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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4-28 22:01:14| 人氣1,309| 回應3 | 上一篇 | 下一篇

【一九七五】讀平野啟一郎《日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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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當代(或作古的)寫作者,莫不對於或多或少、或小或大的文學獎耿耿於懷。甚且屢屢與某某獎項擦身而過之際,旁人還得鸚鵡嚼舌「是某某獎項錯過了某某,而非某某錯過了某獎項」。
至於相對那些從未獲獎的傢伙,人們不免雞蛋挑骨頭地溯源至他\她們祖宗八代,非得找出一個說服「為什麼是對方出頭而非我受囑目」的可靠理由不可——儘管網路文學打破紙本品味、書寫位階的趨勢指日可待,然而說到底,文學獎仍是當代多少寫手心中不可承受的痛!

因為它關乎正統權力的授予(我簡直無法詳述某某從小說裡走出來頒獎給我時的心驚)?

因為它是作品品質的保證(是的,留白,我個人再添兩萬湊成十萬獎金,為本屆小說首獎「留白」致意)?

因為有了它,人們會發出「某某獎耶,你拿得到麼」這樣的意氣之爭(我不知道一個小小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的得主,有什麼資格出來批評中時文學獎首獎作品)!?


所以,讓我們暫且將「日本芥川賞最年輕得主得獎作品」的加冕光環擱置一邊;也讓我們先將「被譽為三島由紀夫再世的文學天才」、「一部擴展日本小說地平線的魔幻奇書」等出版噱頭棄之不顧——我們寧可關注創設於1935年的「芥川賞」為何而設?是否已逐漸走向與「直木賞」無異的模糊跨界?

我們寧可檢視所謂的「三島由紀夫再世」,是否意味著日本文壇後繼無人抑或眈美文學的開始?所謂的「『擴展』日本小說地平線的魔幻奇書」是指日本長久以來的小說品味不夠聳動,抑或日本奇幻文學不興?

我們確實納罕,作為創立近70年歷史,以純文學為導向、獎勵文壇新人的「芥川賞」,平野啟一郎「有史以來最年輕得主得獎作品」的《日蝕》是否過於冷僻、過於賣弄知識體系?

故事的起始,由一位十六世紀飽受風霜的神學僧侶進行告白(或稱之為「回憶」)。這是一個高明的開頭,一方面,它可將小說的論述缺漏歸因於老僧侶的記憶分歧;一方面,平野啟一郎在此耍了一記花槍:「我以神之聖名立誓,我說的每句話都是真實。」——等於作者意圖建構真實與虛構的雙重喻意。

接下來,平野啟一郎大費周章地闡述彼時年輕的神學僧侶為研究古代異端哲學,啟程至里昂尋找一本有關占星術、魔術與煉金術的《赫爾梅文獻》。在夾敘夾議、融合了諸多宗教知識系譜的描述過程,顯然地,故事沒那麼簡單,這位主角將目睹小村莊司祭的墮落、高深莫測的煉金術士、村民對神普遍缺乏信仰,並且從煉金術士膜拜神秘之物「雌雄同體」的詭譎行動中,驚駭體悟「那雌雄同體者,也許,就是我自己」(P.172)。

當然,以《日蝕》為名,平野啟一郎安排了「雌雄同體」開始火刑之際,天空出現「日蝕」的巧合情節——誠如多數小說作品所隱含的喻意,平野啟一郎的企圖自然不限於此:透過日蝕與火刑烈燄交融的意象,它昇華了一切關於神學\俗世、聖教\異端的二元辯證,同時藉由火的洗禮,年輕的神學僧侶獲得了更高層次的心靈明澈。

老實說,我根本不想硬拗自己去給這本小說安上什麼「隱含的喻意」這類形上的說法,我甚至認為這是一篇「沒有魂」的小說。所謂「史博式」寫作,用意原在藉由再現歷史以彰顯不同於史事的旨意,金庸《鹿鼎記》是一例,徐四金《香水》是一例,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又是一例,更遑論擅以「雄辯史博」入小說的米蘭.昆德拉。

