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的,2005年3月14日上午。中國人大三次會議在閉幕前,以2,896票贊成、2票棄權,另有三人沒有按表決器,毫無任何一票反對的情況下,通過了《反分裂國家法》。
這十幾年來,台灣從阿輝的「兩國論」,到阿扁的「一邊一國」、以及連任時訴求的「正名」、「公投」等言論,台灣到底因這些訴求而得到了什麼好處,沒人知道。但國際有公信力的媒體,卻常把台灣稱為TROUBL-MAKER「麻煩製造者」。
如今風水輪流轉,當「人大」興高采烈的制定了反分裂國家法,不但在國際間得不到什麼共鳴,美日的反應可想而知,歐洲也延長了原本要解禁的「武器販賣」,連台灣內部民調也有93%反對,中國由從台灣的阿扁手中,輕易奪去了TROUBL-MAKER「麻煩製造者」的尊號。
當政者不用政策去解決全面性的問題,卻只用權力去「施恩」,解決浮在眼前的問題。這在歷史上也很常見。我從資治通鑒、美國音樂史與人民日報等十幾分大陸報紙,分別讀到這三個故事:
。。。。。。。。。。。。。。。。。。。。
唐德宗貞元三年臘月(西元787年),皇帝李適(742-805)於打獵途中,在平民趙光奇家中休息。
德宗問趙光奇生活如何?趙光奇答說:「不好」。德宗頗感訝異地再問:「今年不是豐收嗎?」
趙光奇答道:「以往只收兩種稅。如今除了正稅之外,還有許多苛征雜捐;另外又要求百姓賣糧食給朝廷,但朝廷又不給錢,大家都快餓死了。朝廷的詔書立意雖美,卻只是一紙空文;聖上深居大內,如何能明瞭民間疾苦呢?」
唐德宗聽了後感慨萬分,回宮後就下令免除趙光奇一家的稅負。
司馬光不愧是史學大家,在《資治通鑒》卷二三三裡,僅以此小事,即點出了大唐王朝的氣數將盡,並記下了「甚矣!唐德宗之難誤悟也」的感慨。
如果唐德宗像晉惠帝一樣癡愚,只會以「何不食肉糜」回應,那旁人也無可奈何;但他遇上了敢說真話的百姓,內心也起了震撼,就該趁勢整頓吏治,輕徭薄賦。
然而他舍此而不?,只免了趙光奇一家之稅捐,試問大唐地跨千里、戶逾百萬,能一家一家去免嗎?
天子「臨幸」的只是趙光奇一家,而更多更多拿不到工錢、吃不飽飯、上不起學的錢光奇、孫光奇、李光奇等等……他們又該怎麼辦呢?
甚矣!唐德宗之難悟也。
。。。。。。。。。。。。。。。。。。。。
一八六○年冬天,美國總統布坎南在即將要卸任前,邀請了全美當時最受歡迎的鋼琴手「瞎眼湯姆」(本名Thomas Greene Wiggins)到白宮演奏。
湯姆天生瞎眼,卻擁有驚人的音樂記憶,他隨時可以彈奏超過七千首以上的曲子。也就是說,任何人叫得出名字的曲子,他都有辦法即席不看譜彈出。(事實上他想看也看不到)
但瞎眼湯姆最受歡迎的表演方式,卻是隨興邀請台下會彈鋼琴的觀眾上台,隨便彈奏任何曲子。你甚至可以彈奏自己創作的曲子或當場即興亂彈。只要台下其他聽眾不要覺得不耐煩,高興彈多長都可以。
等觀眾一彈完了,瞎眼湯姆被扶著坐回鋼琴前,他可以一模一樣將觀眾剛剛演奏的曲子,完整的重彈一遍,簡直就跟答錄機放出來的一樣,連觀眾彈錯、亂了拍子的地方都照樣不改。在那還沒有錄音技術年代,這真是「神乎其技」。
瞎眼湯姆的表演從紐約到丹佛,所到之處幾乎一票難求。在他表演的巔峰期,每年的收入可以到達二十萬美金。那個年代的二十萬美金,若換做今天的幣值,至少兩百萬美金。
可是瞎眼湯姆日近斗金,卻一毛錢也進到自己的口袋裡。1908年,瞎眼湯姆去世,下葬時甚至連一塊墓碑都沒立。熟知美國音樂史的人,都聽過瞎眼湯姆的名字,卻沒機會去他的墳前朝聖致意。
一直到他死了九十多年後,另一位鋼琴家約翰、大衛(John Davis)經過努力的追索訪查,終於在紐約布魯克林的亂葬區,找到了瞎眼湯姆的下葬區,補立了一塊漂亮體面的墓碑,也補上了音樂史上匱缺的一頁。
瞎眼湯姆的可憐,不是因為他瞎了眼,而是因為他是個黑人,出身就是奴隸。按那時的美國法律,他一輩子賺的大錢,先是給了他主人,接著給了他主人的兒子,後來給了他主人兒子留下來的寡婦。這些白人坐享瞎眼湯姆的音樂成就,卻一點都不必付出。
布坎南總統懂得欣賞瞎眼湯姆的天分,給了他到白宮去演奏的榮耀,卻感受不到瞎眼湯姆真正的悲哀。
接任布坎南總統的林肯,不懂音樂,沒有再邀瞎眼湯姆進白宮。可是他的作為卻讓瞎眼湯姆的黑人子孫們,可以不必再像瞎眼湯姆這樣飽受剝削。
甚矣!布坎南總統之難悟也。
。。。。。。。。。。。。。。。。。。。。
