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他走了歧路。最近才剛被從派出所放出來。」
時隔八年的同學會,妳聽見好久不見的朋友吱吱喳喳的討論著。不知道是誰先說了這麼一句話,也許是因為話題太過衝擊,又或是該說是,特別。所以一瞬間,每個人都聚集起了注意交換著所知道的情報。
起初,妳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名字被擱在後面所出現之後,妳才明瞭的點點頭。
「是喔。」妳的態度讓人困惑。雲淡風輕,怎麼連一點常人都該有的好奇都沒有?
身旁的友人把手一伸把妳攬著,嘻嘻哈哈的調侃著:「怎?妳不是還喜歡他整整五年嗎?如今聽到怎麼反應比誰都還要無情啊?」
友人挑明拉開的事實是真的,這也許也是眾人所知的。所以也只聽得起鬨的聲音。妳別眼瞪了友人,說不清情緒的起伏:「也只有五年啊。而且都那麼久了不是?」
妳聳聳肩拍開友人的手又回到位置上坐好又繼續埋頭在自己的餐點裡。大家尷尬一陣。啊、妳真的學都學不會合群呢。
不過很快氣氛又熱了起來。隨著主辦人的開場而興高采烈地開始唱起包廂內附贈的ktv。直到妳再也吃不下肚子裡的東西,妳才把頭抬了起來,停止了機械式般夾起食物的動作。
昏黃的燈光,打在每一張模糊但盡興的臉上,就是找不到妳所熟悉的眉眼。
妳咒罵了一聲。感覺身旁空了許久的位置被填滿,伴隨著一道低啞的嗓音:「吃那麼多,等等就別跑廁所。」妳一聽就知道是誰了。
忍不住哼哼鼻子,翻了白眼仗勢身旁的人看不見:「礙不到你吧?」那人發出幾聲短促的笑聲。不是真的笑出來的那種,但裡頭的無奈卻是真的。
妳覺得心中忽然變得窒息,這種感覺真的好久好久都沒體會過了。如今重演,妳不見得樂意接受。慢慢呼出一口氣,直到覺得肚子裡的抽痛似乎好一點了。妳仰著頭靠在椅背上。
一隻手伸了過來把妳攬住,昏昏沉沉的腦袋隨著方向的拉扯而靠到了一個有著體溫的懷裡,妳忍不住癟癟嘴,小聲地抱怨著:「鄧柏嘉,你肩膀好硬……。」
鄧柏嘉碎唸了句麻煩,還是換了個可以讓妳躺得舒適的位置,又丟了一句:「再囉嗦等等妳丟到垃圾桶裡。」
妳可真討厭這傢伙的口是心非。閉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下。只是感覺才沒有多久的時間,忽然聽到鄧柏嘉開口:「欸。妳很在意嗎?」
妳聽到了,只是腦子裡還在思考著到底要不要回應。緊閉的雙唇開得竟然有些顫抖:「什麼?」
「那傢伙。」
妳沒有再回答。只是抵手遠離了鄧柏嘉的懷裡。即使看得不清楚,也能感覺到鄧柏嘉的眼睛直直盯著妳。
妳垂下眸,「……多多少少會吧……」鄧柏嘉停頓,只是喔了聲。
你們兩個僵直了半晌。不安的盯著自己微微晃動的雙腳。一個高挑的女孩子喊著妳的名字走過來:「李明熙!」
妳真的是第一次這麼感謝這人。
轉過去卻看到站在前頭的洪毓憫一臉玩昧地盯著妳身旁的鄧柏嘉:「靠。在這搞親密是怎樣?是想要閃死我這單身的?」
妳乾笑著表示,鄧柏嘉瞄了妳一眼就起身去找他那群在台上瘋著脫衣服表演的兄弟。
洪毓憫坐到妳身邊,淡淡地說:「妳真厲害,我追了八年的男孩子就這麼被妳搶走。」妳聽不出裏頭是善意還是惡意。也許只是一句單純的敘述。妳看著洪毓憫淡漠卻掩不住一絲落寞的臉,忽然想到這是妳們自從國一那年鬧翻後第一次說話。
以為兩個人再也不會有交集了。妳再把視線轉移到正被拉著陪跳的鄧柏嘉,五味雜陳的感覺,只能乾澀的從喉嚨擠出一句:「……抱歉……」
洪毓憫笑笑,只是繼續說:「國小的時候他喜歡馨喜歡得那麼明顯,可是國中卻不一樣了。他告訴我他有喜歡的人,可是誰也不知道是誰,保密到家。結果居然是妳。明明那麼多女孩子喜歡他跟他告白過,卻輸給妳……耖。」
妳只能安靜地傾聽。
隱隱約約地似乎能夠聞到洪毓憫身上的酒氣。
