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cell)與地獄(hell)一詞押韻,其來有自…」《手機》封面標語。
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下午、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街頭。柯雷剛簽下了合約、準備出版他的作品。他是個父親、是個丈夫,所求的不過是追求自己的夢想之外,也能夠給家人溫飽。這一天,這個目標即將實現。除此之外,他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
如果要說柯雷跟大多數人有什麼不同,大概就是,他沒有手機。
他一向不喜歡手機這種東西,雖然它很方便,但是他就是不愛被這個小東西搞得神經兮兮。
而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人手一支的小機器,竟然成了通往地獄的入口…
整個故事的主軸圍繞在柯雷的身上。隻身來到波士頓的柯雷,遭遇到脈衝事件──突然之間,所有的人彷彿都瘋了。人們沒來由的攻擊他人、頓時屍橫遍野,繁榮市區變成了人間煉獄。柯雷與幾個僅存的、神智還清醒的陌生人,必須在陷入瘋狂的殺人機器之中,相信彼此、互相扶持,保存自己的性命。然後,柯雷想起了他的妻兒──雖然婚姻狀況不甚美滿,但仍然給予他最大鼓勵讓他去實現夢想的妻子雪倫、以及才十五歲大的兒子強尼。
就在他們歸納出所有人發狂之前的共通點都是講過手機之後,他想起──強尼有一隻手機。
即使只有一線希望,他也不願放棄。於是他和最後幾個倖存者一起往北出發,就為了在來得及之前救出兒子…
強尼還清醒嗎?或者,他還是人類嗎?面對漸漸進化、發展出組織行動的「手機人」,他們能夠殺出一線生機、會喪生於他們手下,或是終被同化?
唯一支持著柯雷的,就是對兒子的思念。
在脈衝事件發生之後,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沒有人知道原因或動機。如果看這本書的同時,你還想尋找這個答案,那麼你勢必要失望了。
史蒂芬金也並沒有交待為什麼每一個用過手機的人會陷入這種無可解釋的狀態。一直到了最後,還是無解。
我原本認為這是設定上的漏洞。一直到了後來在訪問涼宮春日配音團時,其慧姐談到對於劇情理解困難的問題,「後來我一想,涼宮春日(其慧姐的角色)其實不知道這些事啊!所以我也不必知道嘛。」
再回頭來看,我才理解了這樣的安排:因為整個故事是順著柯雷的視角敘述,就連書中所做的任何結論,也是來自於柯雷與其他倖存者的推測。既然柯雷沒有發現原因,就也沒有交待的必要了。
「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
這句打入人心的廣告詞曾經紅亟一時,也的確道出了科技進步的最原始的動機:為了便利人類的生活。
於是日新月異的科技產品漸漸地滲入我們的生活。十年前還彷彿是天方夜譚的行動電話,如今已經是見怪不怪的日常用品。然而在享受便利的同時,我們是不是也被手機給制約了?
原本能夠有自己的空間,卻隨時有個手機在身邊,於是不論何時何地,只要對方想到,隨時都可以打過來,於是隨時都得戰戰兢兢,一旦手機離了身,也開始心慌不知是否有人要找人找不到。
但是仔細想想,其實自己並不是二十四小時都是被需要的。
帶著手機,讓人隨時都能找到自己。其實,是一種希望自己被需要的渴望吧?
被需要,彷彿才代表了自己存在的價值。
人們的聯繫日漸緊密,緊密得隨時隨地都能夠聯絡彼此,卻仍然如此孤獨,並且喪失了對人的信任感。
「人腦精於計算,屬靈卻充滿渴慕,其心亦知心之所向。」《手機》p.324
書中提出了另一個理論,可以輕易地解釋:如果將人腦想像成電腦,那麼「脈衝事件」就是透過手機將硬碟洗掉。而,『假如所有的意識、所有的記憶、所有的推理能力在轉眼間從人類心智中清除殆盡,最後剩下的就是精純而可怕的東西。…或者,一條百洗不掉的程式。』p.208
這條「百洗不掉的程式」──人類最根本最純粹的本性,究竟是什麼?
只剩下最原始本能的「手機人」做了些什麼?或許這就是最直接的解答。
還原到最初,所謂的萬物之靈,只不過是兇暴殘虐、為求生存不擇手段的低等生物
在這種情況之下,幸運的,究竟是清醒的人、或是一開始就淪陷的人?
喪失神智、盲目地順從來自不知名的「電波」指示,或是清醒地經歷一切?
當柯雷歸納出「脈衝事件」的恐怖性的時候──一開始講手機的人開始發狂、見到這種情形的人的第一個反射動作就是:拿起手機打電話問問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禁跟著毛骨悚然起來。
相對於人與人之間的猜忌、鬥爭與懷疑,我們對於「手機」沒有生命的科技產品,實在是太過依賴、也抱以太大的信任感了。
而當我們如此依賴的連絡網消失、所有傳播媒介也都失去了效用,人們就輕易地陷入了龐大的恐慌感。但其實,當我們透過這樣的聯繫以為我們知道了一切的同時,事實上我們什麼也不知道。
我們不知道電話那一頭笑著說沒事的人,此刻是不是正抹去眼角的淚痕;不知道在電腦螢幕打出表情符號的人,臉上是不是刻寫著相同的記號。我們不知道透過電視看到的景象、實際上是否有被過度渲染、或是過於輕描淡寫。
人與人之間彷彿被緊緊聯繫著,但聯繫我們的東西,卻是如此脆弱。一旦斷裂,我們便成為一座又一座的孤島。
科技,始終來自於人性。
然而我們也都忘記了一件事──科技,始終沒什麼人性。
當下一通電話鈴響,你…敢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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