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茲土 傳法度迷情
一華開五葉 結果自然成
(宣化老和尚開講)
我常對你們講，達摩祖師到中國時，那真是啊！很不容易教化中國人。
菩提達摩，「菩提」是覺，「達摩」是法。他是印度第二十八代祖師，可是他為什麼不在那兒做祖師，而跑到中國來？因為以前佛陀曾經說過，到第二十八代的時候，大乘佛法應該傳到震旦，震旦就是中國。
所以達摩祖師就由印度坐船到中國來了。
當時中國的佛法似有似無，好像有佛法，又好像沒有佛法。為什麼這麼說？因為當時雖有佛法，但只是在那兒做表面工作，誦經呀、研究經典呀、講經呀，甚至於連拜懺都沒有；當時一般的學者就這麼拿著佛法當學問來討論研究。
但
是經典所說的道理是應該修行的，可是沒什麼人修行。為什麼沒有人修行？就因為都怕苦；沒有什麼人真正打坐。除了當時有一位誌公祖師是參禪打坐的，也是得五
眼的外；一般人都怕苦，不修行，沒有認真去參禪打坐。也就好像現在你們一樣，坐在那兒，等一等腿痛了，就想把腿伸開搖搖晃晃地磨擦一下。因為人都是人嘛！
都怕吃苦，當時就有這種情形，和現在差不多。這叫似有佛法而沒有佛法，似有似無。
在達摩祖師沒有到中國以前，他派過兩個徒弟到中國來；孰不知到中國，受了很大的氣，被人欺負。他這兩個徒弟都是印度人，一個叫佛馱，一個叫耶舍，他們到中國傳頓教法門，也就是不立文字，見性成佛的禪宗法門。
那
時中國也有一個印度和尚叫菩提流支，這個和尚一看，又來了兩個和尚是講禪宗的。禪宗是大乘佛法，而他是講三藏的，是小乘法。這時候菩提流支就聯合所有的
和尚默擯他們。默擯──就是不和他們講話，你講什麼，也沒有人聽。所以無論到什麼地方講，人家都不睬他們，這麼一來，他們自己也覺得沒意思，就走了。達摩
祖師這兩個徒弟就這樣由西京長安那個地方硬給趕走了。
這一走，就走到廬山，廬山那時有位慧遠法師，是講念佛的，專門念佛。他們去
見遠公大師，大師說：「你們兩位是印度的和尚，傳的是什麼法？怎麼這些人都不理
你們？」佛馱、耶舍這兩位法師就把手伸出來──因為大概只會很少的中國話，話也講不太通，所以就把手伸出來，說：「手做拳，拳做手，這快不快？」
遠公大師說：「很快！」 他說：「菩提、煩惱也是這麼快！」
遠公大師當時就開悟了：「哦！菩提、煩惱原來沒有分別！菩提就是煩惱，煩惱即菩
提。」遠公大師明白了，就盡心供養他們兩位。沒多久，兩人在同一天都死了，他們的墳墓，現在還在廬山那兒。
達摩祖師在印度，一聽說兩個徒弟被人欺負得這個樣子，以後也都死了。自己就想：「我去看一看！」於是就到中國來。
達摩祖師也是看中國的大乘根性成熟了，應該把大乘佛教帶到中國，所以就不怕路程遙遠及旅途的辛苦，來到中國。你說到了中國怎麼了呢？
達摩祖師先到廣州。廣州這些個小孩子，見到鬍子這麼邋遢的一個印度人，大家就好像看熱鬧似地圍著他。當時的中國人看不起外國人，叫印度人「摩羅剎」，說
這是摩羅剎來了，摩羅剎和尚。喊著：「摩羅剎！摩羅剎！我把你皮扒。」要扒他的皮，你看！就這麼罵達摩祖師。
達摩祖師也不知他們說什麼，因為不會中國話；話也聽不懂，語言也不通，來到這兒想要和這些小孩子親近親近，嗐！這些小孩子，一見達摩祖師，就發狂似地各處
跑，不敢接近這個摩羅剎。為什麼？看他那麼長的鬍子，就很害怕。
大人呢？一看小孩子跑了，就以為這個印度人是來抓小孩子的，所以