妳自己也很驚訝啊,誰知道國中開始根本只維持著見個面打聲招呼的鄧柏嘉會喜歡妳,甚至高中都沒有聯絡了直到大學意外遇到才又忽然跟妳告白。真正算得上你們好的時間其實也只有國小畢業前的那幾個月啊。
洪毓敏緊緊抿著唇,眼眶就這麼泛起淚花。妳最受不了也最沒辦法應付眼淚。手忙腳亂地要拿張紙巾來,結果卻因為手的沒注意就將杯子給打翻。
妳哇得一聲還好有人幫忙收拾善後。妳聽見洪毓憫帶著笑又帶著哭腔的聲音:「妳怎麼還是這麼莽撞啊……真是。跟個孩子一樣,永遠讓人放不下心。」
妳翻翻白眼這一次可被看得清楚了,洪毓憫這話實在提醒了妳從小到大彷彿與生俱來的散漫。妳總是在出糗。但看看洪毓憫臉上總算比較好看的臉色,妳扯扯嘴角,想算了。
洪毓憫卻盯著妳,以一種彷彿審視的目光,她的聲音很低,「妳還在意周航嗎?」妳覺得有點煩,躁鬱的感覺油然而生。同樣的問題卻被兩個人問了兩次。可是這一次更加吸引妳注意的是那久違的名字,其實妳已經想不太起來他的相貌了,可是曾經的回憶卻還是無法抹滅掉。
妳不懂為什麼要這麼問。難道真的是自己表現得太明顯了嗎?
「很重要嗎?」妳並不是生氣,只是疑惑、真的真的、很疑惑。洪毓憫就像哽住了什麼一樣看著妳。
「妳不是在跟鄧柏嘉交往嗎?」妳安靜了一下,答案很確切啊。只是每次要回答的時候,妳都還是會不自覺的頓住。「嗯。」
「那妳還把其他心思放在其他人身上?」
「……我又不喜歡他了。」妳悶悶的,想了想才默默地補上:「周航。」
洪毓憫挑挑眉,「我知道有關他的一些事,妳要聽嗎?」
「好。」妳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回得那麼肯定。更不知道為什麼在那下一秒洪毓憫的巴掌就這麼狠狠賞在自己臉上。
啪搭一聲那麼響亮像擊碎了心的感覺。一切眨眼間原本吵雜的包廂都安靜下來。妳和她都在眾人的目光中被放大。妳看著氣得發抖的洪毓憫,摸摸自己臉上傳來灼熱感的地方,覺得這一掌可打得真疼啊。
洪毓憫咬牙切齒,透明色的淚水花了她的妝容:「跟鄧柏嘉分手。」
「……。」妳沒有回答。又或者該說根本來不及回答。鄧柏嘉的身影躍入眼底,拉著妳的手用力得幾乎掐出痕跡。
「分手。」洪毓憫還固執的重複著。妳卻感覺到鄧柏嘉未語的顫抖了一下,鄧柏嘉皺著眉頭:「洪毓憫妳閉上嘴行不行。」
妳低頭要把鄧柏嘉的手給從自己的手上拉開,可是不管妳怎麼拉甚至用扳的,這人還是牢牢的抓著。
「她還在意周航!你自己也有感覺!不是嗎?為什麼還要跟她交往?」洪毓憫的情緒甚至激動到無法自制。
四周的人開始議論紛紛。妳感覺到自己的臉是紅的。氣紅的。羞紅的。妳咬牙甩開鄧柏嘉的手。
鄧柏嘉的臉色很難看,別過頭卻什麼都不再言語。
三個人一個別著頭一個低著頭一個氣得哭,最後還是主辦人跳出來要大家繼續玩樂別管這些了。
妳苦笑這主辦人一定很無奈怎麼連續兩次的騷動主角都有妳吧。妳回到位置上坐好,感覺到還是有些人的視線放在自己身上。
友人急忙跑過來問妳有沒有怎樣,妳說沒事。可是卻在心裡盤算著離開的時間。妳拉住了友人,友人疑惑的看著妳,妳彆扭,眼角瞥見回到兄弟裡面的鄧柏嘉,儘管保持著鎮靜眼神卻還是僵硬不自然,妳氣著聲問:「……周航他……妳知道多少?」
友人瞪大眼睛,眼神複雜得很。妳也覺得彆扭。可是……妳心慌地等著答案。
「我只知道一些。如果妳想知道我可以再去多找一些。」
友人的表情很溫和,讓妳一度有了彷彿情緒也被緩和的感覺。
可是妳也看出友人之後想要說些什麼,雖然欲言又止的,妳維持著面上的笑容,不自覺又撫住了自己摸上去仍然感到刺痛的臉頰:「沒事的。我只是……想看看他。」
最後還是掩飾不了自己心中的渴望。根本說錯了不是五年而是八年。
即使當時對著自己誓言絕對不會再觸碰有關他的一切,卻還是先讓情感凌駕了理性。即使現在已經沒有留下多少情分,只是問一問,沒關係的…吧?
