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地,我將展照顧阿公的經驗視為珍寶,
於是,將之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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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在生命的尾端,
經常會語出驚人。
他曾經在半夜醒來時,跟外籍看護說:
「我老婆就在我身邊」(我能想像他呵呵笑的樣子)
而外籍看護則是被嚇壞了,戰戰兢兢地渡過那下半夜,
是啊,如今那外籍看護離開了,
阿公身邊,又換了一個短期的看護。
這看護非常老練,她說:「他不睡,我就陪他,反正老人家就這樣」
於是,這新的看護,對於深夜,阿公的各種需求,
視為自然,簡單,而這回應的方式,也讓阿公放鬆了,連帶,
展、展的爸爸媽媽.....在夜間都能有了好眠。
我說:「這真是有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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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在傍晚回阿公家吃飯,帶著兩個孩子。
我們這一個小家庭能盡什麼孝道?
唯一被要求的,也就是,多多回去吃飯。
然而展一直沒被這樣的要求框住,
在我們兩之間,要不要回阿公家吃飯,
都是真心誠意的,幾乎沒有盡義務的負擔。
話說,我開心悅之夜的週五,
孩子們與展就回老家吃飯,
孩子們享受卡通與菜色均衡的晚餐,
而展則能與媽媽爸爸聊聊天,
最近的聊天,討論的話題,都是阿公的事情。
展爸回來,我就會問問:「今天阿公怎麼了?」
展會為我娓娓道來。
他說:「因為阿公以前7點吃安眠藥,通常到了11點還睡不著,
所以,爸就調整了處方,傍晚5點就給阿公吃安眠藥。」
(我們兩對望一眼,對於這照顧觀點的落差,
身為晚輩的我們雖不同意,說過幾個觀點無影響力,也就收下了。)
以下,直接用展爸的口吻:
所以啊,阿公到了6點多,就開始迷迷濛濛,說話開始脫離現實。
(展爸會有詮釋,精神藥物,改變人的意識狀態,此時看到的,也許是幻覺)
阿公就跟我說:「什麼時候回家?帶我回去」(阿公想回年輕時住了30年的老家)
我覺得阿公在說這話的時候,有一種生命力耗弱的感覺。
我就是聆聽,知道阿公心裡在那時候,特別柔軟。
接著阿公就說了:
「那裡有3個人,一個是決定要回去的,一個是正在回去的,另外一個.....」
阿公要我去房間跟他們說話。
接了命令,我就跑去阿公房間,要完成這使命。
由於阿公形容得實在是太栩栩如生了,
所以我一進到那房間,頓時覺得背脊發毛、颱風夜的狂風颼颼
(展說到此處,看著我,一臉頑皮樣)
於是我盤坐閉眼靜心,使用我的天線(註)
我問:「以神之名,我問你們是誰?」
「你們來此,帶來什麼訊息?」
有個像是「老相識」,沒惡意...
問了老半天,感覺了老半天,
漸漸越平靜,什麼感應也沒有了
也想:真的有嗎?
反正,我去溝通了,回報阿公後,他也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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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我哈哈大笑,問其他人反應如何。
展的爸爸是科學至上的醫生,對於這種事向來不與評論,
展的媽媽則是襟聲不語,我猜這事她和孔子的觀點相似。
「不語怪力亂神呀。」
我說:「真好,這個晚上你(展)在,這種事交給你,最適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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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而言,
將近死亡之人,與天堂的距離很接近,
他身邊會環繞著天堂的光,
那光,與剛剛出生的嬰兒,
嬰兒們與天堂的分離才剛剛開始,
因此,嬰兒們的身邊也環繞著天堂的光。
對於生死合一的人,這兩者的狀態,是一樣的,
都是一個臨在的幸福,我們能透過初生嬰兒,透過將死之人,來分享到天堂的光。
然而,對於死生差別過大的文化價值裡,
被好生惡死的社會價值觀制約的人,
本能的會受嬰兒的香甜純真吸引,而不由自主,
本能地會遠離有著陳舊氣味人間歷史老人家,也是不由自主。
這些天堂的氛圍,光的環繞,
也會帶來老人家的意識界線變得薄弱,
開始能超越原來的知覺範圍,知覺到一些其他頻率的存有。
當然,鎮定劑、安眠藥、興奮劑....甚至是毒品....
