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人不招忌是庸才」,所以像我這樣的庸才來談「召妓」,當然比不上我們太子爺在高雄的「身體力行」,以及電視名嘴們在台北的「說長道短」;但也因為他們這樣一搭一唱、歹戲拖棚,成功引爆了台灣同胞按圖索「妓」的全民運動。唉!台灣已經好久沒太子爺了,小蔣的太子因「隱疾」而成了弱智,阿輝的太子在登基前就已蒙主寵召,小馬哥對外公開的也只有兩個美國籍的女兒而已。唯一的這個太子爺,假如沒這檔爛戲,大家還誤以為他只對洗錢有興趣而已。
據新《壹週刊》478期爆料,2010年7月3日凌晨,高雄市一名應召女妮可,坐上一台銀色轎車,與駕駛人到鼓山區裕誠路1789號四季汽車旅館,四十分鐘後離開。由於他是這台車的車主,旅館與他的人文首璽又近,「太子爺召妓」的新聞立刻成為各報頭條。報導中也指出,23歲的妮可身高165公分,50公斤,體態曼妙,貌似藝人丁小芹。她本姓陳,出身屏東,高職美容美髮科畢業後從事化粧品直銷,因投資失敗負債才下海兼差。妮可因傳說中的太子爺臨幸而爆紅,原本五千的行情已飆漲到上萬,而且還「有錢都叫不到」,成了高雄這裡最紅也最神秘的按圖被索之「妓」。
其實台灣的法律本來就是「罰娼不罰嫖」,所以別說《壹週刊》週刊沒拍到太子爺的正面照片,就算是有,也只能證明他有偷腥,但又不是偷情,實在不需再學前朝大法官或大立委,說什麼去賓館開房間是為了上廁所或接受選民陳情的奇怪理由。無奈太子爺因為忙著選舉,沒空理會媒體的追根究底,於是先說車是被朋友的「台北友人」借去,接下來就是住家監視器「剛好」壞了十九支,公布的手機通聯紀錄「只有」一隻,「台北友人」又因種種因素不能出面,他現在一定很羨慕我們的阿舍連爺爺,大家別誤會我在影射那個「台灣地王」在召妓,因為此連爺爺非彼連爺爺,而是連爺爺的爺爺。
在連爺爺的爺爺那個時代的台灣,大家對妓是愛怎麼召就怎麼召,而且根本不必等狗仔隊來偷拍,嫖客們還自己寫嫖妓心得公諸於世。1900年,連橫在《台南新報》上開「赤城花榜」,撰寫〈花叢回顧錄〉。先解釋一下什麼叫「赤城花榜」?「赤城」就是台南市,「花榜」就是妓女選美會。那一年台南「十大名妓」第一名,是年僅十二歲的雛妓李蓮卿。可惜妓怕出名豬怕肥,一旦登上花榜,不堪眾多「戀童症」的蹂躪摧殘,結果才十六歲就香消玉殞了。連爺爺的爺爺因而寫文章與作詩,哀悼這個超幼齒的雛妓李蓮卿說:
「庚子之秋,余乏南報,曾開赤城花榜,遴選十美,以李蓮卿為首。蓮卿,台南人,年十二,鬻于勾闌,姿容妨(妨當作「妙」)曼,體態溫柔,又能纏綿宛轉之歌;豔名日著,而蓮卿則自恫不已。蓋狂且之肆虐,由是而來,遂以病沒,年方十六。余傷其遇,以詩弔之,和者甚多,因成一帙,曰《悼蓮集》。」詩曰:「一朵蓮花墜劫塵,紅樓半現女兒身。西風昨夜吹裙帶,好向情天證夙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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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們這些不會「召妓」的庸才,可以笑嫖,但絕不該笑娼;因為那些淪落風塵的可憐女子,正如連爺爺的爺爺當年所說:「青樓亦一業,修其容,習其聲,以售其技,博金錢於溫柔繾綣之中,固賢於貪吏之強噬民血也。」簡言之就是「娼妓好過貪官」。況且台灣會出現這些鶯飛燕舞、眾聲喧嘩,無論現在23歲的妮可也罷,當年12歲的蓮卿也罷,不也都是因為被真正的「超大牌恩客」臨幸,才會因此芳名遠播、一夕爆紅。不過這些按圖索「妓」的新聞,比起1960年代「名妓」許╳倉引起的風波,都只能說是小巫見大巫了。
