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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斯金的冒險：「孤獨等級最高的任務」】（五）：傷口

上一次我手斷掉開刀時，光是等手術空腹了快兩天，差點沒餓昏，醒來之後就一直想吃東西，記得當時想吃碗粿，麥當勞薯條和滋露奶油巧克力。這次自己一個人來住院和手術根本急行軍，手術還被排在第一刀，那種飢餓的感覺就沒有那麼強烈。

我請多多幫我去買了可樂、輕鬆小品和茶裏王台灣綠茶，又買了麥當勞薯條和雞塊，回病房後喝水半小時沒有吐我就開始大吃特吃。雖然多多的臉色沒有很溫柔，但被我的開刀打亂他的工作行程的確也是我的錯。我一直跟他說我行動如常一切可以自理，要他回去繼續他的工作，但他就是不肯。

剛好我學生雅琪打電話來說她去表藝中心找不到我，我才跟她說我已經開完刀在醫院了這件事情，當然又免不了一頓罵。是呀，在我的師生世界裡，老師犯錯學生是可以罵老師的。手術前我們和施麗梅老師去台南手作春仔花那天，雅琪就叫家輔直接問我開刀的日期，沒想到他直接開門見山問，我也是不說。家輔跟雅琪說他很想直接對我用刑逼我說，雅琪說我不說就是不說，打也沒用。當初他們知道我要開刀時，都說會請假來照顧我，但這就是我不想講的原因。包括三昧堂的志工也一樣，我不要任何一個人為了我而請假，但最後這件事大家總是會知道的，所以我也早有做好被罵的打算。

雅琪聽到消息後馬上趕來醫院，剛好讓多多回去完成他未完成的工作。聽著雅琪跟我分享她的各種健康常識時，我理了一下腦海裡很多紊亂的思緒。其實走到這個年紀了，也知道自己的體力各種下滑，血壓高，體重一直增加，肚子愈來愈大，眼睛也愈來愈看不清楚，頭髮若沒有染就白了大半。以前總會想到，未來我老了三昧堂怎麼辦？所以總是會用很嚴格的標準去要求多多，包括想改變他的脾氣，改變他的態度，總是希望他除了精湛的製偶技術之外，能學會更多待人處事，應對進退，還有將心比心。每次他做得不如我意，我都會又急又氣。我希望他改變，他也希望我有所改變，所以我們經常爭吵，每次都是為了工作。每次吵架，我都會忍不住想到未來。

這些年記者或學生採訪我時，都會問到這個問題：『三昧堂經營這麼辛苦，這十幾年一路走來，你有想過要放棄嗎？』說實話這幾年是真的有過的，但我一直不允許這個念頭浮現在我的腦海，因為我很怕一次又一次起心動念，最後哪天我或許會真的就這麼放下了。我也常問我自己，等我再老了一些，若真的生了不會好的病，那我一個人，該怎麼辦？以我的個性，真的會希望自己的老年不要麻煩到任何人，所以這次我才會做這樣的決定，自己來醫院辦住院開刀，也是為自己的晚年先做預備。

那天晚上多多回醫院後和雅琪交了班，看著他一臉疲憊，我心中內疚著不該在最後一刻通知他我要進開刀房這件事。隨著時間過去，我的左手開刀處的麻藥開始退了，緊接著而來的是一陣一陣的抽痛。看到多多躺在一旁的家屬折疊床上滑手機，我感覺得出他心中的疲倦，我則是百感交集不知該說些什麼。以前忘了誰跟我說過開刀後若一直打止痛針，傷口會癒合得比較慢，後來我學生謝媽說那是網路謠言，最後我還是沒有繼續當堅強的衛斯理，請護士幫我打了止痛針，痛楚才慢慢緩和。

我的隔壁床是一位快炒店的老闆娘，她不小心跌倒摔斷腿，也是剛手術完沒多久，一直在呻吟著她很痛。她的人緣很好，因為打電話來關心她的人很多，每接一通電話她就要把摔倒的故事再重說一遍，她的女兒一直提醒她隔壁床的人要休息，她也沒有打算降低音量。這種隔壁床鄰居我以前在醫院照顧病人時遇到很多，所以總是希望能早日出院，也沒什麼好抱怨的。當年我爸住院時也經常吵到隔壁床的病人，我想也沒人會自願變成這種讓人討厭的病人，很多事都不由己，所以或許這也是我本就該承受的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