾總算圓滿了，令他化作女兒身。」
「很好，恭喜他了。」Mr. Zero自櫃上取下那顆釋出紅光的琉璃珠。「妳還是沒有解釋這詭異的光代表著什麼？」
「瞧我這人連話都說不清楚。」Princess Romantic故作驚訝。「吳初的強烈意念確實是讓他成為了百分之百的女人，不過上頭可管不了這麼多，一不小心就為他安排了男人的命。」
他看著掌中的珠子問，「男人命？」
「是啊，吳初的執著並不在命運的計畫中，上頭並沒有將這筆意外考慮進去。誰曉得他會真的化為女人，扭轉一切。」她語氣中的幸災樂禍顯而易見。
「說重點。」Mr. Zero一臉嚴肅。
「女人身男人命，吳初此生是帝王之命。他將成為中國史上第一個女皇帝。而這一切脫軌的安排可都要歸功於你一句無心的諾言啊，我親愛的Zero。」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