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嚕嚕嚕!嘟嚕嚕嚕!嘟嚕嚕嚕!嘟喀!
「…喂?」
「先生你好,這裡是遠傳通訊,敝姓林。由於你是我們票選出來的遠傳優質客戶,確認代碼為J-502,所以您將有以下三樣獎品可以選擇,XX牌電子鍋、XXX立體床頭音響及XX牌2GB隨身碟,領取過程當中完全不需要付任何費用,請問您想選擇…」
「抱歉、我是台灣大哥大的。」
「喔、不好意思!」喀的一聲,對方就掛斷了。
真是笨蛋,不是已經確認過我的電話是遠傳的才打過來的嗎?怎麼這樣一句話就搞定了,現在的詐騙集團連點腦袋都不用,反而因此有點生氣起來。也沒什麼耐性,或許她是第一次騙人也說不定,總之下午2點半我實在不想浪費美好的午睡時間。特別是這樣溫暖的美好星期四。
嘟嚕嚕嚕!嘟嚕嚕嚕!嘟嚕嚕嚕!電話又響了。
「…喂?」
「先生不好意思打擾這裡是台北xx文教機構請問可以幫我們做一下市場調查嗎?」
一接到就是這樣一連串沒有任何逗號、頓號、升降記號的一句話。
「抱歉現在正在上課中…(小聲)」
「喔不好意思!」喀的一聲,對方就掛斷了。掛斷前一樣沒有任何逗號、頓號、與升降記號。
反倒是我的下午充滿了把我吵醒的驚嘆號。糟透了的下午。
我半閉著眼睛,四周寧靜地好像連空氣都結塊似地,雖然窗戶只打開了約五公分,和室裡卻絲毫沒有悶熱的跡象。不過我本身的體質本來就不容易流汗,說不定換做是別人,早就會喊出「怎麼會這麼熱」像這樣的話出來吧。
反而覺得冷了起來。可是沒有道理會覺得冷阿!今天至少是這一個禮拜以來第一個大晴天,就連不得不穿著藍色長袖工作服的工人們也都將袖子捲到了手肘以上,以春天來說的確算是很溫暖、不,應該是熱才對。
我一點也不覺得現在是三月份。這是內心底的老實話。
原來一年已經過去了。去年的三月我記的很清楚,也是從那一通電話作記號而開始的。不過,以她倆的時間來說,說不定是一年又四個月也說不定。如果她們也跟我一樣作下了記號的話。大概是無法從那種情緒中釋懷,每逢相同的時間或季節,症狀就像長年纏身的老毛病一樣發作。
沉睡。
我常常就希望這樣,直接睡去,就這樣子抵達另一個世界去的這種想法,一直確實地存在在我的腦海裡。
「如果累了,就睡一會吧。」
常會有這樣溫柔的聲音響起。我無法確定那是否是在過去的記憶中回響出來,亦或是在夢裡才聽的見。就連聲音都很模糊,好像是從距離很遠的、穿過一層如游泳池般地介質,所傳來的聲音。我常會不自覺地想要穿透那一切,去尋找聲音的來源。
最後漸漸地睡去。如此反覆。
每當這種時候,我想見妳。
雖然知道是再也不可能的事,我所擁有的,也不過是過去短暫妳所留下的溫柔。像冷掉的溫開水一樣的溫柔。就算過再多久時間,或許我都會懷念這樣的溫柔。如今都已經完完全全地忘記那種感覺了,我確還不死心地想從過去的記號、或許應該是說,從夢裡去找尋妳的影子也說不定。
然後我會再清醒。
發覺這個世界一點也沒有改變地,正悄悄地朝換日線前進。
嘟嚕嚕嚕!嘟嚕嚕嚕!嘟嚕嚕嚕!電話又響了。
嘟嚕嚕嚕!嘟嚕嚕嚕!嘟嚕嚕嚕!嘟嚕嚕嚕!嘟嚕嚕嚕!嘟嚕嚕嚕!嘟嚕嚕嚕!嘟嚕嚕嚕!嘟嚕嚕嚕!嘟嚕嚕喀!