1963年8月1日清晨五時許,位於台北市中山區基隆河邊的濱江街103巷4號,台北市立婦女職業輔導館裡一片大亂。原本在保安街72巷9號珠玉閣妓女戶被迫賣淫的雛妓許╳倉(14歲,彰化縣芳苑鄉建平里12鄰光明巷╳號),離開寢室去上廁所時,竟被九個江山樓一帶的老鴇、妓女及流氓,趁著天剛微亮時,以水陸兩路包圍婦職館,挾持許╳倉先拖上一艘木船,渡過基隆河至忠烈祠上岸後,又換乘計程車逃走,從此下落不明。目睹的學生們立即向在館內值夜的總幹事何潤報告,館方也趕緊以電話向附近的圓山派出所報案。
根據調查,許╳倉是在6月19日晚間,警方清查珠玉閣妓女戶時,發現她沒有執照,而且根本未成年,才把她帶回警局,訊問後隨即送到婦職館保護。許╳倉剛進婦職館時,輔導老師與其他同學對她都印象深刻。因為她身材矮小,發育尚未完全,而且表情呆滯、反應遲鈍,一副畏畏縮縮、驚魂未定的樣子,完全無法適應館裡的團體生活,夜間甚至還會尿床。她的父母曾來警局要求「領回」,婦職館不同意,他們留下一百元給她,從此不曾來探望過。一個多月後,她才漸漸安下心,在輔導老師諄諄善誘下,斷斷續續說出自己的悲慘身世。
原來在5月25日,她的父親許二(41歲)與母親許金英(40歲)夫婦,以三萬二千元將她「質押」給同鄉的人口販子林施涼,騙說要帶她來台北做「下女」(日語的女傭),結果竟被送進珠玉閣賣淫。還是處女的她當然極力抗拒,珠玉閣老鴇張月雲不堪損失,就通知林施涼「領回管教」。許╳倉被林施涼帶去別處毒打凌虐,遍體鱗傷且一耳失聰後才不敢反抗,被送回珠玉閣後乖乖接客。在遭高價標到「開苞權」的嫖客奪去童貞後,許╳倉每次接客收費20元,但張月雲拿走6元,其他14元都被林施涼收去抵她父母的債。
由於短期內接客太多,未經人事的她,又不懂得自我保護,不但染上了性病,下體還血漏不止,就偷跑到五常街47巷8弄10號表兄陳城那裡,拜託陳城帶她就醫;但陳城利慾薰心,反而把她以二千元又「賣回」給林施涼。許╳倉這次因脫逃被林施涼打到腦震盪,影響到腦神經,以致思想遲鈍,說話吞吞吐吐,行動緩慢笨拙,還會不斷流鼻血、全身浮腫。婦職館的老師與同學們都相信,假如她沒被送來這裡,繼續這樣上下都失血,應該也活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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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男人嫖雛妓的歪風由來已久,背後當然有著供需兩方各自強大的推力與拉力。就需求面來說,嫖雛妓就像賭徒喜歡賭少棒一樣,賭徒們以為小球員不懂得打假球,然而事實剛好相反,成人球員要打假球,必須一個一個買;即使買到了教練,也不見得能買動其他球員,而且只要有一個不合作就可能洩密;但少棒就不同了,買到教練就成了,小孩都乖乖聽教練,所以當年中南部的少棒比賽,警察常比觀眾多。嫖雛妓也是同樣道理,變態的嫖客都認為幼齒的經驗少,不容易染病,事實卻是她們不懂得保護自己,接客量又大,染病機率反而更高。
嫖客這邊喜歡雛妓,而供應的這方由於台灣民間重男輕女,又盛行非常殘忍的養女制度。很多家庭把自己的女兒賣給別人收養,自己又收養別人的女兒。這些居心叵測的收養家庭,如不是用來作為虐待壓榨的童養媳,就是等到青春期(甚至不到青春期)賣給人口販子謀取暴利。由於台灣本來就有很多男性喜好嫖妓,加上老蔣帶來的百萬大軍,以及駐防與來台度假的美軍,大家的性慾都需要「出口」,雛妓問題就越來越嚴重了。
