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摘要:以八○年代校園演講比賽的高音開場
校長,主任,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大家好:
我是三年四班的耀小張,今天,我所要演講的題目是:「【圖文雜交的帽子戲法】讀可樂王《青春寂寞國》;【圖文雜交的帽子戲法】讀可樂王《青春寂寞國》。」
儘管,圖文書儼然成為近來出版界新一波的顯學,然而,作為閱讀文化的新取向,圖文書在台灣的發展迄今仍舊類型模糊、身世浮動。其在台灣的定義可區分為:一、視圖文書為成人繪本;二、視圖文書為成人漫畫;三、視圖文書為文字書之質變。
其次,對應於前述定義,圖文書在台灣的崛起動線,可歸納為三大源流:一、以幾米為圖文書出版效應代表;二、以漫畫閱讀品味轉向為區分判別;三、以「視覺系」世代習於影像為觀察基準。
至於其在台灣的爭議,係存在於:一、圖文書定義與崛起動線眾說紛紜;二、圖文書觀察論述不足;三、圖文書編輯機制尚未成熟。
而在上述外圍創作環境條件下,可樂王歷年圖文創作自《兔子兔子嗨》以來逐漸產生轉向,傾以冰冷的、平面的色塊取代塗鴉式的線條與漫畫式的玩偶造型,由電腦鉛字取代手繪文字。在鉛筆速寫線條與電腦套色揉雜出「異時空」的風格下,大量空無僅留各式顏色的畫面,產生了山雨欲來前的寧靜,暴風隨時成形。
關鍵詞: 可樂王、圖文書、繪本\圖畫書、靈光、諷刺性
1.希望大家以後不要再叫我插畫家了
「希望大家以後不要再叫我插畫家了,因為我真是個文藝青年。」二○○二年七月出版《無國籍者》、《青春寂寞國》等二本圖文新書發表會上,可樂王當眾如斯宣稱:長期以來,始終認為自己屬於「文藝青年」(註一)。之後,並於中國時報<人間副刊>撰文陳述其文藝青年時代:「我抱著我的馬子,從艾德恩林《閃舞》看到安東尼奧尼《紅色沙漠》,再看到《大國民》……」(註二)。
一九七一年生,雙魚座,台灣基隆人,尚智國民小學第十八屆畢業,「從事插畫創作多年,性情複雜、閒散而任性」(註三)、「熱愛流浪亦嗜環遊世界,崇尚人生百無聊賴過」(註四)、「九○年初以插畫進入文壇,其風格甜美而前衛。九○年代在自由時報任職<天生玩家>、<花編副刊>美術創意,其間使強烈圖象視覺作風,開啟了新一代圖文思潮」(註五)、「發想力之王終於為我們找回了人生,可以繼續旅行下去的勇氣和理由」(註六)、「其作品清新可愛、純真善良,充滿童言童語詩的趣味與波西米亞般的熱情」(註七)、「堪稱新生代最突出文藝青年。其作品充滿可愛與灰鬱;純真與反諷;冷酷與趣味等等兩極化卡通夢幻之美。詩文且有其獨具另類風格」(註八、註九)。
無可免俗的,在歷年出版的圖文書封面折頁上,行銷商業的喧鬧口吻意欲將可樂王塑造成「原創性十足的」、「毀滅但甜美而引領風騷的」新世代圖文作家。儘管手法或嫌粗糙,然而其中不同年份的不同層次陳述,亦概略向閱者展示了可樂王在圖文書上的創作風格轉向——自一九九八、二○○○年的「個性閒散、百無聊賴」,轉變為二○○一年的「前衛圖象」、「想像力之王」,而至二○○二年著墨於「詩化語言」。
事實上,類似的描述亦存在於另外一位同世代的圖文創作者、「可樂王的死黨」紅膠囊身上。以二○○一年二月出版的《酸糖果》為例,封面折頁上寫著:「 一九九八年首度發表《紅膠囊的悲傷1號》,以圖文相互涉,從固有的出版型類中破格而出;一九九九年《紅膠囊的悲傷2號》,紅膠囊在圖文書系的旗手地位已然確立。」而二○○二年八月出版的《佛陀插電》則指出:「每一次推陳出新都是紅膠囊生命的蛻變……紅膠囊的每一次創作都對類型邊緣界進行著某種形式的跨越。」
崛起於自由時報<花編副刊>,以「自寫自畫」、迥異於昔時「文章獨大,插圖為輔」的表現風格,強調圖象傳達功能、彰顯圖象語言的版面形式,兩位同是一九七一年生、同樣曾經就讀復興美工、創作能量與崛起方式幾可等同齊觀的圖文創作者,其作品形式無異攫取了新一代閱者的深切目光。無論是突破、跨越、探索任何圖文契合的可能性,可樂王與紅膠囊皆在圖文領域裡極盡翻轉、拼貼、重組之手法,透過各自堅持的美學,搭配言簡意賅的文字,扭轉了「插畫就是一種服務、一個陪襯角色」的傳統概念。尤其透過媒體發表、工作室成立、師徒機制的餵哺,可樂王與紅膠囊的作品風格之多樣性、創作之持續性,儼然在這一波圖文書熱潮中取得舉足輕重的地位。