出了包廂已經是十點多以後的事情了。妳想不透明明沒打算留怎麼最後卻還是搞到這麼晚。
妳本來就不擅長喝酒,就是因為後來好玩又跟人拚酒,妳真覺得自己在找死。
感覺腳步浮沉著隨時都彷彿要倒下。妳覺得很難受。本來應該只是生理上的,卻連心裏都覺得就要爆炸。
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接近,妳知道是誰,這個人平常粗心可一旦溫柔起來卻讓人想哭。
鄧柏嘉拉住妳的手腕,瞪著妳大罵:「叫妳等我了是耳包聽不到嗎?還是需要帶妳去看個醫生?」
妳看著這個人的眉眼。張開口最後只是勾出了笑容:「你才是咧。痛死了你力道就不能控制一下嗎?」
他睨了妳的手一下,撇撇嘴。但是卻把手往下牽住妳的掌心,妳乖乖地跟著鄧柏嘉走。
這個時候妳才知道鄰近原來有一個小公園。這個時間根本就沒什麼人。頂多只有一些會選擇夜跑的人。
他把妳帶到一個長椅錢讓妳坐下,自己卻又在妳面前蹲了下來。
妳嚇到了大叫:「喂我還沒死!」
他又瞪了妳一眼。那眼神明擺著〝讓妳再說話試試〞妳只好安靜下來,看看他要幹嘛。
結果他只是垂下眼然後輕輕把手放到妳被打那邊臉頰,生澀的搓揉著。
妳的臉上很精采那已經不是驚訝可以形容。下意識就把手疊到鄧柏嘉的手上要拿開,可這一刻鄧柏嘉卻也抬起眼。
妳跟他對視的機會其實已經上千次甚至難以計算。但就唯獨這一刻妳看著他眼底的平靜覺得心悸難過。
他緩緩瞇起眼,揚起嘴角,輕描淡寫的說:「我會從國小就那麼討厭周航真的不是沒理由。」
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個時候回什麼都好像不對,只好選擇繼續搞笑:「那你當時還常跟他在一起。」
「玩伴不要白不要啊。」他接得很順口。妳隨便找了話題:「洪毓憫她追你很久了?」鄧柏嘉想了想,搖搖頭:「我不覺得那是追。」
「蛤?」
「我知道她喜歡我,可是對我來說她那些舉動都跟朋友沒兩樣。」
「她追了你八年欸。」妳不禁為她叫屈。
「嗯。」他的反應很淡。難怪剛剛洪毓憫的反應會這麼激動。可是妳心中也知道自己才是真正那個讓她爆發的臨界點。妳默默看著眼前很接近的鄧柏嘉,把他放在臉上的手拉下來:「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太久了忘了。」他愣了半晌,偏過頭馬上斷了妳的話。妳鼓起臉不滿的喊著他,他無奈的用眼角瞄妳一眼,但很快就轉回去:「……國二啦。」
「為什麼?」
「……妳漂亮吧。」他的語氣拉得很急促。這下換妳錯愕了。原來他也會覺得妳漂亮喔……
「不過當時明明比妳漂亮的多的是。」他一臉很後悔當時的自己怎麼會這樣想的又補上一句。
靠!讓人高興一下會死嗎你?