1955年5月21日,台北市政府民政局在年度預算中,編列了五十七萬元的經費,預定在年底以前於松山區的三張犁,設立台北市立婦女職業輔導館,收容二百名遭迫害而無家可歸的養女和妓女,收容期間最少為一年,除供應膳宿外,並訓練她們各種生產技能,如家事、縫紉、刺繡、編織、打字、育嬰常識等,訓練期滿後予以介紹工作或婚姻,以援助被害之妓女與養女恢復自由。相對於其他縣市,這可說是台灣地方政治史上的先進做法,對眾多被迫害而墮入火坑的女子,尤其是那些雛妓,無異是一大福音。
然而為保護養女與妓女所規劃的婦職館,從一開始興建就波折不斷。由於買賣雛妓是個有暴利的行業,黑白兩道都要插手,軟硬體要完工都不容易。例如婦職館原本要設立於三張犁,但那年代人民知識水準很低,色情業者與地方民代就群起造謠,謊稱婦職館裡收容的雛妓會破壞當地風水與治安,婦職館只好遷往人煙稀少,基隆河行水區的濱江街。另一方面,與色情業掛勾台北市議員,在議會裡藉口婦職館並非「牢獄」,不應設置警衛;而且該館收容的都是婦女,設置男警衛可能發生桃色事件。所以婦職館成了郊區裡完全不設防的機構,人口販子就有機可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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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職館的設立雖是台北市政府的美意,但在黑白兩道的作梗下,必須興建在基隆河濱,以致工程不斷延宕。本來編列了57萬元,預計在1955年底完工,但因興建在行水區裡,連續遭遇兩次颱風,蓋好的房屋都被吹壞了。到了1956年底,已花了一百多萬元,仍然無法完工,也不曾收容過任何一個人。而且該館第三期整修工程裡,有一座三萬瓩的變壓器必須遷移,電力公司雖同意動工,但為了一萬多元的搬移費該由誰來出,又爭執拖延了半年,到1957年5月10日總算完工,舉行了開幕典禮。
當時婦職館收容的婦女,福利非常優渥,每人每日發主食白米一台斤,副食費一元五角,醫藥費三元,營養費一元。另外台北市政府每年還編列教育費二萬二千元,習藝費三萬六千元,收容者也不限於台北市籍,可見那時地方政府的器度也還真大。不過硬體雖困難,肯花錢終究能完成,但軟體就非一朝一夕能成的。開幕了三個月,警方也沒送來任何一個雛妓,婦職館只好自8月9日起,分成三組人員,探訪合法的妓女戶。第一組負責大同區(江山樓)、第二組負責萬華區(寶斗里)、第三組負責建成區(後車站),結果發現連合法的妓女戶裡都充斥著雛妓,何況無法訪視的非法私娼寮與國軍特約茶室。
8月12日晚間,婦職館聯合省婦女會、市婦女會、養女保護委員會與市黨部等各單位,一起對警方施壓,市警局第二分局才在萬華區突檢各公私娼館,找出了101名雛妓,但這些大多沒受過教育的養女,在老鴇與保鑣的威脅下,雖然各單位人員對她們百般勸導,要協助她們脫離火抗;但老鴇們為了控制雛妓,除了暴力威脅,還帶她們去神壇賭咒,離開娼館就會不得好死,以致雛妓都不敢接受輔導保護。幸好社工們並不灰心,持續開導,一個來自花蓮的14歲養女李╳子,才哭著答應到婦職館報到。
