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史坦尼斯拉夫斯基．人作為一種技藝 蔡柏的新聞台。 劇場工作者，本來是演員，後來當導演，最後變成編劇，然後三位一體。 旅遊的牢騷橫跨五十個國家。持續流浪中。 目前作者部落格已經移至《如果能有回頭率》(https://medium.com/@paochangts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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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公車經過大學時期住的宿舍區，長興街。很驚訝地發現轉角處開了五花八門的商店，從前在讀書的時候，那裡根本什麼都沒有，我也鮮少走到那裡去，因為一到半夜就跟鬼屋一樣。

這是，我想大約八年前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一遇到下雨，整片男一、男三、男五前的廣場一定會積水，最喜歡到男一樓下買不可思議大碗又便宜的肉燥麵；我就是在那裡讀到紐約921恐怖事件的新聞，在那裡落淚。

男七吧？不清楚，反正有一棟樓的合作社賣味道很莫名其妙但是因為滿滿都是沙茶和青菜以致於獲得我不斷青睞的便當。

現在，不知道還能不能吃到那些古早味？

時間回到幾天前參與的金馬創投會議(Golden Hourse Film & TV Film Project Promotion) ，我以入圍作品【寶米恰恰】（導演：楊貽茜）的表演指導的身分加入這一場長達三天的投資方VS製片導演方的大作戰。

先說令人震驚的地方，雖然之前擔任短片表演指導的時候就已經了解電影製作在人力和金錢的運用上不是劇場可以比擬的；但是這一次的會議，對於投資方開口閉口都是用百萬人民幣來作單位的時候，有一種很好笑的莫名疏離感不斷湧現。

到底，投資方和創意方之間的磨和還有妥協還有角力是什麼？

縱觀這一次和我們劇組洽談的投資方公司，我得到一些觀點：

（註：所謂【我們劇組】，就是指1.新人導演 2.製作群皆為新面孔 3.財力影響力極低 4.沒有明星助陣；因此我大膽假設對方跟我討論的時候一定跟和【痞子英雄：電影版】差十萬八千里。）

關係大過一切，電影圈如商場

我一個跟電影界毫無掛鉤的人實在不太適合下這種眉批；但是實在是因為這一次我們的製作有幸請到徐立功老闆當監製，所以幾乎每一個投資商一踏進門，就開始尋找徐老闆的蹤影，還有開口閉口就是希望我們可以遞上名片給徐老闆；說他們很久都沒有見面了，現在混得很好，希望可以找他吃飯...等等。

感覺要是不是徐老闆，或許這些投資商根本不會來看我的劇組。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這就是生態吧？創作者不能改變生態，只能把持住自己的堅持；我想這是不變的事實；而且我相信徐老闆一定做人相當成功，才能面子這麼大，大家都愛他愛得要命。

我想說的是，嘿，創作者們，我們沒有那麼偉大，我們的作品要是沒有願意投資的人，再美麗的夢想可能也無法付諸實現；就把他想成一個食物鏈吧，一物剋一物；大家各取所需，亦友亦敵（天啊，打到這裡都覺得自己好骯髒...調適一下心情，呼吸....呼...呼），我想也不是每一個投資商都以【破壞創作者作品】為主要目的，他們也是以他們經驗的考量來跟你一起【討論合作】。

所以，關鍵就在，哪些投資商有這個慧眼；哪些創作者遇得到伯樂；這當中還牽者到包括人際脈落的連結（例如因為徐老闆，我們才得以和某些根本不會想要理會新人導演的廠商）；題材的選擇也很難講，因為大陸方面實在有太多題材根本不能演（早戀[就是高中生談戀愛啦]、暴力、鬼怪、情色...等等），然後大陸的標準也很爆笑，舉例來說，不能演什麼猛鬼套房或驚聲尖叫之類的對不對？但是可以演聊齋！因為是古代的鬼！然後暴力題材不是也禁止嗎？但是為什麼可以演【風聲】？因為是民初時代諜報片也算古裝！（這是我們聽阿姨們說得啦，不是我的個人意見～）

我是沒有覺得一定要「留給創作者一個安靜的空間」啦，因為創作者不能只是埋首創作，現實生活的米價和胃口也是要搞清楚，不然一味低頭寫，真的也不是辦法；然後不見得每一件和你/妳想像不一樣的意見就是妥協，沒有那麼嚴重，有些建議是真的更好，更有趣的。