妳氣得伸出手捏住他的臉,平常他比妳高顆頭妳要用他還要墊起腳尖,可是現在他的視線根本跟妳齊平妳想怎麼弄都可以。
鄧柏嘉沒有反抗任由妳捏,可是嘴上也不認輸,小聲罵了一句:「幼稚。」
「怎樣?妳女友就是這麼幼稚。」
「妳也知道你是我女友?」
鄧柏嘉的臉變得有點臭。妳困惑的看看他,順口就丟出了廢話兩個字。可是才剛從口中丟出來妳就想到自己跟友人的對話,忍不住有些心虛的別開眼神。
妳聽到他壓低的嘆息聲。一個沒防備好,他順手就拉過妳,妳差點跌倒被他扶住,靠在他的頸子上妳覺得溫度有些過低不禁縮了縮,他抱著妳淡淡的說:「不是都說交往了才會刻骨銘心嗎?為什麼妳跟他明明連交往都沒有他卻霸佔妳那麼久?」
妳感覺到他的頭也在妳頸子邊蹭了蹭,他的聲音隱含難堪,還有些憤怒,也有難過,最後一切情緒只化成了兩個字。「真煩!」
「……喂……」
「那個愛哭鬼有那麼好?」
「你這人嘴怎麼這樣……都那麼久沒見面了還叫他愛哭鬼?」
「吵死了。讓我發洩一下妳是捨不得喔。」
他的聲音比平常還要低了幾度。妳暗了暗目光,只是把抱著自己的人抱得緊一點。
過一會,彷彿已然決定脫去所有枷鎖,再虛偽再好看的糖衣都拿下,妳輕輕地說:「鄧柏嘉。」
「安靜點。」
「我…想要去見周航。」
「叫妳安靜點聽不懂嗎?」
「就算小凡他們沒告訴我他的事情,我還是會去查。」
「李明熙!」
「我需要一個結束!」妳的聲音很大。在除了你們兩個之外已無他人的公園裡迴盪。他的身子在偷偷顫抖著。
「李明熙,妳非得把事情搞成這樣嗎?」
「我累了。把他放在身邊那麼多年,真的累了。」
「我的存在就這麼沒意義?你他媽夠了沒?」
鄧柏嘉的語氣很冷,甚至刺骨。第一次他這麼對妳。妳整個人都僵住了。
可是鄧柏嘉不管,硬是抓起妳的肩兩個人逼得面對面的:「妳夠了沒?為什麼要愛一個根本不層喜歡妳的人那麼久?從國小開始就這樣,我早告訴過他不會喜歡妳了。為什麼就是不聽?他喜歡的人裡從來就沒有過妳,妳何必欺騙自己其實他對妳是有感覺的?他再怎麼看妳,都只是朋友罷了!」
妳抿著嘴不說一句。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感覺,妳明明就想要掩著耳朵假裝時麼都沒有聽見可是卻都辦不到。
鄧柏嘉的話那麼清楚的一字字晃進妳腦海裡甚至是心理成為一把把鋒利的刀瘋狂在妳心上肆虐。
妳苦笑了。眼淚決堤難看:「是我賤。成不?」
鄧柏嘉安靜了。怔怔的望著妳。可是這一次他怎麼樣都沒有辦法再安慰妳。
妳用力抹去自己的臉站了起來,「回去小心一點,我先走了。」
妳用力發出聲,即使咬字早已因為哽咽而有些模糊。妳快步地就走,怕回頭怕那人。這一刻妳不得承認妳真的很討厭鄧柏嘉。只是想要把一切都結束啊。真的,這麼困難嗎?
