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不夠格
妹妹終於把她的房子搞定了。之前的海砂屋風波,最後,得到圓滿的解決。終於,於前天入住了。
妹妹及妹夫的姑姑,昨天聚在新家聊天話家常,我也去湊了熱鬧。然後,我聽到了一個故事。因為這個故事,讓我的心沉了許多。這是別人的故事,我不方便說太多,但是,我可分享自己的故事。
以下是姑姑和我的約略對談(姑姑是慈濟委員)
姑姑:我看了你寫的鑑真大和尚,真不錯。
Pearl :還好,還好。
姑姑:為何寫得出來呢? 有什麼樣的經歷可以讓你了解他人的苦難呢?
Pearl:有啊! 病苦。
姑姑:怎麼說?
Pearl:自從我的「好朋友」來了後,10年的歲月未曾停止流血過。我一個國一的女生,在不斷求醫的過程中,飽受心靈的煎熬,懷疑自己得癌症。中醫看不好就看西醫,該照的超音波也照了,醫生檢查不出病因,吃藥都無效,我就這樣流了10年的血未曾停止過。不管中醫或西醫,都說我並未長任何腫瘤,只是子宮收縮不好。每個醫生的判斷都一樣,但是,卻沒有任何一位醫生可以讓我我止血。每天上廁所,看見血,總是提醒自己,不知我得什麼怪病? 不知哪天我將再也醒不來?不知會不會流血過多而亡? 夜晚媽媽的哭泣聲常在耳旁迴響。她覺得我的怪病再也醫不好,她不斷的憂慮我的病情。怕哪天惡化,我會像哥哥一樣永遠離開人間。我同時要承受自己可能沒救的事實,一邊還要承受父母擔憂的情緒。因為生病,不斷吃藥,我成為藥罐子。身體的病痛,內心的折磨,才剛脫離小學六年的歲月,我在短期間被迫長大,被迫去面對死亡的恐懼。不管我偷偷流掉多少淚,我的身體,並未因此好轉。我也因為長期的處在失血狀態,身體從未強健過。暈眩是家常便飯,貧血變成理所當然。160公分高,卻只有40公斤,弱不禁風的身軀,蒼白的臉色,怎麼看,都是短命相啊!
姑姑:真的查不出病因?那最後呢? (姑姑看我的眼神,充滿了一些些的不敢置信。因為,她現在看見的我,體重已經是當時的1.5倍多了。)
Pearl:當時,我考上淡大英文系。我不知道這一離開家,有沒有可能客死異鄉?我不甘心就此殞落。我寫信給當時教我護理的老師,請求她幫我。問她是否認識北部的名醫,可以救救我。當時的我,把這10年來的痛苦折磨,洋洋灑灑寫了好長一封信,祈求上蒼讓我活下去。希望奇蹟能夠出現在我面前。老師因為我的苦痛,竟然熱淚盈眶,主動打電話給我,並介紹一位淡水有名的中醫給我。就此,又展開了整整2年的吃藥歲月。這中間,血繼續留,但我相信醫生,也只能選擇相信,我從不間斷,也不氣餒。終於,有一天,它,止血了。我欣喜若狂,感謝奇蹟,這是我10年來第一次不需用護墊。然而,後來我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我的「好朋友」,從此不再造訪我。之後,又是另一段求「好朋友」來臨的折磨了。
姑姑靜靜的聽著我的故事,然後,她說:
「你適合來慈濟,幫助那些生病的人走出病痛的折磨。」
Pearl:我認為,要助人,要先顧好自己的家。自己的家顧好了,就不會衍生一些社會問題。
姑姑:沒錯。但是,你有能力做更多。
Pearl:我已經加入筆耕志工了。
姑姑:我常常接觸一些癌症病患,他們需要開導。
然後,姑姑說了一個得了口腔癌的病患的故事。聽完後,我心中很沉重。姑姑問我要如何幫助一個癌症患者想開?
我被問倒了。當一個人已經面臨死亡了,我要如何開導? 我連自己都無法開導自己,也怕死亡怕的要命,一個怕死之人如何教別人不怕死及勇敢面對?
我自已經過多少的心理建設及煎熬,這是沒生重病的人無法想像
的。恐懼,會吞噬一個人的意志。我現在還能每天快快樂樂的生活在這兒,那是因為我還活著啊。只要活著,都有希望。而對於再也沒多少日子可活的人,他的希望在哪裡? 我要先想清楚,才能幫人。可是,我想不清楚,怎麼幫? 看見他們痛苦,我也會跟著痛苦,這樣要怎麼幫? 在這方面,我真的不夠格。
回家告訴先生今晚與姑姑的對談,姑姑希望我加入慈濟委員,要募款40戶,要走出去幫人。結果,先生一聽完,馬上制止我。
先生說:我和你都一樣。我們的屬性不適合接觸這些病苦者,因為,太容易陷進去,自己也會跟著痛苦。記住,我們要帶給人的是「歡樂」,是「希望」,而不是把別人的痛苦帶回家。
是這樣嗎?
原來,我竟是如此的「脆弱」。
別人的病苦,竟是如此容易襲上身。
原來,我真的還不夠格。
Pearl於2010.06.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