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二。
1996年五月與六月，對於在兩性關係上思想光速行動龜速的我而言，有著幾個值得珍藏的第一次經驗。或許不足為外人道也，但當時卻已十分驚訝於自己長久以來對女孩子竟然那麼小心翼翼，和拼酒時候的衝鋒陷陣是完全不能相比的。
有一就有二，隨著獨處經驗越來越多（第一次的後來真的沒發生什麼，畢竟我的色字頭上還是色，人家的色字頭上可是一把刀啊 = =）碧綠色女孩漸漸不需要大姐屏死拖活拉，也能夠單獨答應小丸子方塊的邀約；縱然主動的始終是我，開口找話題的也都是我，但我心願已足。
這樣就夠了。
因為我一直記得一年前的沒骨氣志向：「可以成為朋友就好」，一直記得：「他有個交往一年多的學長男友」。每次看見她都會想起這些曾經，每次想起便會提醒了自己：「你的行動該要適可而止」。
可是，越來越熟悉的她的笑容，卻讓心中的天使與惡魔，一起將我推往相同的方向。
某天早上，AT會館一干人等，專程挖來兩台車，約好晚上八點半集合後再一起到海邊夜烤。不過由於下午的課上完已經是傍晚，我帶著半開玩笑的口氣打電話給碧綠色女孩：「還有三個多小時才要去烤肉，這之前我請妳去吃晚餐好不好？」根據她什麼都先說不要的習慣，我猜她會說，不用啦不好意思。
「好啊，去哪裡？」...此話一出，倒讓我呆了半响。
「...呃，我先去載妳，等我一下喔。」趁現在趕快想節目啊吳董...
可惜吳董對餐廳的熟悉度畢竟不如酒店，所以在街上東轉西轉也不清楚到底哪一家比較優，隨便看到一家還算有模有樣的日本料理，就給它踏進去了。只是看見菜單上的價位，我們同時倒抽一口涼氣，服務生走開之後才開始竊竊私語：
「...又是一筆多餘的開銷，幸好晚上要去烤肉，現在吃少一點。」
「嗯，不然連下禮拜的預算都吃光光。啊，對了。」
「什麼？」
「妳剪短頭髮也很好看。」
「...謝謝。^^」
這應該算是我和妳的第一次約會，也是我第一次看見妳短髮的樣子；有著另一種碧綠色的清新，令人產生一種微弱的暈眩...
集合的時候免不了被大家揶揄一頓：「偷偷約會約那麼久～！趕快把機車停好上車啦！肚子很餓了耶～！」話是這麼講，可是不知哪個肉品批發商弄來一車的肉，感覺上越烤越多，怎麼吃都沒完沒了，最後還是留了一堆食物打道回府，下次再戰。而我負責保管的竟然是一打啤酒... = =|||
「妳還要去什麼地方嗎？」送她回家的路上，我假惺惺地想要延長時間。
「不用了，明天早上體育課跑八百，要回去休息。」那沒話說，早睡早起養足精神比較重要，否則不曉得跑幾次才能合格。考八百公尺可是本校女生恨之入骨的苛政之一。
只差幾十公尺就到她所住的學生套房大樓，遠遠卻已經看到一個人等在門口。...那是她的學長男友，很明顯地，他沒看見我們；但這一刻我卻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第三者的角色，而此後再也無法將這個標籤從心中拿走。
「到這裡就好了，我自己走回去。」
「嗯，晚安，早點休息。」
我偷偷望著他們在門口似乎沒有爭執的交談了一會兒，然後一起進門去之後，騎車扛著一大袋啤酒到運動園區，在我曾經筋疲力盡後坐著賞月的聖火台，任性地和月亮對飲了起來。
「月兒啊，我，有罪。無論結果如何，都有罪。」
凌晨兩點，想喝的時候有拿不完的台啤，想吐的時候有一大片的草叢，想乾的時候有滿天空的星星，如此這般很順利地解決了一打啤酒，很順利地麻痺了一時想不透自己為何這麼做的腦袋。
再醒來已是早上九點五十，被陽光給曬醒；竟然就這麼在運動場過了一夜，而且坐在距離聖火台兩百公尺遠的另一邊看台。...我是何時走那麼遠到這裡，還煞有介事地坐著睡著了？...這種選擇性失憶引起的酒後焦慮症，依舊令人覺得渾身不舒服。
不管，先溜再說，否則再過十分鐘班上女生要來跑八百公尺，到時候百口莫辯。看看四周和身上行頭，幸虧沒被洗劫財物，也算不幸中的大幸，閃人。
又某日下午，心血來潮買了生平第一束送女孩子的花（是一束喔），來到碧綠色女孩住家樓下，剛要按下門鈴，冷不防碰到住在這棟套房大樓隔壁的香爐翰。
「唷～好久不見～你鬼鬼祟祟在幹嘛？」
同班同學還可以好久不見，你翹課也不比我少啊。
「我在花店打工，客戶要外送服務。」
扯這種謊已經不用經過大腦。
「...你的話可以信，豬就飛上天了。」
很了解我嘛。
忽然聽見門內傳來下樓梯的腳步聲，我反射性地推著香爐翰一起到隔壁棟的樓梯間躲起來看情況。「你躲什麼東西，送花很丟臉嗎...咦？原來是躲他，可是你怎麼知道的，你是狗啊？」從門縫裡看見，開門出來的正是碧綠色女孩的學長男友。其實我壓根不曉得下樓來的人是誰，只是手上捧著花，直覺反應先躲再說。
