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弟弟滿七的那天,我一股莫名的氣掀動了波瀾,大姐順勢破口罵人,因為訃聞沒有把姐夫的名字印上去…..,最後,我大吼:人都死了有甚麼好吵的?生前不尊重他,死後拜這拜那的,在意這些外在的形式有甚麼用?!
七十歲的大姐頂著寒風細雨孤單的離開弟弟滿七的會場。
我內在那股莫名的氣叫『尊重』,我跟弟弟從小被姐姐們拉拔長大,她們用擔心害怕、不平衡的心情養育我們,一路走來,能活下去是重點,能活得有尊嚴是其次,所以,我們姐弟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看不起。我們因為害怕個人尊嚴被踐踏,所以反轉成氣勢比人強的自尊,掌控、指導變成是我們的慣性行為,我們其實沒有尊重別人,往外投射的結果,就是別人也不知道該麼來尊重我們。
弟弟被插管躺在加護病房裡的六十天,我深刻的感受到弟弟無奈的心情,弟媳婦用擔心恐懼害怕成為了一個強勢的掌控者,我們這些姐姐用厭惡她、賭氣、無奈的心情捲入,弟弟開刀前的那個晚上,在加護病房裡,弟媳婦禁止我去撫摸弟弟,她當著弟弟清醒的面大言的說:『妳們這些姐姐的氣都不好,所以不要太靠近鐘堃。』弟弟眼角流下了一滴清淚。兒子知道後,那天晚上載舅媽一群人回家的路上,跟舅媽大吵一架。
在日本的三姐一直不敢回來,因為害怕、擔心弟弟見她最後一面就撒手走人,這樣的心情在日本一下撞到車,一下跌到手,最後,在弟弟離世前到了加護病房,意識半清醒的弟弟等到了她,深夜就走了…。這些年來,我幾乎沒有看過三姐掉下眼淚,那天,三姐說著說著眼框泛紅:『當年,如果我們嫁去日本,也許弟弟就……』從愧疚的心情到生氣不平衡,三姐的班機無法更改,不能參加弟弟的告別式,她這樣安慰自己:弟弟結婚後,我們就走失一個弟弟了。
四姐的心情更複雜,沒嫁,弟弟在,每年的清明還跟著弟弟回嘉義鄉下掃墓,偶而還跟弟弟約吃飯,這些年來跟弟弟較有聯繫的是她,卻也是從她的口中聽到最多弟弟的無能為力,弟媳婦的強勢無理,她一輩子想當大家的黏著劑,把姐弟們都圈在一起,但結果卻讓大家誤會更多,更行更遠。弟弟最後的六十天,她成了幫不上忙卻最受委屈、最可憐的人。
還有,二姐的、五姐的,我的心情,創造了我們自己面對的事情。錯綜複雜愛恨糾葛的心情,引動了悲喜交集的人生大戲,一次生離死別的大慟。
2月14日弟弟告別式在淒風苦雨中完成了。我,又回到陽光燦爛的南台灣。
奔馳在高速公路上,突然體悟:心情像個停機坪,甚麼樣的心情,就會有甚麼樣的事情降落。事情會順著心情的走向發展。要改變命運,想法很重要,找出自己堅硬不拔的想法,慢慢鬆動她、改變她,才能夠讓外面的事情漸漸的隨順自己的心,完成自己的要。
死亡是個人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決定,沒有人可以左右。我們卻因為嫡親的人的死亡,看見了自己內在的心理情緒,發現了自己一直以來不肯改變的想法,這是珍貴的學習時刻,我因著這樣的經歷,繼續邁開大歨,開展覺醒的道途。
弟弟的死,在我的內心深處,激起更深的感動與感恩!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