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個故事來換 怨憎會苦，愛別離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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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二○○四年九月號《野葡萄》



文／張耀仁


傷害。


傷害。


還是傷害！


這一刻，我突然想起周星馳的《九品芝麻官》。


老周初次登堂審判犯人時，犯人被攔腰斬斷於地上「爬行」的慘況：



「好慘啊！我好慘啊！啊！啊！啊！啊！……」



那樣鮮血迤邐的呼天搶地。



到底是哪裡慘呢？



到底什麼叫作文壇菜鳥之血淚史呢？



我試著努力回想，最初踩入這塊園地時，曾經所遭遇的一切——



投稿（無數次，附上的回郵總是有去無回的），失敗！


參加文學獎（也是無數次，迄今仍努力不懈），失敗！


參加文藝營（大概二、三次，文友沒認識幾個），失敗中的失敗！



說也奇怪，直到這一刻，我仍模模糊糊地納悶：



文壇究竟在哪裡？



真的有所謂「文壇」這類的東西嗎？



「文壇」——那不是早就消失隱匿，成為網路上的一則傳說了嗎？



「不！只要你肯燃燒小宇宙，你將會發現，文壇就在你身邊！」



這，太瞎了吧？



這，不是早一點的，《聖鬥士星矢》的「燃燒吧！不死鳥一輝」的慣用語嗎？



也因此，請容許我們把時間往前倒轉一點，回到一九九九年悶熱的夏天。



在那個租賃的小房間裡，為了省電，只看見桌上的一盞燈。


我置身在那樣烏漆抹黑的黯淡底，寫作。


偶爾抬起頭來，我會錯覺地以為，那其實是一間地下密室？


在水珠滴滴答答中，我規定自己每天要寫二千字。


就像一個機器人那樣機械地書寫，我封閉，並且害羞。



有一度，左鄰右舍甚至懷疑我是不是瘋子？



頂樓熱得受不了的天氣，這個人的房間居然連冷氣也沒有？


而我就那樣每天中午起床，吃飯，寫稿，睡覺。


然後投稿。


整整一個夏季，我寫了七、八萬字，包括一篇中篇的言情小說。



還有拉拉雜雜的短篇小說。



但終究只有南部的一家地方性報紙願意刊登。



有一天，主編突然打電話來，希望我幫報紙寫點專欄。



原本該有「哇！總算我也有這天」的高興，但我只是簡單地說：「喔。」



那時候，我正為了公寓停水而煩惱。



九二一發生了，那幢公寓連續停了一個禮拜的水。


也因此，我非常能夠體會徐四金的《香水》究竟在寫什麼碗糕？



就這樣過了一年，我的專欄因為報紙不賺錢，停掉了。


那一天，我覺得既解脫又失落。


一如後來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小酒館裡，遇見那些尖銳而發光的靈魂。


那樣不知所措與興奮。



我看著他們：成名的小說家、詩人、副刊主任、權威出版家……



我揣想著，那是怎麼回事呢？


那樣「高貴」的場合裡，怎麼會有剃平頭的我呢？



我彼時不是應該在營區裡高喊：「奉行三民主義」？



我只記得往往最後的時刻，我會說：



「欸，我們來拍照吧！」



我究竟打算挽留什麼呢？


而現在，經歷過更多的風暴，更明白其中的機制與林林總總……



奇怪的是，我卻依舊處於「菜鳥中的菜鳥」這類的自棄情緒中。



有人說：「只要你得了兩大報文學獎，就算邁出文壇的一大步！」


也有人說：「快三十歲了，還在跟人家參加文學獎啊？」


還有人說：「烏合之眾！」



從前的時候，我會感到憤怒，甚至沮喪。



但這一刻，我發覺世界從來就不是我們想像地那樣。



我只想大喊一聲：



「燃燒吧！不死之文壇菜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