糟糕透了的下午。
我緊閉雙眼。試著什麼也不想。
◆
當一個人明顯對你表現不友善的同時,別灰心。
那是因為你擁有他身上所沒有的特質。
◆
四月份。
相隔上一次作記號的日子已經快一個月了。
上一次寫日記(或者稱不上是日記,算是一種散記)的時候,那時還是春初的梅雨季節,外頭正下著雨。下雨的時候會讓人心情特別感到沉靜。我整理了很多事物。包含房間、書架、還有朋友們傳送過來的訊息。再過一個禮拜就是期中考了,當然,這是指以身為大學生的我及我的同學們而言的行事曆,對於當完兵準備考大學的弟弟,或是在家裡成天上網的阿孟來說,這不在他們的行事曆當中。
弟弟在我的督促下平日還多有充實自己,而阿孟現在的生活就完全的荒廢了,像生了苔的古羅馬遺址一樣。他除了上駕訓班及約我出門吃麵以外,便再也沒有任何戶外活動。他本人是處在明知道這個事實下,還繼續的過日子下去。21歲,二專畢業,由於不是在自己有興趣的科系下,延長了一年才畢業。據他說他想要考一般大學,以他的活潑個性進入新聞系或大傳系一定大有可為,只是那也只限於「想這麼做」的想法而已,沒有任何準備行動。就像沉睡的鍋牛一樣。下次吃麵我再跟你說吧!
阿修的專題快要完成了,挑戰獨具創意性的個人式血壓計設計令他吃了不少苦頭,但是他仍按部就班地去完成。預定今年畢業,在專題完成後想專心學習英文,接下來的考慮便是先當完兵再打算,這是他截至目前跟我說的。他說的話不完全是真的。這點我始終相信。正如同我相信他一樣。要學英文的話盡管來找我喔!阿修。
阿斌又在煩惱生日該送孟君什麼要的禮物了。上一次好像是情人節,再上一次好像是聖誕節,總之他每年光是煩惱這些活動與節目就夠他活的很開心了。有時煩惱也是件好事。有一陣子他向我提到關於他在意孟君的一些事,但孟君卻堅持不跟他說明,理由正如當初兩人交往時所約定的,會給對方空間,只是過於體貼的阿斌太過在意孟君而變得心情不佳。不過就像小丑一樣,只要為了讓她開心,阿斌還是什麼都會盡力去做。順帶一提,「第一個清晨」這首歌的和弦難度對你來說太高,阿斌,你還是找別首曲子來學吧!
小胖他減肥了,以從前的體重相比簡直有點難以想像,果然任何事都是要靠耐心與毅力。最近為了外文週的話劇比賽他忙的不可開交,飯局變少了,與我們聚會的時間也都減少了,就算減了肥還是老樣子,一個老愛給自己太大壓力的人。感情的事在最近就沒聽他提起過了,忙碌就這事兒來說也算是唯一的好處,會讓他將注意力分散出去。聽說他又有喜歡的對象了…阿、糟!我竟然就這樣說出來了,可以嗎?小胖。不過,就算不可以也來不及了吧!(笑) 好好加油,導演。
這些日子的記號,就像是一本厚厚的流水帳裡夾,在上頭的書頁間夾著各式各樣彩色的小紙片似地。不過裡頭並不是因為我的緣故,而是因為我所認識的某些人,某些重要的人。因為聆聽過、注視過的關係,證明我曾活在這些記號裡面,否則一拿掉我大概哪裡也回不去了。就像是迷路了一樣,關於2006年3月終到4月初的事,完完全全地沒有意義。
我不否認,那是因為想留下來,才作的記號也說不定。
換而言之就是對於時間的沉默的、反抗性的逃避吧。我並沒有堅強到可以掩飾自己的軟弱。我知道我在追尋的事物,絕不能輕易地就這樣迷失掉。我繼續敲打鍵盤,讓思緒集中起來。我沒有問題。I’m OK!
