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劍與奶嘴>
第六章----完結篇
「『露西安』 怎麼樣?」
「不要.」
「『亞玟』?」
「想都別想.」
「『美拉西亞』?」
「『黑色花朵』? 如果她是金髮呢?」
「那咱們就叫她『凱蘭崔爾』」.
「你瘋了?」
「你真是難以取悅, 我的心肝兒.」
「芬----瓦拉在上, 我再說最後一次: 這也可能是個男孩兒. 你得承認, 對咱倆的兒子來說, 被叫做『凱蘭崔爾』是有點尷尬.」
「可是她的步伐很男性化啊.」
「傻瓜.」
「老烏鴉.」
「我是否還能期待你有什麼聰明一點的建議, 或是我得自己來處理這件事?」
「毛博認為好精靈閣下的小小精靈寶寶的好名字就是『小嘮叨魯柏特』. 很好的名字.」
「『小嘮叨魯柏特』?!」
「是的. 非常好的小小精靈寶寶名字. 會是第一個叫做『魯柏特』的精靈.」
那可不.
「我親愛的毛博, 我非常期待向我的朋友們介紹我的兒子, 小嘮叨魯柏特. 而且我會多麼享受我們的家居生活:『魯柏特! 吃完你的早餐蘭巴斯! 魯柏特! 該收拾你的房間了!』」
芬大笑, 我搖搖頭. 以目前的進展看來, 等我們有了結論, 我們可憐的小寶寶已經可以給自己選個名字了.
我們的半獸人居民在她可觀的胸脯前抱著胳臂, 露出沉思的樣子.
「毛博還是覺得魯柏特是好名字. 如果不喜歡, 你可以取『矇塔氣』. 也是非常好的名字.」
我決定是該離開舖子的時候了, 於是悄悄拉了一下芬的衣袖. 我們兩個向毛博告別時, 她還在一個接一個建議「非常好的」半獸人名字.
我總算慢慢悟出來, 為什麼半獸人的心情總是很壞.
當我們走到外頭, 芬說道: 「不過你真得同意, 給咱們的女兒取『布倫希德』會是個令人敬畏的名字!」
「下次*你*來懷孕, 忍受十個月痛苦煎熬, 然後你愛叫她什麼就叫什麼!」 我低聲威脅.
芬抱住我, 在我臉頰上嘖地吻了一聲.
「謝謝你, 我生命中的太陽! 那就叫布倫希德吧.」
(Sasha: 以上作者用的Naggler以及Montague, 分別是德文與法文姓氏, 沒有特殊意義. 我只是用了近似的英文字nagger. 布倫希德Bruenhylde是北歐神話以及華格納歌劇Der Ring中的一位女武神, 她的形象是高大金髮, 身著盔甲手持長槍,通常都由身材可觀的女高音擔任.)
我們直接前往愛爾發先生的木工坊. 芬訂做了育嬰室的家具----跟平時一樣, 並未事先徵詢我的意見, 而且拒絕透露任何內容, 只說這是個「驚喜」. 但是現在距離預產期只有一星期了, 他決定帶我來看看寶寶的小窩是什麼樣子. 我身為芬的「驚喜鑑賞行家」, 已經準備好面對一個滿是粉紅、蕾絲、以及淺紫色蝴蝶結的惡夢.
「啊, 殿下! 真高興見到兩位!」
愛爾發對芬說道, 然後朝著我低頭為禮、友善地微笑. 就像我以及芬, 愛爾發也是來自貢多林的流離者, 不過年紀比我倆都大得多, 而且一直沒有放棄他濃重的口音, 同時是一位木工大師.
不幸的是, 他也是一位飲酒大師, 而且這份天賦不時干擾他的工作. 不過只要他一開始某件作品, 心思就完全專注在上頭, 許多年來他已經為瑞文戴爾創造出最美的家具, 包括愛隆的床、亞玟的梳妝檯、伊萊丹的狗屋.
「進行得怎麼樣了, 先生?」 芬問道.
「啊, 差不多完成了. 如果兩位願意跟我去作坊, 我讓您倆瞧瞧.」
他領頭走到舖子後頭, 我深吸一口木材與松脂的芬芳. 我的父親也是木匠, 這氣息總能讓我想起童年時光.
