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的時刻,我喜歡去散步,有時候在巷子口就著鄰家昏暗的燈光慢慢踱步;有時候月光很美的時候會到河堤去,有時候走進了朋友任教的大學,廣大的校園,樹影婆娑。這個晚上,寒流聽說已經在台北發威了,南台灣卻仍有著午後遺留的熱氣,想到這位當教授的朋友,打了電話,他邀我到他14樓的研究室見面。
教授是留法的博士,教經濟與法語,我們又是好久不見了。
去年這時候,我去印度之前,他請我吃飯,席中他熱心的想為朋友的女兒在屏東找屋住,他想到我ㄧ個人住在一棟大房子裡,於是要求我租屋給她,我委婉的拒絕了,於是他聯想起當年他因為股票困境跟我調借現金,我卻吝嗇的不肯幫忙。那天的飯吃的很尷尬,告別時,我帶著無奈,因為實在想不起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在印度深層整理的時候,這件事又湧上心頭,也想起了,當年自己正是為五斗米折腰的時刻,在保險公司當業務,ㄧ個不快樂的自己。
教授卸下了系主任的職務,研究室裡橫七八豎的躺著一箱箱的資料,許多人送的字畫有氣質的掛這掛那,我們的話題談到了愛,他調侃我放不下已經過世的先生,覚得我太執著。談到修行,他說我既已走上精神的道途,為什麼還開大車、住別墅,放不下物質?話題又扯上了借錢這件事,我跟他說明我的存摺裡經常都不超過五位數的,幾乎是沒有存款的,所以要借錢給人,我是為難的,如果當年的事讓他難受,我要道歉。他說,我沒借錢給牠,他已經不在意,但是,我沒有借錢給我的ㄧ位老朋友(當年介紹我認識教授的人),他認為我不應該!
這件事,讓我莫名,這個朋友是我嫁到屏東,住在眷村時認識的鄰居,她的先生與我的先生是同學,很早就出了眷村,開髮廊、咖啡廳,是一個女強人,當年離婚的時候,我陪著她找住的地方。多年後,她的經濟陷入困境,要軋票跟我調錢,我說存摺裡只有五位數,我去領給她,但是她說相去太多,幫不上忙。
故事的版本有太多,這是我的版本,不知道教授聽到的是什麼版本。我心裡覺得委屈,但轉念一想就又釋懷了,故事的版本當然是因人而異,我何需多做辯解。
夜深了,教授送我到車子邊,他又說:開這麼大車(我開先生留下來的休旅車)有必要嗎?賣掉車、賣掉房,不就有錢了嗎。像我一直都開著那輛小小的中古車,節能減碳呀!
深夜的屏東有一種寧靜,我的心也感覺十分的平安。每一個人都活在自己的實相裡,我活在現金不多,但衣食住行都豐裕的實相;許多人願意活在節衣縮食與金錢數字遊戲中。很高興在這個寧靜的夜裡,我為自己創造了一種『看見』,看見我們每個人果真都用個人堅固的思想(信念)在創造個人遭逢的事件(實相)!沒有誰是誰非,也不是誰好誰壞,就只是個人的遭逢。我們每個人看事情的角度,也純然的,就只是我們個人根深蒂固的定見吧。當我們誓死不肯放棄自己的定見時,就形成個人的偏見了。教授果然是個學者,忠於自己的定見,他眼中所見當然就是他所想見的。
過去的我,也許會因此難過,自責自己。但是,這一個夜晚,我不只是笑著、看著,也有趣的,向內又思考起自己的心理機轉。我為什麼為自己創造沒有多餘現金的實相,對我而言,這有什麼意義?
想著想著,似乎有些了悟,小時候,總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孩子,默默的要自己長大,盡量不要造成姐姐們的麻煩。這樣的信念,讓我在許多時候,非不得已,不麻煩別人,也不想涉入太過麻煩的事。錢,在我心裡始終都是麻煩的,因此,我這一生到現在為止,『錢』真的就只是『夠用』。除了銀行,我不向私人借款,朋友跟我之間幾乎沒有借貸關係。
我在生活中修行,但我不是用去欲去物質的修行方式;身心靈的修行是要真實的活在自己創造的實相裡,不閃躲、不合理化,真實的面對自己每一個心理機轉形塑的生命事件。這就是現在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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