然而,儘管可樂王與紅膠囊在創作源起、繪畫教育養成的背景上甚為相似,但細分來看,在圖文風格上仍存在極大差異。特別是可樂王晚近「詩化語句」、以「文藝青年」自況的傾向,其圖文風格已非早期「把玩具畫得像玩具,充滿懷舊童年氣味」、「日本漫畫塗鴉風格」所能比擬。論者指出,「可樂王比幾米多了一些文字工作者的味道,比羅智成多一些圖象的烙印」(註十),這或許是溢美之詞,然而從可樂王近一年頻仍在媒體副刊發表新詩、小品短文,加諸圖文書風格從二○○一年的《兔子兔子嗨》之前的即興塗鴉,轉變為二○○二年的《星星與帆船派的進行曲》以降的詩化語言搭配電腦套色繪圖。其圖文創作已截然不同於紅膠囊具體、簡約、以水彩粉彩水墨實驗各種畫面著稱的作法。
2.總之我們都是空的
總之我們都是空的
混在一起以啤酒以槍
就像隨時會碎掉的杯子
破掉的流水
——可樂王,<我要為妳走索>,《青春寂寞國》
從第一本圖文書《旋轉花木馬》出版伊始,可樂王在其圖文創作上的主題,即始終圍繞在「青春傷逝」的詮釋上。無論是標榜「五、六年級人手一本」的《旋轉花木馬》,抑或《AD\CD俱樂部》裡的序言:「快樂的一天,一下子就被我全部用光了;就像快樂的一輩子,一下子就被爺爺全部給使用光了一樣。」又或者《兔子兔子嗨》的<六月的奏鳴曲>:「後來我懂了,那六年的國小生活,是最美麗的人生。只是當時我們都還不懂。」當然,還有歌詞式的情詩:「落雨的暗暝\霓虹燈閃爍的日子\青春是一隻風箏\飛來飛去無意義」(《星星與帆船派的進行曲》)……。
儘管圖文內裡包裹著甜膩懷舊的傷感,然而可樂王的文字與圖象或戲謔或吊兒啷噹式的口吻,卻意欲逃脫「物傷其類」的情緒。以<老鼠的母親節>(《兔子兔子嗨》)為例,通篇淡藍而白的天空背景、其上寫著:
老鼠的媽媽,在他國小三年級的時候就去世了。每年的母親節,老鼠就會折一艘紙船。寫一封信,放到船裡。到河邊去,把船漂走,然後一個人走回家。在這一天夢中,老鼠媽媽乘著那艘紙船回來看他。老鼠說:「媽咪,祝妳在天國的母親節快樂喔!」老鼠媽媽說:「臭小子,你也要快樂喲!」在母親節夜闇的天空之中,你看,星星像淚光一樣閃爍……
一個原本極為悲傷的故事,可樂王卻以「臭小子」這樣突兀的字眼來打斷「飆淚」的氛圍。
實際上,檢視任何一本可樂王圖文書的序言,從《旋轉花木馬》之於「收錄在這本書裡的所有塗ㄚ,是以試圖沿著『以完全笨蛋式想法支撐人生信念』的小學時代胡言而任性的情緒描摹」;《AD\CD俱樂部》之於「多麼正點的一天,一路上有筆直的斜坡,我們壓著身子往上面爬」;《兔子兔子嗨》之於「一定還是有人對我為何要畫兔子充滿疑問,難道你們不覺得兔子有所謂的『人間心事』,會是很讚的一件事嗎?」;《星星與帆船派的進行曲》之於「直到有一天,你才記起這種『我是在等待他』的這類感覺。彷如星星在遙遠億萬光年與世間戀人凝視的那種繽紛鑽石感覺」;《無國籍者》之於「作為一名自命不凡的文藝青年,我倒是覺得好加在文藝青年跟知識分子是不同掛的」……。
擬仿自新世代口吻、毫無所謂的語氣、顛撲的語法,全然透露出可樂王嘲弄、叛逆氣味的草莽精神。更進一步而言,強烈呼應了可樂王心目中的「台客」意涵:「正如『可樂王』這個筆名,想到『可樂』就想到紅與白,想到紅、白,就是最對比、最俗麗的象徵」(註十一)。強烈的色彩構圖、處處可拾的符號化的拼貼畫面,「台客」式的衝撞、俚俗、搞笑,卻又滿含大聲疾呼的忿怒、苦悶。可樂王指出所謂的「台客」精神即是:
只要有朋友來我這裡,我總是熱愛用我的音響開飆<碎心戀>、<為了十萬塊>、<悲情城市>之類台語老經典給他們聽。在某種意義上,我信奉台客精神。我喜歡黑膠唱盤的聲音,那裡面含有的溫暖,是CD永遠比不上的。(<我的文藝青年衝浪生涯>,《無國籍者》)
於是乎,可樂王的圖文書裡充滿了這類文字:
