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場上的僵局,或可借助特殊規則來突破(註),但中華隊屢在重大國際賽事遭逢挫敗,且如宿命般不斷輪迴,暴露國內棒壇人力青黃不接、打球觀念不夠細膩、球員和教練的心態與技術都落後強國一大截……等勝敗之外的困境,又如何能解?
2008年北京奧運已在前幾天劃下華麗的句點,但在中華棒球隊爭四強夢碎後,絕大多數心碎的台灣球迷(包括我)早就在心中吶喊著:本屆奧運已與我無關,這個夏天的棒球熱也似乎提前結束了……
要我們如何不如此悲觀?看看本屆奧運棒球賽,中華隊挾著八搶三拿到門票的高昂氣勢與鬥志,在初期投、打、守俱佳的狀況下,首戰輕取歐洲勁旅荷蘭,隔天雖然敗給宿敵日本,但打了8局好球,給了球迷無限希望,的確雖敗猶榮;但對中國一役,破天荒意外敗陣,士氣挫至谷底,跟著隊形也亂了,往後苦吞5連敗,期間雖有佳作,終究無力回天,最後一戰拼盡全力,才險勝加拿大,僅以第5名收場。這不幸中的大幸,雖然跟出征前各方預期的名次相去不遠,但對球迷來說,看到心愛球隊開高走低的表現,除了輸球的痛心,還有更多、更多恨鐵不成鋼的不甘心。
競技、比賽本有勝敗,輸球並不可恥,我也不認為,面對世界頂尖的強隊,中華隊應該場場不敗。綜觀此次中華隊賽程,雖然每場敗績都找得出贏球的理由,死忠球迷甚至自我安慰,輸了只是球運不佳,並非實力不如人;但平心而論,這幾場所謂「敗得可惜」的比賽,如果僅從「結果論」回推,只要當時不犯什麼錯誤,或換上某某選手……,就能穩穩拿下比賽嗎?
我的答案是否定的,而且我認為,除了對中國之戰,場場都敗得有理。原因何在?就是技不如人。聽來或許殘酷,但卻不得不接受。
中日大戰,如果沒有第9局,我想那會是一場讓人永生難忘的比賽;可惜的是,棒球就是要打滿9局,前8局再有精彩表現,不保證不會功虧一簣。年輕小將壓不住陣腳,在最後半局種下無可挽回的敗因,凸顯了牛棚的脆弱與教練的調度無方。對上「紅色閃電」古巴,一樣是年輕投手,身手卻好得讓人幾乎走出對中國敗戰的低氣壓,投手表現99分,就敗在那1分全壘打,你可以說古巴這群「球精」太會玩球了,連我們這點小失投都能把握住,贏得毫不僥倖;但反過來說,我們為什麼就沒有可以一棒定江山的打擊群?遇上強隊就「貧打」,即使我們有大聯盟等級的投手,也照樣贏不了球啊!
中韓對陣,才開打就狂丟8分,差點以為棒球之神又放棄了我們;但或許就是這樣的絕境,才激出中華隊的鬥志,竟能從大幅落後到追平(這點真的讓人感動);可惜這樣的士氣沒能持續,自此之後無法再越雷池一步;久攻不下又後繼無力,讓這些高麗棒子逆轉成功。又是一分輸球!不同的是,這次不是貧打,而是首局就因投手不穩、內野失誤,造成難以彌補的傷害,能只輸1分已經非常漂亮了。或許有人不解,中華隊既然都有本事追回8分,怎麼還是打不贏?我想這裡就可以看出強、弱隊的差別了,遇到緊繃的比賽,強隊會想方設法突破僵局,並且全力壓制對手反攻,以保住戰果;顯然,這場比賽是南韓做到了,我們輸得無話可說,這討厭的對手,仍然有可敬之處。隔天遇上老美,投手依然壓制得不錯,可惜還是老毛病,打者突破不了對方投手封鎖、洪總換投時機還是慢了,再吞下一敗,並不意外。
我想花點篇幅來談談中華敗給中國之戰。的確,得知這種連作噩夢都不會夢到的結果,8月15日當天,應該全台灣都心碎了。記得那天雖在上班,但根本無心工作,全公司不是緊盯電視,就是密切關注網路直播,聽辦公室歡呼、嘆息、尖叫聲交錯,就知道這場比賽有多曲折離奇了。比賽終了,最不想看到的結局居然發生了,當時只覺一片暈眩,口中吐不出半個字,多麼希望那一切只是幻覺……(當天中元節,果然見鬼了)。
只是輸球已經夠難過了,當天還看到一堆不理性的「鄉民」在網路上謾罵,說出「今天是台灣棒球史上最黑暗的一天」、「叫中華隊游泳回來」、「要去機場丟雞蛋」……等荒謬至極的言論,讓我火冒三丈;更痛心的是,隔天居然還有腦殘媒體跟著起舞,在報紙頭版標題上,大喇喇寫出「815國恥」這幾個斗大不堪的字(就是那個假菁英報《中國時報》,我想你再這樣自大傲慢下去,很快就會變得只剩3大張了)。這些平常不關心棒球,只會在國際比賽中華隊輸球後出來「靠邀」的「一日球迷」、或者只知道消費英雄光環刺激銷量的媒體,我覺得,台灣有你們才是恥辱!