一位台商阿姨跟我們說，在大陸，台灣的電影最常被取笑的就是總是【小情小愛，小鼻子小眼睛】；當然我們也常常笑內地就是只會用錢和人把片子砸出來，毫無素養（但是小謀武俠片之外的類型真的都很屌啊！）；我私以為，在題材上面，我們台灣的文藝愛情片實在也未免清新到有點...（不過聽說【聽說】很不錯，我沒有看過，應該要去看看。）我想或許我們是應該把題材擴大到更廣泛的人類之間，並不是為了迎合內地資金，而是把視野拉大之後的創作，我想會有另一番趣味。

市場在中國？市場在中國。

這一點很弔詭，因為整體上分兩面，內地投資公司當然會以中國市場為主；他們說，大陸光是去年近電影院的觀影消費，就是以百分之二十的成長率在跑（去年四十億，今年就六十億，預計明年可以到一百億）；不投注中國市場，要投注在哪裡？（感覺真的不用推理就有的答案...）

然而，中國內地的影品口味，和香港口味，和台灣口味，兩岸三地的Taste實在是差太多；香港和內地的投資商都表示，他們完全不明白，也不懂為什麼【海角七號】可以在台灣賣這麼好；因為對於香港和內地觀眾，這是行不通的。

也因為如此，在一片投資商委婉但是其實明示的說，要拿到大陸資金。我對你的故事有興趣，因為我想要栽培新人導演...blablabla，之後，開始排山倒海地飆出一堆前提：

故事要有中國因素：你要演什麼都可以，一對分隔兩岸的戀人，行，但是能不能男主角是從東北到台灣打拼？像在巴黎拍？行，但是能不能是中國同胞異鄉打拼的故事？

有一派的人是認為，不太可能有片子類型可以符合兩岸三地的口味；所以倒不如固守好台灣本地市場就好，先把名聲做起來，在談談看外銷。

還有一個新加坡公司說，中文片沒有問題，但是不能有台灣口音的中文，這樣海外沒有市場。

我聽了心中就很惱怒啊，什麼意思啊？你們【小孩不笨】新加坡中文講成這樣，我們也沒說什麼啊（重點是我也覺得很好看啊！）為什麼我們台灣人不能講我們的中文？這是什麼意思？

似乎又回到當初在英國讀書的時候，同樣地，當藝術扯到所謂的商業或者是市場考量，那種將價值扭曲的程度，不是你我可以想像或認同的。

儘管我真的願意了解，投資商當然是要作賺錢的生意啊，為什麼他們要投資一個他們認為不會賺錢的片子呢？沒錯，我贊成。所以，新人怎麼辦？

雖然大部分的焦點還有補助還是給了比較知名的團體，但是至少金馬創投給了蠻多年輕導演機會可以開始踏入電影圈；而許多投資商其實也對年輕導演是有興趣的；不禁令人感嘆劇場界扶植新人的計畫實在不多，也非常感謝台南人劇團的呂柏伸藝術總監，不斷地在培育新的年輕劇場工作者。

要是出現斷層了（其實已經出現斷層了），那還得了？不論在劇場或者是電影或是電視，都斷層了；二十年前紅的當家的，現在還是同一匹人；偉忠哥現在還是一哥，賴聲川老師現在還是賴老師，林懷民老師還是林懷民老師，侯導永遠是侯導，蔡導還是蔡導（有啦，蔡導有扶植康生...）；新一代的人，該怎麼培育？有在培育嗎？有人注意到嗎？

新人編劇導演不要緊，給我大牌明星演就對

每一家廠商都問同樣的問題：你們演員確定了嗎？

是的，因為我們有預先找了幾位演員，說實話，知名度當然不高；可是，要年輕導演怎麼辦？仔仔連蔡岳勳都可以不甩，為什麼覺得我們會找到知名度讓你們滿意的人？

 

再來，你們說要有中國市場，一定要找中國明星；然後香港投資商說要找香港明星，然後我們的故事明明就是一件發生在台灣的高中，是怎樣？不要中國演員明星，OK，但是，台灣在中國有知名度的演員？嗯，比你想像中的少其實！