李╳子身材瘦小,連第二性徵都還不明顯,完全是小孩子模樣;但她狠心的養父,5月初就將她以6200元賣給三水街的私娼館,每天最高接客十四次,早已不堪摧殘。她卻害怕養父與老鴇,始終不敢答應。最後在婦職館人員的安撫與保證下,她才成為婦職館收容的第一人。接下來警方與社工持續掃蕩風化區與勸導雛妓從良,婦職館總算有了第一批學員。但老鴇們當然不甘心認賠,除了找她們的養父母藉著會面,裝死耍賴、軟硬兼施的慫恿雛妓脫逃,也有找民意代表來施壓「領回」的;不過最恐怖的,還是像這樣直接找流氓綁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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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倉在婦職館裡失蹤後,館內的老師說:「許╳倉人很老實,進婦職館之後,性病及關節炎都好了很多,但流鼻血與腦傷則尚未痊癒。她每次談到老鴇林施涼就嚇到發抖,也常向同學及老師透露,深恐老鴇會派流氓來殺她。」另外目擊許╳倉被綁架的同學則指證,除了抓她上木船的兩個流氓與兩個妓女以外,還見到保安街27號清心樓妓女戶的老鴇林月女(28歲,屏東人),帶著一群男女在婦職館附近接應。因為她們當中有人過去曾被林月女脅迫賣淫,所以對她猙獰的模樣印象深刻,就算化成灰,她們也都認得這個禽獸。
婦職館轄區的市警三分局接到擄人報案後,趕緊來到現場,逮捕了還不及脫逃的老鴇林月女,以及同行的妓女鍾恭妹(20歲,屏東人)、王連合(18歲,屏東人)與潘阿好(17歲,屏東人)三人,另外在逃的三女二男姓名身份均不詳。由於老鴇與流氓膽大妄為,竟然上婦職館「侵門踏戶」,綁架受輔導保護的雛妓,消息見報後,社會輿論一片譁然,警總司令陳大慶上將也大為震怒,飭令省警務處轉飭市警局限期破案。江山樓轄區的市警八分局深感上級壓力,趕緊又逮捕了妓女潘娟、趙春霞兩人,並將這一名老鴇與五名妓女以違警裁決拘押七天,待拘押偵訊期滿,再依「略誘」許╳倉失蹤罪嫌移送台北地檢處。
表面上看來,市警八分局的辦案還算迅速,但其實是暗藏玄機。尤其林月女一再辯稱:「我經營的是清心樓,許╳倉是珠玉閣的人,跟我毫無關係。許╳倉一定是不滿婦職館的管教與生活條件才脫逃的。」至於她當天為何會在現場被捕?她說:「我帶員工去散步,不行嗎?」婦職館主任王吳清香則駁斥說:「婦職館的地形是沿基隆河三面環水,只有大門向著道路,但大門晚間會上鎖,許╳倉根本無法逃走。況且她如果想逃,婦職館又沒警衛,在白天就能逃,何必等到清晨穿著睡衣偷跑?何況許╳倉的衣物與現金都還在館內,若要偷跑為何不帶走?最重要的是輔導館位於荒郊野地,林月女為何要帶一群人凌晨五時搭三輪車來這裡散步?」
警方也知道林月女的辯解荒謬絕倫,無法服眾;就直接宣佈:「林月女當天會帶其他雛妓到婦職館附近,只是『實行員工教育』,先熟悉當地環境,將來如果被『關』在這裡時,可以順利脫逃。而且林月女供述,當天清晨她帶了五個妓女,連同她自己六個女人,乘坐三輛三輪車,所以許╳倉同學們看到的七女二男,其實是她們六女三男;那是三個三輪車夫,而不是兩個流氓。」但婦職館的同學則堅稱:「我們大家都親眼看見是七女二男,那兩個男的年約二十歲,穿喇叭褲,腰間掛著尖刀,一副流氓打扮,絕不是警察說的六女三男。那兩個男子是與林月女一起來的男人,一定是保鑣,車夫在更遠的地方,而且還有一個女人沒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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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許╳倉是在眾目睽睽下被綁架的,但案子到了市警八分局手上,卻成了略誘失蹤。