在作坊中間的工作檯上 白色細布蓋著一件物品, 以防灰塵. 愛爾發優雅的一個手勢, 揭開了白布, 有點兒像是巫師從帽子裡變出白兔, 出現在眼前的是我所見過最美的一件藝術品.
那是個搖籃, 用的是蜜色橡木, 在正面有美麗的草葉與莓果雕飾, 圍繞著金花家族以及環鴉家族的家徽. 在床頭板上立著一隻烏鴉, 雕法精湛, 牠的嘴裡銜著什麼東西. 我走近一點, 才看清是一小籃黑莓.
我深受感動, 轉身緊擁住芬.
「哦, 芬----這實在太美了. 我真希望自己是個小寶寶, 就可以睡在裡頭!」
他笑了, 溫柔地抱住我. 愛爾發先生目睹這溫情脈脈的一幕, 顯然很高興自己的作品如此受到賞識.
「我想……嗯……」 芬說著挪挪腳. 「那籃黑莓象徵著我還在苦苦追求你的時候, 那時你是太無情、還是太遲鈍, 根本沒注意我……」
我輕輕在他耳後拍了一下.
「芬, 如果你沒把死座狼放在我床上, 本來進展是可以快一點的.」
「那頭座狼不是我送的, 親愛的.」 他微笑. 「那麼有品味的禮物得歸功於芬瑞大人.」
我呻吟一聲.
「這些追求者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取悅一位精靈! 為什麼我就註定了得跟他們扯上關係?」 我怨道, 而芬又抱住我, 在我臉上很快啄了一下.
「因為你是這樣一個狂野的東西, 這就是原因. 你要留在這兒、看看愛爾發先生為咱倆的寶寶做的其他家具嗎? 我得趕著走了, 否則我跟愛隆的會議要遲到了.」
他沒提還有費林薇女士, 這一點我很感激. 我點點頭.
「那當然, 我很想看看還有什麼寶藏等著我.」 我說. 芬朝我飛一個吻, 轉過身離開了舖子.
門一關上, 我看著愛爾發先生, 他因為自己的作品而自傲地微笑.
「愛瑞斯特閣下, 得知你喜歡這搖籃, 我真是太高興了.」 他說著, 一面愛惜地以布巾擦亮搖籃. 「還有, 請容我說一句, 我老伴跟我都很期待新生命降臨最後庇護所.」
「您真是太客氣了, 先生.」 我回答, 仍然凝視著那個美麗的搖籃.
他繼續擦拭, 一面解釋他花了多少天尋覓合適的木材, 還有他從哪裡得到的亮光蠟. 我點頭, 彷彿聽著我爸爸聊天兒, 他總是在我的生日送給我最好的玩具, 比如小搖馬, 或是雕刻的小動物. (Sasha: 原文是Begetting Day, 因為精靈不慶祝生日, 他們慶祝的是受孕日.)
「唉, 愛瑞斯特閣下, 這是我為葛羅芬戴爾殿下做的第二張搖籃了, 我希望這不是最後一個!」
我猛然抬起頭, 看著他.
「第二張搖籃? 怎麼----他還訂了另一張?」
愛爾發的臉色變了, 擺弄著手裡的粗布, 結結巴巴說道: 「我說是第二張? 真是對不起, 愛瑞斯特閣下, 這只是我講錯了, 不是, 當然不是, 沒有人需要兩個搖籃, 就這一個, 親愛的閣下, 很抱歉, 我說的是等到你的小寶寶長大點睡的床.」
他很快趕到隔壁房間去, 我跟在後面, 繼續欣賞育嬰室的其他精緻家具; 與此同時, 我卻感到曾經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但是我漏掉了最關鍵的資訊.
我嘆口氣. 現在該是小寶寶出生、一切回復正常的時候了.
***
在回到最後庇護所的半路上, 我在花園邊的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現在, 走路或是其他任何動作都變得格外累人, 我的背和雙腿都痠疼, 所以決定稍微休息一下, 再回房小睡.
好一會兒之後, 我聽到隱約的格格笑聲.
我四下張望, 附近卻看不到任何人. 我聽錯了?
