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麼期待一部電影,從前年讀完當時掀起全球狂熱的暢銷小說《達文西密碼》後,就一直企盼著它的電影版本上映,無時無刻不關心它的播映資訊;老實說,從它的預告片出來之後,我的身心每天就受著無比的煎熬,巴不得馬上就衝進戲院一窺堂奧。好不容易等到首映日,身為書迷的我,自然要在第一時間先睹為快,才不負這兩年的等待,但看完片子走出戲院後,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悵然,雖不至於大失所望,但對於只呈現原著百分之七十(甚至更少)精采程度的電影版本,心中的些許失落感還是免不了的。
《達文西密碼》雖然不是一部頂尖的文學作品,但絕對是一個極佳的商業電影劇本題材,我一直以為小說被改拍成電影,應該不會有像《哈利波特》系列所為人詬病之處:電影的表現手法無法滿足每個讀者天馬行空又大異其趣的想像力,讓觀眾看完電影後一致同呼:「還是小說比較精采!」這種奇幻小說改編成電影無法盡如人意,原就在意料之內,褒貶不一更是非戰之罪,但相對而言,我認為《達文西密碼》就沒有這種困擾,因它的場景是預設在現實世界內,讀者再怎麼有創意,想像出來的畫面也很難超越作者丹.布朗的妙筆,甚至丹.布朗寫作的格式已經預先幫導演分好鏡了,所以我覺得把《達文西密碼》改編成電影的難度幾乎是零,只要傻傻地照著小說拍,閉著眼睛且無須出人意料的改編(事實上,我認為改編的部分並沒有比原著高明到哪去),都能拍出一部叫好又叫座的電影。
但這只是我天真且一廂情願的想法,我忽略了商業考量,若完完整整把全本《達文西密碼》一字不漏地搬上大銀幕,不說別的,光是電影的長度就可能多上一倍(或者不只),遑論其他人力物力,這絕不是一部成功商業電影會採取的模式,所以編劇選擇大量刪減原著內容,企圖把一部五百多頁的小說,濃縮成可以在兩個半小時內交代完畢的電影版本,殊不知《達文西密碼》迷人之處就在於,讀者可以一步步靠著書中鋪陳的蛛絲馬跡,跟著主角一同思考、解密享受那段推理過程的樂趣,以及費盡千辛萬苦找出答案的成就感;但整部電影如同趕進度一般,急著告訴觀眾答案,在觀眾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同時,就急忙把你帶到下一個關卡繼續解謎,對觀眾而言這簡直毫無樂趣,但卻又不得不盲目地繼續跟隨下去,根本就是一大折磨!
隨便舉幾個例子好了,如在達文西名畫《蒙娜麗莎》(原著應是《岩窟中的聖母》)找到保險櫃鑰匙那段,我認為這是《達文西密碼》第一個精采絕倫的謎題,但電影卻草草帶過,錯失了解釋設計這個密碼的深意(拜託,好歹也好好介紹一下什麼叫做「變位字謎」吧!),並建立起觀眾的好奇心,才可能對接下來一連串的冒險產生興趣,更別提原著還有蘇菲挾持《岩窟中的聖母》以求脫險的驚險橋段,也一併被編劇的大筆給刪除了。而其中我最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電影把全書的精華──藏密筒解密過程給活生生攔腰斬半,當蘭登第一次破解藏密筒密碼,卻還不能得到聖杯的秘密,得乖乖地再一次絞盡腦汁,繼續接受冷酷藏密筒設計師給他的考驗,我認為這是小說第一個讓人意想不到,卻又樂於接受的高潮(因為第二段的解碼過程更精采)也才襯扥出要破解這個驚世的秘密可不是這麼簡單的,需要歷經重重難關才夠資格得到它,而電影礙於篇幅所限,省略了第一步,直接跳到結果;雖不至於太突兀,甚至還算得上是不錯的精簡,但對滿心期待欣賞小說這兩段解碼歷程化為影像的我來說,電影這樣的處理完全無法滿足我的想望,甚至我還為丹.布朗感到不值,如此絕佳的創意設計出來的情節,居然就這樣被「糟蹋」掉了。