那時光盡是一些完好如新的魔音電子琴在耳邊抖很機車。紅屋頂白牆壁的別墅一個積木扣著一個積木,有一些人抽煙、吃檳榔、笑瞇瞇,他們好像同班同學。所謂人間大好光景莫過於此我如是想。(<一天>,《AD/CD俱樂部》)
親愛的爸:以前從未思想過長大之後會變成如此忙碌而要命的人生,為了掙錢過日子,我在這裡消磨青春。(《兔子兔子嗨》)
獻給戀愛時代最百無聊賴最光明正大的最強詩篇二十七枚。(《星星與帆船派的進行曲》)
花樣十八歲,長得很可愛。年華也是十八歲,長得亂性感的!(《青春寂寞國》)
而對應於上述「台客式」的文字,在圖象方面,自早期《旋轉花木馬》、《AD\CD俱樂部》的塗鴉風格,到《兔子兔子嗨》逐漸採取大量的電腦套色,迄《星星與帆船派的進行曲》之畫風丕變,塗鴉式的線條與漫畫式的玩偶造型被冰冷的、平面的色塊取代,手繪的文字敘述被電腦鉛字取代。一切似乎都淪為規格化的機械複製,鉛筆速寫線條與電腦套色揉雜出「異時空的風格」,大量空無僅留各式顏色的畫面,產生了山雨欲來前的寧靜,暴風隨時成形。
儘管著眼於「台客」精神,然而可樂王的圖文風格轉向卻是晚近最值得關注之處。特別自二○○二年以來,可樂王動輒以「文藝青年」自況,雖說文藝青年在他的定義下也顯得極為草莽、匹夫之勇:「文藝青年通常是熱愛人生和熱愛藝文人生並置各半,文藝青年青春期大多會為寫詩發春過一次,文藝青年在公共場所的口頭禪是:他媽的和這個超屌。」(註十二)。與其從字面上的「文藝」作為觀察取向,無寧針對其主張「文藝青年絕對不是職業,而是人生和某些對待人生的態度的問題」予以評析。換言之,即便透過媒體副刊的策劃、詩\圖並列、文藝青年的正統化以別於國內其他圖文書動輒斷句、短文化的創作形式,本質上,可樂王「書寫的詩句感覺起來有如唱片中的歌詞,時而重覆播唱、跳躍」(註十三),任意拼貼、翻轉、介入的手法,仍舊在在反應出其嬉遊的態度大於嚴肅意味。
0.結語:以新世紀廣告風的台客語氣收場
所以,各位老師、各位同學,總而言之,「青春最無敵」,啊不過青春就像一隻小小鳥、一去不復返,從來不為我們停留片刻。
在《青春寂寞國》的序言<青春時代世界杯足球賽最後一場>裡,可樂王指出:「這一本書收編ㄌ我絕大部分年少時代ㄉ文字與圖象。如果說二十九歲是世界杯足球賽最後一場,以這樣的比喻再怎麼說來都很讚。」又說:「對我而言,如今青春電車小姐已經離開了我的站牌,往更美好的所在前進。」
嗯……嗯…..(忘稿中),總而言之,《青春寂寞國》其實就是……就是(忘稿中)…..啊就是,啊啊……
啊就是「又青春又寂寞」啦。
後記
本文係改寫自《在我們灰飛湮滅的羽翼——評析可樂王<離別無聲>之圖文諷刺性》,發表於「第六屆青年文學會議」(二○○二年十一月八日~九日,國家圖書館國際會議廳,文訊雜誌主辦)
註釋
註一、李令儀(2002年7月14日):<可樂王:繪本是裝在盒子裡的怪獸>,《聯合報》,第14版。
註二、可樂王(2002d年8月25日):<太空梭正在漫遊——我的文藝青年時代>,《中國時報》,第39版。
註三、可樂王(1998):《旋轉花木馬》。台北:大田。
註四、可樂王(2000):《AD/CD俱樂部》。台北:大田。
註五、彭樹君、可樂王(2001):《天使愛聽催眠曲》。台北:皇冠。
註六、可樂王(2001):《兔子兔子嗨》。台北:大田。
註七、可樂王(2002a):《星星與帆船派的進行曲》。台北:平裝本。
註八、可樂王(2002b):《無國籍者》。台北:聯合文學。
註九、可樂王(2002c):《寂寞青春國》。台北:聯合文學。
註十、王蘭芬(2002年7月5日):<繪本書雙亮相>,《民生報》,第A13版。
註十一、李怡芸(2001年1月22日):<可樂王獵豔,「攝」迷迷>,《星報》,第10版。
註十二、同註九。
註十三、中央社(2002年7月5日):<可樂王新書記憶青春>,《中央日報》,第1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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