我甩甩頭, 正準備站起身的時候, 又聽到同樣的笑聲.
這一次是沒錯了, 有人正坐在我身後的矮樹叢裡發笑.
我很快回手, 從薔薇叢裡捉住一個蠕動的身影, 把它拽了出來.
是伊羅何. 非常尷尬的伊羅何, 蓬頭亂髮、服裝不整, 他的頭髮裡有草葉, 上衣鈕扣開著, 雙頰通紅.
驚訝的我放開他的衣領, 極不以為然地看著他.
「伊羅何! 這怎麼一回事! 你這種毫無結果的想像追蹤我們還得忍受多久?」 我揚聲說道, 而他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踢踢一塊小石子.
「以愛隆的兒子來說, 這真是太不像樣了! 我教你的都忘了嗎? 我命令你現在就停止. 你已經變成全瑞文戴爾的笑柄了.」
伊羅何還是不吭聲, 反而不時轉頭望望身後, 顯然十分緊張.
我一手放上他的肩頭, 輕輕握了握.
「伊羅何.」 我放緩了聲音. 「我說樹叢裡沒東西, 相信我的話.」
「呃……事實上, 這並不完全正確, 愛瑞斯特閣下……」 伊羅何身後一個聲音說道. 我朝那個方向一看, 一位可愛的精靈姑娘從樹叢裡鑽了出來. 她穿著綠色與褐色, 紅褐色的長髮裡插著草葉與紅莓.
伊羅何顯得更通紅了, 開始擺弄著自己的腰帶, 而我猛吸一口氣, 試著恢復儀態.
「伊羅何!」 終於, 我大吼一聲, 同時試圖表現得威嚴可怕; 因為有我的寶寶肚子, 這可不容易, 但我還是盡我所能.
「這是誰? 她在樹叢裡作什麼? 還有, 最重要的是, *你*在裡頭作什麼?」
他清清喉嚨, 鬆鬆領口.
「愛瑞斯特閣下, 這位是愛達諾安小姐. 愛達諾安小姐, 這位是愛瑞斯特閣下.」
那個女孩站了起來, 朝我屈膝行了一禮.
「非常高興認識您.」 她落落大方說道.
「我希望自己也能這麼說, 小姐.」 我低聲說, 然後對伊羅何說道: 「我還等著聽你的解釋, 伊羅何, 而且我的耐性愈來愈薄了.」
他聳聳肩.
「哎……我們是在我巡邏幽暗密林交界時遇見的. 她父親不太喜歡我們, 就因為歐洛菲爾事件、還有吉爾加拉德什麼的……她來這兒看我, 掉進樹叢受到擦傷, 所以我就拿了點爸爸的藥膏……」
他沒說下去, 只是不服氣地咬咬牙.
「我只是想幫她而已!」 他說完, 噘起了嘴.
「伊羅何.」 我說道. 「你該不會是想說服我, 這四個月以來, 你跟愛達諾安小姐只是坐在伊姆拉崔的樹叢裡治療擦傷而已! 你以為我是個笨蛋?」
那個女孩挺身而出擋住伊羅何, 彷彿是要保護他. 她抱著胳臂, 瞪著我.
「坐在樹叢裡有什麼不對? 我是森林精靈----我們喜歡植物!」
「我親愛的, 現在這個情況, 應該是跟結果子有關, 而不是植物了. 你父親知道你在這兒嗎?」
她看來有點罪惡感.
「我總告訴他我去看姑媽, 其實我是來看伊羅何.」
她對他寵愛地一笑, 他也回以同樣愛憐的微笑, 牽起她的手, 然後以乞求的眼神看著我.
「求求你, 愛瑞斯特閣下, 別告訴我父親! 他會非常生我的氣的! 而且一定會禁止我們兩個見面!」
伊羅何看出我動搖了, 於是祭出最有用的法寶:以乞憐小狗般的眼睛看著我, 眨眨睫毛, 甚至加上那著名的微顫的下唇, 這每次總能打敗我, 所以我嘆口氣, 屈服了.