也都會改變大腦的意識狀態,
會促使人因為腦內的電流自行激發,而”看到”某些什麼,
因為這些看到,是腦內迴路的激發,我們會將之定義為”幻覺”。
因此,阿公看到的,是受外界存在體的刺激,而感應到?
或是,受自身內在神經迴路的放電激發,而感受到”看見”,
其實,若不是自身也是”超人類視覺頻率探測”的專家,是很難分辨的。
我這裡要談論的,並非如何分辨,
而是,當我們照顧老人家,或照顧臨終者,
也許,可以用什麼態度,來回應這種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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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夢境嗎?
記得夢境醒來嗎?
無論夢境所指涉如何,
你當下的反應,是最重要的。
而你對於自身反應的態度,也是重要的。
(態度:請參看”凡遇到光者皆成為光”)
因此,無論老人家所見,是夢境是實境,
對於看護者的我們而言,
第一步的反應是:無須去論斷。
我們就溫柔聆聽,聆聽到深處,去理解老人家的需求。
老人家想要什麼?
老人家的感受是什麼?
而透過什麼樣的回應,甚至儀式,能讓老人家圓滿與平靜,才是重點。
遑論展是否有與靈魂溝通的能力,
展就是收下阿公的期待,勇敢去做了。
他盡心盡力,於是,阿公有了信任與放下。
我想,那不予論斷,非常重要。
無論是幻覺,或,靈知,
在我的觀點裡,老人家在透露的,
是自身的意識逐漸擴展,
即將超越我們這些意識還凝聚得清晰的孩子們,
所能企及的範圍。
如同方方才來到世界的嬰兒,
還沒受到人間認知規範制約的嬰兒,
他們意識範圍之廣闊,
也非我們這些有智之士,所能企及。
因此,我的態度是,
對於能透穿越平日意識的帷幕,
看見或聽見,我所無法企及的訊息,
這件事情本身,我是抱持著敬意的。
然而,老人家或許有著脆弱的情感狀態,
或許有著負向的情緒或獨特的需求,需要被照顧與滿足,
這就是,我這個還健在,意識界線清晰的晚輩,能效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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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什麼方式效勞,
我經常記得米爾頓,艾瑞克森的故事。
有個精神病患,自認自己是耶穌,
活在精神病院,一直要傳道,拯救世界。
許多精神科醫師,怎麼嘗試要他清醒都無勞,
直到艾瑞克森醫師,他很專心聆聽,
然後,他跟這病患說。
我記得,你爸爸是個木匠吧!
那你,也傳承了他的技藝嗎?
我們醫院現在有許多木工需要專家來做,
耶穌先生,你能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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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克森回應的方式,叫做”利用”(utilization),
無論狀況是什麼,帶回現實情境所需,
協助並支持這個人,能回歸社會,能與人合作。
在我看來,展所做的,大致是這樣的事情。
他盡力地,讓阿公備受尊敬,
也讓阿公的需求與長輩的威權得到看護,
展把清明與愛的能量帶到阿公的房間,
祝福了那房間,而出來。
這就是,阿公所需要的。
註:
展與我,都受過ACC訓練,
我們有學習過,與超越人間慣性頻率的存有相處。
雖然我們兩專精的都非與靈魂溝通,
但由於受訓過,所以,對於,
無論如何,我們身邊充滿各種存有,
高頻率或低頻率,有無被覺知,
其實本來就到處都是了。
所以,我們比較不會被阿公的言詞所引發恐懼,
而將之視為平常心。
面對這種情境,
充滿愛與敬意,
僅記得,我是這裡的主人,擁有發言權。
帶著愛,明晰地要求它們離開,是關鍵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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