其實大家心裡也都明白,雛妓是色情業者利潤最高的「商品」,所以別說是私娼寮,就算是合法的妓女戶與國軍特約茶室,也都不能缺少雛妓。但這些妓女戶遇到雛妓被送到婦職館,就該視為「消耗品」,認賠了事。侵門踏戶去搶,終於引來了眾怒,也揭開了兩蔣統治下「凡妓皆雛,妓老變鴇」的黑盒子。婦職館主任王吳清香因此出面拜託台北市警局張毓中局長,請警方加強保護,並加緊追查許╳倉的下落。
收容九十多位學員的婦職館,第四屆市議會時曾提出設置警衛的預算,贊成的女議員張四英與反對的陳鴻韜兩人,還舌劍唇槍爭論了很久;但最後投票結果,陳鴻韜、沈應松、張詩經、鄞建信、黃衍樑、陳鄭岐、歐陽斌與陳秋火等25人反對,僅有張四英、遠建華及廖鍾脈等8人贊成,增設警衛的編制案未能通過。婦職館門口雖有一位穿黃色卡其制服、外貌雄偉的工友,實際上卻是婦職館結訓學員;一個女生再怎麼壯碩,面對老鴇找來的許多流氓,還是擋不住的。婦職館在囂張的色情業者與黑白兩道夾擊下,許╳倉已「失蹤」了快三星期,警方還是找不到人,只好引進媒體來自保,也揭露了讓警方更難堪的內幕。
與許╳倉同期的學員廖╳英(16歲)、施╳(17歲)與洪╳桃(18歲)告訴記者,在許╳倉被劫走前半個月,另一個學員張╳也是這樣「失蹤」的。她們都是彰化縣芳苑鄉人,林施涼常在芳苑鄉各村莊遊蕩,藉口要請人到高雄「煮飯」,還先借二萬元到三萬元給她們父母做安家費。她們被騙離家後,在珠玉閣煮了一星期的飯,就被強迫賣淫,不從的就酷刑伺候。林施涼還規定她們每天的接客次數,不夠便打。她打人的手段很毒,隨便拿起一件東西,就往人頭上身上招呼,而且被打者還不准哭喊。許╳倉因為成功逃亡過一次,被抓回後遭林施涼打到腦部受傷,才變成現在這副痴呆模樣。
這些學員若只是向記者哭訴自己的悲慘遭遇,記者也許還懶得報導,因為雛妓下海的經過都差不多;但其中一名學員哭訴時提到,在許╳倉和張╳失蹤前幾天,都有一位議員與多位「普通市民」帶著家長出面,向館員要求「領回」自行管教,館員拒絕後對方還一再叫囂,在館員撥電話找記者後他們才憤憤離去。有些在江山樓一帶從業較久的資深雛妓,還能認出那些「普通市民」就是轄區警察。而且更讓人不解的是,與許╳倉同時被捕的雛妓多達26人,卻只有11人送婦職館,其他的警方都讓她們「具保領回」,連林施涼也能獲得交保,重操舊業。
婦職館學員的爆料,果然成了新聞震撼彈,幾個小時之後,市警八分局宣布,「失蹤」22天的許╳倉,連同之前的張╳都已尋獲了;連林施涼與保鑣楊寬永、莊朝宗也被傳訊後扣押。媒體又進一步爆料,6月11日遭市警局督察室破獲的江山樓六家合法妓女戶:「珠玉閣」陳美女、「鳳英樓」黃陳居、「芳花閣」陳因、「雪花園」張金、「清風亭」陳幼英與「蝴蝶」朱許好款,因為容留許╳倉在內的16名雛妓,依法應送法院並吊銷執照;但市警八分局卻「體恤商情」,拖延到許╳倉「失蹤尋獲」後,珠玉閣等這六家妓女戶照常還在營業。警方解釋這六家妓女戶,還在向市政府「行政訴願中」,所以仍准予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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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警八分局「尋獲」了「失蹤」22天的許╳倉,卻一點也沒有「破案」的欣慰,因為轄區這六家「金雞母」看來是保不住了,更糟的是許╳倉還不知會對虎視眈眈的媒體,又爆出什麼讓警方更難堪的內幕,因此23日下午找到許╳倉後,經過72小時的「再教育」,才在26日下午,勉強回應記者要求,舉行了記者招待會,由該局副局長兼發言人陳舉籌主持,負責偵辦的刑警隊長羅仲銑、社會組長曹健行及辦案人員何樹仁、姚崇嵐等均到場說明。
