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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已經是高三生了。雖然放著暑假,但還是得來學校。學校,並不是什麼好地方,而且夏天熱的要死誰想上課;但高三總算有點好處,教室裡頭裝了兩台冷氣,學生也不致於熱到瘋掉;話說回來,來學校呆在冷氣房裡耗掉這個暑假,暑假也不算什麼暑假了。
我們終於上完今天的什麼暑期輔導,三點多一點;下了課,接著便來個考試,今天是歷史;我看考卷看的眼睛酸痛,寫了好久好久才寫完;考卷上密密麻麻大概都是些難讀拗口的文字,模稜兩可的鳥問題;有一題還問啥中國文字有啥特色……想像著那堆陶文甲骨文金文篆書隸書還有些什麼書什麼文的,我奇怪怎麼沒有歪七扭八或是畸畸歪歪這兩個答案?
當我走出校門時,竟然已經快五點了。雖然考完試我又去晃了一下,做了些雜七雜八的事,可是想不到會這麼久。太熱讓人失去時間的感覺嗎?
先暫停一下。我忘了我看完《尋死》這個故事後是快要笑翻還是很不爽。這個故事太爛了,媽的,比我可歌可泣慘澹悲情的經歷更沒有書寫價值(雖然我知道現在要說的公車上的故事真是憋腳到爆),比幻覺還幻覺,後來我才發現作者一定很有搞笑的天份。我從頭開始就沒想寫些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或者說我沒辦法寫。故事繼續。
公車朝我迎面而來。雖然我還沒走到站牌那兒,他還是給我上去。投錢,「謝謝!」我的聲音是稍疲倦,的男中音,現在。就在門口第二張座椅,本來應該是博愛座,坐下。
又有一票人走來了;一堆女生,我們學校的。我看到她的臉(似乎多了點豆子,是嗎?)。她們理所當然的上了車,便坐在我隔壁那張座椅;可是位子不夠,她們四個人,只兩個有位子,她跟另一個朋友互相推讓著,誰坐我旁邊;為什麼?聊天當然要坐一起嘛,但後面沒位子。
但我從來沒想過會發生這件事。我記得她不是坐另外的交通車嗎?怎麼會在這呢?而且我前幾天也沒看過她跟她們……但她坐在我旁邊,現在。她朋友站著。我跟她只有幾公分的距離。
我現在跟她坐在一起。我們都有近視,都穿著同一所學校的制服,坐著同一班公車;我現在跟她坐在一起。
「你不是早就說要放棄了嗎?」原來脆弱的我也只有對自己說謊的本事,甚至連謊話都這樣脆弱。我對自己說我放棄了一個從未開始的戀情。從未開始的戀愛怎能算是戀愛呢?我未曾有過任何東西,好像稱不上放棄。而現在,我們的距離,我們的距離就是這樣。
小強有時會想,如果世界上沒有《尋死》這個充滿唬譋性的故事他肯定會活的比較好。那麼他就不會出現在陽台上了:如果這樣他就不會碰上女魔術師的話,那我可以肯定他所想的。可是這種故事太多了,我說真的。
她顯然一上車就看到了我。我,並不帥,戴著不很乾淨的眼鏡,頂著不很乾淨也不很整齊的頭髮,抱著不很乾淨的書包,踩著不很乾淨的鞋子,穿著一件很鳥不知打那兒來的AB褲——因為學校褲子太爛拉鍊壞掉了(拉鍊壞掉了,多麼可笑);掛著一個不太習慣的微笑——你知道我有一張多可憐的臉。她跟朋友們說說笑笑,可能偶爾會看我一眼?我隨後覺得這樣實在可笑,但還是勉力撐著似笑非笑的嘴角。是的,她確實是有瞄我一眼的(多麼可笑)。配著隱形眼鏡,反射空氣中的光線,綁著馬尾。
我在半路就要下車了。我不知道她的馬尾和五線譜、琴弦、彩虹乃至於夢想有什麼關聯(多麼可笑)。我只是隨便想想。她跟朋友們說說笑笑。
「拜拜!」「拜拜…」我的聲音是有點軟弱,有點軟弱的男中音。「謝謝…」我跟對司機說著。
下了車,我瞄一眼青藍色的天空(多麼可笑)。
在我敘述前面關於電話與公車的故事之後我發覺它們是如此膚淺卻又牢不可破。也許牢不可破是一種很怪的形容…我應當這麼說,膚淺的牢不可破:它們彷彿就只能這樣,此外什麼也沒有了。它們像粗糙笨拙而又不美觀實用的失敗劣質陶製品,硬生生的存在。它們本身已不可能再塑成更好的質地了,它們…頑固的醜陋。我只好拆解它們。
04.