就更不讓小孩子接近他了。你看！不要說是度大人，他連小孩子都度不到，沒有人敢接近他。到
廣州是這樣，沒有什麼人認識這是一位祖師，所以在廣州也沒怎麼停留，就到了南京。這一路走到南京，沿途也有小孩子說：「喔！是個印度人！」就拿土塊打他。
梁王武帝 炫示功德
達摩祖師最初從廣州到南京，便去度化梁武帝。梁武帝就問：「我這一輩子造了很多廟，度了很多和尚出
家；又拿國家的錢，布施給所有的窮人，也供僧，打齋供
眾。我這樣有什麼功德？」那時誰若出家，皇帝特別歡迎，什麼都供養你，吃的他也供著，住的他也供著；只要你出家，皇帝就供養你，恭敬你，向你叩頭。
梁
武帝這個人，什麼都要第一的，所以一見達摩祖師，也不求法，儘想要達摩祖師來讚歎他一下，來給他戴幾頂高帽子。他怕達摩祖師不知道他造寺、度僧、布施、設
齋的功德，不知道他這些好處，於是就自我介紹：「你看我，造了幾百處廟，又
有這個廟，又有那個廟，所有的廟裏都住了很多和尚，這些和尚都是我一手成就他們出家的。我又做了多少布施，供養多少僧，你說我這功德怎麼樣啊？」這個意思
就是自我介紹，自己說：「噢！你看我，我這個皇帝和其他皇帝是不一樣的；我這個皇帝是專門做好事的，做功德的。你說我有什麼功德呢？」他這不是想要求法了
生死，是先要炫示炫示自己的功德。
達摩祖師聽梁武帝這樣自我陶醉，自我介紹，自我炫示功德，自我賣廣告，自說自己有什麼什麼
好處，自己讚歎自己。一般人聽皇帝這麼講，就會說：「啊！你有功
德，你的功德真大！你的功德是世界上沒有的。」一般人會這麼講；可是，一個聖人怎麼會說這種拍馬屁的話？達摩是個祖師，怎麼會有這種阿諛奉承的行為？所以
他一聽，就說：「實無功德！」實實在在沒有功德。
當時達摩祖師本來是預備救度梁武帝的，但是梁武帝也就因為自視太高──看自己是個皇帝，造了很多廟，度了很多僧，又布施了很多錢，又供養三寶，自認為已經有無量的功德了，而達摩祖師想破他這種執著，就說他沒有功德。
那
麼說他沒有功德不要緊，但梁武帝當時一聽這話，就不歡喜了，所以就不睬這個達摩，達摩祖師再講什麼法，他也不聽了：「我何必要聽你講呢！」梁武帝因為業
障太重了，所以達摩祖師雖然是印度來的第一代祖師，可是他就當面錯過。中國人有句話說：「對面不識觀世音！」這梁武帝呢，他對面不識西來意，不認識西來的
祖師。
達摩祖師為什麼要救他？因為達摩祖師知 道梁武帝將有一種災難，就想令他覺悟──或者出家修行，或者把皇帝讓給旁人做，那麼他就可以免去餓死的災難。
前生因緣 餓死獼猴
梁武帝本來非常相信佛法，在他那個時代，中國的佛教是很興盛的，他到處造廟，以他皇帝的力量來提倡佛法，所以當時的人民都信佛。
可
是，他在過去生中造的業也很重。在過去世，梁武帝是一個出家的比丘。這個比丘在山上修行，有一隻猴子就天天偷他所種的東西吃，像桃子、蘋果之類，樹上所有
的水果，牠都來偷吃。他種的東西被這猴子給吃得沒剩多少，於是就把猴子圈到
一個山洞裏，用石頭把洞門擋上了。本來他預備擋幾天，就把牠放出來，不准牠再偷東西吃，孰不知他把猴子堵到洞裏，卻忘了，結果把牠餓死在洞裏頭。
所以他今生做了皇帝，這猴子就托生做侯景，這侯景帶著兵，把南京攻下來，將梁武帝 關到臺城裏，又把所有吃的東西都拿走，不給他東西吃，因此梁武帝就餓死在那個地方。他餓死猴子，今生這猴子也同樣把他餓死，就受這種果報。
因
為達摩祖師本來看他造這麼多的功德，可以將功折罪，但是這也要有一種因緣，所以達摩祖師對他講話也就不客氣。可是梁武帝一想：「我是個大皇帝，啊！你一個
