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800年圍村盆菜宴
@秦 島
大年三十團年飯，我家訂了一道新界客家盆菜，盛惠888元，省得忙碌張羅，鮑魚乾貝大海蝦都有，一家四口由中午吃到晚上，這是三年來最熱乎窩心的圍爐。兔年春節，因為通關了，市民開心團圓。疫情下停辦三載的800年盆菜宴也復辦，粉嶺圍村村民終可以熱熱鬧鬧聚首一堂吃一餐，寄託着人們對美好未來的希冀。
01.
在社會復常的氛圍帶動下，不少在疫下停辦了三年的傳統習俗活動重展姿采。在粉嶺的粉嶺圍，因疫情暫停的盆菜宴重啟，筵開二十多席，新春的圍村重現熱鬧氣氛，吃過盆菜宴大家團結奮進、豐衣足食；從未中斷的「點燈」儀式今年氣氛更足，鑼鼓聲震天，不少移居海外多年的原居民特地回來參加。有村民認為，無需隔離後，從海外回來與親友團聚更方便。大家都希望香港在復常路上和氣生財，安居樂業，創造更美好明天。
限聚令撤銷了，社交距離措施都已放開了，在粉嶺圍祠堂，年初四下午五時，村中的祠堂、士多擺滿酒席，圍村內的數百名村民們聚首一堂，一邊圍爐吃盆菜，一邊談天說地，樂也融融。今年的盆菜宴約28圍，不少已移居海外的原居民都特地回港，參加傍晚的盆菜宴及早上的點燈儀式。盆菜宴過往只有父老參與，演變至今是所有男女老幼均可參加，體現圍村同樂的氛圍。
盆菜是東莞市長安鎮以及香港新界的圍村原居民的傳統食物，已有八百年的歷史，是一種雜燴菜式。傳統的盆菜用木盆或銻盆盛載。每逢喜慶節日，例如新居入伙、祠堂開光或新年點燈，新界的鄉村均會舉行盆菜宴。這一習俗由新界發展到城市，走入千家萬戶，成為過年的集體回憶。某程度上說，沒有盆菜的春節就不是正常的春節，有了盆菜才是喜樂圓滿。
02.
話說盆菜傳源於南宋君臣逃難至廣東。南宋末年，蒙古帝國軍隊南下，宋帝昰、宋帝昺聯同陸秀夫、張世傑等人南逃避難（一說是文天祥）。當他們路經東莞縣烏紗以及香港新界錦田一帶之圍村時，由於天色已晚，而眾將士又飢腸轆轆，得到村民盛情款待。用僅存之豬肉、蘿蔔，加上現捕魚、蝦煮飯，但在倉猝之間，村民卻找不到足夠器皿盛載食物，只好拿木面盆盛菜，且將士圍盆而食，發展成盆菜。從此之後，每逢大時大節，村民都會享用盆菜。而現時新界原居民祭祖時的「食山頭」亦以盆菜為主。
盆菜宴既是歷史的記憶，亦是文化的傳承。盆菜將多種食材匯聚在一起，講究的是「意頭」。盆菜總是裝得滿滿的擺上桌，代表着五穀豐登，盆滿缽滿；食材大約有九種或十種，意味着久久大順或十全十美。各種食材單獨處理，然後分成層次，一層一層地碼上去。文化學者認為，這種層次分明的擺放，是對香港社會各階層的隱喻。然而，各種食材最終擺放在一個盆中，味道必然融合，寓意香港不同階層、語言、文化的融和，反映了香港社會的多元化的特性。
香港的圍村多設在新界，主要分為「本地圍」與「客家圍」兩大類。「本地圍」是指本地人村落（即圍頭人），而「客家圍」是指客家人村落。其歷史可以追溯到南宋末年的人口南遷，明朝年間（1368至1644年）海盜猖獗，居民為求自保，於房屋周圍建矮石牆，用以抗盜，圍村裏保留了香港現存最古老的建築。
03.
「點燈」儀式在不少新界鄉村都保留，因為「燈」和「丁」讀音相近，所以點燈寓意添丁。粉嶺圍的點燈、完燈儀式延續有數百年之久，有別於其他鄉村，還融入「太平洪朝」，舉辦地點亦非在常見的祠堂，而是每一年均提前搭建神棚，配以寫有「神光普照」四個大字的花牌，點燈日子每年會有所不同。
2023兔年「點燈」選在大年初四。早上儀式正式開始前，由八名已登記的已婚男性擔任「神頭」，按照習俗，前往村內外各社壇「請神」，一路伴有舞獅表演、鑼鼓陣陣，恭請北帝、文昌帝及關帝入村，感謝神恩庇佑圍村。此時，村中神棚前及河兩岸有大批村民圍觀，外村人亦可前來。
點燈儀式象徵平安，亦是村民凝聚力的體現。擔任「神頭」是一種光榮，一生只能擔任一次，從登記到輪到擔任神頭，可能都過了幾十年，輪到時可能已經是六七十歲了。粉嶺彭氏是新界五大家族，對於原居民的傳統習俗格外重視，每年儀式都有已移居國外的村民特地回來，據知今年大約有四五十人，從英國、荷蘭、比利時、德國等地方返來。
69歲的彭伯是今年回村的原居民之一，他移居英國幾十年，每年通常回村兩次，疫情期間也不例外，不論政策要求隔離14天、7天、3天，都沒有中斷過，就是為了回來懷舊、探老友，飲茶、食嘢。他認為圍村的親切感、歸屬感，是任何地方都無法替代的，因為「這裏是我的家」。
04.
傳統習俗之所以能流傳下來，是因為強大的向心力和凝聚力。盆菜由古老走到現代，由鄉村走入城市，且不斷創新。「神頭」之中，59歲的彭叔亦是特地從英國回來擔任這角色，「出國是為咗搵食，但這裏始終是我的根。」他笑言26歲便登記「神頭」，今年終於輪到，「很興奮、很光榮，晚上要請鄉親們食盆菜！」另一位年輕的外國面孔頗為矚目，27歲的阿說，父親是圍村人，自己在德國長大，但因父親在家一直堅持講中文，自己的廣東話亦十分流利，亦每年隨父親一同回到圍村，「同德國的生活係完全不同」。
粉嶺圍由新界五大家族之一的彭氏家族興建，宋朝末年（1120年至1280年期間），彭氏家族從潮州揭陽縣遷居扺港，初居於龍山，後遷粉嶺樓，於明朝萬曆（1573-1620年）年間定居粉嶺圍，圍村、風水魚塘和古炮均建於這段時期。從粉嶺港鐵站步行約10多分鐘，便來到粉嶺圍，這處有數百年歷史的新界圍村仍保留傳統的建築與文化傳統。
當地的新春習俗不少，圍村人之間的熱情、真誠盡顯。除「點燈」儀式、食盆菜之外，正月十五的「太平洪朝」亦是重頭戲，晚間有祭祀祈福活動，白天還先後有「搶雞毛」與「扒船」，搶奪雞毛者便象徵一年諸事順利，並會在接下來「扒船」儀式中，把雞毛和其他象徵不潔的物品，以及元寶香燭倒入紙船，最終一同火化，寓意送走災疫。
2023.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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