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是轉載來的,我佩服作者在打蒼蠅這樣的小事上,還能充份發揮這樣「格物致知」的精神,實在是太了不起啦!
關於蒼蠅,我有兩項令人鼓舞的發現。
第一,常常有人說,如果一對蒼蠅繁殖衍生,代代不死,那麼,在一個夏天裡牠們便會蓋滿整個地球,堆積十四公尺厚,其實不然。「蒼蠅天然史」一書的作者奧德萊(Harold Oldroyd)見到這個統計數字在報上流傳,覺得很不耐煩,於是自己作了一番計算,他的結論是:那些蒼蠅「掩蓋的地區將只有德國那麼大」。
第二,我找到了打死每一隻蒼蠅的正當方法。
一九七二年夏天,匹茲堡市府僱用我在一個名叫卡內基湖的市有池塘畔,發送魚竿和作魚餌用的玉米,這份差事教我和另外一位大學生忙得不得了──一個派發魚竿和玉米,另一個則負責趕走數以千計,被罐頭玉米汁引來的蒼蠅。政府倒也體貼,透過青年義工團給我們找來二十名高中生當助手,這項援助讓我們在打牌之餘發明出兩種打蒼蠅的方法。
比較毒辣的一種叫作「甜蜜拍擊」,暫且按下不表。另一種方法是「彈道虐待法」,雖然沒那麼精準,但是卻比較有樂趣,用兩個橡皮筋作彈弓,對蒼蠅發出致命一擊──方法是把其中一個橡皮筋剪斷,穿過另一個橡皮筋,然後再打個結連在一起,隨著我們造詣日高,這種技巧還可以讓剛剛被打死的蒼蠅循著拋物線飛越房間。
有更好的方法嗎?我第一站先去世界上最大的蒼蠅墳場。在華府史密生(Smithsonian)博物館走廊的兩旁,有許多抽屜放著一隻隻死蒼蠅,總共有五百萬隻,一行接一行,每隻蒼蠅都用大頭針釘著,附上簡明標籤──好一個蠅屍遍野的遼闊戰場。對我來說,在館長指出家裡常見的蒼蠅標本時,是最興致勃勃的時刻。
「以專家的觀點看,究竟怎樣才是打蒼蠅的最佳方法?」
他顯得有點茫然。「我倒沒想過,我們用鉀氰化物或乙基醋酸鹽殺蒼蠅。」
他跟兩位同事商量了一番,這三位知名的膜翅目昆蟲學家在死蒼蠅堆裡反覆思索這個問題:「蒼蠅對垂直動作感覺不靈敏,」他們總結說,「蒼蠅停在桌子上,不太看得見你的手垂直打下去。但如果你橫著掃過去,就絕無機會打到牠們。」
顯然我們還需要進一步的研究。我在一本名叫「認識蒼蠅」的書裡讀到,蒼蠅翅膀的拍動速度每秒可達兩百次,味覺比人類敏銳一千萬倍,但是「非常愚蠢」。這本書的作者狄斯厄(Vincent Dethier)曾經在麻州大學培養蒼蠅,他在書裡寫道:「毛蟲肯學,蝸牛肯學,但我們研究了十五年,始終察覺不到蒼蠅有任何明確的學習能力。」
我喜歡狄斯厄的看法,於是打電話問他有沒有學到打蒼蠅的最佳方法。
「什麼?」他說,「哎呀,這簡直是雞毛蒜皮的問題。」我咕噥著說了些公眾有權知道之類的話,掛上了電話。
我於是又回到圖書館去查書,僥倖找到一篇傳世之作。紐約美國自然史博物館已故昆蟲學主任古倫(C. Howard Curran)在一九五八年寫了一篇文章,開宗明義便提出了一語中的的問題:蒼蠅為什麼能這麼輕易地在天花板倒立?
古倫有答案。他說,加州有位名叫奧利斯的攝影師,注意到暗房裡有隻蒼蠅被天花板上的一個光點吸引。奧利斯把攝影機對著光點,拍到一些相片,顯示蒼蠅在停下來前先翻半個筋斗,蒼蠅把前腿伸過頭部,用前腳的吸盤抓緊天花板,然後把後腿撥到前方,直到後腿也貼緊天花板,結果蒼蠅朝著飛來的方向站住了。
更重要的是,奧利斯證明一隻蒼蠅在受到蒼蠅拍威脅時,會先跳起四五公分高,接著向後而不是向前飛。
這對打蒼蠅的人帶來了什麼啟示?奧利斯建議:「把蒼蠅拍中心瞄準蒼蠅後方四公分的地方,就可以在牠逃脫前把牠打個正著。」這個方法叫作奧利斯打法。
奧利斯喜歡使用塑膠蒼蠅拍,他也試過蒼蠅射殺器,這是一種彈簧玩具槍,射出一個直徑六公分的塑膠盤,這個玩意兒賣出了好幾百萬把,確實相當有效。
蒼蠅射殺器的發明人,德州的比洛根說:「蒼蠅的視線大概只有半公尺遠,如果你慢慢靠近,可以把射殺器推進到離蒼蠅七十公分的地方,蒼蠅絕對不會發覺。」
我可以保證蒼蠅射殺器很有殺傷力,但萬一面對一隻蒼蠅,手中又沒有任何武器時,又該怎麼辦呢?
這讓我想起非洲坦尚尼亞的曼亞拉湖。有一次,我在黃昏時分搭吉普車沿湖畔前進,河馬懶洋洋地泡在水裡,紅鶴在遠處涉水,長頸鹿在求偶。但是,面對這一片美景,車裡六個人發出的唯一反應,竟然都是先叫喊,然後再用力拍打身體,舌蠅平均每十秒鐘就來痛咬我們一次。
司機終於停下車來。「我們還是折回去吧」他說,「前面的舌蠅很猖獗。」
如果世界上真有個地方能把打蒼蠅的方法改良得盡善盡美,這裡就是了。我在當地找到了一位專家,一位英國籍的動物學家。
他說:「馬賽伊族人的作法是這樣的。」他兩手分開,距離約五十公分,掌心對著掌心,然後兩手一拍。這一拍,勾起了我的回憶。
我不知道馬賽伊族人把這種拍掌法叫作什麼,但是在匹茲堡,這就是「甜蜜拍擊」。我們在停頓的蒼蠅上方大約十公分的地方張開手等候,然後兩手突然一拍。
當然,蒼蠅會察覺到兩手拍合(因為去過史密生博物館,我才明白這是由於蒼蠅對橫向動作感應敏銳),然後試圖逃走(像奧利斯拍到的相片那樣跳躍起飛),然後愚蠢地(借用狄斯厄的話)及時升空而剛好被壓扁了。
我相信,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打蒼蠅方法了,「甜蜜拍擊」既有效又不需要什麼工具,這方法聰明又愜意,使蒼蠅的自衛技倆成為自毀之道。這個方法在卡內基湖和曼亞拉湖邊都被徹底試驗過,既然青年義工團和馬賽伊族人不約而同地獲得相同的結論,我相信我們大可以認定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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