 

然後比較有智商的就會理解，要一個糙北京腔和港式中文的高中生出現在台灣的高中是有點不容易；所以他就會說：「我看你們乾脆不要把場景這麼清楚地設在台灣，至少指設性不要那麼強；可以變成一所『國際高中』，裡面有中國人，有台灣人，有香港人，有新加坡人，澳洲人...等等，這樣很國際的，又青春，才會有市場！」

 

雖然投資商當然是以未來回收的利益為主要考量，不過當中還是有很多人提出很多我很贊同的建議，因為和劇本內容有關，在此就無法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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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我們劇組在討論，到底該怎麼達成和投資商之間的妥協。
製片之一沾母是說了我感觸很深的話：

 

「我覺得要找到真正尊重創作團隊的投資者，不然與他們合作都像是在與虎謀皮。趁現在我們還年輕，還可以對理想堅持一下，不要這麼快就對現實讓步了。」

 

我看了實在是五味雜陳。

 

趁我們還年輕。還可以對理想堅持一下。

 

我在想，那一些投資商，有些人從前也是學電影的，有些人從前甚至是拍電影的，大家也都曾經有理想過。

 

我不認為有理想，跟有市場一定是矛盾的。但是為什麼現在很容易搞成非黑即白？今天我要是走商業好像對我的藝術價值就會損壞到一文不值。

 

突然覺得，劇場，大概是最後一塊，可以為所欲為，愛說什麼就說什麼的一塊淨土了吧？

 

對，就是因為它不是動輒好幾千萬的製作經費，所以我，編劇，導演，不用看你投資商的臉色；我想要說多辛辣的題材就可以說，我想要探討我內心多深處的議題就探討；可是這樣是不是也代表劇場的故步自封呢？我想？就這樣，永遠都苦哈哈嗎？可以說自己想說的話，可能永遠在凹朋友，永遠在邀請親友看戲，然後找來的明星也不見得會演戲，這就算了，對票房也不見得有助益（這樣陪了夫人又折兵真的超慘），所以劇場的人才都慢慢出走，拍電視（因為賺得實在太多），拍電影（雖然不見得賺，但是作品有機會讓更多人看見，而且沒有時效性，到處拍好都可以隨時播放），劇場？拜託，這種根本沒有人要花錢投資的藝術，再見。

 

好複雜的感受。這一個禮拜，在電影和劇場之間的腦力激盪。

 

是的，很慶幸自己現在還不用去感染這一身銅臭的威脅（快了，我猜）；然而，對於這些投資商的要求，竟然激發我的鬥志，心想好啊，那或許明年我就來寫一個劇本投投看，然後當場跟你們辯論試試看。

 

我真心希望，每一個【不論】是年輕還是年長的創作者；還是要作自己想作的事情；我不明白的一個邏輯是，為什麼關於【堅持】這件事情，只是年輕創作者的特權？我不明白，為什麼對於【理想】這件事情，是白頭髮變多之後就可以淡忘的念頭；我不明白，為什麼對於【創作的初衷】，會因為遇到很多很多「複雜」的人之後就可以漸漸丟棄。

 

我不懂，也不明白；還好現在還不明白；還好現在還不懂；希望永遠可以不要懂，就算要妥協，也要妥得心甘情願，就算妥協，也要妥的漂亮，妥得妥當；我不是沒有彈性的人，我只是好奇，當大部分的人都異口同聲地說：「哎，你們年輕人不懂，等你們作得跟我們一樣久的時候，你就會明白，這個世界沒有那麼簡單。」

 

我知道世界沒有那的簡單，但是我不要你挺著大肚子，穿著Prada的外套，邊吃Godiva的巧克力跟我說這些話；如果世界很複雜，而你也曾經這麼單純；那DO SOMETHING去維護或找回你的單純，不要跟我講你沒有辦法，是，光憑一個人當然沒有辦法，然後你選擇相信，決定妥協，跟其他人一樣，賺很多錢，然後事隔多年，妳回到場上，參與這些投資工作，妳心想，我要栽培年輕導演，我一樣在實現我年輕的夢...等等。

文章定位：

我要檢舉

#金馬創投#楊貽茜#寶米恰恰#電影#劇場#投資#許家豪

台長： 蔡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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