那一天之後,妳跟鄧柏嘉的氣氛變得很怪異。妳們還是會好好相處,可是卻開始雙方都不講話不出聲。妳甚至會自暴自棄的開始想可能連見面都能夠免了。
不曾這樣的。大學的時候妳跟鄧柏嘉開始交往,妳曾經告訴過他妳的心裏還有著周航的存在。他沒有說什麼也並沒有表現什麼。但妳知道他會難受。所以努力想要抹去周航的身影。
是真的有成效了。妳開始遺忘過去的種種,國小時妳跟周航的友好,國中時的冷戰,高中時的重新認識,一直到曖昧。
妳想把這一些全都忘光光。妳承認自己對鄧柏嘉是有感覺的,否則在他身邊妳不可能根本想不起周航。
隨著時間的淡化妳也已經漸漸再也不能夠描繪出他的容貌。這明明是值得高興的。只是妳卻斷不掉心中對他仍存在著一點眷戀,才會在今天重新聽見有關他的消息時這麼要緊。
妳等了很久的電話終於來了。
友人告訴妳地址告訴妳關於他的事情。聽說他自從高中畢業後就沒有繼續讀下去了,到自己老爸的工廠裡工作當個小老闆,可是卻又碰上金融海嘯的影響最後工廠還是隨著那些前輩的倒下而宣告倒閉。後來他也只能夠不斷找著雜工工作,卻走錯了路。
才會釀成今天他們所說的常常到派出所去光顧。妳聽了好半晌都沒辦法反應過來。除了訝異故人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還有就是那麼一點點的遺憾。
妳成為了跟鄧柏嘉這場冷戰裡的妥協者。妳把他找了出來,告訴他妳剛剛所聽到的事情,鄧柏嘉的臉色也有點變調。只是低低的說了:「真沒想到那傢伙會變成這樣……」
妳沒有回答。只是跟他說:「我要跟他見面。」
鄧柏嘉默默的注視妳,那眼神除了冷淡之外還有最後一點就要沉浸深海裡的希望。妳抿抿嘴,「雖然有點過分吧,但是…你能陪我去嗎?」
鄧柏嘉愣了一下。根本沒有預料到妳會這麼問。妳早也知道他可能會生氣,看他這麼久這麼久都保持著沉默,就要開口說不用了,鄧柏嘉別過頭,說:「嗯。」妳霎那眼眶又紅了。鄧柏嘉不耐的用手抹去妳的眼睛,力道還是根本沒控制。
「愛哭鬼,難怪變醜。」
妳真的覺得,這人的嘴實在有夠不老實的!
車子停在一間老舊的公寓前,鄧柏嘉卻對妳說了自己上去吧。妳楞楞的看著他以為他會跟妳一起上去。可是他卻聳聳肩說:「我才不想看見那傢伙。」
妳緩緩地笑了。點點頭。打開車門前,妳輕喊了一聲:「鄧柏嘉。」
他疑惑的轉了過來,妳也湊了上去。雙唇相貼了只有幾秒,妳不敢正視他的眼睛,只匆匆扔下了一句我等等回來就拉開車門離開。
循著友人給的地址妳到了四樓的位置,這地方比妳想像中的還要乾淨。妳鬆了一口氣也許周航的處地並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差。總算是走到房門前。
妳把手舉了起來卻遲遲按不下門鈴。忽然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妳連笑容都扯不出來。記憶裡那唯一清晰周航在高中畢業那天喊了妳的名字對妳笑著的畫面是妳不敢改變的美好。是妳害怕被改變的美好。
妳想起了在車內默默等待妳的鄧柏嘉,心中彷彿被狠狠的一晃。妳按下門鈴。不過幾秒鐘卻像是一世紀,妳聽見腳步聲的漸近。門扉打開的瞬間,一張根本沒曾改變的娃娃臉出現在妳眼前。
「周航……?」
「……李明熙?」
沒想到居然還能夠被周航認出來。妳點點頭。周航的表情卻有點尷尬。他回頭瞄了瞄自己的房子模樣,再把頭轉回來:「我家裡很亂,可能不能請妳進來坐。妳有什麼事情嗎?」
妳訝異。至少周航這副模樣妳是不能夠把他誤入歧途前幾天才從派出所出來重疊在一起。周航還是那副白淨的模樣,衣衫什麼的也沒有髒到哪裡去。整個人看起來清清爽爽的。
「我……」
「嗯?」
「我來看看你。」妳真的是費了好一番力氣才說出口。周航愣了一下,但馬上就反應過來,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但不深入:「嗯。謝謝妳。」
兩個人就這麼看著對方笑氣氛很快就僵了。