好、記接下來的記號是…
◆
我從寶州身上看到一塊塊的石頭。
那些石頭,結結實實地附著在他的肩膀、右手臂、腰部、還有兩條大腿上。當然,這只是外面上看得到的,至於裡面的話,他的心大概是花崗岩製成的。我說這話的表情絕對一點也不誇張。再加上那天早晨他穿的是全灰色的長袖綿質上衣,那種直接穿著睡覺也很舒服的材質,寶州買衣服的首選,所以看起來整個更像一個Rock-man。我可不是在說Capcom公司的電玩名作『洛克人』。是真的像個岩石人一樣,存在在我面前的人。我的好朋友。
我這麼對Penny說著。一面用吸管喝了一口原本是點雪碧卻錯送而來的可樂。不過幸好這並沒有影響到我下午的心情。
「你說的石頭是…」
「嗯?我是認真的唷!」我再一次地確認。
「我知道,但寶州他的個性不是我們這群朋友都已經心照不宣了嗎?就算他明白大家都曉得他的脾氣,他也不會輕而易舉地去作改變。講明白一點,說了也等於是白說。」
「執著,且頑固的像個石頭一樣。」我深表認同,並作了個開玩笑的口氣。
不過,我想我並不是故意要提起寶州。我接著說。就算想繼續說下去,每次也都會因為萬般無奈的心情而憐恤起寶州起來了。
「我覺得,我可能是從寶州的一些行為中,偶然地看到了屬於自己的某些部份也說不定。」
「你的意思是?」
「就是一種反射,Reflection,」我繼續說道:「我那個讀應用心理系的表妹說不定比我更懂這些道理。不過、我想說的是,我們或多或少會因為別人的某些特質或行為上,間接地反映到自己最不想見到的那一面,或者是說那是我們自己本身逃避的那一面,進而產生排斥、反感、或是陷入過去的種種懊惱等等。我以為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就是不斷充滿與之類似的矛盾點。
這樣說可能有點難懂吧?其實,就拿寶州的例子也好,我們這些朋友之所以不希望他如此辛苦,或許也是因為他那樣的一昧地努力與固執行為,而反射到了我們內心對這樣的事的抗拒反應也說不定。
其實那是我們所缺乏的。也可以說算是我們的缺陷。不是嗎?
這樣的反射到處都是。比如說跟現任女友的作菜手藝跟前女友愛多加半池鹽的習慣相同,男方本身在吃飯時自然而然就會受到所謂的反射情節,產生了矛盾。表情或許會開始有點不自然,拿筷子的動作不太順利,菜怎麼夾都掉,甚至是女友現在作菜的背影都像是前女友的幻覺出現。像這樣諸如此類的事。」
Penny很有耐性地聽完,從頭到尾只看著她桌前裡的紅茶與我的表情。一面點頭表示她在聆聽著。
「我也這麼想。」她說:「就是因為有些事是自己無法認同才逃避的,然後看到別人做這樣的事,自己心裡感到矛盾。如果是不認識的人的話還可以一笑置之,但如果是自己的朋友、或是更親蜜的關係的話,就會愈陷愈深。」
「很多社會案件也都是因為這樣發生悲劇的阿。」我隨口提起了一些常常可以在晚間新聞聽到的事,事實上聊著聊著才發現,原來這樣的事是天天在發生的阿!很多人因為許多無法面對的事產生逃避,後來知道自己再也逃不掉了的是自己原來的模樣,或是無獨有偶般地註定與他人產生想法上衝突,最後像充氣充的太飽的汽球,『碰』的一聲就破掉了。就連古代歐洲的悲劇發展也是如此。
人總是會不經意地朝悲哀的結局前進。
「我有個朋友叫傻妹,」Penny開始說道:「她就是那種心智比一般然還要天真的可愛女生,很容易相信別人。高中以來交了兩個男朋友,但是都是對方甩了她。雖然說大體上都是男方的不對,但是她本身的不夠成熟也是問題所在。而每次我在安慰她時,也就不去責罵她。現在想起來,我發覺像她那樣的女孩,還存有像是文學史中提到的innocent的特質,大概是一直以來我欠缺的吧!你也知道的不是嗎?我以前的事…」
我明白,我說。有些事,有些人花上一輩子也不會瞭解。
我們結束了話題離開餐廳。由於是難得的國定假日,於是便一同與Penny逛了逛街買買東西。大概走到文昌街那附近時,我慢慢地接受反射情節。這街道我曾與她(馨)一同走過,那家鞋店她特別進去買了她的皮靴,街角的泡沫紅茶店還在,很多事不斷地重覆著播放,只是時間的位置改變了而已。