許╳倉骨瘦如柴,神情不安,在記者會上出現時,只用台語吞吞吐吐、含糊不清的答了幾句話。記者問她是怎麼離開婦職館?她說:「我自己走的。」再問她是不是林施涼叫妳走的?她說:「不是。」再問她離開時穿什麼衣服?她說:「睡衣。」再問她為什麼穿睡衣?她說:「其他衣服洗了。」再問她為什麼要離開婦職館?她說:「因為常流鼻血。」警方這時趕緊幫她解釋,說她是因為流鼻血,婦職館治不好,所以想離開去找表哥帶她去治病。記者追問她表哥住在那裡?許╳倉竟然吞吞吐吐的答不出來。而且許╳倉上次偷跑,就是被她表兄陳城賣回娼館,現在流鼻血和全身浮腫都是那次被毒打的結果,她何以笨到又要去找他?
警方擔心記者再問下去會穿幫,就將許╳倉送回警局「休息」,記者直接問警方,林施涼、楊寬永與莊朝宗等人與失蹤案是否有關?警方竟說:「無關。但他們有妨害風化與妨害自由罪嫌。」記者再問警方,為何婦職館認為他們是兇手?警方就說:「這幾個人沒知識,不知道為自己找有利的證據,現在經過我們調查,已為他們找到不在場證明。」記者再問林施涼曾經買賣過五個雛妓,還有三個在婦職館,她們的遭遇與許金倉相同,警方會不會去查?警方卻說:「沒有,我們現在只偵辦許╳倉一案。」記者再問說,據許╳倉的同學指證,當場被捕的林月女與綁架有關嗎?警方卻說:「查無此事。」
轟動一時許╳倉「失蹤」案,就這樣雷大雨小,草草結束。警方「保護」了許╳倉12天後,9月4日送回婦職館。台北地檢處檢察官吳天惠在次年的2月18日,將林施涼、楊寬永、許二、許金英及陳騰等五人以妨害風化等罪嫌提起公訴。次年7月16日台北地院宣判,林施涼被處有期徒刑五年,許二、許金英各十月,楊寬永、陳騰各五月。至於現場被捕的清心樓老鴇林月女,警方則認定她與本案無關,全身而退。從此妓依然雛、鴇依然毒、客依然嫖、警依然罩,江山樓則江山依舊,一切又都回歸到原來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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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許╳倉的「失蹤」,被警方從駭人聽聞的擄人賣淫,成功的「辦」到略誘脫逃;但許╳倉在台灣歷史上,還是有著劃時代的意義。因為原本婦職館的輔導績效並不好,雛妓原本家庭就有問題,大多又失學甚至是文盲,在妓院的大染缸裡,也浸淫得是一身惡習,結訓後要升學或就業都很難。況且父母與妓院為了暴利,還是會一直糾纏;要從良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嫁入一個新家庭。問題是有正業的男人,誰會娶一個雛妓?就算自己想娶,家族的反對與左鄰右舍的閒言閒語,也會讓人打退堂鼓。婦職館也怕來求婚的男性,會是人口販子或是沒固定收入,害得婚後的雛妓重操舊業,所以也不敢公開為雛妓徵婚。