「好吧, 伊羅何. 可是我要求你, 如果你對這件事是認真的, 等時機到了, 去跟你父親談談. 如果你真的在乎她, 你就該有那份勇氣為你的愛挺身而出.」
伊羅何點點頭, 然後我指著那個小姑娘說道: 「你對你父親也是一樣, 小姐.」
伊羅何擁抱我, 他已經很久沒這麼做了.
「真是太感謝你了, 愛瑞斯特閣下. 至於爸爸, 我非常愛他, 也信任他, 請你別懷疑這一點, 可是----他總是那麼一本正經, 他永遠也不會理解我們是.…..坐在矮樹叢裡.」
我忍住一個微笑, 向這兩個肇事者揮揮手.
「去吧去吧, 煩人的小傢伙, 趁我還沒改變心意!」
他倆對我微笑, 然後又消失在薔薇叢裡了.
我走回最後庇護所, 清晰地回想起一件往事, 有愛隆、吉爾加拉德、榛木叢, 還有非常震驚的瑟蘭督伊, 當時他不小心打斷了正在進行的某種活動.
玩賭酒遊戲的時候, 也許愛隆是個無可救藥的輸家; 不過「坐在矮樹叢裡」嘛, 他可是個專家了.
***
日子一天天過去, 愛隆計算的預產日接近了, 我的緊張達到前所未有的新高峰. 我做惡夢, 夢見生產時所有可能發生的差錯, 夜裡經常不只一次嚇醒, 發現自己一身冷汗. 芬總要花上幾小時才能安撫我. 但是我仍然注意到了, 他也一樣不安, 而且每兩天就問一次愛隆, 是否有任何進展.
他也試著問小兔, 但這位狂野的東西是最不合作了.
「這是愛瑞斯特的事. 你就讓他做該做的, 然後一切就沒問題了.」 他總是這麼說, 不管芬如何哀求或吼叫, 都不能改變他.
我問哈爾達, 預產日前的小兔怎麼對待他. 他蹙起眉頭, 仔細回憶.
「我想想.」 他說著, 一面扳著手指頭. 「他咬了我四次還是五次, 有天他打斷我的鼻樑----不過是意外. 他狠敲了我的鼻子兩次----不是故意的. 喔, 還有幾次挫傷. 啊對了, 還有一次打斷我的鎖骨.」
我暗笑, 芬則是使勁嚥了一口.
「哈爾達, 我並無意不敬, 可我還是得問:小兔到底哪一點這樣吸引你?」
哈爾達聳聳肩, 然後臉上帶了一種夢幻的表情.
「哦, 有很多. 不過他最讓人愛的特點就是他的和氣, 還有溫柔的天性.」
稍晚, 當我跟芬在浴池裡, 我對他談到這件事, 然後他建議這段日子我應該戴上嘴套子.
我用濕毛巾砸了他一下.
我喜歡水, 在水裡我覺得很輕, 可憐的背也能休息. 芬格格笑了, 接著看著我的肚子, 擰起眉.
「心愛的, 你弄傷了?」
我挑挑眉毛.
「沒有啊. 為什麼問?」
他一隻手指輕輕畫過我的下腹部, 我躲開了, 感覺有點隱約的痠疼, 而且十分不舒服.
「這裡有一道刮痕, 或是腫起來了. 吾愛, 你得讓愛隆看看.」
喔.
「芬, 那不是傷. 那是咱們的小寶寶即將出來的地方----至少我希望是快了.」
他萬分不解地看著我.
「那裡? 你是說----從你的肚子?」
「那當然了. 不然你以為怎麼辦?」
芬看起來十分心虛, 我猛然了解到他是怎麼想的
「芬! 瓦拉在上! 你哪兒來的這個念頭?」 我大喊, 搖搖頭.
他聳聳肩.
「我怎麼會知道這種事----不過我得說, 我還是比較喜歡這個方法. 之前我有些相當……擾人的理論.」
我嚴厲地看了他一眼.
「芬. 不管你之前是怎麼想的, 絕對不要告訴我.」
他微笑, 親親我的肚臍.
「心愛的, 我不會的. 我要在下次會議上跟大家討論. 這些會真是太無聊了.」
這就讓我沒有其他選擇了, 於是我抓住他的髮辮, 把他拉到水裡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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