如果我說寶州是Rock-man的話,那我本身也一定有某一個部份是石頭作的。
這大概就是我所謂的反射。
◆
喂、如果妳收到信的話,請先別打開。
就保持這樣原封不動,靜靜等待時機的到來。
我想,此時,妳一定會瞭解我的心情吧。
這是我最初、也是最後的請求。
對不起。
◆
從小我就對聲音相當敏感。
誇張一點的說法是,我連小時候壁虎在牆壁爬行的聲音都聽的見。
「你這孩子怎麼聽的見剛剛的電鈴聲?」
我的母親一面整理等會要出門工作的衣物及統計資料,一面不解地問道。理由是剛剛我在房間以極大的音量聽著Mr. Children的曲子同時,再一旁不悅的母親正要對那個音量發勞騷的時候,我說:「電鈴響了,去開門看看是誰吧?」
那是一種才0.2秒,聲音大概是「Dun!!」的電鈴聲響,用來通知我家公寓下的鐵門有客人來訪。
我不知道,我就是聽見了,才叫妳去開門阿!我這麼回答我母親。
她一臉不解地紮著頭髮,接下來卻說了一句令我相當在意的話。
「你小時候常常會跟媽媽或爸爸喊著說這一些奇怪的事情,那時阿嬤比較迷信,還以為你看到那些不該看的東西,老叫你閉上嘴。」
母親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小時候大人們經常不時地輕打我的嘴巴(指嘴唇部份),大概都是帶有責罵的意思叫我別亂說話。但我到底說了什麼了我現在一點也記不起來。童言無忌嘛!為什麼當初那些大人把我所說的話看的那麼認真呢?
「我說了什麼?可以舉例嗎?」
「嗯?小時候這種事太多了,每次旁邊都沒人或沒東西,你就說有人或有東西的聲音。怎不會把大人嚇死?」
「我雖然愛玩,但我不像是那種愛惡作劇的小孩吧!明知道說出來會被大人打嘴巴,有什麼道理我會一直說呢?」
我怎麼知道。母親說完就出門了。
是阿。我又怎麼會知道呢?
如果是歸類為特異功能的話,那也太尋常了。因為只不過是比一般人還擁有更好的聽力而已。小時候我記得有一次大人帶我們小孩去看螢火蟲,我的眼睛在黑暗中不斷地想搜尋那微小的光茫同時,也一面聽到很多聲音。我以為那是螢火蟲發出的聲音。但肯定那絕對不是蟬鳴或是蚊蚋之類的聲音。
不過現在想起來又如何呢?我忘了太多關於以前的事了。
現在的我大部份都掛著耳機,也會因喜歡的曲子播放而刻意將音量放大,只是那種小時候被歸類為「奇異」的聽力就不見了。再也聽不見什麼特別的聲音了。壁虎爬行的聲音,螢火蟲飛行的聲音,再也聽不見了,也根本不記得那是什麼樣的聲音了。
但是我在學習傾聽人心底的聲音。
從傾聽中,從一個人的聲音從小而大的微妙變化, 語氣轉變與遣詞用意,讓一個人產生完全不一樣的感覺。聽的出一個人對於某事的在乎與執著、輕蔑與不在意、甚至是偽裝底下的真實也都聽的出來。但聲音底下裡的真實又是什麼呢?如果仔細聆聽,真的聽的見最誠墾的回應嗎?這就跟生理上的聽力好壞完全不一樣了。如果想到這一個領域的話就得不斷地去思考人性的善惡問題,到最後就會變成走不出的迷宮一樣,無限的二選一選擇題一樣。
我開始懷念我過去認識的人們的聲音了。
有些人的聲音因為生理成長的關係變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有些人同樣還講著一口當初見面時同樣的聲音。在我們不斷注視著外在的一切改變之時,等到後來才會發現,原來聲音是人們改變最緩慢的一個部份。如果是重要的人的聲音,那種聲音就會永遠烙印在心底。無時無刻地就可以像用MP3隨身聽一樣在心裡播放出來。
「喂、你有沒有在聽阿?」
「喔…有阿,當然,一直都在聽。」
妳的聲音就這樣在腦海裡播送出來。
背景裡聽的見妳頭髮揚起的模樣,還有聽的見風的聲音。
Soundtrack: World ends / Mr. Children
Record date: 03/12~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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