可是自8月初許╳倉的淒涼遭遇,透過報紙像連續劇一樣的天天報導,很多沒有家族纏累的外省籍軍公教人員,竟然紛紛向婦職館投遞履歷。在8月21日許╳倉還沒被警方「尋獲」前,與她一起進入婦職館的學員吳╳珠,透過館方介紹安排,與一個外省籍軍人已論及婚姻,將在半個月內訂婚。訂婚後該吳╳珠就可以結訓返家,準備婚禮。這則消息見報後,婦職館才透露,其實過去三年裡,館方已輔導二十多位學員覓得歸宿,目前還有6位學員願意接受館方輔導徵婚。消息一見報,第二天立刻湧來423人應徵;另外還有17人不等通知,直接上門希望接受面試,嚇得婦職館趕緊宣布:「因應徵的人數超出預定數目太多,自即刻起暫停應徵申請。已收件的423位應徵者,正由本館專人審核中,合格者將於近日安排會面。」
另一方面,警方在許╳倉的父母與表哥都落網並偵訊移送後,9月4日才將她送回婦職館。五天後葛樂禮颱風登陸北台灣,重創台北市,光在9月10日這一天之內,降雨量就高達一千公厘以上,成為史上第一,全市都淪為水鄉澤國。位於基隆河邊的婦職館,原本就地勢低窪,因海潮倒流,災情更加慘重。但由於許╳倉讓婦職館成了新聞焦點,警方不敢怠慢,趕緊動員為數有限的渡船全力搶救,八十多位包括許╳倉在內的苦難女子,得以全數獲救。事後統計本次颱風造成242人死亡、88人失蹤,這些原本被社會棄絕,在行水區內一群雛妓,反而因許╳倉而得到媒體關注,得以在洪水中獲救,婦職館可說是因禍而福。
許╳倉事件與葛樂禮颱風後,輿論紛紛攻擊市府將婦職館設在偏僻的濱江街,讓可憐的雛妓必須遭受天然與人為的雙重威脅,實在太不人道;問題是要搬回市區,無論放在哪裡,當地居民與民意代表都反對,最後只好正本清源,雛妓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這樣就沒人會反對了。1965年9月,婦職館由濱江路搬到萬華區的廣州街,因為這裡本來就是紅燈區,加上警官學校就在附近,市政府原本以為這樣一舉兩得,但婦職館搬回風化區,老鴇更加猖獗,1966年5月26日,市議會審查預算時,發現婦職館搬到廣州街後,原本收容的42名雛妓,逃走了13名,被人利用關係保走9名,現在只剩下20名。
9月19日陳連祿議員質詢婦職館館長王吳清香時,爆出有多名議員為妓女戶向館方保出雛妓,害這些可憐的少女重入火坑,館長應拿出道德勇氣,公布是哪些議員在為虎作倡,王吳清香答應回去調查後再作報告。大家本來也以為這只是行禮如儀的虛問虛答,豈料9月23日王吳清香來市議會時,真的公布了九位作保的議員名單:夏效禹保出潘╳月、洪╳珍和劉╳嬌三人,陳清標保出王╳卿、王╳梅、莊╳鳳三人,沈應松保出李╳孰及楊╳娥兩人,李清泉保出范╳妹、潘╳梅兩人,李黃恆貞保出黃╳花一人,劉立卓保出董╳雲一人,高六龍保出藍╳蘭一人,黃信介保出許╳珍一人,宋霖康保出劉╳霞、許╳森兩人。
王吳清香公佈的「九人名單」,立刻引來軒然大波,劉立卓議員主張應移送調查局處理,歐陽斌議員則認為調查局不會管這些芝麻小事,還是由市議會來調查即可。議長張祥傳於是宣佈將召集專案會議,由他本人擔任召集人調查。無奈調查到了隔年4月,大家也沒看到什麼結果,反而是省刑警大隊查出了十名被保釋出去的學員,已確定改業從良,證明陳清標、李清泉、李黃恆貞與劉立卓四人沒問題;而夏效禹、高六龍、沈應松與黃信介、宋霖康五位議員則遭到約談。外界才赫然發現,原來這種「選民服務」,不是國民黨草根型議員的專利,黨外的照樣不落人後,最後宋霖康還因轉賣劉╳霞、許╳森至桃園國軍特約茶室被判刑三年半。什麼統獨立場的尖銳對立,在特約茶室與雛妓問題上,照樣也能攜手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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