反觀《日蝕》,龐碩的宗教知識體系無疑被當作後現代擺設,全然未嘗發生它們之間的關聯與延伸作用——這樣說好了,何必需要真實的史博資料?如果當作虛擬的奇幻之書,效果豈非更好?或者轉化成暗諷當代日本的真理教?換言之,這裡的史博資料僅僅提供了敘述背景的理解底蘊,真正產生作用的本體不過是年輕神學僧意欲的目的,一旦目的達成,這本所謂「擴展日本小說地平線的魔幻奇書」即變得一文不值。

更進一步來說,《日蝕》無疑處處顯露了多數小說新手常犯的錯誤:「急於說出所有的一切。」過多刻意的情節安排:煉金術士必然是沉默寡言之人、「雌雄同體」必然被發現、必然的黑死病、必然的日蝕……甚至我們忍不住想勸勸這位作者多讀點傅柯,所謂的「瘋狂與文明」,所謂的「監禁與懲戒」——在那裡,我們甚至可以比小說更清楚明白異端如何成形,信仰如何無所不在箝制思緒的精彩——太明白了,我們看不到作者安排一位飽讀詩書的神學僧發現異端邪說是為了什麼?我們甚至不清楚煉金術士賣弄那些知識體系作用為何?我們只看到焚燒、日蝕等這類刻板的濫情意象,通篇小說我們看不到作為「人」之所以存在的必要。

人存在的困境。人存在的荒謬。人存在的不得不。

我們甚至質疑芥川賞評審所謂的「活用正確知識」?事實上,《日蝕》即便抽離這些「知識」,也無涉於它對小說宗旨的影響。這不同於三島的《金閣寺》,其中對金閣的認知是「要燒金閣了」的必然前提,沒有歷史,金閣僅成空相,裡頭的年輕小僧也無需對之如斯傾心。但《日蝕》卻犯了「知識」與「人物」脫離的錯誤,可以看得出來前半段對於「知識」的掌控還算恰當,一旦進入煉金術士的部分,「知識」即如蔽屣,我們無從得知異端加諸於人的心理狀態、的感動、的困境——一切只為火刑時的瞬剎體悟。

那麼,這是一本怎麼樣的書呢?何以它能在日本暢銷四十萬冊、且譯為韓文、法文版?

或許它抓住了日本當代的宗教問題,或許它簡潔的行文說出了那麼點味道——無論如何,我實在不願意說出「日本芥川賞究竟發生了什麼問題」的這類斷語。畢竟有獎項就有所謂的「品味」,更何況不能以作者的第一本書即廢人、廢言。

回到文學獎上,那固然一個標竿、一個權力的象徵,但無論如何終究得回到作品予以嚴謹看待。作為平野啟一郎的小說處女作《日蝕》,其中仍有許多可待發展的空間;但作為一名所謂的創作者,創作殘忍的道途始終等待我們去開發、去披荊斬棘。

畢竟,「我們深切感受到小說(創作)或多或少已經在崩解、不復與我們同在」(波赫士,2001:69)。



閱讀書目

平野啟一郎(2000)\鹿玉譯(2003):《日蝕》。台北:聯合文學。


參考書目

波赫士(1967)\陳重仁譯(2001):《波赫士談詩論藝》。台北:時報。

台長: 耀小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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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vy
耀小張

這篇寫得挺好
評論極中肯
批判性亦高。
2007-02-11 14:18:01
耀小張
cavy
謝謝
2007-02-12 01:03:44
FCL
我很喜歡《日蝕》。
本文作者的評論讓我看不懂。缺乏邏輯論證,太多戴帽式的情緒用語,什麼叫「後現代擺設」?這不也在賣弄「知識體系」?
2022-04-19 08:34:10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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