要知道,中華隊沒欠任何人什麼(當然也沒有義務場場贏球,來讓這些人爽個一天、兩天!),他們在國內棒球環境日益惡化之下,還願意披上國家隊的戰袍出征(甚至帶傷上陣),已經很難能可貴了,拿出全力拼戰,雖然輸了,也非球員所願,他們的心情肯定比球迷們還要糟,憑什麼還要被這些無知的人指指點點。試問,這些一日球迷與短視的媒體,平時有多少人真正踏入球場,為這些辛勞的選手支持、加油,或者除了報導王建民以外,能多分一點版面或時段,給同樣也需要關愛眼神的中華職棒球員們?我敢肯定,一個都沒有!既不是真正關心、熱愛棒球的人,那麼就把狗嘴閉上!
不過,這場比賽該檢討的地方也不得不說。從近年的國際賽事可以看出,中華對上中國,幾乎已沒有絕對優勢,甚至要很費力才能贏得比賽;心態上則是從一定會贏到一定不能輸,如此的轉折,證明中國棒球實力的確進步很多(但我仍相信他們目前還沒有強到可以打敗中華隊,這場的確輸得很冤枉)。對岸逐漸在壯大自己,中華隊不可能不知道,但每次對壘,我們除了總是背負絕對輸不得的壓力之外,未戰先緊張,我們有認真想過如何實實在在地打贏他們嗎?我們對其他強隊情蒐很徹底,那麼中國呢,不需要認真研究嗎?我們似乎太輕敵了。以這個國家拼經濟的實力與決心,在棒球方面要「超日趕美」指日可待,要打敗中華隊,更只是遲早的事(只是沒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這麼快)。這場失敗,雖然意外,也不失為一個很好的警告,就看看我們能否記取這次教訓了,否則有了第一次,難保不會有第二次。
強投、豪打、優守,永遠都是棒球場上勝利的保證。這三項優勢,中華隊不是沒有,可惜的是,發生在同一場比賽上的機率實在太低了(否則金牌早就拿到了)。這幾場比賽,幾乎把中華隊所有的缺點都癱在陽光下了。有些是長久以來的問題,例如球員的心理素質,一直是中華隊長久以來難以突破的瓶頸,只有在取得領先的狀況下(而且分數要夠多),球員才能放開心胸與身手去打球;碰上僵持的賽局,甚至是一分差的比賽,球員抗壓性不夠,沒有必勝的決心與信心,打起球來自然綁手綁腳,幸運之神當然也不會站在我們這邊,結果不是瞬間崩盤,就是輸得很扼腕。但,輸了就是輸了,就算不是技不如人、甚至雖敗猶榮,還是得承擔這不可承受之重。
奧運幾乎可以說是每項運動的最高殿堂,棒球自然也不例外(雖然有人認為世界棒球經典賽才是),場上拼搏的對手,都是萬中選一,幾乎沒有弱隊可言,到最後決勝的關鍵不是實力強弱,而是比誰犯的錯最少,誰就最可能贏得比賽。中華隊這次徵召了許多旅外的年輕好手,這些小將雖然敢拼、有速度、爆發力強,是中華隊急需的戰力,但畢竟歷練不足,在場上的應變當然沒有老鳥來得好,這幾場幾次貿然的跑壘、離譜的傳球、因為緊張,球投不進好球帶,反而往打者身上砸……等「隱形失誤」,都對球隊造成了傷害;甚至有過多次國際賽經驗的球員,也常讓戰術執行失敗,顯見我們打球觀念的細膩度還不夠。我突然想起郭董(郭台銘)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魔鬼都在細節裡」,是啊,哪怕只是一個球沒傳好、一次猜球猜錯而揮棒落空、該拿到的分數輕易讓它飛走,都可能給對手無限反擊的機會,反過來把你推下輸球的無間地獄。
一場棒球比賽的輸贏,除了是球員在場上鬥力、也是雙方總教練在場邊鬥智的結果。如果球員的技術有優劣之分,那麼,指揮全場球員的教練,他們的帶兵功力也有高低之別。此次中華隊總教練洪一中的戰術、調度,的確受到很多非議,有些甚至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但現在若再以「結果論」來批評洪總的判斷失當,未免太不厚道,畢竟離選手最近、最了解選手狀況的人是他;但場上勝敗是永遠都是殘酷的,當你調兵遣將無法達到預期的效果,那就表示對方教練棋高一著,識破了你的戰法,還拿得出反制策略,而你只有乖乖挨打的份,若至此,則勝負已決。看看這次南韓總教練為了搶分,敢叫中心打者觸擊助攻、敢在兩人出局後盜壘,先不論這樣的戰術是否合宜,我們的教練有幾個有膽識敢出此奇招,攻敵於不備?未來的中華隊,除了球員的技術與心態要再精進,教練群的素質與視野也要跟著提升才行。
在如奧運這種短期單淘汰制的賽事中,沒有可以放棄的比賽,每一球都是關鍵,每一場都能決定生死。中華隊不能再打著對某某隊可以放棄,對某某隊才需要全力以付的如意算盤。從敗給中國那場來看,就知道在陰溝都能翻船,萬一該贏未贏,那下一步該如何?唯有有每場都全力以赴,把犯錯次數降到最少,其他就交給棒球之神決定,即使沒贏,球迷也會很欣慰看了一場高水準的比賽。不過,就如同網友們說的,總教練的任務是贏球,不是扛敗戰責任。既然下場比賽了,就是要贏,十個「雖敗猶榮」比不上一場真正勝利的光采,同樣的,「一分惜敗」的悲壯,也比不上「一分氣走對手」的快感!
註:本屆奧運棒球為節省延長賽時間,採取「突破僵局制」(tie-break),若比賽在正規9局無法分出勝負,進入延長賽第10局時仍依原規則進行,若第10局仍無法分出勝負,第11局起採用新規定,攻方從無人出局一、二壘有人開始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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