因為小說《達文西密碼》的基礎,是建築在極度龐雜與繁複的基督教歷史與西洋文學藝術史上,而電影版本大量刪減原著對於歷史旁徵博引的描述(當然很多是刻意引用偽文獻,在此不探討其真實性),對於沒讀過原著的觀眾,要完全理解電影情節有一定的難度,更別談要在那短短的兩個半小時內,享受與主角一同推理後解開秘密的樂趣,充其量只能在聲光效果,與快速卻不見得流暢的解碼過程中,拼湊出一部不至於太不精采的電影。
恰巧最近坎城影展的開幕片選的也是《達文西密碼》,在眾多不苟同好萊塢主流價值的影評人眼中,這部電影一樣被罵得臭頭,而批評大多是整部電影過於冗長,且忠於原著毫無改編,沒有給觀眾任何驚喜。對於這些批評我則完全不能認同,什麼叫做冗長?!我覺得兩個半小時根本不夠,我更希望它最好演到五個小時(甚至更久),能夠看到原著能完整被呈現,我寧願坐到屁股開花,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再說電影完全沒改編小說嗎?是的,電影的核心概念仍然與小說一致,都建構出一個可能會導致整個西方世界信仰價值崩潰的秘密──耶穌基督曾經結婚,甚至有過性行為,並且留下了血脈,祂是個人,而不是神,的確沒有任何新的觀點在這部電影被提出來討論,但有些小地方我覺得改編得非常怪異,例如偵辦羅浮宮館長命案的法國警察伯居.法舍在電影裡也是主業會的一員,被貪婪的主教利用,差點也變成了陷害蘭登的共犯,其實是削弱了這個角色的發揮空間。而蘇黎世銀行經理的身分也讓人摸不著頭緒,電影把他描寫得像是要毀滅聖杯秘密的神祕組織成員之一,卻不見對這個角色多所著墨,導致他雖然只出場短短數分鐘,但帶給我的困惑到現在都無法解開(若有讀者有不同見解,歡迎幫我解答)。
不過這些小小的改編並不影響全劇的精神,倒也無傷大雅,不過我覺得最有意思的改編是,蘭登與蘇菲要破解藏密筒密碼,所借助的工具不是如小說描述的圖書館超級電腦,而是一個陌生人隨身攜帶的手機,讓我不禁喟嘆,世界科技進步如此之快,現在的手機已經具備超級電腦的運算能力,要破解這樣天大的秘密,靠這個你我都有的小東西就夠了,真的是「只要有心,人人都可以是羅伯蘭登。」這麼不莊重又速成的解碼過程,不知道算不算褻瀆抹大拉的瑪利亞?也真的佩服商業電影置入性行銷到了極點。
再來談談劇中的演員吧,湯姆漢克飾演男主角蘭登博士,雖然表現略嫌刻板,但至少忠實地傳達了這個角色的性格,算是中規中矩;至於不如書中所描寫地那樣風流倜黨,我也不太在意,反正從他定裝後的那個髮型曝光,我就不抱太大的期望了,但女主角蘇菲(奧黛莉朵杜飾)感覺就與小說給人的印象差距甚遠,書中蘇菲感情細膩卻又慧黠老練的神韻,這位年輕的艾蜜莉小姐顯然沒有抓到,男女主角在外型上不太登對,還好電影沒有忠於原著,敘述兩人產生情愫,否則我真的會起雞皮疙瘩。不過大反派西拉(保羅貝特尼飾)倒是讓我驚艷,淋漓盡致表現出隱藏在那種扭曲人格下的脆弱心靈,演技讓人激賞,為這部片子增色不少。另外,配樂是另一個加分的關鍵,時而低沉,時而氣勢磅礡的節奏,為電影營造出緊湊的氣氛(我承認我的確偏愛漢斯.季默),也把整部電影從可能陷於沉悶枯燥的死胡同拉了出來。
拉拉雜雜扯了這麼多,其實只是一個挑剔書迷充滿偏見的抱怨,我想要改拍一部這麼暢銷的小說,所承受的壓力,絕對無法跟改拍一部名不見經傳的作品相提並論,每個讀者都有他想看到的東西,導演與編劇的確無法面面俱到。那麼這部片子到底值不值得看呢?我只能說,這是一部看與不看都會後悔的片子,不看的理由前面敘述很多了,至於必看的原因則是,這部片透過視覺的表現,的確可以滿足讀者部分長久以來的期待心理(正所謂,無魚蝦也好),另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截至今日《達文西密碼》全球票房已突破兩億美元,並極可能成為台灣史上最暢銷的外語片,如果你還沒看過,豈不是遜掉了!是啊,它就是一部這麼讓人矛盾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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