我在一個耶誕節的早晨也看了青藍色的天空。那時我剛送了一張耶誕卡給她。前一天的耶誕夜,我和幾個朋友溜進一間小學在操場旁邊喝酒,市中心放起了煙火。「幹,今晚真是『炮聲』隆隆。」阿介說。然後他們問我有什麼打算,畢竟我已經龜很久了,而送卡片似乎是正合時宜節氣具暗示不會過於直截顯著也不會太尷尬的方法。張狗就問我有沒有種,不要再龜了,「一句話!」他就幫我,在大清早她搭上校車以前把卡片送到她手裡。酒喝完了阿介陪我到書店去,書店裡都是俗稱的狗男女,和各型各狀多彩繽紛的一堆耶誕卡片。我挑了一張上面有個立體雪人的,結帳時還碰到我國中同學跟他男友一起,還小聊了一下。
午夜我在家寫卡片,當然避免了直截顯著的東西,好像也沒寫幾個字。內容我忘記了。我在早上五點半爬起,六點鐘趕到和張狗碰頭,他摧起機車油門把我載到她將搭校車的地方(忘了說,我那時還沒有車)。
「也許只有你可以拯救世界喲。」小強被這麼問的時候並不吃驚,但他還是面容痛苦的回了一句:「為什麼?」
已經六點半了,天空還是灰矇的。我和張狗在一間便利商店門口站著,旁邊就是站牌。很冷,我和張狗走進便利商店,我站在門旁的書報架,來回晃著向窗外看。我又走到外面。張狗買了飲料出來,他圍著圍巾拿出煙來抽。我們兩人就站在那裡,我們總覺得今天校車來的似乎特別慢,而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彷彿我們才是要搭校車的人。彷彿我們才是要搭校車的人。「ㄟ…狠怪ㄟ。」張狗踩熄煙蒂時說。……「不會今天校車停開吧。」隔了很久我才冒出這句話。「沒可能啊…」六點四十多分了,除了幾台汽車經過之外,什麼都沒有。隨後我們看到零星幾個穿著跟我們穿著一樣制服的人騎機車過去。
你看見每一個人都希望他/她就是那個人。你費盡心思要尋找/賦予那個人應有的特質。你一再默念那個人的名字希望他/她就是那個人他/她就出現在你的週遭某處。
「喂,也該來了吧…。」我又看了看錶。我們就決定只等到七點。
那一夜,像他也曾讀過的詩,魔術師女孩對小強說。「所有的魔術都是真實的……」
然後就在我們打定主義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便利店旁邊的巷子口出現了一個人。一個穿著學校制服的人。
我用一種觀看卡通英雄,或者電影英雄,或者漫畫英雄,或者……總之是英雄的方式看著小強。如果所有的魔術都是真實的,那「我們」應該可以期待,雖然我還不確定該是怎樣的一種態度來期待……。
張狗和我一起發楞的看著那個人,那個人——那個男的,那個男人,對,他是個男的表情怪異的走向我們身後一公尺的站牌。我們的視線鬆掉眼光向旁邊一掃發現,哇靠什麼時候斜對面巷口有那一ㄊㄨㄚ人?而且還一個接一個增加聚集起來……我們張望了一下發現附近全都是一樣的狀況,人們簡直是一起約好了躲起來再某個時刻發出暗號集體出現(我們像中了某種伏兵……)。
而我就看到她了。
我看到她在斜對面的巷口。