「哦，原來是這樣，好吧，等等你上去送你的花，我在樓下幫你把風，快去。」趁著剛開的鐵門還沒闔上，香爐翰火上加油般地把我往門裡推。「不要太早下來啊，等我抽完三根煙才會放你出來。」嗚嗚～真是夠義氣，不枉我從前陪你聽佛經擦香爐。走上五樓敲了碧綠色女孩的房門，如我預料，來應門的她有著一臉驚訝；正當我竊喜的時候，卻看到她的桌上也放著一束花，而那鮮豔的程度就如同是前一刻才從人家手中接過來一樣。
「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送花給我？」
雖然她似乎挺開心，但一直注意著房裡那束花的我，現在也不確定自己這個第三者到底是為了什麼。
「...啊，嗯，我也不知道，就祝妳生日快樂吧。」
「...謝謝 ^^」明明還有半年的哩。
再隨便胡謅了幾句，因為老有一種被監視的心虛感，於是匆匆結束話題，下樓探望還在站哨的弟兄。
「『沒洞逃』啊～我第一根煙還沒抽完耶～ｏｏｘｘ＃＃＊～」
好好好，聽佛經的人不要這麼雜唸啦...
又某日夜晚，騎車載著一道吃完晚餐的碧綠色女孩，在送她回家的路上---可以讓她對我如此沒有防備，當然是經過許多相處的成果；而我所做過的傻事，族繁不及備載呀～---我盤算著怎麼在眾多無關緊要的談話中，問出對我這個第三者最最關鍵的下一步。
對話，前略。
「後天開始要期末考，我可以跟妳借筆記嗎？」
「不借的話，你下學期就不見了吧？而且，現在才借不會太晚了嗎？」
「還好啦，這表示我平常有唸書啊。」（...欲蓋彌彰）
中略。
「那個...我可不可以問妳一件事？」
「...嗯。」
「妳覺得...我應該這樣繼續下去嗎？」
「.........」
「...那，妳覺得我的缺點是什麼？」
「...大概，還不夠成熟吧...」
「說得也是。哈哈。」
仔細一想，優柔寡斷又好做傻事，從無計畫又好高騖遠，確實十分幼稚。
雖然那才是擁有少年的熱情與霸氣的那個我。
以下省略。
因為後來硬擠出笑容再扯了哪些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已經全忘光了。
送她回家時，望著她的背影，一瞬間竟然有種解脫的感覺；可是當我也回到家想拿起書唸，越來越強烈的失落與痛苦卻不斷席捲而來。此生第一次告白後嘗到的難以承受的心痛，原來是這種滋味。
Channel V 的情歌越聽越刺耳，手中拿著書本卻三個小時毫無建樹，這時候電話鈴聲響，另一頭的大姐屏難得以比較小心的口氣試探我的狀況：
「好慘喔吳董，你還好吧？」
「嗯，我沒事。妳的消息實在很靈通。」
無論再怎麼接近崩潰，我都會冷靜告訴身邊的人「我沒事」；至今這仍是我救贖自己的第一步，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書也唸不下，索性抓了瓶Absolut Vodka，找個地方沉澱一下思緒好了。臨出門前，順手將碧綠色風車放進胸前的口袋。
風車妹妹，今晚就麻煩妳陪我和月亮小酌一杯吧。
熟悉的聖火台，熟悉的月，熟悉的伏特加氣味，但是我所凝望的碧綠色葉片，似乎漸漸不再是那麼熟悉；那個我最熟悉的少年啊，你要何去何從呢？
......
睜開眼睛，這裡是我的房間，果不其然昨晚又喝醉，不過功力倒是有長足進步，能在自己的地盤醒過來，可喜可賀。
照例檢查一下有沒有掉錢掉證件，有沒有撞壞機車頭，有沒有吐在不該吐的地方。剛剛檢驗合格鬆一口氣的時刻，才猛然發現最重要的東西已經不見蹤影。
十一點的大太陽下，我沿路找回聖火台，卻怎麼也找不到；碧綠色風車轉動時的美麗光澤，就此消失在我的生命中。正午的微風灼熱，緩緩燒出了腦袋裡遺忘許久的另一段詩句：
「怪儂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
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印象中，此後我再也不曾有喝醉的經驗。是沒有心，沒有機會，也或許是沒有對象了。
To be continue
Theme song… 陳昇／最後一次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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