「周航……你真的……」結果真開口了也停在一半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該講些什麼。這樣子的周航,真的已經……還記得印象裡的周航,是個個性很容易害羞也很愛哭的大少爺。也就是因為這樣鄧柏嘉才總是說他是愛哭鬼。
周航淡淡的接了下去:「嗯?混黑的?」沒有什麼壓力難以開口的。周航的微笑依然還在,就像已經變成一副平常的面具一樣。有點讓人難以適應。但還不至於到畏懼的地步。
「啊,是真的哦。不過,李明熙,也許在妳們眼裡我是誤入歧途,可是對我而言,卻是找到方向。我一定要爬到最高點。」
說出這句話的周航眼睛發亮,妳很難找得到適合的形容詞,但最通俗的大概就是跟寶石那種程度差不多的吧。
妳沒看過這個樣子的周航,也覺得照以前認識的他的個性並不適合這一個行業,可是隔了這麼久的時間這個重新站在妳面前的周航卻帶著自信帶著非得達成的目標這麼對妳說。
讓妳打從心底不覺得這是一個笑話,而是,以後真的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妳緩了緩呼吸,抬起頭看著周航,輕輕地笑了笑:「嗯。加油哦。」妳想這可能是妳在周航面前最自然的微笑了。周航愣了半晌,也對妳露齒笑了笑。「好。」
他這麼說,突然伸出了手,撫在妳頭上,淡淡的,周航的眼神就如同當年:「欸,李明熙,妳變漂亮了呢。」
「嗯?你才是吧?怎麼覺得你反而變溫柔了?」
這是真的,以前的周航並不會像現在這樣,隨時掛著笑容,語氣還是一至的溫和。根本不像一個混黑的。
「哈。那種場合,要靠的是頭腦,而不是一昧蠻力。」
周航一派輕鬆的。妳卻看見他伸出來的手上有一道拉長的傷疤。妳不作聲的,心想,這大概就是一種犧牲吧。不過,周航也長大了。
「好了,探訪的話也該結束了。不是還有人在等妳?別讓有心人等太久呀。」
周航笑著調侃了幾句。妳愣愣原來這傢伙有注意到不過到底是怎麼注意到的啊?妳困惑的眨眨眼,可是卻在這一瞬間,發覺到自己身上的負擔似乎沒有那麼重了。
總想著畢業以後要見一次面卻又怕了傷感而避而不見如今可以這樣面對面的談話著甚至替他加油妳覺得已經足夠了。
「周航,我問你一個問題行嗎?」
「嗯?」
「你喜歡過我嗎?」
「……。」
周航又愣住了。妳今天已給他太多的錯愕。妳認真的看著他,他又露出了微笑,可是這一次卻顯得是真心的,他又拍了拍妳的頭:「嗯,喜歡過喔。」
妳點頭。忍不了多久,就紅了眼眶。至少知道初戀並不是毫無結果。至少妳也可以將初戀放下。少年那最後一刻的笑容讓妳在那幾年裡所埋藏的恐慌爆發妳害怕著全都只是自己的多情,然而在好幾年後的現在,周航證明了,並不是只有妳一個人喜歡過。
妳想,這般執著,也能夠放下了吧。八年來的喜歡。可以完完全全的,歸還給自己了。
也就可以,以全部愛著陪著自己的人。因為已經答應過,所以妳才會決心把自己的最後那一點破碎要回來。拼湊得完整,才會是真的。
妳跟周航道別。妳想你們永遠都不會再見面了。這一次的就留在心底。記得他現在的模樣,記得他所說的承諾,記得男孩畢業最後留下的笑容。然後就真的只是回憶了。
回到車裡,鄧柏嘉只是歪頭看了看妳,還是沒有說些什麼。只是重新打開了引擎,靜靜的開著車。妳靠在柔軟的椅背上,看著窗外一次次轉換的景色。妳有種空白感。卻又覺得放下了很多。妳忍不住笑了出來,眼眶笑得都紅了。
鄧柏嘉睨了妳一眼,莫名其妙:「怎麼?是嘴角抽蓄?」
「才不是呢。」
「還是帶妳去看一下醫生好。」
「欸,鄧柏嘉。」
「嗯?」
「謝謝你。還有,他對我而言,真的就只是回憶了。」說出這句話,不再覺得沉重。妳從未說出口,卻只在心裡模擬就覺得難過。可是現在,妳是真的可以踏實地說出來。
鄧柏嘉抿起嘴角,「本該就是這樣了。」
這男人!
還是不能老實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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