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衡【參訪知識放行腳】 以自由之心看待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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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出處的原始網頁： www.iqh.net.cn/xsjt_show.asp?column_id=3198）

讀汪暉的《現代中國思想的興起》，再思考近年來他對中國思想狀態的疏理，以及在思想空間開拓上所做的努力，常會讓人不由自主聯想到日本的政治思想家丸山真男。這樣的類比不盡貼切，可是兩人從歷史脈絡追溯國家思想意識形態與政治制度思想的形成，冀能為「思想的現代性」提供一套解釋方法，又呈現高度的相似。或許可以說，是相似的思想精神以及思想行動的實踐把兩人聯繫起來。

兩年前汪暉第一次與馬華知識界有真實的接觸，在一次談話中，他突然有感而發的說：馬華的知識份子真像晚清的知識份子啊。姑且先不論他所說的知識份子，是以何為定義，又以誰／群體為基準，一句「晚清」的類比，足以引發諸多的聯想。讓人好奇的是，到底汪暉從馬華社會以及他所接觸的一些知識人當中，如何引發他看見一幅晚清的圖像，這圖像與馬華社會的共同聯繫又是什么？

嘗以近來流行的關鍵詞方式進行搜索，對於晚清的想像，我們可以找出一連串的詞彙，例如富國強民、憂患、救世、主權、屈辱、不平等、振興、激情、國民性、文化復興、孔教立國，等等。那是一個思想紛雜難解的時代，亦是一部不斷在振興與屈辱交織當中的近代史。如果按照這一個歷史與文化脈絡來思考，當時的中國，對外須面對強大西方帝國主義的侵略以及殖民主義，對內則興起各種的政治改革、文化與科技的需求。

檢視晚清社會的各種改革與振興方法，確有許多可以借鑒處，例如政治制度的重新確立、思想文化的復興、知識體系與結構的改變等。晚清知識人在抵抗外侮中不斷引入新知，以便能尋找一套新的思想與語言論述，這正是馬華社會所欠缺的。汪暉眼中所見到的馬華知識人，也許面對很類似的情境，存在著深邃的憂患與救世意識，對華人的平等權益與主體建立極力爭取，每每談此，他總是十分的驚嘆。

站在馬華社會的位置上，審視一個中國知識人的「馬華圖像」，其實可以折射出多重的意義。有時我們可能從外來者眼中，看見一個陌生的「自己」，或許是我們忽略卻又真實的自己。倘若我們能夠接受這樣一種內蘊的「晚清情懷」，不把它視為是文化中國的餘緒，反之是一種歷史資源的參照之一，也許不見得是件壞事。它或可以產生一股積極的動力，讓我們看見種種實踐的可能，也為未來社會的建構提供更多的想像資源。

不過在這之前，有一個更關鍵的問題得弄清楚，我們所面對的「敵人」究竟是誰？對晚清而言，它的敵人是「西方帝國／主義」。對馬華社會而言，我們真正的敵人是誰？我們有時在界定自我與他者時，多是以族群作為一種劃分，把「他族」視為對立面，以致爭取的平等或可能也還是一種有限的平等。

晚清知識人在大時代中，秉持浪漫、熱情又不失理性的情懷，在躓困的景況中尋找新的思想出路。在他們的思維裡，思考著各種可實踐的方法，足以警惕我們如何不輕易掉入在「熱情有餘、方法不足」的窠臼。若再推進一步思考，為避免「情懷」容易受到各種情勢的稀釋，或許應嘗把類似的晚清「情懷」轉化成晚清人的思想或知識「行動」，才能促使更大的知識與文化上的變革。


刊登於《光華日報．眾議園》27.5.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