就在這時候張狗對我說了一句話,我沒有聽清楚(我一直懷疑我的聽力可能有某方面的問題致使有時聽不清楚別人說些什麼),然後他就騎機車向前跑了。那時候我很慌張而她正在過馬路。我從書包裡拿出寫好的卡片用左手拿著藏在書包後面,校車已經來了,一個一個人經過我身邊搭車,她跟我打招呼她沒有驚訝的表情,我把卡片掏出來對她說聖誕快樂,她微笑說謝謝走過去我遲疑了半秒,開始跑。開始跑向張狗騎車消失的前面轉角。很快我到了轉角處,張狗停在那裡轉頭看到我嚇一跳。「你幹麻用跑的?我車才停沒兩秒轉過來就看到你。」「靠……你剛剛跟我說什麼,我還以為你消失了。」「我跟你說我在前面轉角等你啊,幹你跑超快的咧。」
小強說:「你為什麼不去找超人?」(你應該認識他的呀)……
接著張狗就極力的嘲笑我(而且他一直笑),說這是他看我跑步姿勢最標準,模樣最神勇,速度最快的一次,叫我什麼「百米神速」的。
我跨上機車後座,張狗發動車子,這時已經不會冷了,風即使還帶著涼意。我抬頭看見天空是青藍色的,雲不多,雲是白色的;我們騎上了橋,我看的更清楚了,陽光在右邊,天空是青藍色的,雲不多,雲是白色的,我看得更清楚了;陽光在右邊,天空是青藍色的,雲是白色的,枯水期的河川在橋下(我看得更清楚了,陽光在右邊,天空是青藍色的,雲是白色的,枯水期的河川在橋下……)。就在這個早晨我開始有些改變了(即使我後來仍然努力為她寫了一首詩),用一個比喻,也許會清楚點:像解除了一個魔法,卻還存在另一層更巨大、更困難的魔法。到了學校,張狗忙著在班上宣揚「百米神速」的事蹟。
05.
「可是誤認,以及誤解,是容易的。」
在繼續下一個,以及下下一個故事之前,我想先簡略述說一個網路上流傳的故事。朱,對,就是之前說的姓朱的人渣,可以叫他朱屁德(Jupiter),給我看他的一封e-mail,一篇網路小說。劇情梗概如下:女醫師主角要求總是和她鬥嘴不曾說喜歡她工作很忙(她也很忙)很少見面(兩人都很忙)的男友在情人節趁午休時用e-mail寄情人卡給她,而她(也是趁休息時間收信)沒有收到非常不爽,打電話給上班中的男主角,男主角堅稱寄過了但女主角仍然很不爽,於是男主角說好啦我寄一百封給你總行了吧?但女主角還是不爽的掛了電話。結果男主角急著跑出公司在過馬路的時候被大卡車給撞了,送到女主角工作的那間醫院,就死在女主角面前。過了一年的情人節女主角聽到護士們談起這個話題,回到家打開電腦,收信,這時候她跑去餵了一下貓(在他死後養的),然後她發現有一百零一封未讀信件。她正生氣的想是哪個白目這麼無聊寄這麼多垃圾給她卻發現信箱Sever(她總是抱怨的爛Sever)給了她一個訊息:非常抱歉,親愛的使用者,因為一些作業失誤的緣故,這些信件在經過一年之後才收入您的信箱之中,若造成您任何的困擾與不便……。(對,大家都猜得到)那是一百又零一封的情人節卡片。(而且很無法避免的,她流淚了。)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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