尊敬的毛主席:
首先,我向您老人家問好。
我是個農村小學教員,家住福建省莆田縣城廂鎮。家庭成分是貧民。我的教員生涯已有二十多個寒暑了。
我有個孩子,叫李良模,是一個一九六八年的初中畢業生,一九六九年,他聽從您老人家關於「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教導,毅然報名上山下鄉。經政府分配在莆田縣山區——荻蘆公社水辦大隊插隊戶務農。
在孩子上山下鄉後的頭十一個月裡,他的口糧是由國家供應的(每個月定量三十七斤),生活貴是由國家發給的(每個月八塊錢),除了醫藥費和日常生活中下飯需要的菜金,是由知青家長掏腰包外,這個生活待遇在當時,對維持個人在山區最低限度的生活費用,是可以過得去的。
當國家對上山下鄉知識青年的口糧供應和生活費發給斷絕,孩子在山區勞動,和貧下中農一起分糧後,一連串的困難問題便產生了。
首先是分得的口糧年年不夠吃,每一個年頭裡都要有半年或更多一些日子要跑回家吃黑市糧過日子。在最好的年景裡,一年早晚兩季總共能分到濕雜稻穀兩百來斤,外加兩三百斤鮮地瓜和十斤左右的小麥,除此之外,就別無他糧了,那兩百來斤的濕雜稻穀,經曬乾揚淨後,只能有一百多斤。
這麼少的口糧要孩子在重體力勞動中細水長流地過日子,無論如何是無法辦到的。況且孩子在年輕力壯時期,更是能吃飯的。
在山區,孩子終年參加農業勞動,不但口糧不夠吃,而且從未不見分紅,沒有一分錢的勞動收入。下飯的萊吃光了,沒有錢去再買;衣褲在勞動中磨破了,也沒有錢去添制新的。病倒了,連個錢請醫生看病都沒有。
其他如日常生活需用的開銷,更是沒錢支付。從一九六九年起直迄於今,孩子在山區務農以來,他的生活一切花費都得依靠家裡支援。說來見笑,他風裡來,雨裡去辛勞種地,頭髮長了,連個理髮的錢都掙不到。此外,他從上山下鄉的第一天起,直到現在,一度沒有房子住宿,一直是借住當地貧下中農的房子。
目前,房東正準備給自己的孩子辦喜事,早已露出口音,要借房住的上山下鄉知識青年另找住所,看來孩子在山區,不僅生活上困難成問題,而且連個歇息的地方也成問題。
毛主席:您老人家號召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我完全擁護,叫我把孩子送到山區去務農,我沒意見。可是,當孩子上山下鄉後的口糧問題,生活中的吃油用菜問題,穿衣問題,疾病問題,住房問題,學習問題以及一切日常生活問題,黨和國家應當給予一定的照顧,好讓孩子在山區得以安心務農。
今年冬,我的又一個孩子又將初中畢業了,如果過不了明春的升學關,是否再打發他去上山下鄉呢?前車可鑒,我真不敢去想它!
在我們這裡已經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中,一部分人並不好好勞動,並不認真磨練自己,並不虛心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卻倚仗他們的親友在社會上的政治勢力;拉關係,走後門,都先後優先被招工、招生、招幹去了,完成了貨真價實的下鄉鍍金的歷史過程。
有不少在我們地方上執掌大權的革命幹部的子女和親友,縱使是地富家庭出身,他們趕時髦上山下鄉才沒幾天,就被「國家社會主義建設事業發展的需要」調用出去,說是革命幹部子女優先安排工作,國家早有明文規定。
這麼一來,單剩下我這號農村小學教員的子女,在政治舞台上沒有靠山,又完全舉目無親,就自然得不到「國家社會主義建設事業發展的需要」而加以調用了,唯一的資格是一輩子在農村滾一身泥巴,幹一輩子革命而已。
面對我們這裡當今社會走後門成風,任人唯親的現實,我並不怨天,也不尤人,只怪我自己不爭氣。我認為,我的孩子走上山下鄉務農的道路是走對了,我們小城鎮的孩子,平常少和農村社會接觸,長大了讓其到農村去經風雨和見世面,以增長做人的才幹,是很有必要的。
但是,當孩子在務農實踐中碰到的許多個人能力解決不了的實際困難問題,我要求國家能儘快地給予應有的合理解決、讓孩子能有一條自食其力的路子可走,我想,該不至於無理取鬧和苛刻要求吧。
毛主席:我深知您老人家的工作是夠忙的,是沒有時間來處理我所說的事,可是,我在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艱難窘境中,只好大膽地冒昧地寫信來北京「告御狀」了,真是不該之至!謹此致傾
大安!