窮和尚來到我的國家，對我講話，還這麼不客氣！」所以就對達摩祖師疏遠了。達摩祖師雖然想要救度他，要對他有一種慈悲心，但是他不接受，不向達摩祖師求，
那也沒法子了；於是達摩祖師就走了，不管他了。
結果，過了一個時期，梁武帝果然被侯景帶著一些個人馬，把他餓死在臺城裏，這是有這麼一個原
因。你們大家想一想，如果他有功德，怎麼會餓死？因為沒有功
德，所以就餓死了。達摩祖師當時本想挽救，不教他餓死，希望他能生一種覺悟心，可惜梁武帝這個吾我太大了，所以就是達摩祖師也救不了他。
天花亂墜 地湧金蓮
在南京，離開皇宮後，達摩祖師遇到神光法師在那兒講經。神光法師講經講得天花亂墜，地湧金蓮──天女散花，地下湧出金蓮花來。啊！這種境界是很殊勝的。
達摩祖師一聽說，就去看一看這個法會，到那個地方聽經。這時候他大約學會說幾句中國話了，因為從廣州到南京，這一路上，一天學一句，那麼十天就學十句，一百天就學一百句。這位祖師也很聰明的，他學中文不用學，一聽就會了。
在南京，聽神光法師在那兒講經。這個神光法師也很神氣的：「噢！你看我講經講得多好，印度人也來聽！哈！這麼遠跑來聽我講經，這真是不可思議！」就覺得自己很不錯的。
祖師問難 講經為何
神光法師講完了經，想不到這印度人就來問他問題了，說：「法師！你在這兒幹什麼？」
神光法師說：「咦！我在這兒講經，你還不懂嗎？我以為你是來聽我講經的，原來你連講經都不懂啊！」
達摩祖師說：「你講經幹什麼？為什麼要講經？」
神光法師說：「喔！那你來幹什麼？你連為什麼講經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我從印度來的。」
「你從印度來的，我講佛經，你印度沒有講佛經的嗎？你都不懂？」
達摩祖師說：「我們印度講經啊，是講無字真經，沒有字的經。你講經，是講有字的經。」
神光法師說：「什麼叫無字真經？」
達摩祖師說：「我講的經，是沒有字的，就那麼一張白紙講經。你講這個經，黑的是字，白的是紙，那麼你講它幹什麼？」
神光法師說：「我講經教人了生死嘛！」
達摩祖師說：「你教人了生死，生死怎麼了法？你所講的經，黑的是字，白的是紙，憑什麼教人了生死？你自己的生死了了沒有？」神光法師一聽，問得他也沒話說
了，心想：「咦！這個印度人講話很特別的，大約是魔王所現吧？要不然，怎麼這樣譭謗三寶？」於是就惱羞成怒，發了脾氣：「我要試試你這個魔王！」
脾氣暴發 怒打祖師
哦！你看他講經講得天花亂墜，地湧金蓮，也一樣發脾氣！所以我就說似有似無嘛！發了脾氣怎麼樣呀？他就拿起他的武器；他的武器是什麼？就是一串念珠。他這
念珠，不是我這個星月菩提；我這個不太重，很輕。他那個念珠是用鋼鐵造的，又硬又堅固，是拿著當武器的，遇到什麼妖魔鬼怪、狼蟲虎豹，就拿這念珠打。
那麼這回遇到達摩祖師這樣和他講話，這時脾氣一發，那不得了，簡直像洪水，山崩地裂似地，他說：「你謗法！」就拿起念珠，往達摩祖師面上打去。
達摩祖師當時沒留心，也想不到神光法師會打他，雖然證果的聖人有他心通，但沒有預先說是我算一算看看他會怎樣對我。達摩祖師大約會武術，可是因為未加防避，想不到他會這麼厲害，說不過就動粗了；所以這一串念珠，就把達摩祖師的牙給打掉了兩顆。
打掉了兩顆牙，達摩祖師怎麼處理這牙？因為他是聖人，據一般傳說，祖師、證果聖人的牙被人打掉了，這牙若吐出去，落
到
地上，那個地方就要天旱三年，不下雨。
達摩祖師一想：「噢！若三年不下雨，你說這要餓死多少人！我來度眾生、救眾生，這不是殺眾生嗎？」可是如果不吐到地上，這牙怎麼辦？於是，兩顆牙也捨不得
吐到地上，就把這兩顆牙像吃油餅似的，吞到肚裏去了；油餅沒有那麼硬，他就像吃骨頭似的，吃到肚裏頭去；然後就走了。
所以在中國有這麼一句話：「羅漢打落牙和血吞。」就從這裏來的。
祖師忍辱 默然而去
神光法師把達摩祖師的牙打掉兩顆，覺得他這回真勝利了！這達摩祖師轉過身，也沒說什麼，就走了，也沒回打他兩下，沒有！外來的人被人欺負也就算了，雖然人
把他的牙打掉兩顆，也不能到政府那兒去告這個神光；出家人要忍辱嘛！況且他是個祖師，更應該忍辱！於是就向河南走去了。
走到半路上，遇到一隻鸚鵡；這隻鸚鵡被圈在籠子裏，可是這隻鳥比神光法師聰明得多，牠認識達摩祖師是一位祖師，就說：
西來意，西來意，請您教我出籠計。
你看達摩祖師對人沒有知音，對小鳥，卻遇到一個知音。什麼叫知音？就是認識他。
達摩祖師一聽，這隻小鳥這樣請教他，他
也很高興，就教牠一個方便法──這不是實法，是權法。他說：
出籠計，出籠計，兩腿伸直兩眼閉，這便是你出籠計。
這
好像祕密的妙訣，這是祕密法，所以他說話沒有那麼大聲，我現在講得恐怕比達摩祖師說的聲音要大，他一定告訴那隻小鳥說：「出籠計，……這便是你出籠
計。」他一定是這樣講的，為什麼？他的聲音若是大了，會被旁人聽見，那這個方法就行不通了。所以你看這個小地方，這位祖師真是用心良苦呀！
方法教會了，這小鳥就說：「好了！我現在明白什麼是出籠計了！」於是，當牠看見主人遠遠地走來了，登時就把這方便法用出來，腿也伸直，眼睛也閉上了，就等著主人來親近牠。
這主人天天回來都要來看一看、玩一玩牠，這是他最心愛的一隻小鳥，可以和他談話，又可以給他消愁解悶，所以回來總要先看看這隻鳥。這主人一看，哇！簡直就要哭起來了！怎麼這小鳥躺在籠子裏
頭，不動彈了？啊！他比死了兒子都焦急，若兒子死了，他恐怕都沒有看得那麼重要。
於是就把籠門打開，將小鳥拿出來放到手上，還是熱呼呼地沒有涼，因為牠是裝死，所以身上的暖氣不會沒有的。這主人把小鳥放在手裏轉著看，嗯！不動了，翻過
來看，掉過來看，看來看去，看牠真像死了似地，但身體還是熱的，只是不喘氣了。於是就把手打開看看。噢！把手一開，你說這隻鸚鵡怎麼樣？牠精神就來了，
噗！噗！飛了！這隻小鳥的出籠計靈了！ 可是我們現在都在籠子裏呢！我們這個出籠計怎麼辦？我們人哪，你不要自以
為是自由的，不要誤解自由，說我願意吃就吃，我願意喝酒就喝酒，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不守規矩也可以，這就是自由。這叫誤解自由，真正的自由，要能生死 自由，我願意飛到天空就飛到天空，我願意鑽到地裏就鑽到地裏；你若有這個本事，才是自由，就像那隻小鳥。
那麼神光法師把印度來的和尚打掉了兩顆牙，這和尚也沒反擊他，以為這回是得到好處，勝利了，連外國和尚都打著了。可是打了外國和尚，這時，十殿閻君就來找 神光法師說：「法師，你的壽命今天該盡了，我們是十殿閻君，現在要請你去開會，喝喝茶，到那兒研究研究你的問題。」
神光法師一聽，喔！看見這十個都是黑臉的人，說他們是十殿閻君，要請他到閻羅王那兒喝茶──請他到陰司去──就說：「噢！
怎麼？我還要死嗎？我也要死嗎？」
十殿閻君說：「你不死？你有什麼本事，想不死啊？」
神光法師說：「我講經講得天花亂墜，地湧金蓮；講得這樣好，還不能了生死嗎？我還要死嗎？」
十殿閻君說：「你當然要死囉！」
誰能不死 閻王亦拜
神光法師說：「那麼在這世界上誰能不死？世界上到底有沒有人生死了了？」 十殿閻君說：「有！世界上有了生死的。」
神光法師說：「是哪一個？你可以告訴我嗎？我想跟他學一學這個了生死的法。」
十殿閻君說：「哪一個呀？就是剛才被你打掉兩顆牙的黑臉和尚，他就可以不死。他呀！閻羅王不單管不了他，還要天天拜他，向他叩頭頂禮，恭敬他。」
神光法師說：「噢！他就是了生死的和尚！這樣好了，我先不跟你們去，我去找這黑臉和尚，先跟他學了生死的法門。你們可不可以等一等呢？我現在是真心想了生死的，你們同閻羅王講一講，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去學這個法門。」
十殿閻君說：「可以啦，你真有誠意，這也未嘗不可，我們可以方便你，可以通融通融。」
於是就沒有抓他到閻羅王那兒去喝茶。因為閻羅王也好喝茶，你們知道嗎？所以你們好喝茶的人哪，小心一點，哈哈！
神光法師 赤足追祖
這時神光法師一聽，十殿閻君答應他了，高興得不得了，連鞋也不記得穿了，急著要躲閻羅王，就打了赤足，在後面追達摩祖師。
追達摩祖師，祖師在前面走，他就在後面追，一追，追到這兒，看見達摩祖師幫助這隻小鳥得到了自由。他就想：噢！原來就是這麼回事，要裝死，要裝一個活死人。
神光法師追達摩祖師，達摩祖師也不理他，就前頭走；神光法師就後頭追，一追就追到洛陽的熊耳山去，──中嶽嵩山也叫熊耳山。五嶽就是東嶽泰山、南嶽衡山、西嶽華山、北嶽恆山、中嶽嵩山。
祖師面壁 法師求懺
到
那兒追上達摩祖師了，達摩祖師就在那兒打坐、面壁──面壁就不和人講話。他一看達摩祖師在打坐，就跪在那兒不起來，說：「我起先見到您，不知道您是個祖
師，是個聖人，還用念珠打您，這真是很對不起，我現在很後悔。我知道您是真有道德的，是一個懷道之士，現在特來向您求道、求法。」
達摩祖師看看他，也沒說什麼，還是在那兒打坐；神光法師在那兒跪著求法，一
跪，就跪了九年。因為達摩祖師面壁坐了九年，他也就跪了九年。
我們現在修行，坐了一陣子，覺得腰也痛，腿也痠，很不舒服的。你們各位想一想，達摩祖師在那兒面壁，坐了九年；而他在那兒跪了九年，這會不會很舒服？會不會很好玩？
各位再想一想，古人為法，跪了九年都還要求法，我們現在甚至連九個鐘頭，九天也沒跪，就覺得很辛苦，很不舒服了，又想：「我早上沒有東西吃啦，晚間沒有蜜糖喝啦！」就打這些個妄想；這和古人比起來，自己應該做什麼感想呢？
你
們有沒有替神光法師著急？他在那兒跪了九年呢！大概有人會說：「哎呀！神光法師在那兒跪得腿很痛，比我打坐還痛呢！九年那麼長的時間。」又有人說：「他
一定跑了。」那麼我告訴你，他不會跑的！他若跪了九年，一跑，就是前功盡棄，一分錢的價值也沒有了；所以他寧可跪死在那個地方，也不走了：「您這個祖師不
傳給我躲閻羅的法，無論如何我也不起身！」
九載跪求 了生法門
神光法師在那兒跪了九年，這九年他的功夫也差不多
了，可是還沒有成就。有一年，天下大雪，在熊耳山上，外邊的雪下得很厚，達摩祖師在那兒打坐，他依然在那
兒跪著，這雪就沒了他的腰，把他的腰都給埋了。你看這有多厚！這雪最少有兩尺半到三尺深了，可是他還是在那兒跪著求法。
達摩祖師在那兒面壁坐著，大約到吃飯的時候，站起身要去吃飯，一看神光法師還
在那兒跪著，就說：「你幹什麼在這兒這個樣子，下這麼大雪，你還在這兒跪著幹什麼？」
神光法師說：「我要求法，我要求道！請祖師您慈悲傳給我這個躲閻羅王的法！以前我講經不能了生死，現在我要了生死了，請祖師傳給我了生死的法門！」
達摩祖師一想：「你現在跪在我面前要求法躲閻羅，你不記得我問你話時，你用念珠打掉我兩顆牙，你不記得那時嗎？」然後就說：「你看現在天是不是下雪？」 神光法師說：「是下雪！這雪現在都沒我的腰了。」
達摩祖師就問：「雪是什麼顏色的？」
神光法師說：「雪當然是白色的！人人都知道雪是白色的，不是我一個人這麼說！」
達
摩祖師就出一個題目，來考他一下，說：「好了！你看雪是白的，從天上下來的。你等著什麼時候天下紅雪，那時我就傳法給你，教你怎麼了生死、躲閻羅王。如
果不下紅雪的話，你就不要希望了。你這麼一個惡和尚，一念珠就打掉我兩顆牙，我不向你報仇，就已經最慈悲了，怎麼又會傳給你法呢！」
你們各位想一想，這豈不是在和尚頭上找頭髮──沒有！沒有這個道理。和尚都是光頭的，哪有頭髮？對不對？但是他要在和尚頭上找頭髮。達摩祖師說：「你什麼時候看見雪是紅的，我再傳法給你。」就出了這麼一個題目，來考神光法師一下。
神光斷臂 考題交卷
出
了這樣一個題目，可是神光法師就把這文章給作成了！文章怎麼作的呢？他一看：「這回糟糕了，雪都是白的，怎麼會有紅的？」一抬頭，哦！看見石壁上掛著一
把刀，這把刀是修道人的戒刀，就是預備在逼不得已，一定要犯戒時，寧可把自己的頭割下來也不犯戒，保持戒體，預備這樣用的。
神光法師一看，啊！福至心靈了：「好！既然您要紅雪，我就給您紅雪看看！」就將這把戒刀拿下來，你說他幹什麼？是不是想要殺達摩祖師？不是的。他拿了戒刀，就一刀砍斷了一隻臂；這是他對這樣的考試題目，所作成的文章。
砍
斷了，你說怎麼樣？那個血就如湧泉般地出來，一竄，把雪都染紅了，啊！淌了很多血。他把血和到雪裏，雪雖然是白的，經過血一染，就變成紅的；於是神光法
師就拿個東西──中國人掃地裝塵土的畚箕──把這雪撮了一畚箕，紅血、白雪這麼一攪和，都變成紅雪，說：「請祖師爺您看一看，現在這是紅色的雪。
真心求法 祖師傳法
達摩祖師一看，「真的嗎？啊！這真是紅雪！」這本來早就在意料之中，就是要考驗他的真心。
一見這個，達摩祖師就很感動了：「噢！我這趟到中國還真是沒有白來，還遇著你這麼一個真心求法修道的人，能為法斷臂，連自己的臂膀都不要了，這是真有一點誠心。好啦！就傳法給你。」
於是就為他說以心印心的法門──教他直指人心、見性成佛這種的法門，教他怎麼 樣修行，怎麼樣用功，說：「在中國，你是第二代祖師。」就把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傳給他。
覓心不得 安心已竟
神光法師聽了法後，這時覺得臂痛了；以前他沒有想到臂，只是想方法教雪變成紅的，把臂痛也忘了。在達摩祖師為他講完法後，這時他生了分別心：「啊！我剁下來這隻胳臂好痛！」於是對達摩祖師說：「哎呀！我現在心很痛，受不了了！請祖師替我安心。」
達摩祖師就說：「你心痛？把你的心拿來給我，我才可以幫你把心安好，這才不會痛。」
神光法師就找自己的心，心在什麼地方？東西南北四維上下，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覓心了不可得！於是對達摩祖師說：「我找不著心，沒有。」
達摩祖師說：「我與汝安心竟！」你找不著心，我已經給你安完了！
二祖一聽這話，豁然開悟了！就這麼一句話，豁然就開了大悟。開了大悟，心也不痛，肝也不痛，汗毛梢也不痛了。從此之後，就依照達摩祖師傳給他的法門來修行。這叫「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的法門。
二祖得到這個法門，就傳給三祖，三祖傳給四祖，四祖傳給五祖，五祖傳給六祖，於是這法就在中國一代一代地傳。現在這法到美國來了；可是到這兒來，沒有人跪九年，也不需要跪九年，現在只要你們能真心修行，就可以得到這個法。
萬法歸一 死生自由
認真講起來，法是無量無邊的，達摩祖師對神光法師所說的法，也是妙不可言的，所以才有這麼幾句話：
萬法歸一一歸合 神光不明趕達摩
熊耳山前跪九載 只求一點躲閻羅
「萬法歸一一歸合」，萬法都歸於一，所謂「一本散為萬殊，萬殊仍歸一本」。萬法歸一，一又歸到什麼地方？一，又要合起來。「合」本來是人一口，「人」字
底下加個「一」字，再加「口」，那就合起來了。這合起來了，就是修道要修的一個法門──萬法歸一一歸合。這個「合」字，又可以說是那個○字。
「神光不明趕達摩」，神光法師當初不懂這個「合」字的意思，所以就去追趕達摩祖師。
「熊耳山前跪九載」，他在熊耳山跪了九年。我們不要說跪九年，我曾說過連跪九個鐘頭都沒有。
「只求一點躲閻羅」，只求達摩祖師指點他這一點點，告訴他怎樣修行，怎樣了生死、脫輪迴，怎樣能閻羅王管不著，求這個。
以
前我講這個公案時，有一個小孩子聽得很高興，就問我：「那麼神光法師在那兒跪著，他九年有沒有吃飯？」這小孩子就想起問有沒有吃飯，他大約就歡喜吃飯，就
怕餓著；他若不怕餓著，他也可以跪九年。那麼他先問問這九年有沒有吃飯，當時我答覆他：「當然有吃飯啦！在這九年如果不吃飯，怎麼可以活著？他到吃飯時可
以起來去吃飯嘛！到大小便時又可以起身去大小便嘛！就是達摩祖師吃飯時，他也吃飯；達摩祖師打坐時，他就跪著。」他是九年都跪在那兒求法，可是在書上沒有
記載詳情，我也沒有講明這個問題。
達摩祖師到中國，曾經被人下了六次毒。誰來毒他呢？就還是趕跑他
兩位徒弟的那位小乘法師菩提流支，又叫光統律師，他最妒忌達摩祖師，所以就做一些齋菜來供
養達摩祖師；但是在菜飯裏，下了最毒的毒藥，無論誰吃了，都會死的。達摩祖師知不知道飯菜裏有毒呢？知道！可是還是照吃不誤，把這個毒飯吃了。吃了後，就
叫人拿一個盤子給他，他就吐了；吐出什麼來呢？這個毒藥完全都變成蛇了；這是第一次。
以後，菩提流支法師看毒不死達摩祖師，也不知道是怎麼回
事，第二次又來加倍下毒；以前沒有毒死你，這回下多一點毒藥！就用另一種更毒的藥來毒達摩祖師，達
摩祖師也是又把它吃了。吃了後，怎樣呢？坐到一塊大石頭上，把毒藥屙出去，屙出毒藥的這種力量，把石頭都毒爆了，毒破壞了，一塊大磐石也破壞了，這是第二
次。
傳法有人 示入涅槃
以後又有三次、四次、五次、六次，吃了六次毒藥，達摩祖師就對慧可說：「我到中國來，是因為中國有大乘根性的眾生，所以我把大乘佛教帶到這兒來。現在已經傳法有人──有人接續我這個法了，我就不留在這兒，現在就要死了。」
慧可大師就問達摩祖師，說：「你在印度有沒有傳法的徒弟？是不是也要給袈裟，用衣缽袈裟來做憑據？」
達
摩祖師說：「沒有！在印度，我們傳法是傳法，但是不用衣缽袈裟來表信。因為印度的人心都很直率，他修道，得道就說得道，有人證明他是開悟得道，就是得道
了；如果沒有人證明，自己不會說我得了道，我證了果，我又是阿羅漢，我又是菩薩了。沒有人會這麼講的，所以那裏的人都很正直。中國人不同，中國大乘根性的
眾生是多，可是打妄語的人也多。修道道業還沒成，他說成道了；沒有證果，他說證果了，所以要用衣缽袈裟來表信。那麼現在傳給你這個衣缽袈裟，你好好保持
著。」
達摩祖師傳法給神光法師後，就為他改名字叫慧可，說他的智慧真可以了，夠了。神光法師──就是慧可大師，聽達摩祖師這樣地吩咐他，也就明白傳法的意義。
隻履西歸 遇見宋雲
於是達摩祖師就假裝入滅，人們將他裝在棺材埋到墳裏，以為沒有事了。可是就在同時，北魏有一個使臣叫宋雲，在秦嶺附近，也就是中國終南山那一帶，碰見達摩 祖師，一隻手拎著一隻鞋，對宋雲說：「你的國家有事，國王今天死了，國內現在很亂，趕快回去呀！」
宋雲想：「我的國家沒有什麼事啊？」然後就問達摩祖師說：「那麼大師您到什麼地方去？」
他說：「我回印度去。」
「大師，您的法傳給誰了？」
達摩祖師說：「在中國四十年以後，可是也。」可，就是說慧可大師；我的法在中國四十年以後，有位慧可大師，就是我的傳法人。
宋雲回到自己的國家北魏，就說起這件事：「我前兩天走到秦嶺，就是終南山那一帶，遇見達摩祖師，他手裏拿著一隻鞋。問他到什麼地方去？他說回印度去。他還
告訴我，就在我遇到他那一天，我們的國王死了；我現在回來，果然正是那一天。他怎麼會知道？達摩祖師說的話真靈驗啊！」
空棺隻鞋 祖師何在
這
些人說：「達摩祖師？喲！你真見鬼了，他早就死了嘛！墳就在某個地方呢！你怎麼會碰見他？」大家都不相信宋雲講的話。「他已經死了，你怎麼會遇著他？我
們去把他的墳打開看看。」到了那兒，說：「他死了很久，你又看見他，莫非他沒有死？」於是就打開達摩祖師的墳，打開一看，棺材裏什麼也沒有，空空如也，只
剩一隻鞋。因為達摩祖師拿走了一隻，所以棺材裏只剩一隻鞋。
那麼究竟達摩祖師到什麼地方去了？以後就沒有人知道，說不定現在到美國來，也不一
定。不過沒人認識他，他可以改頭換面，隨便千變萬化的。他到中國時，就說
是一百五十歲，走了還是一百五十歲；到什麼地方去？沒有人知道。說是去考察歷史，歷史上也沒有這些個問題，沒有地方可以考據。這是達摩祖師一生到中國的大
概經過。
六祖浣衣 方辯述奇
在《六祖壇經》上有一段文提到，有一天六祖大師在山林裏，洗五祖傳給他的衣缽時，來了
一個和尚，向六祖大師叩頭頂禮說：「我名叫方辯，是四川西蜀的人，前
幾天在南天竺──就是南印度，看見達摩祖師了。他教我回到唐朝這個地方來。他說：『我由大迦葉那兒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正法眼藏，和祖衣──就是二十五條衣僧
伽梨──現在在中國傳到第六代，在韶關曹溪那個地方，你趕快到那裏去瞻仰禮拜第六代祖師！』」
各位想一想，初祖達摩在中國已經死了，但是這個方辯和尚在六祖這個時代，又在印度看見達摩祖師，你們說這件事情是不是很奇怪？其實這不足為奇，因為達摩祖師到什麼地方去了？到現在一般人也不知道！
(內文引自http://www.drbachinese.org/online_reading/sf_others/Bodhidharma/contents.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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