福建省莆田縣城郊公社下林小學
李慶霖 敬上
1972年12月20日
。。。。。。。。。。。。。。。。。。。。
1973年4月25日,毛主席在中南海游泳池旁,讀了一封由王海容轉交來的這封人民來信。讀到悲涼處文字,毛澤東的雙眼慢慢紅起來,淚水潸然而下。
寫信人是福建省莆田縣的小學教員李慶霖。他在兩千多字的信中,陳述了下鄉時間不長的子女後門招工、參軍、上大學的不正之風,他從一個知青家長的角度,訴說了一個父親的困惑與悲苦,向毛主席傾訴自己心中的不平、不甘和不安。
毛澤東主席讀畢這封信後,當即給他復信:
「李慶霖同志,寄上三百元,聊補無米之炊。全國此類事甚多,容應統籌解決。
1973年4月25日」
毛澤東並讓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汪東興,從他的稿費中取300元匯寄給李慶霖。他還問汪東興,李慶霖是不是黨員?如果是黨員,可考慮推舉他為十大代表,如果不是黨員,可讓他出席四屆人大。還說,可考慮把李慶霖的信編入課本。可見毛澤東當時很讚賞李慶霖的坦誠直言。
1973年5月6日,李慶霖接到中共中央辦公廳寄來的毛主席復信,5月10日又收到毛主席匯來的300元。不久,中共中央以21號文件的形式將毛澤東的復信和李慶霖給毛澤東的信印發全國,傳達到廣大人民和知識青年,還附上了《中共福建省委關於認真學習毛主席給李慶霖的信的通知》,要求全國黨政軍機關黨委召開擴大會議認真學習,對知青工作要嚴格檢查,加強領導,總結經驗。
憑著毛主席的這封來信,李慶霖平步青雲,先後擔任東方紅小學革命領導小組副組長、莆田縣知青辦副主任、莆田縣教育組副組長、福建省高校招生辦副組長、省人大代表直至國務院知青辦成員、第四屆全國人大常委。
可惜小學教員出身的李慶霖,不過是一介平民,他根本不具備政客的陰沈與善變,一旦發跡,鄉村小知識份子的種種弱點便顯露出來,身不由已地捲入政治漩渦,在各種公開場合出頭露面,於當時「揪民主派」、「走資派」的狂潮中到處作報告、表態,不知不覺為他日後的悲劇埋下伏筆。
。。。。。。。。。。。。。。。。。。。。
1976年11月,李慶霖被隔離審查,1977年11月被正式逮捕。他做夢也沒想到,僅僅三年,就從人生輝煌的頂點淪為階下囚。
天真的李慶霖太過於書生氣地相信毛所指示的「抓黨內走資派」,卻不知毛僅是為了防止黨內有人在毛死後清算他的罪行,而不是真的要反黨內「上大學開後門」、「任人唯親」等官場腐敗,因為自解放以來(尤其文革以來),誰能躲開這些事。
李慶霖勇於揭露福建省莆田市等本地官吏長期存在的「拉關係開後門」、「任人唯親」等官場的黑暗面,得罪了當時福建省委書記項南等人;於是項南等人在1976年就利用「清查四人幫」的機會,給李慶霖扣上「四人邦在福建省的黑爪牙」罪名,指使法院判他無期徒刑。
李慶霖在閩北崇安縣一個勞改農場,度過了漫長的17年。1990年12月,福建省南平地區中級法院,根據李慶霖改造表現,提出准予減刑。1994年3月,李慶霖提前出獄,回到莆田世居的老屋。他與老伴(也受株連被開除公職)均無任何生活來源;後來僅靠每月民政局特批的210元救濟款過日子。
1997年8月,李慶霖的老伴張秀珍因病去世。2004年2月21日淩晨二時,李慶霖在福建莆田老家,靜悄悄地去見了他尊敬的毛主席,享年76歲。李慶霖唯一的遺產,是毛主席的那封信與匯來的30張10元鈔票。
。。。。。。。。。。。。。。。。。。。。
甚矣!唐德宗之難悟也。
甚矣!布坎南總統之難悟也。
但究竟是毛主席之難悟,還是李慶霖之難悟,或是全中國人民都難悟也,我就不懂了。
文章定位: